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谷先生,這裡是酒吧,不是讓你鬧事的地盤。若你再這樣下去,我就不得不把你趕出去了。」

深夜的黑孔雀,有著川流不息的客人,他們有著形形色色的背景。而某一些人則仗著自己的身份肆無憚忌地鬧起事來,企圖破壞黑孔雀的秩序。

身為打手的顧憲行眼尖地看到一名姓谷的老顧客和旁邊的客人發生爭執,甚至殃求坐在附近一帶的客人。他馬上走上前去平定騷亂。

「憲行,你這是甚麼意思?我可是老顧客哩﹗你竟然打算趕我出去?」仗著自己有政治背景,姓谷的男人囂張起來。

顧憲行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這傢伙說得自己和他有多熟一般,事實上自己除了知道他姓谷外就一無所知,若不是看在他是黑孔雀的老顧客,自己早就二話不說地把這個吵得要死的白痴趕出去了。

「我管你是甚麼客,總之你來,就得守規矩。沒禮貌就給我出去,我們黑孔雀不會歡迎你。」昨天因為司韻行的事而搞得心情不好,現在又被這個姓谷的吵著,因此顧憲行的口氣可說是惡劣到極點。

那名姓谷的男人明顯地愛面子,因此當顧憲行當著眾人的面前放狠話時,他氣惱地低咒一聲,放一下句「給我記著」便快步離開了。

「沒事,大家繼續吧﹗」就這樣搞定了一個麻煩,顧憲行朝四周的客人露出寬心的笑容,讓他們繼續沈醉在午夜酒吧的靡爛氣息中。

顧憲行轉身走到吧台,繼續視察四周。就在這個時候,莫子詡從後搭上了他的肩膀。

「幹嘛?」睨了莫子詡一眼,顧憲行問。

「我說呀……」莫子詡笑得既壞心又詭異,「憲行你真的很帥哩﹗就這樣把搞事的人趕走。」

「哼﹗還用說?」還以為莫子詡想說甚麼,沒想到只是來稱讚自己,顧憲行輕挑地撥了撥頭髮。]

「不過……看在某人眼中,說不定是『小貓發飆』才對。」莫子詡突然話鋒一轉,帶點打量的口氣道。

「你說甚………」皺起眉,隨著莫子詡的視線看起,顧憲行馬上打住了聲音。

坐在幽暗燈光下的一角,身穿西裝的耿無繢笑著向顧憲行貶眼,即使處身在人群之中,那俊帥優雅的臉龐依然那樣地引人注目。

這傢伙和司韻行一樣,都是令人可恨的男人。顧憲行不由自主地想道。

司韻行揍耿無繢的原因,顧憲行並不清楚,也不太想了解。不過,他認為這大概是出於『同性相斥』的緣故,優越的男人自尊心就越高,看到能和自己較勁的傢伙,就不由自主地感到厭煩。

