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人的關係似是邁進了一大步,又像是陷入了僵局停滯不前。

        姚晉風把他送出校門後,就寫下了自己的宿舍電話給杜預心,要他以後要見面時就透過這支號碼和他聯絡。

        杜預心一反平常總是粗聲粗氣的態度,反而有點尷尬、乖順地點頭,當收下號碼時不經意碰到了姚晉風的指尖,就像收驚的貓兒般連忙退開。

        姚晉風則像是沒事人般,一臉平靜地看著杜預心的反應,也沒有對之前的吻作出任何解釋。

        之後的數個星期,姚晉風因為要揪出同年級作亂分子的首領,以及要籌辦快要到來的校慶,也忙得焦頭爛額,雖然偶爾有接到杜預心的電話,但卻沒機會見上一面。

        學生會辦公室內,斐俊正與許卓然一起把要用作裝飾的奏紙分成不同的顏色種類,為待會的佈置作準備,「姚學長。」就像等到主人的小柴犬,聽到門把轉動的聲音後斐俊連忙跑到門前,為姚晉風及齊子昂開門。

        「哦,你守在門邊等很久了嗎?」齊子昂不住的發笑,滿意地看到學弟的臉瞬速爬滿了紅霞。

        「子昂,別瞎鬧。」姚晉風皺皺眉,朝斐俊隨意應了一聲,馬上又坐到電腦桌前。

        斐俊沮喪地垮下了臉,本以為和學長同住一室能夠藉機發展,沒想到姚晉風卻鮮少回到寢室。為了能親近他,他只好主動請纓來學生會幫忙,但對方似乎並沒有把他放在心上,每次都是怱怱一瞥,怱怱離開。

        一旁看清楚二人兩種心情的齊子昂無奈地聳聳肩,誰教斐俊喜歡上的是校內最著名的優等木頭,要讓他察覺他的心意,大概只有在太陽從西方昇起時才有那麼一小點的可能性吧?

        「會長,結果怎樣?」許卓然為姚晉風遞來剛泡好的拿鐵,問道。

        「謝。」接過杯子,姚晉風難得的也皺起雙眉,「情況不太樂觀,據某些級任導師說,這次涉事的學生搞不好也和外頭的不良分子有聯繫,甚至藉此教唆一年級的學弟們勒索。如果不把頭兒揪出來,永遠也不能根治問題。」

        「外頭?」許卓然細長的美眸有點訝然,「蔚一高向來的校風還算純樸,是甚麼時候和流氓搭上關係?」

        「這是一直以來都存在的隱性問題。」齊子昂邊解說邊也坐到姚晉風身旁,「只是他們在晉風上台後就按兵不動,讓我們誤以為歪風已經肅清了。今年高一生入學後,他們又再暗地裡蠢蠢欲動起來。」

        「如果是惹上外頭的人就麻煩了。」許卓然以手頂著下巴沈吟,「即使在學校裡能夠保護到可能受害的學生,但我們無法保證二年級的人會否在校外下手。而且外頭的流氓再怎樣作亂,我們也沒權利懲處,只能儘可能將二年級的涉亂分子抽出,那麼事情實在很難完全解決。」

        「嗯,所以這將會是非常棘手的問題。」姚晉風難掩倦容,每天除了基本的課業,他還得把休息的時候貢獻給學生會和風紀執行部,而完全公務後又得複習功課及備課,饒是鐵打的能人也難以支撐。

        「晉風,要不要找你的朋友幫忙?」齊子昂突然聲一揚,想到了好點子。

        「誰?」姚晉風蹙眉,他有與這件事相關的朋友嗎?

        「杜預心啊﹗」齊子昂咧唇笑道,「他不是這帶的頭頭?請他幫我們把搞事的混混揪出,然後我們學生會則查出校內的關係者,裡應外合,不就可以成功破案?」

        「……不行。」姚晉風搖頭。誰知道這次涉及的是甚麼身分的流氓?要是杜預心為了幫助他而受到甚麼傷害,可不是他樂見的。

        雖然對於杜預心在他心中的定位,已經被上次那一吻完全打亂了,至今說是學務繁忙而不能見面,倒不如說是他還未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位『好朋友』,但無論如何也好,他對杜預心的保護和關心卻是確實存在的。

