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踏在回家的步伐上,杜預心比往常顯得輕快多了。從前,他總是早出晚歸,盡可能減少待在家裡的時間,因為街頭遊蕩、與那些笨到幾乎不長腦子的小嘍囉打交道能夠令他暫時忘卻許許多多的煩惱。
但今天,帶著難得的好心情,他竟然有那麼一點想回家給那個從不管他的母親炫耀一番。
瞧﹗你兒子也不算是一個廢物呀﹗……杜預心真想這樣對她喊道。
就在快要步入家門時,杜預心卻怔呆地止住了腳步,因為他看到了自家門外有兩道陌生的身影。
是一名已過不惑的中年男人,還有一名和自己年齡相若的少年的背影。
杜預心訝異得下意識就躲到走廊的角落處偷看,一時間也忘了這是自己的家,他根本不需要如此躲躲藏藏。
自從親生父親早死,繼父在騙走母親大筆錢後捲款潛逃,他的母親就作著日夜顛倒的酒店公關工作,有時為了賺得更多的錢,甚至和恩客上床。
只是,這些錢並不是為了讓兒子過得更好,又或是讓家裡的生活更豐富,而是純粹為了讓自己能三不五時買到高價的洋酒,閒時借酒消愁。
對此,已經過了懞懂年紀的杜預心自然也明白母親的悲傷,在繼父消聲匿跡後,他親眼看著母親如何由一名豐盈的小婦人變成了自甘頹落,人盡可夫的蕩婦。
但這並不是因為她的本性使然,而是為勢所逼。
所以,即使口裡說著怎樣鄙夷自己的母親,但杜預心卻不曾想過要離棄她。儘管在她喝醉後,心情不好時,偶爾會拿他來出氣,他還是包容著她,他的母親,他唯一的親人。
或者,真如燁哥所說,我該在母親有生之年抽更多時候去陪她吧﹗
這麼一番思緒湧來,杜預心只覺得心裡一陣苦澀,自從愛上姚晉風後,好像世界上很多他曾忽視、無視的溫情血性,都再被挑起來了。難道愛情真的有如此的魔力?除了只在意喜歡的人,還會學懂更加關懷身邊的他人嗎?
然而,前一刻的愧疚,卻在下一刻的四目交接時完全沖刷去。
站在杜家門前的少年彷彿感受到身後傳來偷窺的目光,竟敏銳地轉過頭來,準確地捕捉到從牆角露出的杜預心小小的頭髗。
這麼一瞥,杜預心只覺得全身汗毛直豎。
因為那少年並不是甚麼人,而是他的同班同學.郭牧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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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郭牧音的到訪是為了在校內自己毆他一拳的事上門要求道歉,但是事實卻遠超出杜預心的預料,甚至是……晴天霹靂的異聞。
「再婚?」在郭牧音挑釁的目光下馬上一起走回家裡的杜預心,意外地發現許久不見的母親竟然沒從前的憔悴。
雖然他們母子相依為命,且又待在同一屋簷,但為了不要面對頹喪的母親,杜預心經常都是晚出早歸,刻意挑她睡覺的時間回家,避而不見,因此兩母子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面了。
但是,杜預心怎也想不到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家裡會有這麼大的變遷﹗
穿著連身黑色蕾絲裙,身材纖巧臉蛋豔麗中已回復了幸福笑容的母親,正以嬌柔的姿態,像小鳥一樣依偎著這名自稱郭得勝的男人。
他,也就是郭牧音的父親。
「所以,媽媽決定要和爸爸結婚。」杜母笑得好不燦爛地點點頭,她的無名指早已經和郭父一樣戴著同一款式的婚戒,可見這並不是徵詢杜預心的意見,而是單純的知會。