就如自己對司韻行一樣,看著這個小鬼從小矮人長成現在比自己還高還有魅力的男人,顧憲行就有種討厭的感覺。

說到底,還不是出於嫉妒……

顧憲行只是對耿無繢回以一笑,畢竟在工作時間,他不能放下酒吧不管,跑去跟耿無繢搭話。

「噯,你們昨晚到底怎麼樣?被吃了?還是壓倒了?」莫子詡推推顧憲行的肩問。

「都、沒、有。」為甚麼自己會被當成受?自己可是吃盡美少年並不吐骨頭的大淫魔,哪來的被吃?顧憲行不悅地皺起眉。

「不會吧?像你這種人,接受了別人的搭訕竟然不行動?」莫子詡露出很吃驚的表情道。

「我對比我高的男人沒興趣。」顧憲行偏過頭。

「可是耿無繢很有魅力哦﹗」莫子詡不死心地道。

「他有魅力是他的事。」顧憲行依舊不理會。

「哦……那麼意思就是,即使耿無繢再怎麼有魅力,你還是只喜歡司韻行一個?」莫子詡挑了挑眉。

「去﹗」顧憲行氣惱地吼了一聲,「為甚麼會扯上那傢伙了?」

「不是嗎?」莫子詡一副理所當然地問,「司韻行、耿無繢和你正是三角關係嘛﹗」

「沒這回事﹗」咬牙切齒地回應,顧憲行實在無法理解,怎麼這陣子自己竟然被當成受。即使他再怎麼風流,也不會把腦筋動到那些高壯俊帥的男人身上。

「憲行﹗外找﹗」這時,守在門口的易凝灰突然大聲喊道。

「哦,馬上來。」顧憲行應了一聲,然後狠狠地瞪了莫子詡一眼,「我告訴你,再給我開這種惡劣的玩笑,我就扁你一頓﹗」

莫子詡聳聳肩,擺明不把顧憲行的威脅放在眼內。

顧憲行低嘖了一聲,然後往酒吧大門走去。

X                                     X                                     X                             X

不屬於黑孔雀的客人,卻又有著異常適合黑孔雀的氣息。男人的五官、身材以及身上所散發出的氣質,是那樣地甜美---誘惑著蠢蠢欲動的旁人。

「你來幹嘛?」一臉不爽…………短短的四個字,卻能道盡顧憲行現在的表情。

聽到易凝灰說外頭有人找他,顧憲行還在想著有甚麼人有事要找自己。沒想到一走出來,就看到自己壓根兒討厭的人。

比自己高、比自己壯、肩膀比自己寬、樣貌比自己帥,平常只要自己走到門口,進來的客人都會紛紛朝自己投以愛慕的眼神,然而,現在,這種特殊而美好的待遇,竟然全都轉嫁到眼前這個令人恨之入骨的『小鬼』身上﹗

雖然有點訝異對方會追到來黑孔雀,但顧憲行對對方的厭惡之情已經在瞬間掩蓋了驚訝。在看到眼前人時,他只是露出一臉厭惡的神情。

「憲行………」司韻行深蹙起眉,一臉悔過的樣子。這模樣就像等待主人懲罰的小狗,明明人高馬大,看起來卻又是那麼地………可愛。

去………顧憲行為心中的想法而咒罵。自己竟然到這個時候還覺得他可愛,真是有問題﹗

「你沒有甚麼事就給我走,我要工作,沒時間理你。」顧憲行冷冷地說道。

「不……」司韻行馬上上前拉住了顧憲行,「我只是想跟你道歉。」

「跟我道歉?哈,小鬼,你揍我又不是我,跟我道歉幹嘛?」自從見到司韻行揍向耿無繢那一幕起,顧憲行就認為司韻行是個任性到不可理喻的小鬼。因此若司韻行不好好地向耿無繢道歉,自己也就絕不會原諒他。

「我不是為揍人而道歉的。」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耿無繢,司韻行的臉浮現了裂痕。一道狠戾的神色微微一閃而過,差點捕捉到的顧憲行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司韻行接續說道:「我是想跟憲行說對不起,昨天讓身為屋主的你在外面過夜,今天晚上請你回來住,我會好好賠罪的。」

聽到司韻行的大條歪理,顧憲行怔呆了好幾秒,然後用著幾乎扯破喉嚨的聲音罵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錯了甚麼?你竟然還敢叫我回去﹗像你這樣無理取鬧的人,我怎麼受得了?」

「憲行,我是不會向耿無繢道歉的,因為我不認為自己有錯。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所以我嫉妒他,我討厭他。我打他,也是出於對你的佔有慾。」司韻行以痛苦而且嚴肅的表情說著,他的一言一詞都是真心的,絕不虛假。

「靠﹗講這麼噁心的話你不會咬到舌頭嗎?」眼角瞥到路人向自己投以怪異的視線,顧憲行不由自主地臉紅了,他怒罵道:「我已經受夠了你這種小鬼情結﹗我有自由控制自己的私生活,不用你這個小鬼費心﹗」