        「為甚麼?」齊子昂明知故問,笑得有點詭詐。

        「我不想麻煩他。」姚晉風只能這麼回答。

        「甚麼嘛……朋友就是拿來麻煩的,你不是常麻煩我嗎?為甚麼你就不能麻煩他?他不是你朋友嗎?還是我不在你關心的朋友之列?」齊子昂故意垮著一張臉,可憐兮兮地道。

        「齊子昂。」咬咬牙,對於惡友只感到無奈,「正經一點。」

        「我是很嚴肅的。」齊子昂嘆氣,好像自己的好意被曲解了似的,「杜預心既然有一定的勢力,就一定知道哪些人會和蔚一高有連繫,知道了外頭是誰在搞怪後,我們也較容易查出校裡的作亂分子呀。」

        「是哦……子昂說得有道理。」許卓然點點頭,但黑瞳卻看著姚晉風,「但我倒是不知道……會長竟然會結交這樣的朋友。」

        「那是意外。」想到杜預心,姚晉風也不覺緩和了神情,二人昨天才通過電話,杜預心雖然還是刻意的裝成大嗓門,但對他說話的態度已經客氣很多,問及何時能夠再見面時,甚至加了一點撒嬌的意味。

        姚晉風對此不但沒有反感,甚至有點優越,覺得杜預心只有對自己才會露出這真實的一面,卸去了裝腔作勢的防備,真正的他也只是個需要人關心的大男孩。

        「卓然你少擔心,那個杜預心可不是那種啃檳榔的大阿哥,台客,反而是名超級傑尼斯系的美少年呢﹗」齊子昂笑著搭上了許卓然的肩,「有機會的話我帶你去看看吧﹗」

        「不用,謝謝。」許卓然冷冷地揮開他的手,雖是共事的同事,也常常佩服於齊子昂不亞於姚晉風的辦事能力,但對於他這種遊戲人間的輕佻態度,卻是不敢苟同,他也不喜歡對方假裝親切的接觸。

        「總之,我們還是先做好校園內部的事。」姚晉風最後簡而言之的總結道,「如果真的到了非做不可的時候,才請求外力的協助吧。」只是,情願自己親自涉險,他也不希望真的把杜預心拖進去這麻煩裡。

        不想讓其他人分散他的心,只想讓他好好的躲在自己的庇護下,展露安心的笑容。

        這種心情,該何以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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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暈黃迷離的鬧市燈光,七彩霓虹的走馬燈,在夜裡爭相吸引著途人的目光,也令入黑的都市渲染一抹墮落的氣息。

        特別是在星期日的深夜,紅燈區綺靡放蕩的味道源源不絕的充斥著整個市區。

        少年帶著好幾個衣著不整的手下,在後巷子、橫街處蹲坐、聊天,抽煙的抽煙,喝酒的喝酒,對於入世資歷尚淺的他們來說,在紅燈區的街頭蹭蹬已是目前最適合的耍樂。而當他們日後繼續攀上幫派的門檻,有幸掌有半絲的權力的時候,終會換上價值不菲的黑西裝,步進俱樂部成為公關小姐爭相討好諂媚的對象吧?

        至少,杜預心是這麼想。

        他才不像一般的混混那麼無知又迷茫,加入黑道,是他最確切的理想。現在他雖然說是一區的霸王,但實在沒有甚麼權利,加入幫派才能為他帶來真正的力量。

        而這也是他下半生決定投入的世界。

        他才不要像那些不成氣候的毛頭小子,在街頭靠賣海洛英、安非他命,像臭水溝中的老鼠般在黑暗中庸碌一生。他要靠自己的魄力、志氣升上幫派的主力地位,成為黑道的一道強悍風雲人物。

        現在的他雖然年輕,但不代表他在自甘墮落,毀棄前程。反之,每多得一名手下,多爭一個地盤,就代表他多接近理想一步。

        「老大,咱還要在這等到何時?偶想返家了……」一旁的少年A有點厭悶地道,他們守在這個地方已經兩個小時了,老大給的錢都已經花在酒錢上,現在已經沒事可做了。

        「你們老大的老大今天包下了這場,咱們就在這守著,等他出來就好。」杜預心難掩內心的興奮,他已經一個月沒見尊敬的老大了,就如上次和姚晉風所說的,這世上他唯一心悅誠服的人就是這位屬於幫派大哥的老大,難得他來一次這帶的紅燈區,作為小弟的他當然要好好守在外頭,確保他的安全。

