第七章
下午,文燭龍應司空煒的要求一同到市集。在尉遲翱的管治下,京城還是沒有任何改變。對於前朝的覆亡,人民都不甚在意。也許是因為,不管江山是誰的也好,百姓只求安穩生活,只要皇帝不是暴君,他們就不怎麼介意掌權者是誰了。
文燭龍的身型因為經常鍛鍊、征戰而顯得壯碩矯健。走在市集裡特別耀眼,有很多姑娘家看到文燭龍,都不自覺地失了神。
司空煒的樣子也十分俊美,雖然偏向女性化,身上卻散發著皇族的尊貴氣質,讓不少平民看了也紛紛耳語。
「燭龍,你看,京城的人依然是這樣生活。不管朝代的轉換,他們都一樣適得其所。」司空煒看著人潮擁擠的街道,有點感慨地道。
「百姓求的不過是衣食。只要管治者能滿足他們,誰來當權,根本就不是問題。」文燭龍附和道。
「我在皇宮居住的時候,從來也不曉得這種事。我以為父皇一旦被推翻,就代表國家的覆亡。我也單純地相信百姓不能沒有父皇,然而……在我來到民間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把皇族看得太重要了。」司空煒微笑著道,對於父親的死、家族被滅,他沒有太多的悲傷,倒是了解人生的常情,明白真正的天下,不在於天子,而是人民。
「國以民為本,你沒有唸過嗎?」文燭龍像是嘲笑般問。
「當然有。只是……宮裡的夫子都教導我一國之君是國家的基礎,和書本所寫的正好相違。而我又天天看著大大小小的奏摺被送到父皇處批閱,所以一直以為父皇對國家十分重要。」司空煒低下頭回道。
「哼,那些奏摺只是朝臣間的婚嫁、勾心鬥角,真正為國家的,又有多少?」文燭龍不屑地冷哼。
「燭龍……」司空煒輕笑了起來,「聽起來,你似乎十分關心國事,對不?」
「才不是。」文燭龍馬上否定,「我喜歡在戰場裡殺戮,那裡才是我真正的歸所。」
聽到文燭龍這麼說,司空煒的神情變得暗淡。他和文燭龍無言地走著,離開繁華的市集,來到了城西,那一大片翠綠的林郊。
文燭龍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四周的山色。叢林、藤蔓、花草,他到底多久沒有好好欣賞過?記得在紫河邊疆,塵沙飛揚,放眼望去都是黃土,寸草不生,比之這在眼前的景致,根本就是南轅北轍。
然而,眼前的美景雖令人心曠神怡。文燭龍卻依然懷念紫河的戰場,那裡有他最喜歡的鮮血,蠻子的叫喊聲,遍地的屍體。還有戰鬥勝利後士兵發出的激昂高呼,林林種種,都挑起他的慾望,那嗜殺的慾望。
「燭龍。」絛地,司空煒開口,「你……會回去嗎?」
「嗯。」文燭龍輕應了一聲,「我不能永遠待在這裡。」雖然和司空煒無所不談的日子很好,對多年沒有知交的他來說實在是難得。然而,他還是喜歡戰場,喜歡殺戮。
「那………」司空煒深吸一口氣,下了很大的決心問道:「可以帶我一起走嗎?」
「甚麼?」文燭龍有點訝異地看著司空煒。
「我想和你在一起。」司空煒漾起了飄渺的笑容,「即使是當洩慾工具也好,我也想隨你一同去紫河。」
微風輕拂,花草招搖下,司空煒的笑容卻是那麼的……悽楚、自憐。
是甚麼樣的環境,造就出他這種屈服天命、卑微自損的個性?