「憲行………」司韻行就像受傷地低下頭,一瞬間哀傷的語氣,彷彿要哭出來般。

「喂,你少給我哭,男人就得堅強一點,你長得相貌堂堂,可別給我在這裡哭來哭去,我可不會理你的。」瞬那間,顧憲行有點罪惡感。八年前,每當司韻行這樣低下頭,自己也會有這種感覺。總覺得讓他露出受傷表情的自己十分該死。

現在司韻行已經不是小鬼了,若果他真的哭出來的話,自己鐵定會給他一拳,因為大男人在酒吧門前哭,可是非常噁心的事。

然而,司韻行只是面無表情地抬起頭。和剛才懺悔的表情全然不同,他的目光又變得銳利起來,然後若無其事地以傲慢的口氣道:「沒辦法,我已經這麼坦白跟你說了,你卻這樣誤解我。憲行,我看我還是得好好證明給你看才對。」說罷,他抓住了顧憲行的手腕把他往街外拉去,用力之大,連素來自負力道不錯的顧憲行也忍不住皺眉。

「證、證明甚麼?」手腕痛得要命,令顧憲行不得不隨著司韻行走。然而,顧憲行還是不明所以地問。

「還用問嗎?」司韻行轉過頭,露出魅惑得令人暈眩的邪笑,「當然是證明我對你的愛。」

X                                     X                                             X                                     X

「司、司韻行﹗等………你這是在做甚麼?給我放手﹗」被強拉到少人的黑巷中,顧憲行被司韻行強而有力的手臂壓倒在牆壁上,他驚喘一聲,感覺對方的手隔在褲子挑住自己未有反應的分身。

「喂﹗」顧憲行連忙使力推開司韻行,卻被他用力地壓制著,並粗暴地強吻起來。

「憲行………」司韻行低喃著,以近乎暴風雨的速度舔遍顧憲行口腔內所有的敏感點。這是顧憲行第二次被吻,比起耿無繢紳士般輕柔的親吻,司韻行的吻就來得強勢得多。

「唔……唔呀﹗」天﹗他到底倒了甚麼楣?從前都是自己掙取主動的地位,把那些可愛的少年吻到神魂顛倒。現在為甚麼卻反轉過來,變成被動的一方?顧憲行緊皺起眉,費盡了力氣想要推開司韻行,卻抵不過對方的蠻力。他開始可以體會到在深夜裡被色狼強姦的女性是甚麼樣的心情………

「憲行………」大手粗暴地愛撫著顧憲行的分身,企圖令它嚐到被撫慰的快感。另一手環住顧憲行的腰肢,讓他的身體緊貼著自己,二人的體溫衝撞著,貼近的距離連呼出的氣息也能感受到。司韻行忘我地啜吻著顧憲行,八年來,他多次幻想著自己可以像現在這樣抱著心愛的人的身軀,以吻、以愛撫給予他無比的快樂。幻想成真的認知令他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甚至有種喜極而泣的衝動。

他抱的、吻的就是憲行,是真真正正的憲行,司韻行感到十分高興。

然而,被抱的顧憲行卻是全然相反的心情。他一直以為司韻行對自己僅限於『戀兄情結』,因為也不怎麼在意。萬萬料不到,他竟然把自己當成一個『戀愛對象』般看待。

這傢伙和耿無繢一樣,品味有問題。好好的美少年不愛,就偏來招惹我………顧憲行皺著眉在心中想道。

只是,他也怪自己太沒神經。看到司韻行成熟的外表,自己就得認同他是個『成年人』,以『成年人』的目光去看他。然而,自己卻沒有,反而認為他是個外表成熟但內心長不大的小鬼,誰知道這傢伙已經比自己還要明白事理,甚至對自己產生了………情慾。

就像醜小鴨長大成天鵝,麻煩的小鬼也蛻變成偉岸的男人。這一刻,顧憲行深切地體會到這八年之間,他和司韻行之間微妙的差距。

我實在太失策了………早知他是打我主意,就得早點有所防範。現在發現也太遲了,以我這種力道,根本就應付不了這傢伙……

難道今天晚上就是他告別後庭處女的日子?顧憲行不得不在心中哀號。

「憲行,我想這樣做很久了……」微微移開了唇,激烈煽情的吻才剛結束,司韻行便以專注深情的眼神緊盯著顧憲行,原來只在褲外撫弄的手也伸進褲內,潛進內褲之中在柔軟叢林中握住了顧憲行的----慾望。

