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男人的身體並不美。

比之女人,那狐媚動人的曲線,彷彿洶湧而出的乳房,男人的身體可說是乏善可陳。

但是……就像是有人嗜肉,有人茹素一般,世上偏就有人愛男人的貧乏的身體。

桐山所活的年紀已經長久到計算不出,但在歷史的洪流中,他經歷過持潔守貞的保守年代,也享受過荒淫放縱的狂歡日子,對他來說,道德是人類在某一段時間為了維持原則而定下的無意義規條,他看過對皇后千依百順的國王,背地裡在無人知曉我地牢中眷養數之不盡的男寵,在陰沈的黑暗中肢體交歡,沈浸在極致的歡愉中死去,又有女人以自己的財權勢力收買男人的心,同時在無數的男人撫慰下取樂,人類是最貞潔的,但同時也是最淫亂的。

看過所有最不堪最瘋狂的慾望醜態,桐山以為自己對於性事應該已麻木無味。但是當煌羅答應他的邀請,並肆無忌憚地站起身,挺直著身子解下象徵禁欲的西裝時,他卻覺得喉頭乾澀,一股想要撕裂與吞噬的猖獗慾望自下腹源源不絕的輸放全身。

他想看,想看瓷娃娃被撐大了四肢,那副痛不欲生卻又墮落發狂的模樣。

他想看,想看脫去文明偽裝後,理性的機械轉變成癡狂的野獸的模樣。

煌羅,是因為是煌羅嗎?

是因為他,才能勾起我如此激烈的慾念嗎?

煌羅卸去了所有蔽體的衣服,但他那毫不羞怯,大方自在的模樣,卻比起淫媚地扭腰的美女更要動人心弦。

看著站在原地不知在想甚麼的桐山汝貴,煌羅懶懶的躺到床上,意態悠然地道,「怎樣?你不來嗎?」

怎麼會不來?

受獵物的邀請,而劍拔弩張的野獸。

為了狩獵,而拋下誘餌的獵人。

這一刻,已經分不清誰是狩獵者,誰又是被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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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說慾望就像汪洋大海。

當你在大海中浮沈時,受浪潮的推擠,失去了自主,只能隨海浪漂蕩到不知名的地方。

人又說,慾望是燎原大火。

當你燎起了星星的火花,張狂的火勢便會無限的伸展,直至燒盡了一草一木,使整片原野不留半點生命為止。

到底哪一個說法才是對的?

喘息著,煌羅閉上眼,感受對方在自己手上營造的快感,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大海裡飄浮著,還是被熾狂的火焰所燒灼中。

他只知道,有一股渴望快要從肉體中破裂而出,有一股酥麻的電流自血液流竄到全身,令他連肢體的揮動也不受控制,只能無助的……呼,與吸。

「好紅的臉……」因慾望而染上了血紅的眼瞳,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金髮人兒的轉變,桐山的唇與煌羅的唇在吐息及低語中輕輕磨蹭,舌頭間或的侵入、糾纏,挑起了歡愉,把一室的氛圍染得更為曖昧。

「承認你是愛我的,我就馬上送你上天堂。」魔鬼撥弄人心的低語著,一邊用惡意戲弄的指頭套弄煌羅的火熱,即使黏膩的液體已經按捺不住的滲出,桐山卻遲遲不願讓對方解脫,扣緊鈴口,執意的壓抑。

「唔……」煌羅閉緊雙目,不去看會迷惑他理智的紅眸,下半身幾近灼燙的慾火令他難耐,但內心的理性卻堅決的否決愛情,令他倔強地閉口不語。

「煌羅……」以自己同樣已經亢奮的勃起輕輕的磨蹭對方後丘的曲線,試圖動之以情……煽之以慾,「不想要嗎?……不是已經忍不住了?」

「哈………嗯……」搖頭,像水晶般凝結在眼眶的感奮淚液如主人一般堅決的不肯落下,絕不投降,管這是火還是水,他也不會為之淹滅。

「……嘴硬,就是你不同於一般人類的地方。」桐山苦笑,深知自己的忍耐力也到限度,魔,本來就是縱心所欲之物,另一手伸向前,揉弄煌羅的雙珠,不再按住鈴口,反而是以搓揉般的動作反覆玩弄著莖幹。

「啊……哈………啊……」就像天使張開了羽翼一般,被逗弄的洋娃娃發出了難以自禁的呻吟,有一種冒犯了天使的錯覺,桐山親著那光滑的臉頰,感受對方顫抖著身子,激射而出的情熱。

