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睡吧﹗好好睡一覺,醒來後就沒事了。」
昏黃的桌上掛燈微微地點著,飯店的套房是以『浪漫』為基調,建造出令客人心情舒暢的環境。雖然這只是一家三流飯店,但其佈置的細心,在某程度上,就連某些高級大酒店也及不上,這就是顧憲行為甚麼會定期把搭訕的少年帶到這裡來過夜的原因。
在騷動後被強硬帶出黑孔雀的疑雲,現在正衣襟大敞地倚坐在床上,而那位抱著他擁吻然後拉到飯店內的高大男人,正以小孩般脆弱的姿態,倚躺在他的大腿之上,把臉埋入被單之中,彷彿在逃避甚麼似的。
「抱歉。」悶悶地發出聲音,顧憲行動也不動地躺著。他也曉得自己很窩囊,但想要逃離司韻行,唯一的辦法就是氣他。因此,他裝作冷淡的表情,對他說些殘忍的說話,並當著他面前和疑雲接吻,然後把對方拉到飯店來。這一切一切,都是為了告訴司韻行-----沒有他,自己依然活得好好的。
然而,才剛進入房間,顧憲行的淚水便不聽話地落下。害慌了手腳的疑雲只能翻拙地安慰他,然後半抱半扶地把他推在床上,勸哄般讓自己躺在他的大腿上。不用顧憲行明說,疑雲已經猜出,剛才引起騷動的男人就是顧憲行又愛又想忘掉的情人---司韻行。
「沒關係,我們是朋友嘛﹗」微微一笑,疑雲搔亂了顧憲行的一頭黑髮,他已經看出,顧憲行把自己拉來飯店只是為了氣那個男人,根本無意與自己做愛。而他也不怎麼在意,反正憲行是他的好友,為好友兩脇插刀,本來就是男人與生俱來的職責。
「可是…憲行呀,別怪我多事。我看他一臉嫉妒得發瘋的樣子,似乎還很愛你呢﹗你不給他辨解的機會嗎?」回想騷動時的狀況,疑雲問道。
「我不想聽……」顧憲行當然沒有漏看司韻行的表情,也為此感到欣喜,但情人已經選擇了繼承家業,分開只是遲早的事。既然橫豎也要分手的話,倒不如現在就這樣斷掉好了。
「那……是因為甚麼…你才和他分手呢?」雖然不太喜歡干涉別人的情事,但不忍再看著自己的好友消沈下去的疑雲還是決定問清楚。若果二人明明是愛著對方,卻又因為一些誤會而分開,那實在是太可惜了。
「他要繼承家業…根本不可能永遠在一起……既然這樣……分手就是最正確的決定。」顧憲行悶悶地解釋道,他清楚地曉得,司家是不會容許司韻行和一個男人交往的。
「那就是……外在因素了?」疑雲挑眉問。
「嗯,可以這樣說。」雖然不明白疑雲想說甚麼,但顧憲行還是點了點頭。
「你還真笨哩……好不容易遇到喜歡的人,竟然因為其他人而分手。」疑雲敲了敲顧憲行的頭,不贊同地擰起秀麗的眉,「早在愛上男人那一刻起,你不就已經有不在乎其他人怎麼想的自覺了嗎?即使別人怎麼看不起、怎麼不允許,你還是要和男人相愛。這不是同性戀的堅持嗎?怎麼這當頭你卻放棄掉這些想法了?」
聞言,顧憲行有點愕然地抬頭,對哦……外人的事……他不是早就抱著不在意、不理會的態度嗎?從甚麼時候開始,他竟然注意起旁人的想法了……
「感覺對的就合在一起,一旦喜歡上就湊成一對。戀愛就是這麼一回事嘛﹗你為甚麼要顧慮那麼多?他既然還愛你,就不會因其他無謂的理由拋棄你,還是說……你感到不安了?」疑雲以彷彿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盯著顧憲行,問。
顧憲行沒有說話,注視著疑雲的同時,腦子裡也千迴百轉。
不安……對……他是感到不安。從知道司韻行有了妻子,有了孩子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被不安侵蝕,而當質問司韻行時對方甚至沒有任何辯解或否認,這令顧憲行對司韻行有了猜疑。
