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鎮日奔波勞碌於學生會的工作,令姚晉風一連數個週日都只能在開著空調的電腦室裡渡過,雖然偶爾也會想起杜預心的事,但由於他本人就是學業為重的,對於這來不及深交卻已經交之失臂的朋友,縱然有點失望,他也不打算執著甚麼。
「怎樣?學會的預算已經檢查了嗎?」抬著一大埋的文件步入房間,姚晉風也不停歇,馬上就朝正在電腦面前敲鍵盤的齊子昂問道。
「嗯……」齊子昂停下手來,朝天打了聲呵欠,「大概都沒有問題……呼…累死了。」
「辛苦你。」姚晉風朝他點頭示意,幹部們的工作只是依照他們的指令把資料輸入電腦,再作簡單的運算,接下來負責檢查的則是副會長,姚晉風身為會長的工作就是不停的與各部門的主席開會,為師長交出學校營運的企畫書,而齊子昂則是幫他管理各執行部門的直屬助手。
揉揉有點痠痛的額,齊子昂半帶好奇地問,「對了…上次那個美少年混混怎樣?你們和好了沒?」
「沒見過他。」姚晉風冷硬的嗓音在空氣中有如一根銅絲。
「怎麼回事?他要和你絕交了嗎?」齊子昂訝異地睜大眼。
「你認為這陣子我有步出校門的機會嗎?」姚晉風挑起眉,不知為甚麼,當他聽到齊子昂絕交的猜測時,他竟有一絲不悅。
「是、是、是……姚大聖人忙著為偉大的學生會貢獻,分不暇身。」齊子昂這才眼睛若有似無地瞟向對方,「說到這呀……我好像有聽幹部們說…這些天來都有一位長得傑尼斯系般超俊美的少年守在校門邊,就不知他在等誰。」
姚晉風表情一僵。
「聽說有男生不識相的走去搭訕,他卻出口成髒,還口水吐滿地,一副混混的樣子。」齊子昂一邊留意姚晉風丕變的表情,一邊樂在其中的越說越興奮,「對了……出現的時間剛好是我們去買美術材料的後天,等不到要等的人,他就每天都來,有人說他從三時就呆站在門邊,直至晚上九時學校關門才離去呢……你猜這會不會就是你那個可愛的……喂喂喂﹗」還沒說完,姚晉風已經全速的向外奔去。
「呵呵……越呆板的人越純情,越純情的人越藏不住情緒,好友……希望你的性冷感可以從此治好吧。」齊子昂自顧自地哈哈大笑,得到充分的娛樂後又繼續埋首處理餘下來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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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已經是晚上八時三十分,若是平常,學校的關門時間實在和他沒有關係,因為他是從不夜遊也不外宿的學生,然而今天他卻是異常的執著,好像怕自己來遲了半分,那道人影又要再次從他手中溜走。
用跑到趕到校門前,又過了五分鐘,姚晉風微喘著走到冰冷的鐵閘旁,果然看到了一道有點孤單的人影正在靜立著。
背向自己的身軀雖然在男人來說並不算嬌小,但卻稍嫌單薄,姚晉風從前總認為當上不良少年的人一定是無知、愚昧及懶惰,但現在他卻覺得杜預心會變成這樣,必是有甚麼難言的隱衷。
他外表的偽裝越兇悍,內裡就越孤獨,恐怕在他的青年時代受盡了欺凌,才會令他不得不構偽裝圖強?
姚晉風來到了他的身後,訝異自己竟然有一絲衝動想要抱住這纖弱的身影,是因為怕會失去嗎?
聽到來者的腳步,杜預心也轉過頭來,在對上姚晉風複雜的眼神時,首先尷尬地移開了視線。
「你來做甚麼?」心裡雖然有萬千的思緒,但姚晉風還是強逼自己冷靜下來,先聽聽他怎麼說。
「靠﹗你長肉不長腦的嗎?」杜預心那雙精靈的黑瞳夾帶一絲惱怒,每次必須抬頭看姚晉風,已令他覺得侮辱,吵過架後拉下面子前來,對方卻這麼冷酷地問他,令他受侮辱之餘更覺受傷。
他本來就面皮很薄了,長這麼大也沒向誰低過頭,難道這傢伙就不能稍為體諒一下他嗎?