        「啊…是大老大。」少年B忙不迭露出敬仰的神色,對他們來說,杜預心已經是半個神,而杜預心的老大自然是創造半神的真神了。

        不理會手下白目的反應,杜預心依然注意著俱樂部大門的情況,終於,他看到了一大群穿著玄黑西裝的男人在店小姐的簇擁下慢慢步出。

        這些男人都戴著一致的墨鏡,從硬挺的西裝底下不難猜出必是配備了最新式的槍械。而他們如此龐大的陣容,也只是為了保護走在最後頭,一手抱著美麗女公關,一手正與媽媽桑握手道別的壯碩男人。

        「燁哥﹗」杜預心看到想見的人,馬上從巷子奔出,就朝著店門大喊。黑衣男人們還以為有甚麼大事發生,一致地將右手伸向外套內側,戒慎地瞪著來人。

        而正在道別的男人在抬頭看到杜預心時馬上露出了豪邁的笑容,毫不留戀的把女公關推開,然後從容的命令手下放下槍,主動走到了這名看起來實在不應出現在高尚紅燈區的不良少年。

        「阿預,原來是你,真巧。」被稱為燁哥的男人在杜預心正前面止步,他高大有如猛獸的身軀恐怕超於一百九十公分,含有濃厚江湖俠義味道的五官就像電影裡氣勢磅礡的黑道老大,他也穿著深黑色的西裝,配以紅色緞質領帶,削得貼服的短髮更添威風凜凜的氣質。

        西門燁,是紅幫四大分堂的西門堂堂主,也是栽培杜預心,教他搏擊自強的恩師。

        「很久沒見你了……最近還好嗎?」如果說,黑道就是他杜預心精神上的歸依,那麼西門燁就是他心目中的父親。是他在小六的時候發掘了他的長才,並帶他步上了這條路。

        「託賴,剛好總部忙完了,就下來玩玩,讓些小分支上上貢。」西門燁就像寵愛兒子一般用力揉著少年那頭柔軟的黑髮,「怎樣?有沒有好好上學?和老媽還好嗎?」

        「……一星期有去上一天啦……老媽,別提她了,我討厭她。」杜預心扁起嘴,完全放心地撒起嬌來。

        「是嗎…」西門燁瞇起眼,「我記得我好像有叫你好好去唸書,好好和家人聊,你當我的話是狗屁了?」

        「不是﹗」怕被最敬愛的人誤會,杜預心不住的搖頭,又垂下視線,「別提了啦,那個…有點複雜。」

        「哦,但我還是很想你好好解釋。」西門燁似乎並沒有按下話題的打算,拉起袖口看了看白金手錶,時間是凌晨二時正,「我在東區有下榻的飯店,坐我的車上去好好聊一晚吧。」

        「啊……」杜預心蹙起眉,有點彆扭,「別管啦…燁哥怎麼變長氣了……有點像我的死老爸……」

        「靠,你竟然拿死人跟我比?」佯怒的拍了對方的頭一下,西門燁勾勾手指,命手下把擦得閃閃發亮的黑色寶馬房車駛過來,「上車,一陣子不見你這小子又變囂張了。」

        「唔…嗯……」雖然表面上支支吾吾,但杜預心也很高興能和如父如兄的西門燁見面,因此最後還是坐上了車。

        車子在狹窄的街道上駛著,彷彿連黑漆的外殼也給予人非一般的氣勢,道旁的行人紛紛退開走避,讓出一條寬敞的道路讓房車行駛。

        猶躲在巷角窺看的少年AB們哇的一聲,難免發出羨慕的嘆息。

        老大……真的好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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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學生會宿舍附近的步道,姚晉風默言不語,洩出今天不知第幾次的輕嘆。

        「學長,怎麼啦?」個子雖然嬌小可愛,但卻十分體貼的斐俊馬上便擔憂的發出詢問,是他的錯覺嗎?學長一直都是那麼忙碌,但最近卻似乎特別沒有精神。

        「小俊學弟,這是咱們偉大會長力不從心的象徵。」一同走著的齊子昂高深莫測的哈哈笑,然後親切地環住姚晉風的肩頭,「相思啊……不管是雙還是單,都是令人消瘦的。」

        「少胡說八道。」姚晉風白了他一眼,倦容卻似乎有那麼一點被說破了的尷尬,「快點走,待會和訓導處有會議。」

        「唔……學長。」雖說今天是在學生會正副會長的幫助下,讓自己和老師申訴欺侮內情的寶貴機會,但事實上斐俊真正在意的,是能和姚晉風相處的難得時機,「學長如果很累的話…不如先休息…昨天你也沒有回宿舍睡……」斐俊低下頭,或者說,他從來也沒看過姚晉風好好待在寢室裡睡過。

