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微臣曾在燕國見過此人。此人與那死士荊軻是同一伙的,經常聚在市集裡唱歌吵鬧,他的名字叫高漸離。」
刻意壓低的稟告聲在秦王嬴政一舉手時停止,隔著薄薄的紙屏,他靜默地傾聽著,傾聽那舉世無雙的築音。
清麗的人兒,在紙屏中透過燭火照射而勾出了修長清瘦的身影,而那緩急得宜,起伏有致的築聲,更是深深地撼動了嬴政的靈魂。
寡人稱王已久,宮廷夜夜笙歌,但宮裡卻沒有一個宮師能奏出比他還要出色的聲樂。
君子必習的六藝:禮樂射御書數,雖然通曉六藝的士不夫多不勝數,但能夠將其中任何一項發展到神乎其技的人卻是少之有少。然而,高漸離的樂卻是天人神技,巧奪天工﹗
曲畢,嬴政不理會身旁侍從的勸告,私自拉開了紙屏。
「夫子的樂聲餘音繞樑,三日不斷,是寡人所聽過最出色的絲竹之樂。」嬴政如此說著,在看到對方的模樣時也難掩驚訝,看高漸離的外貌,似乎比自己還要年少,即使滿身是成熟滄桑的氣息,卻又矛盾地讓人對那張端麗的臉容萌生憐愛。
頭一次,嬴政有了強烈想擁有某個人的慾望,而這慾望似乎比起并合天下更要讓他來得亢奮。
同一時間,高漸離也是微微的驚愕,但他很快就把情緒隱藏在冷漠客套的臉容之下。
這個人穿著玄色織錦龍紋,在秦王統一天下之後,玄色就成為了禁忌的顏色,因為根據五德終始之說,當朝的帝皇之色就是玄。
加上,這個人自稱為寡人,且剛才自己曾被掌櫃三番四次提醒說這個貴客開罪不得,出入又有無數車馬跟隨,那麼……他就是殺死那個人的秦王嬴政了?
手下意識的掐緊了築,想起民間傳來那個人被挑斷手腳根,萬刀穿心慘死,然後被梟首示屍於市集的慘況,他的內心就被無限的恨意主使著。
嬴政神態倨傲,像是認為天下沒有任何東西他掌握不了般。顧不得賓主之誼,他主動坐到高漸離身邊,握住了他的手。
高漸離凝視著他,神態冷漠。
「寡人很鐘意你,今天晚上,來為寡人服侍。」我要你,嬴政灼熱的眸子彷彿如此說著。
高漸離沒有說話,嬴政深信他必也是欣喜於自己的寵幸,他自信的一笑,接著帶著從人轉身離開。
X X X X
是夜,嬴政等了又等,卻始終等不到高漸離的身影。
焦急,是他鮮少有的情緒,然而如今他竟然有點擔心,擔心那名清麗的人兒會不會遇到甚麼意外?又或是出了狀況?
他完全沒想到高漸離會有排拒之情,或者說,即使天下人也爭相奉迎他,他也只覺得理所當然。
「咳……大王…這……需要小的去找高先生嗎?」近身太監見主子竟然難得地坐立難安,也不由得出聲幫忙。
「不用。」嬴政鬥不過想見他的慾望,既然他不來,他就放下手段當主動的一方,「你歇著吧,寡人親自去尋他。」
那名太監只差沒有嚇得掉坐在地上,據他侍奉主子多年,他從來沒看過任何人要主子親自去見對方的。
然而,嬴政顯然已經焦躁得無法介意那麼多,他急得只穿著就寢的裡衣,就往門外跑去,今天下午他有向掌櫃詢問過,高漸離的房間就在離他們不遠處的上房。
不過數十步之遙,嬴政便單人來到了高漸離居住的房間,他直接打開門,也不管對方是否准許他進入。平常,他要去哪裡都有太監為他傳駕,只有他選擇見不見人,從沒有人能夠拒絕他的到來。
意外地,房間一片黑暗。
「高漸離?」竟然入睡了?下意識的起了一肚子火,嬴政只覺得委屈,他捺下性子等了高漸離那麼久,對方竟然在這裡倒頭大睡?