「哇喂﹗」顧憲行連忙害怕地大喊起來,「等、等等……不行不行﹗」

「甚麼跟甚麼?為甚麼不行?」前一刻還興致勃勃的司韻行垮下臉問。

「我、你……不行﹗……放手﹗」顧憲行結結巴巴地道,司韻行的手還握著他的分身,令他慌亂得言不及義。

「為甚麼?」司韻行抿著唇,像個固執的孩子,「我喜歡憲行﹗我要你﹗」

「這……這裡…不可以………」雖然覺得自己今天的說話有點像個被強姦的黃花閏女,然而顧憲行也顧不得那麼多。反正他的氣力不及司韻行,既然要『就犯』,就得在個環境比較好的地方。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後庭貞操在黑巷中就這樣被奪去,那和野狗交媾有甚麼分別?根本毫無情調可言………

顧憲行和不同的少年風流過,雖然不是個專情的戀人,但『溫柔』及『浪漫』這兩點他可是自詡為其中翹楚。就他來說,要做愛,就一定得在一個有床、有空調的地方,而且必定要是室內,因為他覺得在戶外做愛是一種禽獸的行為。

因此,顧憲行對於司韻行打算在這種偏僻的巷子上演色情戲碼的企圖感到非常地不苟同。

「為甚麼………我快忍不住了。」司韻行難堪地問。

「這……」還用問嗎?這個白痴。顧憲行氣惱地瞪著和禽獸無異的司韻行一眼,正要開口責罵時,卻聽到從不遠處傳來了好幾個人的腳步聲。

「噓。」同樣聽到聲音的司韻行露出銳利的目光,抱著顧憲行往旁邊躲去。

走來的是好幾個肚滿肥腸的男人,他們拿著鐵水管,一看就曉得是黑道的嘍囉。只見為首的人嘖了一聲,道:「那傢伙在哪裡?我明明看到他和那個男的走進這裡來。」

不曉得他們是在說自己還是司韻行,顧憲行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對方也投以疑問的眼神。