他愛司韻行,當然也希望司韻行可以以同樣的感情回應他。二人雖然是那麼熱烈地相戀著,但一旦分隔異地,感受不到對方的體溫,甚至渺無音訊,顧憲行便有種害怕的感覺。
不安,懼怕司韻行會就這樣離他而去。
事實上,顧憲行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因為沒有了司韻行在身邊,他就提不起勁,活像失去了電源的機器一般。
所以,當聽到司韻行要繼承司家的消息,以及看到他和懷孕的妻子的合照時,才會打算來個全身而退。想要先斬斷自己的癡心,消除對對方的愛,成為瀟灑地離開的一個。
但,顧憲行失敗了。
他很愛、很愛司韻行,愛到甚至能夠沒有自尊、忘了自我。在這場戀愛之中,首先失敗的人是他,光是想像著司韻行拋棄他的情況,他就能像個無助的小孩般哭泣起來。
他,顧憲行……才是最懦弱的男人。
看著顧憲行陷入沈思的表情,疑雲微微泛起一抹微笑,他和莫子詡一樣,把顧憲行當成最親最親的朋友。能夠讓他明白自己的心,疑雲也十分欣慰。
這時,門外傳來了按鈴的聲音。
「你繼續睡。我去開門。」不想打斷顧憲行的思考,疑雲讓他躺到床上,自己則站起身去開門。在這個時候,會來敲門的多是詢問被單供求夠不夠或提供送餐服務的侍應生。
「我…………」『啪嚓﹗』一聲,疑雲才扭開了門把,門便被用力地撞開。疑雲愕然地望著身前比自己高上一截的男人,即使只在黑孔雀見了一次面,他依然能確切地認出,這位是好友的戀人----司韻行。
「我有話要跟憲行說。」已經冷靜下來的司韻行沒有像之前那樣動不動就訴諸暴力,這也許是因為他看到疑雲的衣衫依然完整的關係,若果他看到顧憲行和疑雲正在床上翻雲覆雨,搞不好又會動粗起來。
「他在思考中,心情不太好。」疑雲也不是喜歡阻礙別人的人,他淺淺一笑,道,「我想你們之間是有些誤會,憲行他很容易不安,你必須好好地跟他解釋。」
「謝謝你。」沒想到疑雲會是這麼溫文的人,司韻行為之前還以為他是那種放蕩主動勾引男人的人而感到抱歉。
「真要道歉的話,就替我好好對待憲行。」看出司韻行的歉意,疑雲聳了聳肩,「憲行他可是很純情的。」
「我知道了。」其實不用疑雲說,司韻行也會這麼做。「那麼,請你迴避一下。」
「嗯。」疑雲反手關上門,把房間留給有待消弭誤會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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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憲行打從疑雲應門時就已經聽到司韻行的聲音,但下定決心要分手的他實在不想和對方有任何拉扯。因此,當聽到疑雲離去以及司韻行走進來的腳步聲時,他只是把身子悶悶地裹在被窩裡,裝作聽不到、看不見。
然而,無法讓他不去正視,自己的心,正因為很久不見的戀人的靠近而逐漸變得緊張,全身的肌膚都繃得像條拉滿的弦般,彷彿下一刻就要斷掉似的。那是睽違已久的期待,與令人瘋狂的思念,混集而成的感覺。
男人就站在床沿,即使頭埋在被窩中,顧憲行還是可以感覺到司韻行的一雙黑眸,正直勾勾地注視著自己。他們並沒有接近到彼此相擁的地步,但在寂靜的房間中偶爾吐出的呼吸聲,令顧憲行認知到----司韻行就在他的身邊。
然後,顧憲行感覺到床邊有一股重力壓下,龐大的身軀隔著被子緊擁著自己,那是司韻行坐在床邊抱著自己所帶來的溫柔感覺。
「憲行。」司韻行低沈好聽的嗓音此時卻夾帶著痛苦的嘶啞,彷彿經歷了很大的苦難一般,害他脆弱得幾乎要哭出來的無助聲音。
顧憲行的心微微一揪,但卻依然沒有說話。男人溫厚的體溫隔著被子傳到他的身上,明明是和愛慾無關的舉動,卻令他全身莫名地熾熱起來。
