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真的太能幹了﹗」
「你懂得真多﹗」
「Mathis﹗如果我兒子有像你一半出色就好了﹗」
蔚藍的晴天,清翠的綠草,遼闊的哥爾夫球場裡,獨有爽朗的笑聲響徹整片原野,崎清義暗嘆一口氣,和兄長崎晉清一同坐在附有太陽傘的長型躺椅上,心裡已經洩出了今天第一百次的無奈嘆息。
距他們不遠處,是一對有了年紀的夫婦,和一位充滿穩重可靠氣質的男士,相當然,正是崎清義的父母和戀人,但如今他們的關係依然是一個未揭發的秘密,在父母的眼裡,沈雪隼以一位見識廣博,健談,體貼,又設想周到的飯店經理人,自從崎董事長一家從美國大老遠來到香港,以探望兒子為名開始悠哉的渡假生活後,沈雪隼一直以伴遊身分形影不離地侍候於身側,至今天剛好有一星期了。崎家兩老對於沈雪隼這名有為的後輩賦以非常大的賞識,不管是適時的笑鬧,偶爾認真的市場討論,或是學術的交流,沈雪隼也都對答如流。對多國的文化語言有深刻認識的他,在短時間內就俘獲了崎兩老的心,還直說著要把他收為養子,或是招攬他進入崎企業的高層工作。寵愛程度甚至足以把親生的兩個兒子晾到一旁去,像這樣和沈雪隼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包下了哥爾夫的場地消磨週日的時間。
七天裡,除了回分社工作的時間,崎清義其餘的所有餘閒也能待在戀人的身邊,這其實是可喜可賀的事情。然而,也因為父母和兄長的存在,令他們沒有任何獨處交談的時間,最後一次親密的接觸,就是父母剛抵達機場那天,在房間裡短暫的情事。
想到此,崎清義深嘆一口氣,一直以來他從沒遇上過能令他如此迷戀執著的人,直至和沈雪隼剖白心聲,親密地接觸,才終於知道和戀人的親熱,會是這樣令人目眩神迷。只是礙於工作,礙於外間的目光,他們鮮少有交接的機會,看著對方就在眼前,卻不能擁抱或是親吻,還真是非一般的難受,特別是在體會過相擁的喜悅以後。
就在他兀自低嘆之時,一道強烈的視線讓他倏地抬起頭來,這才發現,戀人正趁著父母打竿的時候筆直地凝視著自己,眼神裡的火熱,即使刻意隱藏,卻還是能確切地傳送到崎清義的心坎裡去,是的,他們都一樣,正渴求著對方,想要碰觸對方。
正打算用唇語說些甚麼的時候,身旁的兄長卻突然發聲。
「我說……Dio啊﹗」
「嗯?」像是被逮到正在做壞事的小孩,崎清義愕然地轉過頭,正巧對上了兄長可疑的目光。
「你不覺得很無奈嗎?」
「甚麼?」
「好不容易放假,能和家人見面了,卻來了個第三者,還完全搶走了爸媽的注意力。」崎晉清捧著頭,笑看著他疼愛的小弟,「照常來說,你應該會覺得寂寞吧?」
「Samuel……」崎清義苦笑,「我已經二十好幾了,你認為我還會像個失寵的孩子一樣鬧彆扭嗎?」再說,能讓沈雪隼在父母心中留下好印象,搞不好是一件好事,有助於未來讓父母接受兒子是同性戀的事實呢﹗
「嘖,我還打算發揮一下兄弟愛,安慰一下寂寞的小弟。」崎晉清自討沒趣地輕嘖,隨又投向遠處,已經轉過頭和父母在講話的沈雪隼,「你和Mathis,應該不只普通朋友吧?」
「啊?」崎清義的心幾乎漏跳了一拍,維持鎮定地道,「你指甚麼?」
「你們看對方的眼神,可像要剝了對方的皮,燒出一個洞來。」崎晉清吃吃地笑了,「Dio,你談戀愛了喲?」
「真是瞞不過老哥你。」崎清義無奈地看向精明的兄長,自少不管他打甚麼主意,也逃不過兄長銳利的目光和敏銳的心思,「沒錯,我們是一對。」
「你放心,老哥不管甚麼時候也站在你那邊。」崎晉清打量著那頎長的身影,「但是要當我的『弟夫』就不曉得這傢伙是否及格。」
「哥……」知曉兄長玩心起了,崎清義嘆道,「你不要亂來,我還不想被爸媽知道,屆時我們倒真的會被剝皮了。」