「老大,會不會走了?」跟在身後的人問道。

「不,這條是死巷,沒有其他出路的。」男人目露兇光四處瞪視,卻看不到躲在暗處的司韻行及顧憲行。他不死心地觀察著,用力拿緊手中的水管。

「老大,這邊有分叉路,要不要走去看看?」身後一名小弟指著另一邊的路問。

「好﹗我們去瞧瞧。」男人領著其他人向另一邊走去。

 就在顧憲行為此鬆一口氣時,司韻行卻倏地站起來,並故意發出巨響,引來那些男人的注意。

「喂﹗」顧憲行還來不及阻止司韻行,那些男人便轉過身來發現他們的行蹤。男人們手裡都拿著有一隻腳般長的鐵管,看到司韻行時露出殘忍的笑容。

「笨蛋。」拿鐵管的人都不好對付哩………顧憲行在心中咒罵道,然而還是和司韻行一起站起來,瞪視著這群男人。

「哈,我還以為你躲到哪了?原來在這裡呀……」為首的男人獰笑著,有一下沒一下拍著手中的水管,彷彿勝券在握地道。

「你們找誰?」司韻行冷凝著臉,保持客套地問。

「小子,識相的就閃邊去。我們是來挑你身後那位顧憲行的。」男人傲慢地斥喝道,本來對於司韻行高大的體格感到頗為畏懼的他們,在聽到司韻行溫和的語氣後就跩起來。

「是嗎?那真是可惜。」司韻行突然露出俊美的邪笑,「若果是找我的話,還可以就這樣算了。但你們竟然要打憲行的主意,我就不得不教訓你們一頓了。」

「喂,找我的話就是我的事,和你無關吧?」在身旁的顧憲行皺起眉抗議,即使司韻行比他高大,自己好歹也是黑孔雀的打手,對打架這回事可是有一定的專業資格呀﹗

「憲行,我喜歡你。」司韻行回過頭,向顧憲行露出深情的微笑,接著變成了露骨的冷殘殺意,「所以,對於想要傷害你的人,我一個也不會饒恕。」

「好小子,放這麼自以為是的話。你以為自己是甚麼人?能打得過我們幾個嗎?」男人不滿自己被忽視,氣惱地斥喝道。

「能不能打得過……試試不就知道了?」挑起眉,放下狠話,司韻行隨即趨上前,與數個男人展開纏鬥。

站在身後的顧憲行深重地嘆一口氣,緊接著司韻行加入戰陣。     

X                                     X                                             X                                     X

「真可憐呀﹗先前的氣焰到哪去了?不是叫我閃邊去的嗎?現在卻連話也說不出來……哼哼。」冷嘲熱諷而且令人心寒的冷笑,是出自宛若優雅的紳士般充滿著藝術色彩的鋼琴師---司韻行口中。

從小鬼變成了這麼一個目中無人的傢伙,改變實在太大太可怕了……看著司韻行用高級皮鞋把男人的頭輕佻地踏著,顧憲行不禁這樣想道。      

「可惡……小鬼……」男人咬牙切齒地咒罵,然而唯一的武器水管卻被丟得老遠,身後的手下也在剛才的打鬥被昏倒或逃走,自己也滿身是傷,根本無力反抗司韻行。

本來看司韻行一臉西裝筆挺,應該是個不懂打架的斯文男人,萬料不到他比顧憲行還要難應付,力道也大上好幾倍。

司韻行冷冷地看著自己腳下的男人,沈著無波的黑眸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那麼一瞬間,顧憲行覺得司韻行已經不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司韻行了。

「呀啊啊…………」突然,男人發出一聲痛叫,只見司韻行的腳微微使力,他的頭又被壓下幾分。男人哀號般求饒著:「救命﹗停手呀﹗我會死的﹗」

「司韻行……」想要阻止司韻行這種足以弄出人命的行為,顧憲行上前勸話,卻被對方冷淡打斷。

「說。」司韻行的腳又踏下幾分,「是誰派你來的?想對憲行做甚麼?」

「啊呀呀呀……我說我說我說﹗」畢竟是道上的嘍囉,大難當前必以自己的性命為優先,「我…我只知道他姓谷……我收了他的錢,要我帶著那些好兄弟扁顧憲行一頓……哇哇哇……痛………」

「谷?」司韻行瞥了顧憲行一眼,見對方了然地點點頭,才舉頭鬆開了男人。

「你收了他多少錢?」顧憲行看不出表情的臉看起來有點可怕。

「這、這………三、三萬……」男人支支吾吾地道。

「哼,我就說那傢伙小家子氣,連收買人也出不了大錢。」顧憲行嘲笑般哼了幾聲,「你走吧﹗給我跟姓谷的說,要我的命就來黑孔雀取,收買別人可是成不了大事。」

「知……知道。」男人本來對於顧憲行的明嘲暗諷感到氣惱,然而又懾於司韻行的氣勢,只好乖乖地點頭,然後飛也似的轉身逃去。

X                             X                             X                             X

 

男人離開後,顧憲行和司韻行彼此對望著。也許是覺得一臉冷漠的司韻行很難接近,顧憲行並沒有發聲,只是怔怔地望著對方。

即使在重逢時,他已經曉得司韻行比自己長得更加高壯。然而到昨天為止,顧憲行依然認為對方是一個空有體格的小鬼。

萬料不到,對方已經變成了這樣成功的男人,甚至連素來對自己甚為自負的顧憲行,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如他。