杜預心真想知道,若他這天沒有回家的話,是不是要到家裡已經住進了兩個男人,才會訝然發現母親已經重拾她的春天。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他其實並不是那麼抗拒,因為母親的寂寞與墮落,也非是他所樂見的。這男人的出現,說不定可以令她重拾幸福。
只是,這男人的拖油瓶卻讓他不爽極了,郭牧音,這個屢次向自己挑釁,而自己卻永遠也只有吃虧的份的爛人。
郭牧音如今正咧著無邪的笑容,坐在杜預心的正對面,道,「那麼,從今以後就好好指教了,『弟弟』。」
杜預心掐起拳頭,他竟然比郭牧音遲了一個月出生﹗要把自己最討厭的人當成兄長,是多麼屈辱的事﹗
「阿預,牧音說他是你的同班同學,早就已經有交情,你們就湊和湊和,也許一開始未必能夠以家人相對,但日後還是希望你們能像真正的兄弟一樣相親相愛。」郭父轉向杜預心,難掩誠懇地道。
杜預心彆扭地點點頭,像郭得勝這種直率慈祥的男人,他實在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反對,何況拒絕再婚的理由就只為了郭牧音﹗
「嗯……我知道了。」杜預心按捺著不滿點頭,卻見郭牧音刺眼的得意笑容,令他怒火難以自制,不得已,他只好消極地離開,「媽,我出去了。」
「嗯,下星期日我們會在教堂行禮,然後就搬到新居一起住。」早已習慣兒子來去不定的習性,杜母只是簡單地交代,這,也算是他們母子間相處的方式。
「新居?」杜預心欲走的步伐又再停了下來,皺起了俊美的雙眉。
「呀……是我的公寓。」郭得勝有點困窘地道,「因為我不希望你們母子再屈身在這種廉租屋,搬來我那裡住會比較寬敞。」
「我家可是洋房加上小花園呢。」郭牧音不識相地插口嘴,也不管杜預心越來越黑的臉色,「這樣阿姨也不用再去酒店工作,做做幸福的家庭主婦就好。」
「牧音。」杜母像是被郭牧音的說話所感動,眼眶一紅,就撲進了郭得勝的懷裡,郭氏父子馬上哈哈大笑。
一瞬間,站在玄門前的杜預心就像不相干的人,只能呆立於一側看著這一家人的互動。
一陣酸楚輕輕地揪痛了他的心,莫名的憤怒發洩成力量,他轉頭,『碰﹗』地合上了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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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的電話現在未能接通,請遲些再打來………」
掛上公用電話,杜預心獨自站在鑲了落地玻璃的封閉式電話亭中,腦袋一時空白的他只能呆望著外頭昏黃的街燈。
從家裡逃出來,他唯一想到,想見的,只有姚晉風。
可是對方和他不同,是高等名校的大忙人,學生宿舍的接線生說他未回來,打齊子昂的手機又無法接通,而外人探訪的時間早已過了,他已經沒有任何途徑能夠聯絡戀人。
一瞬間,杜預心才意識到他們的距離是那麼遠,那麼的……極端。
過去的他,每當被母親拿來洩恨,又或是遇到甚麼不快的事情時,都會召來幾個隨身的嘍囉,一同打桌球、泡在無人的球場,在無聊打混下熬到黎明。
只是,現在的他實在沒有那樣的心情。或者,從姚晉風走進他的生命裡後,過往遊蕩的生活變成了無意義的浪費。
情願撥點時間去蔚一的宿舍,靠著情人的肩聽著他沈穩的心跳聲,這份恬靜的幸福,反更令他快慰。
可是他們就像羅密歐與茱麗葉,身份的懸殊使每一次的相會都是短促而怱忙。在真正需要對方的時候,卻是如何也見不著。