「我只是想知道這小子有幾分真心,能讓感情空白的老弟甘願去和一個男人交往。」崎清義瞟向兄長,那注視著沈雪隼的視線已經從興味盎然轉成熊熊的挑釁意味,他在心中輕嘆,只希望兄長這偶爾冒起的『興趣』不要引起太大的風波。
崎社長親自蒞臨香港分社巡守,當地的員工自然是半刻不敢怠懈。即使是親如么子的崎清義,也比平常更加嚴厲謹慎地面對工作,雖然知道自己即使闖出了禍,以父兄溺愛的性子,必然不會給予任何的懲罰。但作為一名能夠獨當一面的成年男子,崎清義希望自己能讓自少把自己當成呵護物的父兄能夠理解到,他們疼寵的么子已經成長為能夠掌握整個公司營運,和他們並駕齊驅的職場對手。
為此,在工作時間內崎清義親力親為地深入工作之中,本來他主要是監察及最後檢查各部門理好的議案,如今則是更積極地在籌劃階段加入提議和意見,與下層的員工更緊密地接觸。而身為他第一助手的副社長崔霧生更是不遺餘力地給予協助,有時因為要去見父親而必須放下的文件,也是他幫忙批閱完成。
坐在辦公室裡,看著牆上時鐘的指針已經踏在羅馬數字『七』上,崎清義深嘆一口氣,閉上酸澀的眼睛,腦袋從緊繃的數字和紊亂的思緒中稍為紓緩下來。
一陣叩門聲,熟悉的聲音自外頭響起,「打擾了。」崔霧生拿著一個文件夾進來,連日的操勞和處於緊張的精神狀態,令他雙目下也浮現淡淡的黑圈。崎清義打量著男人低垂的臉,自從那天分手後,他們除了工作外再沒有聊過任何私人的話題,對於崔霧生,他抱持著一份曖昧的歉疚,其實他可以自利地想著之前一切付出是崔霧生的一廂情願,但是對於無法給於感情的回應,甚至到最後宣言分手,他總覺得是自己辜負了對方的一番心意。
「愛蜜麗晚上有約會先走了,這是她拜託我拿給你的。」崔霧生把文件夾放在桌上。
「謝謝。」崎清義接過,翻了開來,上頭並不是崎企業範圍內的資料,崔霧生稍瞥了一會,疑惑地問道,「Dio,這是……」
「雅麗酒店的營收,和香港飯店業的市場估量。」崎清義頭也不抬地回道。
「雅麗……」崔霧生皺了皺眉,「是上回那家……」
佈滿了庸俗的裝潢,業內有名供給不法者幹色情勾當的飯店,也是上回徵信社收買的人綁走崎清義後,把他禁閉著的地方。
「Hugo,我其實想問你為了擺平徵信社的人用了多少資本,還有你父母那邊的事情的後續,可是我想……你是不會告訴我的,對吧?」崎清義上移視線,對上了男人那透著複雜神色的黑眸,「如果我說要將你用來收買那些人的錢全數歸還給你,你也不會接受的,是不是?」
「這是當然的吧﹗」男人的拳頭在桌下握緊,「是我父母的魯莽衝動害你遭遇到這種事,你沒有作出法律起訴已經賣了我一個人情,能用金錢解決這件事已經是萬幸了,要是你真的被……我可不會原諒自己。」
「可是也因為這事,令你要違背自己的心意吧?」崎清義閉了閉眼,再張開,清明的褐眸帶著無奈,「婚禮是在下個月進行,對嗎?」
「Dio……」
「這業內的消息我還是滿靈通的,即使你不對我說,我也非常明白克里姆能幹的女性會作出甚麼條件交易。」崎清義深嘆一口氣,他能算清楚償還清楚讓誰也不欠誰嗎?不……感情這事兒,無法用實際的利益去釐清。然而可以的話,他還是想用有形的東西去補償眼前男人,哪怕是一點點也好。「我想收購雅麗,你覺得如何?」
「崎企業要進駐飯店業嗎?」
「不是,是以崎清義的個人名義。」褐瞳裡帶著早有的覺悟,「雖然雅麗的名聲不好,但是地段和大樓結構條件不俗,那一次我就注意到了,那個地方附近有四條高速公路,通往市中心,和旅遊熱點相距不遠,重要的是因為現在的名聲低下,營收每況如下,與其讓這些下三濫在裡頭做些不法的勾當,我更想用低價買入這所飯店,來個重新包裝,利用它的地利因素翻新成一家位於交通樞紐的高質素飯店。」