不是司韻行的話,就無法有這麼強烈的悸動。即使顧憲行想要忘掉司韻行,早已熟習戀人愛撫的身體卻不止一次地這麼坦誠著。
「你在生氣嗎?」見戀人沒有回答,司韻行低語問。他的語氣中雖然憂傷,卻又滿溢了溫暖的愛意。擁著顧憲行令他感到欣喜,即使對方不理睬他,他還是為能夠再次見面而充滿幸福感。
這也是司韻行愛顧憲行的證明。
「沒………」冷冷地,像賭氣一般否定司韻行的問句,顧憲行埋在被子裡的臉容,明明努力裝出不動容的表情,兩頰的紅暈卻不聽話地浮現出來。
因為他無法不去享受司韻行的溫暖。
「對不起。」顧憲行的口氣很冷淡,司韻行雖然有點傷心,但依然低頭道歉。他知道,自己不聯絡並自把自為答應繼承司家的事,令顧憲行受到非常大的打撃。
「為甚麼要說對不起?」顧憲行拉開被子,皺起眉問,不知怎的,司韻行的道歉簡直就像分手的道別一般,令他莫名地感到不安。
是他太在意嗎?還是太容易胡思亂想?明明很高興司韻行會來找自己,卻又得冷淡地回絕;對方向自己道歉,自己又有種不安的感覺,就連顧憲行也不由得在心中嘲笑自己-----自從愛上司韻行,腦子就越來越笨了。
是因為要繼承司家,不能再在一起,所以說對不起?還是因為要回維也納陪妻子,而對自己說對不起?………顧憲行在瞬那間,竟然浮現了這樣的疑問。
光是想到司韻行要和自己分開,顧憲行就會眼眶泛紅。
「你怎麼……」才不過說了一句話,顧憲行竟然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司韻行有點愕然,接著溫柔地把年長的戀人抱在懷裡,輕輕地、以著愛撫一般的力道拍撫對方的背,無力地嘆氣,「你是從甚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愛哭的呢?」
「閉嘴﹗」連自己都覺得可恥,但顧憲行卻又無法推拒司韻行的懷抱。他只能埋在對方的胸膛裡,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司韻行的體溫暖和了他的心,令他有著甜蜜又幸福的滿足感。
果然……他還是無法離開這個人。
「別這樣……」一點一點地吻去顧憲行的淚水,司韻行安慰道,「讓你不安了……真的很抱歉。」
「我才沒有不安……」搖搖頭,顧憲行才不打算向司韻行坦白,他執拗地否認著。
「我並沒有離開你的意思。」吻上戀人的唇瓣,司韻行以無比愛憐的態度說道,「我愛你……永遠永遠。除了你以外,我不會再和別的人在一起。」
「可是……」雖然得到司韻行的保證,但顧憲行還是微皺起眉,「你不是答應要繼承司家……」
「那是和祖母暫時的妥協。我和我的舅父已經有了共識,待祖母病死後,我便會把司家的權力移交給他。」
「那你的妻子和孩子……」
「相信我……我和蒙莎只是政治婚姻下的夫妻,她的孩子是她和她的情夫所生的。我和她根本沒有感情,我們的婚事,只是為了司家和她家的友好而已。」司韻行吻著顧憲行的手,道。
「可是你都沒有告訴過我……」顧憲行猶豫地抽回了手。
「那是因為起初,我本來打算在長大後再用其他理由和蒙莎離婚,所以並沒有告訴你的打算。但是,後來我和蒙莎談了好一會,最後達成了共識。日後,我們打算繼續裝成夫婦,但她有她的情夫,我有你,而這段婚姻只是名義上而已。」司韻行解釋道,黑眸裡有著真誠,「所以,相信我好嗎?憲行。」
顧憲行睜著不安的眸子回望司韻行,「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你是……真的愛我嗎?」
「嗯,我愛你,好愛好愛你……憲行。」司韻行微微勾起了淺笑,從眉、眼皮一直吻下去,最後親上了顧憲行的唇,輾轉吸吮。