飛上天堂的錯覺,以及在魔鬼的懷抱下墮回地獄,煌羅體驗到那種既滿足又失落的感覺。

桐山扳過他的臉,在薄唇上綿密的輕吻,煌羅閉上眼睛,像是獎勵他般伸出舌頭輕輕的挑弄。

帶有暗示意味的,雪白的手纏上了吸血魔的肩頭。

「想要了嗎?」桐山曖昧的笑聲,夾雜在甜如蜜的熱吻之中,他讓自己的亢奮與對方剛發洩完的下身輕輕的廝磨在一起,釋放的濕滑讓他們在摩擦之中帶有一絲淫靡。

「是你想要了吧?」煌羅不答反問,雙手往下游移,把男人蠢蠢欲動的地方與自己的包覆在一起,聽到一聲舒適的嘆息時輕輕揉弄,讓彼此得到輕隨的刺激。

「該死﹗」桐山吮著煌羅的脖子,有點不甘似地道,「我恨不得殺掉教你如何取樂的人……」

「我沒和男人做過。」煌羅似是解釋,又像是無奈,「你是第一個。」

「也是最後一個。」魔性的紅瞳邪肆地向著那張剔透的臉,「誰敢再碰你……我就殺了他,像凱恩.瑪倫一樣……不、要更殘暴、更瘋狂的……把他的肢體撕裂,然後分別棄在美國東西岸。」

「傻瓜。」藍眸閃著不定的光芒,是動搖?還是激動?「我有自保的能力。」他是男人。

「我知道。」若煌羅.卡諾只是一個徒有美麗外表的無知女人,就不能使他神魂顛倒。

「你願意讓我進入嗎?」享受著對方雙手的服務,桐山依然貪心的在後穴的四周遊移,「不止是取樂,而是按納。」

「我說過……」煌羅把頭靠向對方的肩,欲望磨擦相觸的體溫令他陶醉,「隨你喜歡。」

桐山揚唇一笑,包裹住煌羅的手,加快了套弄的動作,二人的喘息逐漸同步,在快感滅頂的一刻,交換著熱吻,讓射出的熱液沾滿了彼此的手。

煌羅軟攤在床上,兩次的高潮令他有點虛脫。

「轉身吧。」桐山說著,替他翻過身子,把已經濕潤了的手指輕輕探向那未曾被開發過的密蕾,緊縮著的密地拒絕他的造訪。

煌羅意外的順從,又或者是毫不矯揉造作的神態,都增加了也獨特的魅力。

微微使力,指頭在窄門的入口推擠,煌羅閉上眼睛,盡可能放鬆身體。除了凱恩,他已經不下一次受到男性的追求,對於同性做愛的事,他也算是略有耳聞。為了令桐山能夠順利進入,他試圖讓臀部不再緊繃,但是初次的緊張感,總令他有點無所適從。

「別怕……」桐山大掌包裹他的臉頰,唇輕吻,從臉、下巴到了脖子……「相信我,你會迷亂得忘記一切。」

直當煌羅正努力的對抗著身後被侵掠的不適感,脖子的烙吻中竟傳來了微微的刺痛,他有點不可置信的睜大眼,吮吸的嘖嘖聲正徐徐響起。

微微轉頭,只見後頸的位置淌留出深紅的血液,桐山抬起紅瞳,洋洋有味地舐舔著。

「呵……到最後其實是要這個……」煌羅自嘲似地苦笑,這才想起,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正是在PARADOX前的庭園之中,桐山在做愛中吸食女人的血液,在享用完後把屍體如破布一般丟出。然後他揚言,想要嚐嚐自己的血。

當時,自己只以為這傢伙不可一世,即使是吸血鬼,也未免太過傲慢。同時在心中堅決認為,自己絕對不會賠上半滴血給他。

可是……現在……煌羅.卡諾,我這是在做甚麼呢?

答應與他做愛,還主動的回應,共同取樂。當他咬穿自己的表皮,血液一點一滴地流失之時,我竟沒有半點的後悔或憤恨,反而湧上心頭的是……心甘情願。

從甚麼時候開始,我已經陷入了這傢伙的陷阱?

精明機警,在商場上人人聞風變色的PARADOX主事者,竟然自願跳入獵人的羅網之中。

「呵……呵呵……」這回是我失算,真的……男人的唇,是那麼地溫暖,即使是一點點地把他的生命力吸走,依然是那麼的令他留戀,甚至他希望他能吸他的血到永遠,讓這片唇永遠的貼在自己的脖子之上。

「煌羅……」意識到對方眼神的轉變,桐山深知他是誤會了,但在此一刻,他不曉得該如何解釋,「我愛你……真的。」

「那你就愛呀。」繼續吸吧,不須作任何保留的肆意吸食,反正我早就臣服在你的身下,在連自己也未意識到之前。

「……JE T’AIME BEACOUP」不由自主,吐出了最初最初出生之地的語言,桐山的眼瞳變得更紅了,鋒利的犬齒在吸食的當時,也咬破了自己的唇,讓自己的鮮血流進對方的脖子裡。