「………我真是服了你,一般人遇到這種事,不是應該會做成心靈創傷,為甚麼在那時你的腦子會運轉著業務的事情?Dio……你的商業觸感有時令我吃驚。」崔霧生苦笑,聽到崎清義的分析,卻是大大的贊同,「麻雀變鳳凰…這確實是個不錯的策略,但也存在著非常高的風險。假如重新翻新後舊有的印象和名聲還是縈繞不去,那就永不翻身了。」
「所以翻新工程必定要是驚人得足以做成社會關注的,當然宣傳方面也必須不遺餘力。」崎清義志在必得地微笑,手翻到了後頭,有關亞洲新銳建築師的名單,「我已經有了勝利的籌碼……現在只希望有個能幹的軍師,為我張羅籌佈。」
「是我吧?」崔霧生走上前,黑瞳裡燃起了躍躍欲試的火光,「Dio,即使做不成情人,我還是會永遠跟隨著你,你是最棒的上司。」
「你也是我重要的幕後功臣。」心裡彷彿有甚麼漸漸地豁然開朗,崎清義回以信任的微笑。
夜半的洲際飯店並不因為時間已晚而平靜下來,在最高樓層的總統套房,穿著禮服的侍者不停來回奔走,一名穿著白袍,提著大行李箱的老人自房間走出來,一身西裝洗鍊依舊的沈雪隼上前,滿臉憂色,「堤醫生,請問夫人現在怎樣?」
「大概是吃到了過敏的海鮮才會長疹子,我已經開了藥,剛才命人去買了,睡過一覺明天痕癢若還不退,再通知我。」兩鬢斑白的老醫生安撫似地拍著男人的肩,「幸好你發現得早把那些海產都收回去,不然要是夫人再吃多一點,過敏症可就嚴重幾分了呢﹗」
「那是我的份內事,謝謝你,醫生。」沈雪隼鬆了一口氣,送走了老醫生後,又不放心地命服務生送上清水及熱毛巾,讓招待的對象在旅途中遇上不適是他作為飯店經理人的大忌,為了讓崎夫人能夠從過敏脫離,即使是重金乘夜找來專為藝人看診的名醫,他也在所不惜。
不過,也不諱言裡頭含有想要討好戀人家屬的私心就是了。
這麼想著,沈雪隼親自從服務生處接下了推送車,敲了敲套房的門,呼風喚雨的跨國集團董事正憂心忡忡地坐在床沿,照看著睡得不好的嬌妻,即使年過半百,他們之間的恩愛卻是絲毫不減,這點,在短短的伴遊七天中,沈雪隼已經深刻體會到了。一想到戀人是在這樣充滿愛的環境下成長,他的心裡頭馬上浮起一陣暖意,幻想著自己多年後,和對方同樣恩愛的場景。
「崎先生,夫人已經入睡了嗎?」沈雪隼一邊說著,一邊放輕聲音,把手推車送到床沿,正想要換下夫人額上的毛巾,崎老先生卻說了聲『讓我來』,親自為夫人照料起來。
沈雪隼雙眸一柔,「夫人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很年輕來日本打拚,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哪來這麼個精緻的日本娃娃,雖然我是日裔,可是在美國土生土長慣了,不免沾滿了外國的習性,起初她對於我那種輕佻的態度還很感冒呢﹗」像是回想到過去,老人腼腆地笑了,「我第一次費心去追求女人,卻被她義正嚴辭辭地拒絕了,她啊……骨子裡的脾性可是半點不輸我,可我就是愛她這表裡不一的落差,那讓我更加無法自拔地愛上她,所以死皮賴臉的追求、也終於拗得她跟我回紐約,還生了兩個俊美的兒子……哈……一轉眼又是數十年了…」
沈雪隼沈默地聽著,心裡卻覺得溫熱的暖流在胸腔處無止盡地淌流,他想說他明白崎老的感受,因為他也是被崎清義那份和清麗外表全然迴異的倔強所吸引,無法自拔,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對這個玩心極盛,看起來卻像是傳統美人的男子一見鐘情,在兩情相悅以後,他就再也不想放開他,只想和他纏綿到老……
崎董事開始敍述起妻子的點點滴滴,大概是向來養尊處優的妻子從未病倒過,這次竟因為過敏而發燒生病,令他驚慌失惜,在照顧的當頭,也就不由得回憶起過去夫婦甜蜜的種種。沈雪隼理解地當個沈默的聆聽者,直到崎老說累了,時間已經不知不覺步入凌晨。