剛才那些男人都拿著水管,即使是顧憲行也不敢硬碰。然而司韻行卻大大方方地走出來,一副『來扁我吧﹗』的自大模樣。

幹架的時候,顧憲行也意識到彼此的差距。明明自己花了好大心機才從對方手中取得水管,司韻行卻已經解決掉其他人,甚至插手幫助自己。身為黑孔雀的打手,顧憲行一直認為世上沒有自己打不過的人,然而看著司韻行伶巧的身手,他深深地認為,自己在這個小鬼之下………

就在顧憲行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時,司韻行低沈的嗓音突然響了起來。                                   「憲行,你還是辭掉黑孔雀的工作好了。」                        

「甚麼?」愕然地聽到這樣一句話,顧憲行原全反應不過來。

「你在道上應該樹敵不少吧﹗像這種偷襲的情況應該也常常出現,今天還真是走運,有我在旁保護你。若有一天你遇上危險,我又不在的話,該怎麼辦?我很怕你會受傷。」司韻行凝視著顧憲行的純真黑眸說明他沒有絲毫玩笑的意思,而是真真正正地在擔心。

「開玩笑﹗」這簡直是侮辱﹗本來還在想著自己和司韻行之間的事的顧憲行瞬間怒火中燒,「你這是甚麼意思?我好歹也是個男人,別把我說成一個沒用的白痴﹗」從來沒有人質疑過他的實力,就只有司韻行,就只有這個比自己還少了八歲的小鬼﹗

「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司韻行沈著的口氣,彷彿在和顧憲行的激動進行抗爭般,他成熟的魅力嗓音以壓倒般的氣勢道:「我只是害怕失去你。要知道那些人做事是不會留手的,若果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是會緊張得連魂魄也丟掉。」司韻行輕輕撫上顧憲行的臉龐,帶著憐愛的口吻,「等了八年,我好不容易才見到你。我真的不想失去你,我喜歡你,憲行。」

被司韻行強吻過的顧憲行當然知道司韻行的『喜歡』已經不止是『戀兄情結』的意思,而是滲集著愛意和情慾的代名詞。顧憲行微微紅著臉偏過頭,不知怎的,看到司韻行那柔得出水的眼眸,他就會莫名發熱,即使是最美的美少年,也無法讓他有這種像初戀小子般的衝動。

初戀……?顧憲行對自己所用的字詞嚇呆了,難不成他是喜歡上司韻行,才有這種感覺?

不……不可能……顧憲行甩甩頭,順道擺脫司韻行的手,他背對著對方,假咳一聲後道:「我不管,總之你沒有權來干涉我。我和你又沒有甚麼關係,我沒有理由聽你的話。」

「憲行……」司韻行的口氣變得有點撒嬌,「我是真的關心你的,我不能沒有你﹗」

「別吵﹗」從來沒聽過這麼露骨直接的情話,顧憲行的臉變得緋紅,他以斥喝掩飾自己的困窘,「我、我要回去工作了﹗你再說這說那,我今天就不回家﹗」

「那麼…你是說你今天會回公寓嗎?」聽到顧憲行這麼說,司韻行突然眉飛色舞地問。

「我……」發覺自己說錯話了,顧憲行悔恨地咋了咋舌。然而又不想在司韻行面前示弱,只好放話道:「對﹗總之……你乖乖的話,我就回去。若你又搞這搞那,我就以後也不回公寓。」雖然很恨自己像個女人般說這種無聊的威脅,然而知道這些話對司韻行極有效果的顧憲行還是放下男人的堅持說了。無論甚麼都好,只要能堵住司韻行的臭嘴,他都得拿來利用。

「好,我會乖乖的。」司韻行像個好孩子般頻頻點頭,「那我回去了,憲行,你一定要回來哦﹗」

「吵死了………」顧憲行正打算開罵,唇卻被發速啄了一下,他氣惱地瞪著司韻行,「你這混蛋﹗幹嘛?」

「告別的吻嘛﹗」司韻行笑得很甜,和方才冷傲的臉貌全然不同。「我走了,晚上見。」他邊離開,邊依依不捨地回頭看向顧憲行。

「嘖……小鬼。」低咒一聲,顧憲行用手背擦擦嘴,轉身往酒吧方向回去。

總覺得自己越來越像褓姆了………                       

X                                     X                                             X                                     X