杜預心靠在亭子裡發呆,有一下沒一下地唸著姚晉風的名字,因為正處於消沈的狀態,一時間卻沒了往常的警戒。
突然,電話亭的門被用力的扳開,一股狂猛的力度扯著杜預心的頭髮,把他整個人拖出亭外。他想要回擊防備,卻已經太遲。
幾乎要把他的頭皮也扯下來的兇悍力量把他狠狠地摔在地上,杜預心瞇起有點發花的眼,這才看見亭前不知何時已經聚滿了無數獐頭鼠目的流氓。
「杜預心。」為首的人,也就是把他硬拖出來的元兇,是一名碩壯得像山豬一樣的男人,「上回多謝關照了。」
杜預心不驚不惶,只是揚唇一笑,「東區的頭目……薜斐呀?」
前陣子他帶著數名手下天真的想要直搗東區的地盤,卻淪成過街老鼠的下場,被東區的混混四出狩捕,所幸被姚晉風救回。這次,恐怕他沒有這樣的好運了。
不愧是和自己一樣靠著PK戰稱霸的男人,薜斐一身剽悍的體格以及兇猛的氣勢絕不是造假的。
看來,自己也只好力搏了。
孤獸走索群……若要生,只能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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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碧萬里,這是一個怡人的好天氣。
只是姚晉風從一早來後就覺得心裡頭有甚麼正縈繞不去,令他不安到了極點。
聽舍監說昨天深夜裡有人來電找他,可卻因為自己遲遲未歸而錯失了。姚晉風猜想是杜預心,但在今天早上打他的手電時,卻是未能接通。
不知為何,姚晉風就是覺得有窒悶的感覺,不盡快聯絡到杜預心,他的心就無法靜下來。
踏進宿舍的交誼廳,姚晉風就在離報章架最接近的沙發處停下腳步。
不遠處兩三名學生正在對著報紙的頭版驚叫又大嘆。
「你們看,昨天附近發生了集體毆鬥哩﹗以電話亭為中心,整地都是血,我的天……幸好咱們是在蔚一高裡﹗」
「是呀是呀,看這裡寫……相信是由幫派的口角引起,詳細原因警方正在調查中……嘖嘖,你認為警察真的會去查嗎?誰都知道這附近的地區都是紅幫控制的範圍,警方不過是明裡的傀儡,真正管理治安的是黑道啦﹗」
「哇塞,你知道很多哦。」
「當然,週末時去和外頭的高中生們打聽就曉得,這一帶不被黑道勢力侵入的大概就只有我們這所一等一名校。據說入夜後東區和這區也是一樣,流氓呀、混混甚麼的四處皆是。教職員即使有心去輔導,也無從入手。」
「這我也依稀聽說了,不過是為甚麼呢?難不成這兩區的黑道因子特別旺盛?」
「這我都是聽校外的人說啦……」說話的人壓低了聲音,「聽說要由混混升格到幫派會員,必須經過PK戰,而誰在這戰裡勝出,就能成為一區的老大。東區和我們區之所以黑道那麼盛,是因為PK戰中有兩名勝出的流氓,帶領著一區的混混,所以不像其他市一樣內鬥不停,而能夠共同效忠某一個人。」
「哈哈,這不就像是獅子群中要有領袖帶領一族的興盛?」另一人聽得哈哈大笑,只覺得是無稽之談,「黑道就黑道……會有這麼神嗎?」
「我也是道聽塗說啦,其中的真確性就不得而知了。」那人聳聳肩,表示對剛才的發言概不負責。
姚晉風在後頭聽得濃眉深蹙,早就知道杜預心是所謂的『頭目』,而西門燁又是黑幫的幹部,但卻沒想到流氓的生活,也是那麼的嚴苛而殘酷的。
過去他都以為杜預心是玩票性質,有數個手下就稱自己為老大,縱然打得一副好身手,也不過是在街頭耍著玩而已。
但現在,聽過有這樣的一個『系統』,他卻不得不懷疑起杜預心的用意,難不成他是真的一心想要成為黑幫分子?