「抱歉,Mathis,要你在這裡聽老人發嘮叨。」老人苦笑,「一整夜你沒有合眼,一定累垮了,你就快點去休息吧﹗」
「崎先生也是,夫人醒來後看到你的憔悴模樣,也會心痛的。」沈雪隼表達了最後的關心之意,也就轉身離開了夫婦倆下榻的套房,出了走廊,卻見另一人正面走來。
「Mathis,感謝你照顧了。」崎晉清穿著浴袍,髮梢還沾著水氣,看來是剛沐浴過,和生理時鐘非常規律的崎老夫婦不同,大兒子崎晉清早上陪著父母出遊,晚上則獨自四處觀光,體驗香港五光十色的夜生活,沈雪隼先前向他介紹過,供名人消遣享樂的店家,崎晉清幾乎都到訪過了。
「份內事。夫人睡了覺,明天應該會好起來。」沈雪隼回道,相較於老夫婦,他和崎晉清的交集較少,部份原因是因為崎晉清都把出遊的安排交由兩老去主導,自己則擔任隨行的角色,而更深的原因,則是沈雪隼心裡隱隱覺得,這名兄長打從知道自己和疼愛的么弟是朋友後,就打著幾分的警戒和刺探,然而這也許是他有所隱瞞而抱持的錯覺,未必真的存在。
「Mathis你做飯店管理員多久了?」沒理會沈雪隼心裡頭的千絲萬緒,崎晉清倚在牆邊,問道。
「不記得了,升上大學的時候就已經利用閒餘時間四處實習,少說也有七、八年吧?」
「你對每一個客戶都服侍得如此體貼入微嗎?」
「嗯,我會盡可能讓接待的對象賓至如歸。」心跳彷彿被微微挑動,但沈雪隼還是假裝著閒話家常的語調。
「我以為你那麼努力地討好爸媽,是為了讓他們承認你是合格的媳婦。」崎晉清扯著意味盎然的微笑。
「………你是不是誤會了甚麼?」未知道對方的真實想法,沈雪隼只想持續地打著啞謎。
「是誤會嗎?」崎晉清銳利的眸子誇張地表達出失望,「原來我的寶貝弟弟對你的感情……只是誤會而已啊?」
「……我是擔心崎先生對於我和令弟的關係有所誤會。」既然對方明說了,沈雪隼也就沈著地應對,「如果你認為我和令弟是那種只要給予壓力,就可以輕易拆散的兒嬉關係,那就大錯特錯了。」
崎晉清合上了嘴,等待對方說下去。
「我不知道崎先生對我們的關係了解到哪個地步,但我在這裡可以向你伸明,我是以結婚為前題和令弟交往的。」
「……噗……」崎晉清禁不住發笑,「結婚?你當我弟是黃花閨女嗎?」
「現在同志婚姻已經被不少國家承認,待感情穩定下來後,我會帶他一起到外國去註冊結婚。」沈雪隼一本正色地道。
「荒唐、多麼的荒唐……」崎晉清哈哈大笑,「你認為我父親會願意讓一個男人拐走他的寶貝么兒嗎?」
「承如你所說,我是在努力留下好印象。」沈雪隼坦率地頷首回應,「那麼即使到了必須坦白的時候,我希望崎老先生和夫人可以信任我。」
「Mathis,我聽說你是飯店業大亨沈錫磊的唯一繼承人吧?」崎晉清摸著下巴,道,「你保證你不會為了家族大業而進行策略婚姻嗎?」
「如果你有調查得更深入的話,我想你會發現我雖然貴為第一繼承人,卻不是沈錫磊的親生兒子,而是他和他的伴侶大板磐男在孤兒院領養的養子。」沈雪隼淡淡地道,要取得崎家族的接納,崎晉清將是他眼前必須克服的第一關,因此,他把自己的身世全盤託出,「我是由兩位養父養育成人的,他們自己也是同性戀,對於義的事只有贊成不可能反對,而且也不會強逼我履行任何繼承人的義務。」
「大板磐男﹗」聽得意興正濃的崎晉清,為這熟悉的名字臉色倏變,「你是說……歌舞伎界的那位……」
「是,正是家父。」沈雪隼略微訝異,「崎先生認識家父?」
「何止認識?我幾乎是他的死忠戲迷,他近來的公演越來越少,又不喜歡在媒體露面,私生活非常隱秘,我可是無所不用其極地尋找他的消息,就是找不到。」崎晉清突然嚴肅地盯視著眼前人的臉,「你說他是你的養父?沈錫磊也是?該不會他們……」