然而在朱雀門屏之後,卻傳來了水聲。
「大王請進來。」是高漸離的聲音,朦朦朧朧地混和在水聲中。
嬴政就像著了魔般一步步被牽引到屏風之後,這才發現大開的窗戶透進了暈亮的月光,而高漸離正全身赤裸地躺在木桶之內沐浴。
「高……」他突然覺得口乾舌燥,想要高漸離的慾望又高了幾重,他從來沒有如此激動過。
「大王請在下侍候你,可是這個意思?」高漸離壓下心頭的緊張,假裝游刃有餘地站起來,毫不掩飾自己的身體,「漸離在此靜候已久。」
「你應該自行來找寡人的。」嬴政說著,以狂風一般的姿勢跳進了水桶,濕漉漉的裡衣馬上現出了傲人的肌理,他緊抱住高漸離,讓他們的身體能夠緊貼著、彼此磨擦。
「在下只想和大王獨處,那裡有大王的侍從。」高漸離說著,顫抖地獻上吻,就連那個人……也從未品嚐過的清澀的吻。
「唔……」就像喝著一股極清的泉水,嬴政瘋狂地啃咬著那雙迷人的唇,手也不規則地揉掐對方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高漸離的技巧很生澀,但態度卻像是承歡過無數次的蕩婦般熱情,令嬴政著迷之餘也感到……疑惑。
二人擠在木桶裡交換了無數次的親吻,高漸離就坐在嬴政大腿之上,男性的慾望相互磨擦。他們都不是清澀懞懂的少年,很清楚肉體的歡愉是怎麼一回事,對他們來說,這都只是純粹的生理需求,並不關乎情愛,也不關乎道德倫理。
高漸離喘息著,乳首被嬴政含啜著,他嚐到了交歡的快感,但腦海裡卻益加清晰,他幻想著自己正被那個人愛撫著,被那個人擁在懷裡疼寵著。
然後,嬴政輕而易舉就把他橫抱起,二人熱烈的纏吻著,一邊躺倒在薰了香的塌子上,高漸離激情難耐地抓著床柱呻吟,嬴政也急不及待解下了濕透的衣牚。
而就在慾焰彷彿快要燒灼彼此神智之時,高漸離一邊愛撫著嬴政的背,似是在尋求寄託,另一手則由床柱摸到了床邊緣之處,一把堅硬尖銳的匕首﹗
「鏘﹗」的一聲,匕首出鞘,高漸離用盡全身的力氣用力一插,卻插進了墊褥之內,嬴政早就察覺了異樣,從沒有一刻疏失警戒。在他感覺到高漸離似乎正在床沿摸索甚麼時,就已經全身戒備,在對方發出最致命一擊時全身而退。
高漸離的一擊並不成功,他就像失去了力氣的人偶一樣,任由長髮披散於床上,但那雙摧燦的星目竟含著濃鬱的憤恨瞪視對方。
「為甚麼你會知道……」滿腔的壯志和最後掙扎,卻都付諸流水,高漸離只覺得心一直向下沈,軻………也許我很快就能下來陪你了。
「你是荊軻的至交。」嬴政雙手環胸,俯視著高漸離,意外地,他並沒有太過明顯的憤怒,或者說,看著高漸離披散著長髮,憤恨的模樣,他的情慾更凌駕於怒火。
「………我有假裝順從。」
「太矛盾了。」嬴政嗤笑,「連如何取悅男人都不懂,卻假裝蕩婦,只會令人懷疑你別有意圖。」
高漸離沈默了,閉上眼睛,或者……他是在等待嬴政的處決。
「我不會殺你的。」殺了你,豈不是順了你的意?嬴政哼笑,這人兒太單純,也太容易看透,「我要留你在身邊,你每天都要為我擊築。」
「為甚麼?」高漸離朝他怒吼,為甚麼不讓我死?他答應了那個人,絕不自刎,所以他想只要為他報仇,又或是假借仇人之手了結此生,這樣就可和那個人在九泉相會。
「我要你。」嬴政冷笑,隨手在屏風上抓來一件披風,披在高漸離身上,「夜涼,你還是快點穿回衣服,免得冷病了。」
「………我會記住你這張自以為是的臉。」高漸離狠瞪著對方,就像明知不敵他人,卻依然憤恨作戰的黑豹,那雙眼瞳盛滿了灼人的怒火。
「的確是要記住,因為你也只有這麼一次的機會。」嬴政最後看了那雙黑瞳一眼,太奪目,太迷人了,豔麗得讓他墮落,危險得令他幾乎迷失了自己。
所以,他要抹殺一切。
次日,秦王嬴政下了聖旨:
樂師高漸離從今起進入宮中侍候寡人,免其犯罪之身,卻必須以剜目之刑謝罪。
挖掉那雙對自己充滿仇恨的眸子,他要他永遠留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