        「謝謝你的好意,斐俊,但我向來都是這樣,不會有問題的。」姚晉風稍微柔和了目光,確實相處的時間雖然不多,但他也能從中感受到斐俊對他的體貼,他確實是一位乖巧的好學弟。

        「是呀,只要某人來一通電話,他馬上就能精神抖擻。」齊子昂很不識相地搭腔。

        「別胡說八道。」姚晉風皺起了眉,損友總是受把他和杜預心的關係說得有多曖昧,無奈他們之間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交往方式。

        但是……想起了上次失神的那個吻,姚晉風也不由得承認,杜預心在自己內心的地位確實有那麼一點……不一樣。

        「電話?……誰人?」難道是學長的女友?斐俊不免緊張起來。

        「一位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齊子昂笑摟著姚晉風的肩,「是嘛?」

        「無聊。」姚晉風冷冷地擱下一句,揮開好友黏人的大手,逕自加快腳步。

        「啊啊……果然木頭害羞起來還是木頭。」齊子昂摸著下巴,終於抓到把柄捉弄嚴肅好友令他心情莫名暢快。

        「那個…………是學長的女友嗎?」斐俊有點怯怯地問。

        「啊,不,是男的啦。」齊子昂轉頭,看著那張好奇中又帶點擔憂的臉,又興起了惡作劇之心,「你不知道晉風喜歡男的嗎?」呵呵……晉風,別說我不夠好哥兒,我現在正努力的讓你的愛慕者更加愛慕你哦﹗

        「是嗎……」斐俊隨即露出安心的微笑,接著也喊著『學長、學長』地跟上已經遠遠走在前頭的姚晉風。

        「說起來…杜預心也真是很久沒有出現……難道他都不想見晉風嗎?還是他有甚麼要事在忙……」齊子昂隨後跟上,不自覺也沈吟思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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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經營於地下室的拳館到了深夜時分依然是門庭若市,除了由於這裡是黑道上人人聞風色變的紅幫成員聚集地外,也是由於這裡正在舉行切磋試,讓有志加入幫會的青年們在此展現自己的實力,幸運者將能被選為紅幫的初級會員。

        「燁哥,為甚麼不讓我下場打一回合?以那些傢伙的爛身手,即使進了紅幫也只會敗壞幫風,沒啥作為啊﹗」站在二樓透過玻璃櫥窗看向擂台上的情況,杜預心一臉逼不及待地道。

        「預心,今天叫你來可不是為了勞役你。」西門燁好整以暇地把煙夾在極富陽剛魅力的唇間,挑眉道,「只是要你來評評看這些人的功夫。」

        「我的評價只有一個字:『爛』。」杜預心不忿地把整個人撲在玻璃前,看著現在正揚起自傲的微笑,為自己幾次連勝而高舉起手的大塊頭,「要是我下場的話,十秒已經能把這傢伙擺平了。」

        「哦?」尖利如猛獸般的黑瞳微微瞇起,「阿預,我不是有教你打架最忌憚的就是輕敵?你這樣自信恐怕會自討苦吃。」

        「沒有傲慢的本錢而去輕敵,是自找死路。但有足夠本錢的人去輕敵,就是自信。」杜預心哼了聲,「燁哥難道認為,你的徒弟我是前者而非後者?」

        「我希望你作壁上觀,是仔細觀察不同的人的特長、慣性以及手法,從而增加你的應變能力。實戰經驗你確實很足夠,可是有時面對陌生的敵手,就得根據他的體型、外貌及手段去揣測他慣常的攻擊模式,從而找出將對方扳倒的方法。」西門燁走上前,大手摟住了杜預心的肩,「我對你寄予厚望,所以才花那麼多的時候栽培。這次也是恰好上頭想招些新血,所以我可以留在這裡久一點,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嗎?」