煌羅起先是放棄掙扎地躺在床上,任由對方噬咬自己,但在血流失之時,他卻感覺一股異樣的悶熱正悄悄地在體內燃燒。

「唔………」本來冷卻下來的思緒,不受控制似的紊亂起來,煌羅瞇起眼,卻覺得眼前除了桐山之外,甚麼也看不清。

血停了,脖子的傷口竟然自動癒合,桐山撫摸著煌羅的臉,在他剛毅的唇上染了煌羅鮮紅的血,微露的犬齒是異樣的……綺靡。

就像是被內心的衝動所驅使一般,煌羅倏地撲向桐山,就像發情的野獸一般,不住地吻咬那碩壯的胸肌。

而當桐山再次探向對方的後穴時,煌羅發出了興奮的呻吟,彷彿失去理智一般,只是狠狠地攀附在對方身上,任他採擷、挑弄。

桐山與他交換著深淺不一的吻,手指比之前更輕易的進犯後穴,輕微的抽插,變換角度地深入,使煌羅喘息不止,發出了愉悅的聲音。

「我……桐山……」幾近不存的理智告訴他,這並不正常,可是煌羅卻無法克制這股突來的騷動,他雙眉緊蹙,試圖向紅瞳的主人尋求答案。

「煌羅,從今天起,我不會再放開你。」把對方抱起,讓他坐在自己雙腿之上,桐山扳開因不安而略微緊繃的臂瓣,讓自己的亢奮一舉突入。

「啊﹗………」驚呼一聲,不適的異物感卻又夾帶著源源不絕的電流,煌羅不解,卻又無法按捺,為何桐山進入他的地方,竟讓他無法自己的興奮?他的身體好像已經與吸血鬼融和,隨著他的進出而自發的擺動起來。

「煌羅……我的煌羅……」桐山咬牙,尖長的利齒外露,亢奮的情潮令吸血鬼的魔性發揮到最極致,他用力一翻,就把煌羅的身體壓制在身上,然後用力的擺動腰身,無法壓制內心狂暴的進犯。

「啊啊呀呀呀………唔呀……」仰頭,是無盡曖昧淫靡的喘息與泣吟,這刻,煌羅深刻的感受到那漫天的大火,即將要把他燒成炭燼,他只能發出痛楚又愉悅的喘息,宣洩滿腔的悶熱。

一寸又一寸深入的火熱,在緊窒的包覆下柔軟的進入,就像軟體動物回到自己棲身的洞穴,桐山也不由自主吐出舒服的嘆息,而當一寸又一寸的徹出時,摩擦著內壁彷彿擦出了千萬的火花,磨蝕了煌羅的理智,也助長了他下一波的侵掠。

該怎麼形容此刻的感覺?

天堂?不……是極樂?還是無底的漩渦?

「煌羅……煌羅……」唸著頭一次願意交付出生命的人的名字,桐山一再吻著吐出熱氣的唇,下身的挺進益發激烈。

「桐………桐山………啊呀呀呀呀……」

漩渦捲起暴流,捲起了漫天飛舞的花瓣,忘我,無根,只能隨著熱風擺動軀體,失去控制。

就像在高速轉動下脫去鍥子的齒輪,失控超速地轉動,直至擦出火焰,燒燬自己為止。

情焰持續一夜,直至黎明吐白才在晨曦中照出餘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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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緩的交響樂聲,自古典唱機傳出,流瀉在整個臥室之中。

浴室的門咔嚓一聲開啟,蒸氣宛如奔流一般奔門而出,已經穿著好整齊西裝的紳士金絲般的髮稍上尚滴著水珠,但昨夜那綺靡豔情的神態,卻已經不復存在。那雙瓷娃娃般天藍的晶瞳,如今只餘下生意人的淡漠與精明。

煌羅.卡諾走到床邊,輕輕搖著只有沈睡的男人。手輕觸上那光滑的裸肩,昨夜的狂暴之夢又好像再一次回到他的腦海。

「桐山、桐山………」搖搖頭,要自己歛去這些記憶,煌羅刻意叫醒了男人。

一道沈穩的力道隨即把他拉往床上,煌羅防不勝防的向下墜,落入了男人赤裸而冰冷的胸膛,非人的體溫。

煌羅垂下眼瞼,唇隨即被緊扣住深吻,不斷轉換的角度喚起了昨夜的熱情,但卻撼不動他已然收拾的理智。

他,和他上床了。人類和吸血鬼。

脖子上的咬痕已經消失無蹤,只餘下無數彰顯著男人佔有權的吻痕,若果不是殘存著記憶,也許煌羅也不會意識到自己曾被吸血的事實吧?