安心了……同時也沈淪下去了………顧憲行合上眼,接受司韻行熱烈又甜蜜的親吻。他知道,從此以後,他再也離不開司韻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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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公寓的門,司韻行便情不自禁地抱住了顧憲行。雖然二人在飯店裡已經恩愛了一遍,但由於重遇的愉悅以及彼此告白所帶來的幸福,令二人的心情都處於高潮狀態。
「啊……啊嗯…………」被推在牆邊,勉勉強強地關好門的顧憲行衣襟半開,緊閉的雙眸訴說著令人既興奮又難忘的快感,下身的長褲被脫到小腿,比他年輕八年的戀人---司韻行正以著彷彿求婚的跪姿,掬起他的慾望含入口中,溫柔地……以舌頭撫慰著。
隨著戀人的喘息聲益加急速,司韻行笑了起來,他突地把顧憲行的分身整個吞進嘴中,並伸出一根手指潛進戀人久久沒有潤澤過的後穴裡------
「啊不…………」隨著高亢的叫聲,顧憲行在司韻行的口中達到了高潮。他忘我地喘著氣,迷亂地看向戀人的臉裡有著說不出的冶豔。
「好可愛……」司韻行站起來,吻上了情人的唇,「憲行……不要在別人面前露出這樣的表情,不然……我會殺了所有你花心的對象。」
「韻行……」顧憲行主動環住司韻行,以全身緊貼住對方,不知怎的,聽到戀人接近瘋狂的愛語,他才剛解放的下半身又微微悸動起來,後穴也開始乾溼地收縮,緊緊吸附著司韻行才剛進入的手指。「給我………我要………」
「別這麼急,我們有一整晚的時間呢﹗」笑了笑,司韻行突然橫抱起顧憲行,把他放在睡房的雙人床上,接著用自己高大的軀體壓住了對方。
「嗯………」顧憲行也笑了,他閉上眼,享受情人愛撫他全身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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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韻行被急促的門鈴吵醒,經過一夜的熱愛以後,他品嚐到久違已久的滿足感,抱著戀人閉上眼,便馬上入睡去。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外面已經日上三竿了。
「嗯…………」同樣被吵耳的鈴聲騷擾,因體力耗盡而疲勞不已的顧憲行發出微微的嚶嚀聲,卻沒有要醒來的打算。
「我去應門吧﹗」司韻行低頭在顧憲行的額上親一親,接著在地上隨意撿起長褲和襯衫套在身上,往玄門走去。
「誰………」才剛打開門,司韻行的問句便停住了。有點訝異地挑起眉,司韻行看著出乎意料外的客人。
「韻行………」司韻行同父異母的姊姊.司冰冰,本來蒼白的臉在看見弟弟時變得鐵青,彷彿證實了甚麼似的,她恐懼地倒抽一口氣。
「姊?」怎麼會是司冰冰?司韻行正想開口問,卻被對方使力推開。還來不及阻止,司冰冰便往最盡頭的睡房走去,並再次發出驚恐的抽氣聲。
不用猜,也曉得是甚麼意思。司韻行搔搔頭,一派自然地走到司冰冰身旁。打從他偷偷回來台灣時開始,就已經有了向親人表白的打算。
「韻、韻行。」嚥下口水,司冰冰有點艱澀地啟口,「告訴我……那不是真的……」
「…………就和你所看到的一樣。」
「不可能…」
「沒有甚麼可不可能……這就是事實。」
「你只是一時昏了頭而已吧?」司冰冰轉過頭仰視比自己少了好幾年的弟弟,眼眶裡蓄著淚水,「你要我怎麼跟祖母交代?你怎麼對得住司家?」
「憲行還在睡,我不想吵醒他。」發覺司冰冰的情緒開始失控,司韻行嘆口氣,邊拍撫著她的背作為安慰,一邊把她拉往玄門,「我們到外面談吧。」