「我不需要甚麼洩慾工具……」文燭龍皺著眉別開臉,首次,他對於司空煒自卑的說話而感到不悅。
起初,他的確打算把司空煒看成一般的男寵。然而,在二人首度像朋友一般交流想法時,他就漸漸對司空煒改觀。雖然不曉得自己心中的他是甚麼地位,但他已經沒有把司空煒看成洩慾工具。倒像是………志同道合的好友。
「也對……你在紫河有那麼多傾心於你的姑娘………」司空煒也低下頭,窘困地乾笑了幾聲。燭龍是不會把他帶到紫河吧?因為他根本就不喜歡他………
「該死﹗」司空煒垂下的眼睫看起來惑人又煽情,文燭龍的眸子在一瞬那沈下來。他拉起司空煒的下巴,毫不思緒地吻上這稚嫩的唇瓣。
「唔………」司空煒伸出舌,羞澀地挑逗著文燭龍,同時伸手緊緊環住文燭龍的頸項。然而,越深入的吻,越讓司空煒心痛。
既然不愛他,不打算把他帶回紫河,為甚麼要吻他?為甚麼要抱他?為甚麼要給他希望?
他愛文燭龍,但也恨文燭龍的殘忍。明明不愛自己,卻和自己交纏、相擁,溫柔地低喃著愛語,而最可恨的就是自己竟然心甘情願像個女人般被文燭龍擁抱﹗
「煒…………」移開唇,文燭龍低嗄地喚道,「即使我回去了,我也會時常回來找你。」
「不需要…」司空煒苦笑著搖搖頭,若然文燭龍真的時常回來探望他,只怕他來越陷越深。
「我……」就在文燭龍還想說甚麼時,後頭啪唦的一聲,數十名黑衣人從樹林裡冒出來。
「文燭龍,束手就擒﹗」粗豪的聲音自為首的人發出,文燭龍把司空煒護在身後,冷凝著臉看著眼前的人。
「你們是甚麼人?」文燭龍問,同時掌中連勁,預備迎戰。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的。」為首的黑衣人冷笑了幾聲,向身旁的數十人點點頭,馬上撲上前攻擊。
「煒,躲在我身後,知道嗎?」文燭龍向司空煒囑咐完後,便認真面對眼前的敵人。從他們密合無間的包圍陣勢及武功架式,文燭龍可以知道他們是專職的江湖殺手。
文燭龍冷笑了起來,他馬上了解這些黑衣人是受尉遲翱所僱而來。因為當時在林子暗殺他的無幸,也是受尉遲翱所僱的江湖殺手。
「納命來﹗」那些黑衣人拔出兇器,腳一輕踏,便朝文燭龍發出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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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西下。
文燭龍的氣息有點不穩定,汗珠也如雨般落下。長時間的酣鬥加上時不時要看顧著司空煒令他在打鬥中特別費神。現下,他的體力開始不繼,然而敵人還未完全解決。
雙拳難敵四掌,加上司空煒還需要自己的保護,令文燭龍打得有點吃力。他的身上都有了大大小小的傷口,雙臂更是被刀子劃破了皮,不停地滲出血水。
然而,文燭龍的武功也不是虛有其表的。征戰和殺戮造就出他敏銳的反應及高明的武藝,包圍著他的黑衣人已經由數十多人縮減至十多人。
「燭龍,你還可以嗎?」司空煒擔心地問,他真的很恨自己為甚麼不會武功,在這種要緊的關頭竟然成為了文燭龍的負累。
「沒事。」文燭龍回了一句,同時又擋架不停襲來的劍刃,黑衣人的攻勢沒有停歇,然而自己的體力已經每況愈下,只怕情況不妙。
若是從前,文燭龍從來不會在打鬥時分神照顧任何人。然而不知為甚麼,他就是擔心司空煒有危險,不想他受傷。
心境上的轉變,文燭龍本人卻沒有察覺。他只是憑著直覺去行事,認為司空煒不能受傷,便下認識去保護。
文燭龍拿起從敵人手上搶來的刀,然後一口氣斬殺了數個黑衣人,就在他凝神對付餘下的人時,後頭突然傳來一陣驚呼聲。
「煒﹗」文燭龍回頭一看,只見黑衣人的頭領以著極快的身手把司空煒拉走,並以刀架著他的脖子。文燭龍因擔心而分了神,本來正和他打鬥著的黑衣人馬上在他背上劃了一刀。
「唔………」文燭龍悶哼一聲,反手砍死了那名偷襲自己的黑衣人。
「燭龍﹗」司空煒擔心地喊叫,想要過去文燭龍身邊,卻被人制住了身體,動彈不得。
「你再動,我就殺了他。」緊抓著司空煒的男人冷聲威脅道,同時把手中的劍更向司空煒脖子逼近。
文燭龍停下了動作,然而,卻不是因為男人的威脅。
為甚麼他要受這男人的威脅?對他來說,司空煒可是毫不重要的人啊﹗
文燭龍陷入了沈思,看著司空煒被脅持的表情,他竟然感到………氣惱。
久久冰封著的心就像是石子投入湖水一般,瞬間,漣漪泛起。文燭龍赫然發現,他不想司空煒受傷,不想司空煒遇到危險,是因為他………重視他?