        「燁哥說得好聽。」杜預心皺著眉,納悶的道,「老說著怎樣怎樣的重視我……到現在還是不許我入幫。明明我被這些人都強,每次提起入幫的話題你都顧左右而言他。」

        「一入江湖無了期,我只是怕你後悔。」西門燁大嘆一口氣,這陣子,杜預心已經不止一次提起這個話題,「你還是個毛頭小子,心性未定,我怕真個入了幫後你會後悔一生。」

        「我不會的,我已經說過我希望在道上混個名聲,不止是現在那種不三不四的流氓,而是真正有派系的幫會成員。」

        「阿預,相信我。」西門燁輕撫著他細碎的黑髮,「燁哥無時無刻不為你著想,日後你就會了解我的苦衷,好嗎?」杜預心實在太善良了,儘管外表的他如何壞事做盡,如何惡言厲色,但和他相處了好幾年的西門燁很清楚,這孩子的內裡其實還是和紙一樣純潔,黑道這種真正的地獄是不應該讓他涉入的。

        「………嗯。」杜預心點頭回應,但心裡還是無法釋懷,燁哥一定是少看了他的決心,他要讓燁哥知道,自己是真的想當一個無惡不作的黑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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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寂的暗夜,少年零散的身影正在街角處拉扯,一名嬌小的男生正被他們簇擁於正中央,以不太和善的手法拖行著。

        「不要﹗放手﹗」斐俊試圖扳開他們的手,卻因力氣太小而徒勞無功。倒是令抓住他們的男生們發出更不屑的哼笑。

        「終於逮到你了,這陣子都和學生會混在一起,以為我們就無何奈何是吧?」二年級的男生把斐俊使勁帶往了離校園不遠的後巷,今天是外出日,埋伏已久的他們終於看準了斐俊落單的時機,把他拉到了學園附近的橫街,打算教訓過他後再趁著門限未至及時回校。

        「不是…」斐俊紅了眼眶,不知道是驚慌還是憤怒,他不斷的掙扎,卻是無能為力。

        「上次讓你幸運避過了,這次可沒那麼巧合。」男生們一擁而上,分別按住了斐俊的四肢,讓他趴伏在地上,「搜身,看看他銀包裡有多少。」

        「是。」受教唆的一年級男生馬上像螻蟻一樣撲到斐俊身上搜索,粗魯地掏出錢包後又把裡頭僅有的紙幣抽出。

        「嘖……才一千啊?」二年級的頭目看得皺了眉,「這倒是平息不了我們的怒火,兄弟們,我們還是繼續上次的事吧。」

        一年級的學弟們聽了,有點怯意,「呃…可是,學長,這樣的話會不會被人發現?」

        「靠,你認為這小子膽子那麼小,敢去四處說自己被強暴了嗎?」學長們哼笑,隨即涎著臉把手伸向斐俊瘦小的腰,「反正男校經常發生這種事,只要我們說是你情我願的,他又能怎樣?」

        斐俊的身軀不住地顫抖,低聲道,「不要……求求你……」

        「太遲了,小子,要怪就怪你太不會做人,不懂得多向你媽要點錢孝敬我們。」二年級的學長笑了笑,隨即扯開了斐俊的衣服,鈕扣紛紛掉落到地上,正當眾人止不住的嘲笑時,一道強光突然自身後照過來。

        「二年乙班的陳進,李大林,葉山,一年甲班的許尚一,李卓人,一年丙班的黎晉安,張浩風。」低沈卻嘹亮嚴厲的嗓音自後響起,眾人回頭一望,卻被強光刺得瞇起了眼,看不清來人。但這道熟悉的聲音,卻是無人不曉,無人不知的。

        「馬上停止你們的行動,分年級靠牆站好,你們的臉我已經一一記住了,即使現在想逃也沒用,學生會次日便會把你們再次召回來。」把電筒照向自己,姚晉風冷冷地道,「斐學弟亦已經把你們方才的對話全部錄下來,證據確鑿,沒有推卸的餘地。」

        「啊……」一年級的學弟們嚇得臉色發青,紛紛聽話地站好,二年級的男生們一臉震怒,正打算以武力威脅姚晉風,卻被另一人先一步包住了未發的拳頭。

        「唷,暴力是不能解決問題的。」齊子昂笑著握住了同級男生的手,暗暗使勁掐緊他的手關節,直至對方臉色發白,咬牙切齒,「我們回學生會慢慢談吧,訓導老師們也已經在那邊等候你們了。」