答應司韻行會回到自己的公寓後,顧憲行便返回自己的工作岡位。

隨著夜晚的過去,找到對象的客人已經雙雙離開,餘下的就只有正一個人喝悶酒或尚在尋找目標的人。

「哩?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正在和易凝灰聊天的莫子詡眼尖地看到剛走進門口的顧憲行,詫異地問道。

「我會為一個小鬼而丟掉工作嗎?」顧憲行白了對方一眼。

「算我沒問。」莫子詡聳聳肩,對於顧憲行的毒舌絲毫不放在心上。因為彼此認識太久了,因此非常清楚這種半冷淡的口氣並沒有甚麼特別意思。

「司韻行跟你說了甚麼?」坐在一旁的易凝灰突然好奇地問。

「你甚麼時候變成這樣多事的?」顧憲行坐到易凝灰身旁,一雙迷人的黑眸不著痕跡地向四周放電,等待目標落網。

「我不過是關心你罷了。」易凝灰一副理所當然地點頭,然後不死心地追問:「你們到底做了甚麼?怎麼去那麼久才回來?」

「關你甚麼事?」顧憲行毫不留情地嘖了一聲,說話時也沒有把視線放在易凝灰身上,只是繼續打量附近有沒有合意的少年。

「憲行,你就說吧﹗」在一旁的莫子詡有捺不住問。

「嘖………」見莫子詡也鬧在一起,顧憲行嘆了口氣。基於莫子詡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論對方問甚麼,自己也一定會坦誠回答。雖然他並不想向易凝灰及莫子詡講述自己和司韻行之間的事,但既然莫子詡問,自己就只好乖乖地答。「沒甚麼,他只是叫我回公寓住罷了。」

「那你答應了嗎?」易凝灰的眼睛閃著好奇的光芒。

「嗯。」顧憲行點點頭,接著又補充一句:「那是我的家,我怎能不回去?」

「那個司韻行果然不簡單,能把憲行逼走,又可以在一晚之間把他拉回去……」莫子詡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語道,眸中盡是對司韻行的敬佩。

「喂﹗你這是甚麼意思?」總覺得自己被說得好像鬧情緒的笨蛋,顧憲行的口氣開始變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可是,你們之間的事解決了嗎?還有耿無繢那邊也是,你打算怎麼處理?我看他是認真的。」莫子詡問道。

「對呀,剛才他見你出去了,就坐在這裡等了幾小時。到最後我跟他說你不回來,他才失望地離去。」易凝灰突然想起般道。

「嘖,他要認真是他的事。誰不知我只對少年有興趣?這種高大的男人並不在我的守備範圍內。」顧憲行搖著頭,到目前為止,他依然搞不懂自己是甚麼地方吸引了耿無繢。他自認儀表不凡,然而二人都是雄糾糾的帥氣男人,哪裡搭配了?

就在二人快樂地交談著時,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挨近顧憲行,並發出帶點甜膩的嬌聲。