不可能的﹗他是文燭龍﹗是那個喜好殺戮,喜好酒色而從不留情於任何人的無情男人。在他心中,不可能會有重視的東西,更枉論是………重要的人﹗
然而,司空煒對他的影響卻是這樣真實。看到司空煒被人用刀架著脖子,他感到生氣,只怕司空煒若是死了,自己會發狂殺了這個黑衣人。
不可能的﹗文燭龍在心中吶喊,他不喜歡司空煒﹗不可能喜歡﹗他是文燭龍,那個不受任何東西左右的文燭龍。世間的一切於他來說只是玩物,沒有人能進入他的心,沒有人是重要的,他不會在乎任何人﹗
體內,那個無情的自己不停否定著對司空煒的感情。
對,他不可能對別人動情,而且司空煒是個男的,他根本不可能會喜歡上。
既然不喜歡司空煒,就不可能在意他的生死。既然如此,這黑衣人要怎麼處置司空煒,也和自己無關。
「你就殺吧﹗」文燭龍中斷了思緒,冷聲道。
「甚麼………」黑衣人遲疑了一會,支吾道。被他壓制著的司空煒睜大眼睛,有點空蕩地看著文燭龍。
「他不過是我的男寵而已。沒有他,還有很多很多的代替品。你以為他對我來說很重要嗎?」文燭龍冷笑了起來,說道。
不可能的………司空煒的眼眶漸漸泛紅,文燭龍的說話狠狠打進他的心房,讓他那顆心……再次變得支離破碎。
「我不信,你是想引我放開他對不?」黑衣人問道。
「即使你殺了他,我也不會在意。」文燭龍一臉不在乎地笑了起來。那邪佞的笑容,就如司空煒和他初次見面時一般,無情又冷然。
「哼……」似乎對文燭龍的說話抱有懷疑,黑衣人輕輕在司空煒脖子上劃一度傷口,卻見文燭龍沒有任何反應,似乎是真的不在意。「可惡﹗」威脅無法成功,黑衣人氣惱地把司空煒摔在地上,同時收起劍,向文燭龍揚言道:「這次是我的失誤。下次我一定能取你的項上人頭,你就等著瞧吧﹗」說罷,黑衣人便縱起輕功離去。
「煒,你沒事吧?」見黑衣人已經離開,文燭龍扶起司空煒問道。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司空煒撫著自己脖子上的血痕,神情有點惘然地問。
「甚麼?」文燭龍皺眉問。
「即使我死了,你也不會在意嗎?」司空煒抬起頭,看著文燭龍的眸子裡不停冒出淒楚的淚水。
文燭龍看著司空煒的淚水,他有股衝動想要把司空煒抱入懷中,給予他安慰。然而,理智卻喝令自己不可以。
他,文燭龍,不能受任何人左右。一旦有人能進入他的心,就代表他的弱點已經被人握住了。
不可以,絕不能重視任何人……文燭龍在心中想著,他轉手,執起黑衣人屍體邊的佩劍,冷聲道:「你只是個男寵,你的生死也和我無關。」
司空煒的淚珠潺潺落下,他以為,即使文燭龍對他沒有愛,他們之間還能成為朋友。然而………沒想到過了這麼久,自己依然了男寵,是個卑賤不堪的禁臠………
「這陣子謝謝你的款待,我這就回去紫河,就此告辭了。」不想再面對哭得梨花帶淚的司空煒,文燭龍決定改變計劃,回去紫河智同霍宜整頓軍隊,再一舉攻進皇城報仇。