「你怎麼又罵我了。」姚晉風目光有點黯淡,「你還是認為那天自己沒有錯嗎?」
「你倒是來說說老子哪裡錯了。」聽到這種訓斥般的師長口吻,杜預心反射性的回以駁斥,「不交保護費休想拿老子的名去作威作福,這是道上的義理,你少管﹗」其實他並不是刻意想說這些,誰教姚晉風說話這麼欠扁,害他不由自主又火大起來……
「你是來跟我爭吵的嗎?那麼請回吧,我也不喜歡干涉他人的事,既然你覺得沒錯,我也沒興趣和你爭論甚麼。」那雙眸子總是帶著火光看向自己,姚晉風雖然喜歡那躍躍欲動的生命力,但也感到些許的疲憊,他最喜歡上回打架後杜預心那半帶著欣賞半帶著笑容的眼神,只可惜……也許是他根本不適合當他的知交,此後他們的見面,總是以爭吵收場。
姚晉風也沒再爭持,轉頭就走,杜預心被他那瞬間轉變的態度怔住了,總覺得這麼一走,他們二人就真的再也沒有和好的餘地。下意識的,他拉住了姚晉風的手。
姚晉風回頭,緊抿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點點。
「你、他媽的……你真的說走就走?」杜預心惱極的大吼,只覺得從來沒有這麼尷尬過,「你把老子當成甚麼了?」話出口,他才覺得後悔,為甚麼他要紓尊降貴每天來這裡等他,與他和好,而他卻對自己一副可有可無的態度,難不成他一開始就是被自己逼著交朋友的嗎?
可惡,他杜預心向來都是他人忍不住跑來巴結他,像這樣主動的去挽留一個人,倒是第一次,就連馬子都沒有讓他這樣做的能耐。
「那你呢?你還不是說反面便反面?也不給我半點解釋的餘地。」姚晉風好整以暇地轉身,這次,他更加的肯定杜預心是那種表裡不一的人,行為舉止明明是那麼粗鄙又亂來,但事實上臉皮卻薄得要命,光是現在伸手挽留他,那雙白嫩的頰已經浮滿了窘迫的紅暈,「我為甚麼就非得受你氣不可?」
「你﹗」杜預心氣惱地咬咬牙,一時感到語窒,的確……之前是他自己先入為主認為姚晉風訓斥自己的行為,繼而在事情還沒有解釋清楚前就先吵起來,而且還帶著手下們假瀟灑地離開,誰不知他在心底有多懊惱自己的衝動,「老子就是反省了,才跑來,不然你以為我來幹嘛?瞧馬子嗎?」只是這所男校除了年過五十的女老師外,恐怕也沒有馬子可以瞧了。
「呵……」姚晉風冷硬的臉容終於忍不住,噗嗤一笑,剛毅的五官朦上了柔和的光采,一瞬間,杜預心竟看得有點呆住了,「是哦,你若真的來這裡打女老師的主意,我倒真的要對你敬而遠之了。」他可接受不了有如此『特殊品味』的朋友。
「靠﹗」感覺又被抓住話柄了,杜預心先前的怔呆散去,馬上又劍挨弩張起來,「姚晉風﹗你信不信老子我……﹗唔﹗」未竟的恐嚇被對方的食指按住。
姚晉風按住了那張總是出口成髒的嘴巴,半帶惋惜地忠告,「別再說老子、老子的……你又不被我老,又長得不被我高,為甚麼總是要這樣稱呼自己?說句簡單的『我』,有那麼困難嗎?」
「你是甚麼意思?長得矮礙著你嗎?」被戳到了痛處,杜預心就像發狠的蒼鼠一樣回吼得更大聲,「姚晉風﹗你別以為自己長得高一點,壯一點就好,我老大比你還要高、還要壯哩﹗」他就是看不順這傢伙冷冰冰又不饒人的嘴臉。
「你的老大?」姚晉風冷笑,「想不到你也不過是個屈居他人之下的小嘍囉。」
「靠﹗你要我說多少次?」杜預心青筋暴現,「我是靠定孤支取得這一區的領頭權,別人要做到我這樣也不曉得要努力多少時間,但我卻在短短半年就做到了﹗連老大都讚我是難得一見的打架好手﹗還有……老大是不同的,我不會聽任何人的話,全世界只有老大能以命令的口吻跟我說話﹗」
「哦?」側頭,不知為何,姚晉風竟感到有點不悅,「那我倒要找到拜候一下你那位『老大』了。」
「哼,老大才不屑見你這種乖乖牌。」杜預心交叉雙手於胸前,似乎說起他的上級就非常驕傲,「而且老大大概兩三個月才來一次,雖然總會抽一天和我見面,但平常他為了組裡的事務都是非常忙碌的。」
「組?」姚晉風的臉突然沈了下來,「他是幫裡的人?而你是他的……轄下?」情況似乎比他想像的還糟,本來他以為杜預心不過是地方上小有名氣的流氓,除了收收錢和四處遊蕩外也沒甚麼大不了,但若是牽扯到真正的黑幫組織,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在肅清校園時,他就有聽師長們說過,一般的小混混還能夠有改邪歸正的機會,可是一旦入了幫派就必須馬上退學處分,因為幫派組員一旦入了便永遠無法脫離,而且涉入的流血暴力事件可是一般不良少年所無法比擬的。