「沒錯,他們是一對。」薄唇綻出弧度,沈雪隼想自己終於握住了說服這位兄長的籌碼,「如果崎先生喜歡,改天我可以讓家父一同做訪崎家,反正在我和義結婚後,也就是一家人了。」
一瞬間,崎晉清露出了動搖的表情,明白自己的破綻已經被握住了,「……可惡﹗去告訴你爸,要再多演幾回『助六』﹗可別退役啊﹗」
「我會轉告他的了。」
次日清晨,崎清義起了個大早,回到公司和崔霧生密集地展開有關收購飯店的會議,他們與麗晶的擁有人約定在下星期接治,在此之前,必須把所有相關的飯店業資料查個徹底,在磋商之時也就能盡可能地降低併購成本。
就在他們正關在會議室,對著一大埋密密麻麻的營收數字苦惱之時,秘書愛蜜麗甜美的聲音自門外傳來,「社長,有一位姓沈的先生打電話來,沒有預約。」
「轉過來。」朝身旁的人回以一個抱歉的神色,崔霧生拿起了案上的接駁電話,數秒的優美鈴聲後,是他久違的男性嗓音,自從父母到來後,他們已經許久不曾直接交談過。
「義……」沈雪隼的聲音在戀人的耳裡,彷彿比陳年佳釀還要醇厚,「抱歉在這個時間打給你,沒有阻到你的工作嗎?」
「不會。」崎清義單手握著調筒,一手無意識地翻著案頭的文件,「我媽好起來了嗎?」昨天夜裡他有收到父親的電話,說母親因為吃了海鮮而過敏,同時又說沈雪隼為他們召來了私人醫生,百般照顧的,聽他略微沙啞的聲音,大概是熬夜了吧?
「夫人吃過藥後已經沒事了。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電話那頭,沈雪隼的聲音雖然疲憊,卻帶著難得的興奮,「你要不要先猜猜看?」
「是甚麼讓你如此高興?」崎清義挑起單邊眉,「難不成有個絕世美女光顧你的飯店,還指名你當伴遊了?」
「絕世美女?我已經有一個絕世美男了,還會對其他的動心嗎?」沈雪隼哼笑,「昨天你哥和我聊了番話,他決定支持我們。」
「啊?」本以為兄長一旦興緻起來,必定會弄出一頓風雨,怎麼一個晚上,卻已經解決了,「你是怎麼說服他的?」
「其實也沒甚麼…只是剛好他似乎很崇拜磐男,如果因為我們要結成親家,他就可以時常接近他的偶像了。」像是想起崎晉清是可恨但又禁不住妥協的模樣,沈雪隼不住發笑,「我也很努力在扮演紳士,希望你的父母將來能更放心把么兒交給我。」
「那還真是感激你的用心良苦啊﹗」崎清義涼涼地說。
「你今天下班有事做嗎?因為夫人身體初癒,崎先生說今天就不需要我的伴遊了,我來接你下班可好?」
「嗯,你都主動要求了,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吧?」
「你這傢伙,對戀人的態度會不會太囂張?」男人在那端咬牙切齒。
「知道你比我年少那一刻起,我就打算濫用長輩的特權。」崎清義訕笑,「我要工作了,你七點來接我吧﹗」
「可以去你家過夜嗎?」
「再說。」故意調笑地掛上了電話,崎清義這才意識到崔霧生一直在旁邊露出訝異的視線,馬上收斂起輕佻的態度,道,「Sorry,Hugo。」
「不會。」崔霧生苦笑著搖頭表示不介意,「我很高興你能過得幸福,如果是我,恐怕不能讓你這樣任性使壞吧?」
「嗯……」怕應和了會傷害對方,否認卻又違背了現實,崎清義只能唔嗯地應了。
「倒是令我訝異,原來Mathis比你還年輕啊……」
「我也是後期才知道。」見對方有意轉移話題,感謝他的體貼,崎清義也就順應下去,「他二十七。」
「那真是看不出來。」沒有再在沈雪隼上打轉,崔霧生隨即又討論起麗晶的事情,崎清義感激他的體貼,也同時欣賞他的果斷。結束了,就真的馬上放下來,不會糾纏不休,他想,即使他們成不了戀人,在工作上還是一對密不可分的搭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