「燭龍……燭龍………」看著文燭龍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林木之間,司空煒跪在地上,淚水不受控制地落下。為甚麼文燭龍總是這樣?給了他希望卻又離開他?為甚麼每次當他以為自己已經幸福後,文燭龍卻又來狠狠地打碎這個美夢,告訴他殘酷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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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河,鎮遠將軍府。
「將軍,這陣子你好像很心煩,有甚麼事嗎?」霍宜拿著一堆地圖,正想要跟文燭龍討論佈陣的兵法,卻意外地看到文燭龍正看著窗外的天空,不曉得在沈思甚麼。然而,那緊皺著的眉頭顯出他的不耐。
「沒有。」文燭龍連忙回過頭否認,「你找我有甚麼事?」
不知道為甚麼,隨著自己和司空煒分別的日子越多,他就越常憶起和司空煒有過的林林種種。那份交心的契合、平靜而又劍適的日子、司空煒無微不至的照料,都令他有了……眷戀的感覺。
腦內不停警惕著自己,絕不可對任何人動心。然而文燭龍卻無法控制,越是不去想司空煒,對方那張柔美的臉龐便越在自己腦海裡浮現。
喜歡嗎?思念嗎?文燭龍搞不清楚自己是甚麼回事,司空煒不過是個卑賤的男寵。上回自己丟下他回紫河時也不甚在意,然而,現在卻因為看不到司空煒而……心煩氣躁。
文燭龍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像是心扉多了一項掛慮般。令從來沒有牽掛的他首次有了……思念的感覺。
「這些都是突厥和我們對壘的戰場地勢。雖然這陣子他們都沒有動靜,但防備是不可缺少的,所以我想草擬一些新陣法,在下回突厥攻來時使用。」霍宜把地圖放在書桌上回道,同時打斷了文燭龍的思緒。
「不錯。」文燭龍點點頭,隨手拿起一張地圖閱覽,同時有意無意地道:「霍宜,京城那邊有消息來嗎?」回來紫河後,他沒有告訴霍宜自己受傷、遇到司空煒的事,只簡單地說自己遇到熟人,在對方的幫助下成功回到紫河。
「將軍,即使那個尉遲翱下命令給你,你也不會理會吧﹗」霍宜皺著眉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問京城最近有甚麼動向。」文燭龍沒好氣地解釋他的問題。
「哦………」霍宜點點頭,「大概沒甚麼事吧……最近尉遲翱又立了好幾個男寵,說是男妃。那群大臣是有點不滿,可是尉遲翱也頗勵精圖治,故沒有人敢說話表示不滿。」
「又是男妃………」文燭龍若宥所思地擰緊了眉,「那麼,朝中有沒有一些常常私下批評尉遲翱的人?」
「有,那些大多是文官,聽說是認為尉遲翱的道德觀很差,沒有當君主的操守。」霍宜如實回報。
「霍宜呀………」文燭龍勾起了唇,突然說道:「我們……也是時候報復了對不?」
「將軍想怎樣做?」霍宜挑眉問。
「紫河的兵已經操練得七七八八了,前朝依附我的其餘四省亦不敢忤逆我。若果我們帶兵攻進京城,會不會成功?」文燭龍問道。