「我還不是…」杜預心的臉在這一刻垮了下來,「老大說我還年輕,要我考慮清楚才準我入會。雖然我已經跟他說過很多次想要入會了,可他總是笑笑的迴避話題……」這也是他心中的另外一痛。
「哦。」姚晉風稍為安心一點,但也對於杜預心口中的『老大』感到嘖嘖稱奇,看來對方也知道讓杜預心這種外惡內善的人加入並不是好事,這一來,他倒真的挑起了見他的興趣,「下次他來的話,也介紹給我認識吧。」他也想知道能讓杜預心如此心悅誠服的是怎麼樣的人。
「嗯。」也許是感覺到姚晉風的好奇,杜預心也顯得有點雀躍,「我一定會。」
二人說完後不期然是一陣的靜默,一般的朋友也許有說不定的話題,但他們的生活圈子畢竟相差太遠,一時間也不曉得該說甚麼。
「啊……說來說去……也忘了我來這的目的。」杜預心搔搔頭,有點不好意思。
「沒關係。」姚晉風看著那張卸去平日虛張聲勢的臉,這才像個少年…像他的本性……
「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想沒了你這個朋友。」杜預心假咳了幾聲,像是鄭重聲明似的,「所以,以後如果我又亂對你發脾氣,你先打我一巴掌,然後抓住我解釋。」
「哦?」意外地挑起了眉。
「我向來就是這樣牛脾氣,一旦惱起來就不會講理,所以你一定得打我一下讓我冷靜下來,才不會有吵架的機會。」杜預心遊移著視線,不太敢對上對方深邃的瞳,「總之……上次是我不好,我認了。」
默言不語。
「喂﹗我都說我不好…你好歹也回……」杜預心惱得又往上瞟,再不經意看到了姚晉風的臉才止住了聲音。
在月夜中,凌角分明的臉正微微笑著,帶著一絲的欣慰以及一絲的柔和。冷硬的五官其實真的很好看,只是杜預心總是刻意去忽略,因為這會刺痛他微小的男性自尊。
「總之,就這樣。」杜預心覺得雙頰又發燙了,「下次你得自己出來找老子,老子才不要再在這呆等,聽到沒?」不經意的,又再築起了虛張聲勢的城牆。
「我該去哪裡找你呢?」姚晉風笑問。
「遊戲機中心、便利店、後巷…啊啊,總之都在這附近,只要問問四處晃蕩的人,就知道我在哪。」杜預心只覺得越來越看不順那笑得那麼溫柔的笑容,好像在嘲笑他似的,「老子要走了,你也快滾回宿舍﹗」他就像心虛的犯人,正找著藉口想要快點離開。
「預心……」
後頭,姚晉風站著校門前大叫。
「怎麼啦?」以為對方還有要事,杜預心疑惑地轉頭,混然不覺對方已經喚起自己的名了。
「你真可愛。」端正的臉正以半帶惡作劇的笑容以口形如此說著,杜預心呆了一會,才弄懂對方在說甚麼。
「靠﹗滾回去﹗」怒吼,接著是狼狽的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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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夜和好以後,姚晉風總覺得日常繁重的學務都變得清爽輕盈,即使每天還是要奔跑來回於學生會、課室及教員室之間,他卻覺得這樣的生活不比以前無味,甚至變得豐富多了。
當然,認識他最深的惡友是不可能看不出這樣的變化。
「你最近好像很快樂。」二人搬著重重的一大紀錄簿,正通過走廊,往地下的資料室走去。
「我有嗎?」姚晉風抿著唇,在校園裡,他依然是聞風喪膽的風紀長及學生會長,是師生全體一致認同的優等生,但過去他的工作多,有時難免感到沈悶,現在卻是不管工作多少,他也覺得能夠得心應手,輕易解決。
「就像魯迅的『藥』所寫的華老栓般,如變回了少年,得了神通,連走路也變得輕盈。」齊子昂目光盡是好奇,「怎麼?你終於找到了救治你性冷感的『藥』嗎?」
「無聊。」冷冷一瞥,實在不理解為何惡友總是說自己性冷感,他的確不像副會長的他不停對外頭的女生出手,也沒興趣與校內的可愛學弟有任何深交,但這是因為他還未遇到任何比課業還重要的存在,目前他只想要唸書還首任。
這不過是一般工作狂的心態,和冷感又有何關係?