司冰冰默默地點點頭,瞥見入睡中的顧憲行蜜色胸膛上的吻痕,再看了一下打從小就疼愛至極,現在卻衣衫不整地在別的男人的公寓裡晃來晃去的弟弟,眼淚又再一次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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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從甚麼時候開始的?」
坐在午時的海旁,司冰冰富有外國味道的美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然而她卻皺著一雙秀麗的眉,悲傷地看著不知從何時起長得比自己還要高的弟弟。
從小,司韻行就不受司家人的歡迎。司冰冰是家裡唯一真心疼他的人,因此司韻行最親的親人也就只有司冰冰。然而,司冰冰從沒料到,自己疼愛的弟弟竟然是個同性戀。
在聽到弟弟答應繼承司家及和蒙莎有了孩子時,她感到非常高興,並為弟弟光明的未來感到欣慰。然而,昨天得知了弟弟和顧憲行的事後,讓她驚恐又無助。
在維也納這種天主教國家,同性戀可說是被視為罪無可恕的行為。司冰冰是位虔誠的天主教徒,即使是對不認識的同性戀者也抱著厭惡的態度,因此在發現親弟弟是同性戀時,她有一種美好的家庭被弄得破碎的感覺,沒想到最疼愛、最重視的弟弟,會是一個噁心的同性戀。
「十二歲那年……我在台灣住的時候。」快速整理好儀容便和司冰冰一起出門的司韻行一臉漠然地凝視著海面,紳士般優雅的臉容卻沒有任何表情,因為他早在被發現和憲行的情事時,就已經接收到司冰冰坦率的鄙視目光。
「你……」司冰冰深吸了一口氣,彷彿在腦海中尋找適合的用詞,「對憲行……有……『好感』嗎?」
司韻行回過頭,銳利的黑眸微微地瞇起,看起來是那麼地動人心弦。然而,這樣的一名男人,卻只有在想起同性的戀人時,才會露出真心的幸福笑容。
「我愛他。」他以優美的男低音說道。
司冰冰被這震撼而確實的說話嚇呆,她的眉皺得更緊,從小深受道德教育的她實在不明白同性之間有甚麼愛可言,「你可知道,憲行他……根本甚麼也無法給你嗎?他會令你失去一切,要不是祖母致電給我…我也不曉得這回事。司家是不會容許你這樣的。」
「我有他,只要有他,就好了。」
「你不愛蒙莎嗎?難道你要讓她肚子裡的孩子失望嗎?」
「姊…………」
「我不明白,司家有那麼多優厚的條件,你卻偏要選擇那樣一個男人。他又不能給你甚麼……為甚麼你要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
「………」
「難道說,就連從小生活在一起司家,也比不上那個男人嗎?」
「………」
一陣沈默。
有那麼一刻,司冰冰真的以為自己說服了司韻行。因為她相信,不管是甚麼人,也不會捨棄家庭,而去選一個男人。
然而,司韻行卻這麼開口----
「我從來也沒有把司家當成我的家。」司韻行的聲音被颳起的海風減低音量,卻依然予人沈穩的感覺,「我只承認你是我的姊姊,其他的人…我根本沒有把他們當親人。憲行是第一個讓我感覺到溫暖的人,他能給我沒有人能給我的東西。有他,我才能活得像人。」
司冰冰睜著雙眸看著司韻行,蠕動的嘴唇彷彿想要說甚麼,卻沒有說出口。
「蒙莎的事……只要你回維也納問她就行了。繼承人的權力,我早已和舅舅達到共識,祖母讓位後,我就會主動退出主家,來台灣定居。甚麼司家、財產的,對我來說,都沒來得比憲行重要。」司韻行微微扯出一抹笑,那是想起戀人時的甜蜜笑容,「我知道姊你不會接受,我也從沒有這麼期待過。你可以不把我當弟弟,也可以排斥我,但我絕不會離開憲行,因為他……是我的唯一。」