「若果打著合理的旗號,應該是可行的。」霍宜分析道,事實上,對於尉遲翱想把他和文燭龍滅口那件事,霍宜亦感覺不滿。他和將軍又沒有謀反的心,尉遲翱卻要把他們殺滅口,這實在是太不講理了。
「穢亂宮廷,愛好男色,這個理由可以嗎?」文燭龍思忖道。
「嗯,可以。」雖然在心中認為文燭龍『穢亂』的程度與尉遲翱不相伯仲,但霍宜很識相地沒有說出口,倒是一臉認真地點頭。
「那從現在起,我們就廣集糧草、養足兵馬。一個月後,領軍大舉攻進京師。」文燭龍合起地圖,下了決定。他不是要做皇帝,只是想在皇宮裡大群屠殺一番,以報尉遲翱的仇,同時與他談判。
「好的,將軍。」霍宜領命離去,再次回到校場處演練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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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喝下吧﹗藥涼了就沒有用了。」龍飛拿著湯匙,半哄勸半催逼地向躺在床上的司空煒說道。
司空煒歛下眼睫,沈默不語。沒有反應令龍飛更加著急,前天深夜他回到家的時候,發現文燭龍已經不見了。而司空煒則坐在桌邊發呆,不說話,甚麼事也不做。龍飛勸司空煒吃東西,司空煒卻不回應。龍飛擔心司空煒出事,便留在他身邊陪伴。昨天下午,司空煒便突然昏倒在地上。龍飛把他抱到床上,同時強餵了幾口粥,好不容易待司空煒醒來後,他又開始不說話不吃飯了。
「殿下……」龍飛放下藥湯,把司空煒抱在懷裡,「你有甚麼事可以跟我說呀﹗不要這樣封閉自己,我不想看著你一個人受苦呀……」雖然不曉得是發生了甚麼事,但龍飛料想司空煒變成這樣的原因和文燭龍有關。可惜文燭龍卻不見了,龍飛想要問清發生了甚麼事,也問不到。
司空煒沒有說話,只是乖順地倚在龍飛的懷裡,淚水不爭氣地落下。
為甚麼燭龍總是這樣若即若離?他們之間的關係………就這麼脆弱嗎?於燭龍來說,自己連朋友也不如嗎?
心好痛,一切又彷彿回到當天被丟在空曠軍營的那天。被背叛、被遺棄的空虛不安,漲滿了司空煒的心頭。
回想當時,龍飛也是這樣保護著自己,不計勞苦地待在自己身邊。
「龍飛。」司空煒乾澀地開口,同時環住了龍飛的脖子。
「殿下?」龍飛驚喜地看著司空煒,兩天以來,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說話。
司空煒沒有說話,只是睜著一雙淒楚的眸子看著龍飛,若果………燭龍愛他,就像龍飛體貼他一般,會有多好?
「殿下……」看著司空煒一張泫然欲哭的臉,龍飛擔憂地輕輕拭去那凝在眼眶的淚水。到底是發生了甚麼事?為甚麼回復樂觀心態的殿下會再次崩潰?
就在龍飛擔憂地看著司空煒的時候,司空煒突然抬起頭,主動送上自己的雙唇,吻上龍飛的唇。
「殿………」龍飛驚詫地睜大眼,司空煒竟然………主動吻他?