「是哦,我無聊,我不懂得每天埋首苦幹的趣味。」齊子昂又再有意無意的瞟向好友,「有人就是不一樣,事業愛情兩得意……所以最近心情都好得無話說,啊……真令人羨慕。」
「你在說甚麼?」姚晉風皺眉,一邊注意下樓梯時不要踏錯階,不然他手上所捧的文件若摔在地上,可不知要執拾多久。
「你敢說那天你和那個可愛的美少年沒有進展?」齊子昂詭譎地笑了,「雖然是男的,不過我早就猜到你的性向不會正常到哪裡,趁現在快點出擊也是好事,看他這麼可愛,萬一被人截足先登就不好了。」
「我們只是單純的友誼。」姚晉風無奈,「別再把你的價值觀硬塞在他人身上,這世界只有10%以下的人是同性戀。」
「世界中的10%就已經是數百萬人了。」齊子昂呵呵的笑,「你敢說你必定不是數百萬人中之一?」
「是我說不過你。」姚晉風嘆口氣,二人才剛下完樓梯,突然轉角處卻有一道人影迅速的閃出,正面撞向他。
「啊﹗」
「小心﹗」齊子昂還來不及發聲,便見好友手上的文書全數飛散在地上,他整個人躺在梯級之上,那道嬌小的身影正顫抖著伏在其上。
姚晉風揉揉發痛的後腦,硬生生撞上了樓梯階可不是一般的痛。
「你沒事吧?晉風。」齊子昂連忙把文件安放在地上,上前察看好友的傷勢。
「沒。」姚晉風瞇起眼,卻感覺懷中抱著一道纖瘦的身軀,他疑惑地想拉起對方,卻感覺到對方的手正緊緊纏住自己,「同學……你可以起來嗎?」
剪了一頭黑色短髮的男生抬起頭,如霧的淚眼正帶著哀求地瞅著他,姚晉風卻想起了若果杜預心擺出這樣的表情,會有多麼可愛。
「喂喂,別黏這麼緊,雖然學生會長的胸膛又寬又暖,不過也不能當水床躺哦﹗」齊子昂說著拉起那名男生的項領,但對方還是緊持撲在姚晉風身上,雙肩還止不住的顫抖。
姚晉風這才發現到對方的前襟已經開了大半,而且鈕扣都被硬扯下來,線頭都露出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正想問清緣由,姚晉風卻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一大堆男生大吼著道,「他在哪?」、「別讓他逃了﹗」、「可惡﹗」之類的。
「學長……救救我。」男生這時更用力的抱住了姚晉風,似乎讓他受驚的正是那群四處搜索中的男生。
齊子昂和姚晉風交換眼神,馬上便曉得事情不單純,那些男生好不容易找到了樓梯口,正想大喊「找到了﹗」的時候,卻發現他們的目標正在校園兩大風雲人物的身邊。
「啊、……姚、姚會長…」那名男生馬上結結巴巴地喊道,及後趕來的男生們也在看到姚晉風和齊子昂時嚇得大驚失色,「會長、副會長……」
「你們在找他嗎?」齊子昂笑著指向姚晉風懷中的男生,「有甚麼事嗎?」
「沒、沒有……」眾男生們馬上虛笑起來,「他是我們的朋友,我們只是…呃,在玩、玩……捉迷藏而已。」
「哦,是這樣哦。」齊子昂目光轉向衣衫不整的學弟,看他的模樣,大概是一年級的後輩,紅紅的眼眶,委屈的表情,大概並不是在玩遊戲吧?