「喲…憲行哥,我們又見面了。」來人是一名眉目清秀的男孩,熟稔的口氣彷彿和顧憲行是老朋友一般。

顧憲行看著男孩的臉,足足呆了好幾秒才勉強想起對方是誰。

司韻行來顧憲行公寓居住的頭一晚,為了避開煩人的對方,顧憲行找了這位男孩,並在飯店共渡一夜。記得在做愛過後,男孩還說話暗示自己想要續杯。

男孩的樣貌不錯,至於名字嘛………顧憲行卻已經不記得了。一夜情的對象多不勝數的他從來不記對象的名字,因為若是記得話,搞不好會把他的腦容量耗盡。

「沒想到會再遇到你。」顧憲行勾起魅惑人心的笑容,既然男孩這樣主動示好,自己也當然樂於接受。

「你今天有空嗎?我想約你去上次的地方。」見到顧憲行如此迷人的表情,男孩羞澀地眨眼。

「當然,現在就去可以嗎?」顧憲行一手摟住男孩的腰,站了起來。男孩馬上興奮地點點頭,看得出他十分鍾意顧憲行。

「喂,你不是要回公寓的嗎?」易凝灰疑惑地問。

顧憲行回頭露出很無賴的笑容,道:「我從來沒打算履行這個約定。」

X                             X                                     X                                     X

和第一晚一樣,顧憲行回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泛白。再過不久,太陽就要出來了。

顧憲行把鑰匙插進洞口,門的另一邊卻已經被大力打開。顧憲行呆呆地抬頭,卻在下一刻被擁入懷中。

「憲行﹗」司韻行用力抱緊顧憲行,也許是一夜未眠,他的雙眼都是血絲,臉色也非常糟糕。

「你這是幹甚麼?」顧憲行推開司韻行,然後從上到下打量著他,「你都沒有睡嗎?怎麼弄成這樣?」

司韻行微紅的眼睛、有點蒼白的臉容及頹靡的精神………全都是一夜未眠的證據。而且他身上穿的西裝皺巴巴的,和昨晚到黑孔雀找顧憲行時一模一樣,明顯地,在他回家後就沒有再更衣。

「我在等你………」說著說著,司韻行又再一次把顧憲行擁入懷中,「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憲行出了甚麼意外……」

「甚麼跟甚麼呀?」聽得一頭霧水的顧憲行莫名奇妙地問。

「憲行不是答應要回來的嗎?」司韻行揪著紅腫得有點濕潤的黑眸,直勾勾地凝視著顧憲行問。

「嗯。」顧憲行點點頭。

「可是你晚上卻沒有回來……黑孔雀那邊也打烊了,電話沒有人接聽。我以為你是不是出了甚麼意外……」司韻行擔心地撫著顧憲行的臉頰道。

「甚………」想起自己在司韻行擔心的時候,卻正和連名字也不曉得的男孩翻雲覆雨,顧憲行就有點內疚。本來答應司韻行回來,只是一個暫時驅走他的晃子,沒想到對方卻會奉為圭臬,甚至當自己爽約時,還認真地擔心起來。

有人關心的感覺是那麼地美好………

雖然口中唸唸有詞地說著司韻行多事,顧憲行的心頭卻微感溫暖。

多少年,他持續著那種放蕩獨立的生活,日夜顛倒,在男人堆中尋尋覓覓。雖然身體和無數的人交合過,然而那顆心卻不曾動搖。

然而,司韻行憂心自己甚至徹夜不眠等待自己歸來的愚蠢舉動,卻令顧憲行的心微微地蠢動著。

就像春天的融雪微微流進流睡已久的山地般,顧憲行有種莫名的感動。

光想到有一個人真正地為他擔心、為他憂慮,他就有種怪異卻滿溢的幸福感。

「幸好……憲行回來了。」司韻行微微放開顧憲行,虛弱的黑眸卻有著安心。他輕撫著顧憲行的臉,道,「我就知道……你不會爽約的。」

看到司韻行這種信賴的表情,顧憲行的心揪然一痛。

不、不是,他根本就打算爽約………

就在你擔心我的時候,我卻在…………

顧憲行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臉,羞慚的感覺湧上腦海。

明明對方是真心關心他的,自己卻………

「憲行,你怎麼………」

「不要碰我﹗」

「憲……」

「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所以,不要碰我﹗」

「憲行……」

本來還在說著安撫的話的男性低沈聲音,在喊完顧憲行的名字後突然斷掉了。

顧憲行愕然地抬起頭,卻看到司韻行已經昏倒在地上。

「司韻行﹗」顧憲行馬上上前扶起他,卻發覺他全身正在發熱。

大概是發燒了吧﹗因為一整晚沒有睡覺,又不照顧自己,所以才會病倒……

想到這裡,顧憲行又感到內疚。

「對不起………早知如此……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訴說自己的歉意,顧憲行顫抖地在已經昏迷的司韻行額上烙下輕吻,然後半抱半扶地把他拉到床上,細心照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