司空煒一雙紅紅的眸子裡只看出悲傷,令龍飛迷惑了。他想要弄清楚司空煒主動吻他的理由,卻被司空煒下一個動作嚇呆了。
司空煒握著龍飛的手,讓對方探進自己的胸口,輕輕撫摸那曾經被文燭龍碰觸過無數次的乳尖。
「殿…………」龍飛想要搞清楚司空煒是怎麼了,然而他一開口,司空煒便主動送上嫩唇,把自己要說的話封回口中。龍飛不知所措,想要多年的人兒就在自己面前誘惑著他,說沒有反應是不可能的事。
「龍飛………抱我。」司空煒帶著哭音哀求著,最後甚至伏在龍飛的肩膀啜泣,「抱著我………求求你。」
龍飛怔呆了一會,然後輕輕按著司空煒的頭,在他的臉上輕吻。司空煒抬起頭,細碎地回吻著龍飛。
「殿下,我希望………我能令你幸福。」龍飛在司空煒耳邊低喃,隨即把司空煒壓在身下,解開他的衣服吻著他光裸的身子。
司空煒發出微微的喘息,他閉上眼睛,感受龍飛粗厚的手掌在自己身上遊移的觸感。
龍飛情迷意亂地緊抱著司空煒,身體的貼合,黏膩的喘息,令他感覺到自己正確確實實地擁抱著司空煒。
司空煒難以歇止地吐出呻吟,他不願張開眼睛,只是哭喊著。當龍飛在他體內解放時,他落下了不知道是激越還是悲傷的淚水,意智迷濛地喊出了那個男人的名字。
燭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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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日光微微自窗帘射進屋內,照在一片凌亂的床上。
司空煒緩緩睜開眸子,下身熟悉的痠痛感讓他憶起昨夜發生的情事,然而,擁抱自己的人並不是朝思暮想的文燭龍。
會主動要求龍飛的擁抱,是出自司空煒一顆寂寞痛苦的心。因為得不到最想要的人,所以希望得到別人的安慰。司空煒承認自己是狡猾的,因為他利用了龍飛對他的迷戀,滿足自己渴求溫暖的身子。
下意識地絞著軟被,司空煒看著身邊已經清空的床單。龍飛已經出外工作了,自己……在得到一夜的體溫慰藉後,只覺得更加空虛。最終,他還是想念文燭龍,很想很想。
司空煒認識到自己正在變化。從前的他,因為身份的關係不願接受龍飛的感情,同時常常天真地期盼文燭龍會愛自己。然而現在,他變得狡猾、變得自私齷齪,他利用了龍飛純潔的感情,也背棄了自己對文燭龍專一的愛。若是從前的他,再怎麼痛苦、再怎麼悲傷,也不會主動要求龍飛和自己發生關係。
令自己改變成這樣的人……是文燭龍嗎?
司空煒扯起一抹苦笑,沒想到文燭龍對自己的影響會如此之大。這個危險的男人就像是毒藥一般,令自己沈迷、墜落,到最後甚至無法自己………
拉開被褥,司空煒看到自己滿是疤痕的身體,那本應潔白無瑕的肌膚上,有著一條又一條交錯的遺痕,而胸口一帶,更有一道燭目驚心的……烙印。
身體,就像心一樣。隨著和文燭龍的相遇,由純白變得傷痕累累,然而,即使受的傷再多、再深,他還是無法自拔地迷戀著這個男人。
打破道德,打破倫理,拋下一切,剩下的,就只有對那個男人深得甚至可以犧牲性命的情意。
「哈哈…哈哈哈哈…………」用手掩住雙眼,司空煒放聲笑了起來,回想過去的一切,他突然發現自己是那樣的笨,為了一個不可能愛自己的男人而作出過去種種愚蠢的行為。
可是,已經沒法回頭了………
被掩住的雙眼,落下了淒楚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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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都是真的?」後宮殿堂中,尉遲翱一手抱著剛從民間搜刮回來的一名美少年,慾望在對方體內抽送,同時讓一身白衣的津羽站在身邊,餵他吃種種的水果。