「現在是上課時間,校園是甚麼地方?容許你們如此嬉戲的嗎?」姚晉風嚴厲的訓斥,他認得這群同樣二年級的男生,平常就喜歡暗地裡搞些小動作,但又脅於他的名聲而不敢公然亂來。但無可否認地,他們是校園裡少數的擾亂秩序者。
「是、是……對不起……」男生們囁嚅著快步的離開,臨去前還不忘瞥了那名一年級學弟一眼。
待他們走遠後,姚晉風才望向懷中的人,「他們都離開了,你沒受傷吧?」
學弟搖了搖頭,隨即把頭倚進對方寬大的懷裡,「謝謝學長。」說著,他的眼淚如泉一湧而出。
「喂……」齊子昂皺起眉,正想跟他說姚晉風不太喜歡他人太過親近,但卻見到惡友半帶無奈的制止表情。
姚晉風拍撫著他的肩背,直至他差不多停止哭泣了,才命他和自己一同到學生會辦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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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杯熱茶,冷靜一下。」柔和的嗓音隨著撲鼻而來的花香送至,長著一張非常溫柔臉龐的美術幹部許卓然體貼地為學弟送上一杯親手泡製的花茶。
正躺在寬敞大椅上的學弟淚痕已經半乾,他正不安地看著四周,剛剛救了他的學長們把他交代到這個地方,接著便說要送一下文件到資料室,很快便回來。只是也許剛剛仍處於受驚過度的狀應,他一時之間也無法安定下來。
只要想起剛才學長的體溫便令他一陣安心,進了這所學校後他一直感到提心吊膽,由於發育期來得晚,嬌小的身軀令他一直成為受欺凌的對象,使他的身心一直受到無形的壓力。
剛才的相遇,只是偶然,但在他看到學長的臉後便再也無法放開手。他已經第二次被學長所救了,上次他被同學們勒索金錢,被剛好經過的學長所救,還親自送他回宿舍,雖然他看過學長的演說,但卻一直不曉得他的名字,當時膽小的他又沒有詢問,之後一段時間還感到十分的後悔。
沒想到現在他又再次遇上了學長,而學長又再一次救了他。他臉紅的想著那厚實的懷抱,一時之間竟覺得有點羞窘。
「你的臉好紅呢。」許卓然那雙藝術家般修長的手輕觸對方的臉頰,「剛剛遇到甚麼事了嗎?」
「那個……」男生吞吐了一會,才忍不住詢問,「剛才送我來……那位學長…請問,他的名字……」
「啊?你是說看起來不正經那位?還是正經得像參天古木那位?」許卓然故意用較詼諧的話,希望能卸除男生的不安。
「……呃……正經。」
「他是咱們的學生會長,也是風紀股長,二年級的姚晉風,你不知道嗎?」許卓然有點訝然,一來是想不到校裡竟還有人不認識會長,二來是想不到對方有興趣的不是花名四散的齊子昂,而是那嚴肅得不像話的姚晉風。
學弟搖搖頭,不語。
「你叫甚麼名字?」許卓然有點好奇地問。
「我……」他不太自在地回答了,「斐俊……」
「斐學弟是嗎?」許卓然柔柔地笑了,輕撫了撫他的頭髮,「會長很快就會回來,待會你再慢慢跟他聊,好嗎?」
「嗯。」斐俊點點頭,他得跟學長道謝,也得告訴他……這是他第二次救他了。
話還未說完,辦公室的門被粗魯地打開,走在前頭的是伸著懶腰的齊子昂,而跟在後頭的姚晉風則默默地為他關上了門。
「呼呼…累死了,那些東西真不是人搬的……學校應該買架小推車,方便一下我們也好嘛……」
「辛苦了。接下來的也交給會長你們吧。」許卓然一笑,走回自己的電腦前繼續工作。