若是如此,自己就更需要出手阻止,把他導回正軌。不管其中的真確性有多少,但若墮入黑幫的生活,像杜預心這樣單純的性子實在不能撐過去的。
正這麼想著的姚晉風,卻被突如其來的廣播打斷了思緒。
「姚晉風同學請到校務處接緊急電話。」
廣播連播了三次,姚晉風急急地往校務處奔去,內心那股模糊不定的不安,好像快要成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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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程車駛到了國立醫院的大門前,姚晉風只草草地把鈔票塞給司機,便馬上踏出車門,衝向醫院的大堂。接到電話後,他向導師要求早退外出,並趕到這裡,雖然才不過十五分鐘,但他卻覺得自己的心臟已經急得快要蹦出來了。
走進了大堂,他旋即前往詢問處,朝著接待的職員們問道,「杜預心在哪個病房?」趕忙慌張之勢,全然沒有了一貫的風度。
「這…先生…抱歉,請等等。」被問的職員連忙操作起電腦,只是搜尋仍需要時間,姚晉風等得不耐煩又想要催促,卻聽到身後傳來不高不低的嗓音。
「姚晉風是吧?我弟弟在那邊,跟我來。」
他回過頭,只見一名穿著便服,和杜預心身高相若,但卻長了一雙狹長鳳眼的少年瞧著自己微笑。
「你弟弟?」姚晉風皺起眉,他沒聽說過杜預心有個哥哥。
「是我打電話通知你的,因為他被送進來時都握著我的手,喊著你的名字。」郭牧音瞧他伸出手,「我本來是他的同班同學,但不久後父親再婚,就會當他的哥哥了。」
姚晉風斂起神色回握他的手,「謝謝你的通知。」只是,直覺告訴他在郭牧音面前是絕不能卸下防備,因為他是不好惹的人物。
「別這麼說,我弟在二樓的加護病房。」郭牧音一邊帶著姚晉風上樓梯,一邊向他交代杜預心的情況,「他右邊肋骨斷了,左臂和左腕骨都有碎裂的痕跡,膝蓋骨也逞現裂痕,醫生推斷是用硬而厚的物件重擊所致。」推開了二十五號病房的門,只見病床上,脖子以下無一不以支架固定的杜預心正沈沈地睡著,一張俊帥的臉更是浮腫得慘不忍睹,「剛急救過後,麻醉的藥效未退。但醫生說病人還是不醒來比較好,不然就得忍受全身泛疼的痛苦。」郭牧音很自然地走到了床邊的椅子,坐下。
姚晉風站到他身旁,專注地凝視著杜預心那張青紫難辨的臉,掐緊的拳頭使指甲深陷進掌心裡,「是誰幹的?」
「東區的流氓。」郭牧音臉無表情的道,「頭目叫薜斐,是和杜預心一樣靠著幹架身手稱霸的人,昨天趁他落單一人時就帶著幾十名手下圍毆他,一雪先前他闖進東區挑釁的仇。」
姚晉風合上眼,心裡難掩激動,他記得,那天的深夜他剛好從那些人的追捕中救回了杜預心,卻沒想到對方並沒有就此罷手。
因果報應……雖說對手報復的手段過份偏激,但會發生這樣的事,也不能說是杜預心自食其果。
「對了……除了被打外,對方還做了點無聊多餘的手腳。」郭牧音像是突然想起般,掀開了杜預心的被子,這才發現他上身都纏著密不透風的繃帶,背部猶其綿密。
「這……」姚晉風皺起了眉。
「對方還帶了刀子,在背部劃了血字……好像是寫『雜種』。」郭牧音手指輕輕掃過杜預心的側腹,深沈的表情看不出他對此的反應,「大概是因為昨天杜預心一人被圍時竟也能重創二十多名敵人吧?」
「你在場?」姚晉風看向郭牧音的側臉,聽他歷歷在目的描述,好像他當時也在現場似的。
「我是隨後趕到,薛斐帶那麼多人來,我的手下知道異樣也馬上通知我,他們待在一旁觀察情況。」郭牧音洩出不知意味甚麼的輕嘆,「可惜,他們通知得太遲了,我趕到的時候,在場已經佈滿了凌亂的血跡。」
「為甚麼不報警?」姚晉風嚴峻地緊盯著郭牧音。
「別傻了,條子不知有多害怕我們,平常說甚麼懲戒、勸導,都是在師長面前做做樣子而已,面對這麼大型的毆鬥,你想他們會有膽出面干涉嗎?。」郭牧音冷哼,「不過,優等生說出這樣天真無知的話,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姚晉風清楚明白到郭牧音的言外之音,不止是責怪他在杜預心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毫不知情,更是再一次強調他們之間差天共地的身分,他們的路,就像天堂與地獄一樣,永遠找不到交接點。
「這事兒我也通知了紅幫,西門先生今早已趕來探望過他,還說不會讓參與過這件事的人留活口。」郭牧音以手撐著下巴,抬頭看向姚晉風,「那麼你呢,你又做得了甚麼?優等生。」
這一問,姚晉風竟然說不出話來。
他做得了甚麼?他該做甚麼?