穿著黑衣,有著江湖氣息的男人正跪在尉遲翱身前,面對這異色異香的情景,他只能低下頭。汗水一顆一顆自他的額頭落下,男人的身子十分僵硬,看來已經跪了很久。
「是的,抱歉。是在下的失敗。」男人陪罪道。他是奉尉遲翱之命去刺殺文燭龍的黑衣人頭領,卻無功而回。江湖上的規矩,他收了尉遲翱的錢,就得完成任務。而這次失手,令他感到十分抱歉,故馬上來到皇城向尉遲翱請罪。
「文燭龍身邊那個人………你知道是誰嗎?」尉遲翱頓了一會,問道。同時用力一頂,下身沒入少年的體內,少年因而發出激越的吟聲。
「在下不知道……可是聽文燭龍喊他『偉』。」男人如實回道。
「煒…………」尉遲翱突然像是想起了甚麼的,停下了抽送的動作,「那個人……是不是長得很像女人的?」
「對。」男人點點頭,「可是他看起來不是小官之流的人,因為他的氣質十分尊貴。」
「是司空煒。」津羽在此時低喃道。
「你也認為是吧?津羽。」尉遲翱看著津羽,附和地點了點頭,然後又轉向黑衣男人,「我派你去把那個人抓回來,將功贖罪,你可以勝任嗎?」
「當然可以﹗」本來以為自己任務失敗就得以死謝罪,沒想到尉遲翱會給他將功補過。男人馬上頷首答應。
「那好。你去吧﹗明天我要看到他的人。」尉遲翱揚揚手,男人在領命後便馬上離去了。
「津羽,你認為文燭龍對那個司空煒是甚麼感覺?」尉遲翱一手抱著懷中少年抽送,同時吃著津羽遞來的葡萄,問道。
「皇上,臣不敢肯定。文燭龍說不在乎,會不會是詐騙殺手放了司空煒的謊言?」津羽說出自己的疑惑。
「我也是這麼想。而且……文燭龍在先朝朝覲後拔營回紫河時,並沒有帶司空煒離去,這就表示文燭龍曾經厭倦司空煒。然而現在他們又走在一起,據我所知,文燭龍從來不會重玩曾經拋棄的男女。他和司空煒復合,是不是意味著他對司空煒是特別的?」尉遲翱邊說邊緊扣著少年的腰衝撞,少年發出惑人的吟聲。沒多久,尉遲翱在少年體內解放熱液,然後毫不留情地抽身離去,揚手命令少年離開。
「皇上,你認為……文燭龍是對司空煒動了情嗎?」少年離開後,津羽主動坐上尉遲翱身上,緊環著對方的肩問道。
「這說不定。因為那個司空煒長得還不錯呀﹗」尉遲翱舔舔唇,想起上回在軍營裡和司空煒的一夜,他就回味無窮。不過司空煒在床上都是喊文燭龍的名字,令他有點納悶。
「那………是我好看?還是司空煒?」津羽的唇輕輕貼在尉遲翱唇邊,求歡的暗示非常地明顯。
尉遲翱的眸子在一瞬那變得深沈,他咧嘴而笑,抱緊津羽品嚐對方美好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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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你怎麼起床了……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呀﹗」剛自藥堂回家的龍飛看到司空煒在屋外散步,馬上走上前攙扶。
「沒這回事,我健康得很。」司空煒輕笑龍飛的過分緊張。
龍飛皺起了眉,然後把司空煒緊緊擁在懷裡,司空煒柔順地任由龍飛擁抱,然而臉上掛著的笑容卻顯得有幾分僵硬。
「今天……我起床的時候真的很怕,怕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場夢。」龍飛閉上眼,感慨地道。
「不是夢。」司空煒淡淡地回道。
「我知道,所以我很高興。」龍飛輕撫著司空煒的長髮,「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我會讓你幸福。」
司空煒笑看著龍飛,不語。他心裡清楚得很,沒有文燭龍,他根本就感覺不到幸福……
龍飛嘆一口氣,一雙墨黑的眸子像是看穿了司空煒的想法一般。
「我先去煎藥。」龍飛放開司空煒,拿著從藥堂帶回來的藥包,往灶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