無言。
「我想說的,就只有這麼多。希望你不要告訴祖母我的計劃,若果……你還當我是弟弟的話。」司韻行向司冰冰淡淡一笑,接著轉身,「我得回去陪憲行了,再見。」
看著弟弟提步離開,從身旁擦過,逐漸遠去,到最後甚至消失於轉角處的身影,司冰冰的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然而卻沒有嗚咽。她神色複雜地皺起眉,久久沒有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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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韻行回到公寓的時候,只見顧憲行已經醒來,並茫茫然地坐在床上發呆,緊皺的眉裡釀著不安。
「憲行?怎麼了?」司韻行上前把戀人抱入懷中,不知怎的,只要感受到顧憲行的體溫,他便有種安心的感覺。
「……」顧憲行先是怔怔地轉過頭,接著把頭倚進司韻行的懷裡,就像渴求安慰的嬰兒一般。
「憲行?」
「……」
「怎麼了?」
「我以為……你又走了。」眨眨眼,顧憲行的一雙黑眸坦誠地表現出不安。「還好……你在這裡。」
「笨蛋。」溫厚地笑了笑,司韻行吻上年長的戀人的額角,「我不會走的,我會永遠待在憲行身邊。」
「別許這種承諾……」
「?」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若果你做不到的話……我會砍了你的。」
「怎麼會呢……」有點訝異地笑了,最後,司韻行溫柔地在顧憲行耳邊呢喃---
「即使是死,我也會把憲行一起拉到地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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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孔雀的打手.顧憲行又再一次恢復成一尾活龍,在酒吧中成為受人注目的魅力角色。然而,他不再是那位獵豔無數的少年殺手,反倒開始吸引不少俊帥男人的青睞。
而這樣的轉變,也是歸究於他的戀人,也就是那位名揚世界的鋼琴家司韻行的悉心調教,方能把顧憲行改造成一位在帥氣中又夾帶一點冶豔的男人。
另外,曾在黑孔雀公然帶自己的未婚妻進內,並引起騷動的耿無繢,在最近再也沒有出現。有人說他是失戀,有人說他已經找到另外的目標,從此不再光顧黑孔雀,也沒有和店裡的任何人接觸。
晚上,黑孔雀每晚如舊地播放著悠閒的爵士樂-----
「老闆,一杯威士忌。」一名高大英偉的男人坐到吧台附近,第一次來店的他顯得侷促不安,好奇地瞥向四周。
「好的。」莫子詡笑了笑,馬上去調酒。突然,男人發出驚嘆的抽氣聲,雙眼定在某一個地方,無法移開視線。見狀,莫子詡只是露出了然的笑容。
「老闆,請問那位是……」
「守在門口那位?」
「嗯。他是甚麼人?」
「打手,維持秩序的職員。」
「是這樣的呀……」
「別打他主意哦﹗」
「呃?」
「因為他已經有位很了不起的情人了。」
「有伴了呀……」
男人一臉可惜地看著門前的『意中人』,身高差不多一百八十的他有著完美結實的身型,外貌是典型的陽剛魅力,卻又不知怎的讓人有種柔美的錯覺,是非常難得的獵物。
「當個朋友……應該沒關係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