他是那麼的喜歡他,珍惜著他,構想著與他共有的未來。
可是,在這樣的事情發生後,他卻是後知後覺,現在即使了解了整件事,也只能肘手旁觀。
郭牧音的質問,首次令他啞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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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杜預心終於醒了過來。
麻醉藥效的褪去,該會使他四肢痛得生不如死。但就像是經歷過沈重的死劫後意識完全的變得清明,杜預心不吵不鬧,不喊痛也不憤怒,只是木無表情,沈默無語地接受來自各方的探望。
西門燁也來看了他好幾次,對於親如兒子般的杜預心傷成這樣實在難掩疼心,同時也對姚晉風投以責難的眼神,認為自己既把他交託給他,就有把人保護好的義務。
對此,姚晉風默默的承受了,因為這確實是他的失責。
他每天下課都會來看杜預心,但對方就像是腦袋抽空了般,不言不語,姚晉風看了著緊,卻也無計可施。
同時,郭牧音的提問也點醒了他,二人若想要繼續這份懸殊至極的情誼,就必須在未來找出一個平衝點,讓彼此也能立足在同一處上。
而郭牧音的父親似是已把杜預心當成一家人,每天也會來探望,只是對這位繼子的倔強和冷淡,也不免感到無力。
如此過去一個星期,杜預心依然沒有開口說話,醫生們擔憂他會否是腦部受到重擊而失去了某些機能,但杜預心卻搖頭表示自己意識清醒。
只是純粹的,無言。
十天過去了,護士們為杜預心拆去纏著背部的繃帶,如今只餘下雙腿的石膏還牢牢地緊鎖住他的行動。
「預心,我替你擦澡。」知曉杜預心對於傷口不便沾水而一直不能清潔身體感到難受,姚晉風馬上與護士助理們一同把他扶到附設的盥洗室去。
背部的傷痕已經結成了深褐色的疤,杜預心面無表情地任由他人攙扶著,卻在從鏡子裡看到自己後背清晰用刀疤砌成的字時倏然變了臉色。
「預心﹗」姚晉風連忙從後摟著他,下意識去遮蓋那清晰象徵著落敗的屈辱的疤痕。
「不要遮﹗」杜預心終於說話了,聲音雖然暗啞,但仍是他的嗓音,「我要看﹗」
姚晉風僵住了身子,卻見杜預心異常執著的表情,他深嘆一口氣,勸令護士們先離去,然後合上了盥洗室的門。
「你可以哭也沒關係。」他側開身子,讓杜預心審視著背上那兩隻大字。
「………」杜預心伸手輕輕撫上自己的後背,那凹凸不平的觸感令他的指尖難以忘懷似地輕輕徘徊、按撫。
「預心。」有點擔憂地看著戀人彷彿著魔的表情,瞬那間,姚晉風有了錯覺,好像這並不是他所認識的杜預心,又或是他在一夕之間已經變了。
「我為甚麼會哭呢?」杜預心乾澀毫無淚意的黑瞳緊鎖住鏡中反映的後背,「這是給我的教訓,告誡我不要再在敵人面前毫無防備。」
「預心。」姚晉風想要按上他的肩頭,卻被他輕輕的避開了。
「晉風,我不會忘記這一次。」杜預心注視著那疤痕的目光,就像要從中注入又取出甚麼,「這個屈辱,我要親自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