姚晉風抬起頭,只見斐俊的目光正緊緊地鎖著自己,他凝住了臉,也走上前。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姚晉風坐在他身旁的位子,問道。另一邊齊子昂也湊近來聽。
「斐俊。」對方不好意思地回道,「那個…學長,真的很謝謝你……」
「我叫姚晉風,他是齊子昂,我們都是學生會的成員。」姚晉風也作了簡單的介紹,「能告訴我們剛才發生了甚麼事嗎?」
斐俊本來已經不甚敢和人對望的眼瞳,此刻蒙上一層陰霾。
「斐俊,學生會是專為校裡的事務而建的,而且這個人……」齊子昂指了指姚晉風,「他還是風紀股長,有責任處理校內所有不公平的事,你不需要猶豫,若是受到了甚麼不好的對待,只要告訴他,他都會幫你解決。」
「真的?」斐俊不安地問,同時心中對於姚晉風又多了一層的好感,學長真的好厲害,竟然身居兩重高位,看來必定是校內十分有名的人物,自己卻只見其人不知其事,真是失禮……
「嗯,你就放心跟我們說吧。」齊子昂笑得很溫柔很溫柔,對於長相可愛又嬌小的學弟,他都是擺出百分百的體貼的。
「我……我……」斐俊扭絞撥弄著領口,一時之間也不知怎麼開口,「我、也不知道……為甚麼……之前,本來是同班的同學不願和我說話,排斥我……後來他們和別班的一起問我拿錢……我說沒有…他們就打我……唔……但這次,我也不知道…突然同學抓住我去見二年級的學長……他們把我壓去後園…突然就扯我的衣服……」斐俊越說越激動,淚水又再次湧出來,「他們好多人…我力氣又不夠大……他們還想親我……我咬了他們的舌頭,才趁機逃走……幸好遇到了學長……」
姚晉風和齊子昂聽了都是一臉的凝重,表面看似風平浪靜的學校,其實暗地裡蘊釀著不少的漩渦,今天他們慶幸救到了斐俊,但誰知道在低年級中有多少學弟也遇到這樣的事呢?而他們又有多少次的慶幸?
「斐俊。」姚晉風沈著嗓音道,「我承諾一定會替你解決這件事,但為了能夠把幕後元兇掀出,還得請你和學生會合作,你願意嗎?」他敢肯定,作亂的大概就是二年級那幫好事之徒,之前因為他們是暗中抗衡,指控的證據實在不多,但是現在事態既已變得嚴重,姚晉風無法再姑息。
斐俊點頭,他很想幫學長的忙,且也不想再繼續這樣的校園生活。
「這段期間你放學後就來學生會室報到,我替你通知宿舍長讓你暫時睡在學生會的宿舍中,至於小息和午飯時,則還得勉強你跟他們接觸,我們會提供錄音筆和相機讓你抓住證據。」極了解姚晉風思路的齊子昂也有條不紊地接話,「兩個、不,一個星期內,我們要把這些滋擾分子全部給揪出來。」
「搬來學生會宿舍?」本來只是默不作聲地聽著的許卓然訝異地問,「可是我們已經沒有空房間了。」為了方便學生會成員的工作,就連宿舍也是自成一閣,裡頭建置了辦公室、電腦室、資料室,但由於學務繁重,宿舍裡大半的房間都是亂糟糟擠滿了文件,就連個人的寢室亦然。
「我的房間還有空位,讓他暫且和我同房吧。」姚晉風說道,若說是宿舍裡唯一潔淨得一塵不染的地方,就只有他學生會長的房間,這也得歸功於本人平常有條不紊的個性。
「同……我和學長?」斐俊訝異又羞怯地驚叫,只覺得心跳快得好像要蹦出體外。
「你不喜歡嗎?」姚晉風問。
「不。」斐俊搖搖頭,只是不好意思而已。
一旁的齊子昂看著如此的互動,馬上就看出學弟的心思,只可惜以惡友那種說好聽是遲鈍,說難聽是性冷感的個性,學弟這份戀慕恐怕一輩子也不可能實現了。
「就這麼說定。」姚晉風看著斐俊,「明天起開始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