        「可惡﹗」二年級的男生狠戾地瞪著姚晉風,「你走著瞧,別以為自己是學生會長就得意忘形。」

        「我會虛心記住你的話。」姚晉風冷冷地道,隨後命令身後其他學生會的幹部及特地來支援的校園警衛一同把涉事者帶回學校。

        他走到斐俊的身前,伸出手,「沒事嗎?有沒有受傷?」

        斐俊緋紅著臉握住了姚晉風的手,低頭道,「謝謝學長,我沒事。」

        「那就好,事情應該就能告一段落了。」姚晉風扶住他嬌小的身軀,只怕受了驚的學弟站不穩,「我送你回宿舍。」

        斐俊扯住姚晉風衣襟的手突然一收緊,大吸一口氣道,「學長……其實……我……」

        就在他打算說出內心心聲的時候,一道高昂的喝罵聲自不遠處響起。

        齊子昂和姚晉風同時皺起了眉,看向吵鬧的地方,原來是一大堆的不良少年正在生事。

        「走吧。」姚晉風搖搖有點怔住的斐俊,正打算送他回學校,卻聽到了少年們的怒吼。

        「杜預心﹗你別以為自己很了不起?當個小頭目就以為自己天下無敵?敢碰我們的地盤,你是找死呀?」操著鐵棒的少年正在複雜的小巷中追逐著甚麼,姚晉風聽到了熟悉的名字,馬上緊張地皺起了眉。

        「學長?」斐俊意外地看到姚晉風不如往常的平淡,學長……在擔心?

        「子昂,你先送他回去。」姚晉風把斐俊交給了好友,「跟老師們說,我會盡快回來。」

        「嗯,你去吧。」深知道惡友對杜預心的著緊,齊子昂也歛起了輕佻的表情,「有事的話馬上通知我,我馬上來。」

        「謝啦。」姚晉風丟下這一句,跑進了剛剛少年們經過的小巷裡。

        「那個……學長﹗」斐俊擔憂地大喊,但姚晉風卻像是沒有聽到似的,筆直地往前走。

        「別叫了,他現在甚麼都聽不見啦。」齊子昂摟過學弟的肩,苦笑,「小學弟,現在他的心裡就只有一個人而已。」

        「一個…人?」斐俊不解地看向齊子昂。

        「嗯……所以你還是放棄吧。」齊子昂一語雙關的回道,一瞬間,斐俊只覺得自己的內心被對方看穿了。

        「唔……」斐俊默默地點頭,跟隨齊子昂向學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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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姚晉風首次感受到那股如箭在弦的緊繃感。

        急而亂的腳步聲不停自四處傳來,雖然知道對方追捕的不是自己,但一想到自己一心念著的人也許會在自己找到前遭到危險,他便不由得提心吊膽。

        夜裡的小巷不帶半點街燈,雖然雙目未至於伸手不見五指,但連多東西都是黑漆漆一團看不清楚。

        姚晉風只能逐條巷子的找,聽著少年們遠處的怒吼,心裡有點慶幸杜預心仍未被發現,但也擔憂對方現今的去向。

        奔走了好一段時間,少年們似乎並無所獲,他們最後怒啐了幾聲,不憤地離開。

        直至腳步聲遠離了,姚晉風才喘著氣,倚著身後的牆停下歇息,也是不幸中的慶幸吧,雖然自己沒有找到杜預心,但那些人也是失敗而回。

        因為劇烈奔跑的心跳在調息後慢慢回復平常的速度,姚晉風看看前後左右,都是死寂般的黑暗與沈默,說不定杜預心早就跑遠了,所以才能夠躲過那些人,畢竟他也是經常在街頭巷尾晃的不良少年呀﹗

        這麼想,姚晉風才感到有那麼一點安心,同時也發現,自己剛才實在是前所未有的慌亂,杜預心……對他來說果然異常重要。

        姚晉風緩下了呼吸,正打算回去學校,卻眼尖的發現在以黑色塑膠袋包圍的小型垃圾堆中,有一雙頗為眼熟的球鞋。

        雖然破破舊舊,卻是他每次見杜預心都穿著的PUMA品牌。

        姚晉風急忙奔上前,翻開大堆的垃圾,然後終於發現埋在最裡面的,是已經陷入昏迷的杜預心。

        「杜預心﹗」姚晉風心一緊,連忙蹲下來觀察他的傷口,頭部擦傷,全身都有大大小小的傷口,不過沒有大量滲出血跡,應該不算是很重的傷。

        看著那張俊美的臉佈滿了污泥和傷痕,姚晉風不自覺握緊拳頭,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充塞住他的喉頭,突然,他很想把剛才那些不良少年抓回來狠狠的打一場。

        他小心奕奕地橫抱起昏迷的杜預心,打算先把他帶回校園療傷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