「煌羅……」桐山意猶未盡的翻身又吻,絲毫不允許對方的迴避,親完了唇,又是輕輕的烙吻於脖子、臉頰,紅瞳沈浸著醉人的溫柔,「呵,你是打算叫醒我再做一回嗎?」

「不過一夜,你的大腦就退化到只餘下獸慾的地步嗎?」冷聲,煌羅毫不留戀似地推開他,重新理好又被弄皺了的衣領,「桐山汝貴,你也真是令人失望。」

「雖然嘴巴很毒,但經過昨夜,我已經明白了解你的心意,所以我不會再怪責你的毒舌,反而會將這當成生活情趣。」桐山不怒反笑,而且很愉悅的把煌羅扣緊在自己的懷裡,「我們何必這樣拘束?你可以喚我的名呀。」

「桐山汝貴……」帶著警告的眼神銳利的直瞪著對方,煌羅不解桐山哪來的自信,難道他認為這一夜的關係竟能成為他們的牽絆了?

「我看重的,並不是曾經進入過你的體內,又或者愛撫過你哪個地方……」桐山輕笑,一邊有意無意的輕撫著那雪白的脖子,吸血鬼屍體般的冷冰令煌羅有點抖顫,「而是我曾經在這裡,宣示了我的所有權。」

「如此一來,被你吸過血的都是你的人嘍?」不知為甚麼,煌羅竟感到一絲的不悅,他不希望桐山是把他當成像二人初次見面時的女人一般,只有在生理需要時才慰藉彼此。

「當然不是,怎麼會如此膚淺?」桐山輕吻那最貼近大動脈的脆弱肌膚,尖銳的長牙輕輕的磨蹭,彷彿在測試那裡的柔軟度,「以後,這個印記將會守護你,就如同我一直在你身邊一般。」

「希望這並不是你無謂的甜言蜜語。」一股熱流湧進心頭,煌羅壓下難以言喻的情感,站起身穿上了西裝外套,「我要出門了,不送。」

「我送你。」桐山隨意抓起地上的褲子穿上,搭著煌羅的肩走出房外。

「老闆,早晨﹗呃……這……」在客廳預備早餐的索馬正欲對煌羅打招呼,但在看到二人親暱的舉動時卻支吾以對,眼睛不知該往哪裡擺。

不知是他的錯覺還是甚麼,今天的老闆好像比平常有一股迴異的風情,就好像經過春雨沐浴後特別嬌豔的花朵般。

煌羅並不像女人,反而無時無刻的使人感受到他是一個獨當一面的紳士。只是在這個時候,猶其是在桐山汝貴的身邊,他卻有一種治豔迷人的魅力,那是一種令性別也模糊了的獨特感。

索馬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煌羅,同時也留意到他的西裝領子也無法遮蓋盡的紅印。

他們昨天晚上一定很激烈吧……

「留給左吃吧,我去PARADOX。」煌羅並沒有因此而尷尬,反而大方地走下樓,「記得要換紗布。」

「好、好的……」索馬嚇一跳般呆住,隨即回過神來忙不迭點頭回應。

煌羅在桐山的陪伴下走出玄關,只是臨行前,索馬好像感受到對方毫不保留的……敵視。

呃,他是做錯了甚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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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打算留他在身邊多久?」坐上長型轎車,看著駕駛座上意態悠閒地啟動引擎的煌羅,桐山一手撐著臉,若有所思般問。

「你認為?」煌羅不答反問,他剛才並沒有遺漏桐山與索馬的小互動,唇角不明所以地勾起,這種難得的輕鬆感,連他自己也不曉得是從何而來。

「他只是FBI的間諜,你現在在外面要提防,連回到家裡也要時時小心對方會捅你一刀,不是自討苦吃嗎?」桐山頓了頓,復又隨緩啟口,「即使不願回我的堡壘,也得找個安定的休息場所。」

「沒有你,我甚麼時候也能得到充分的休息。」本來是想虧桐山的話,卻在出口時後悔其中有讓人誤會的意思,煌羅雪白的臉浮起微紅,馬上止住了口。

「呵……是哦,因為我,害你晚上累壞了。」知曉對方只是一時失意,但桐山可不放過這個機會,就像調情的男女,他的手輕輕搭上了煌羅正握緊排檔桿的手。

「別胡來,我正在駕車。」煌羅的嗓音有著羞窘的慌亂,只是他正意圖用更冷漠的言語去掩飾,「撞你不死,我卻是回天乏術。」

「你不會的。」暗紅色的瞳眸蒙上了一層深幽之色,「你是煌羅.卡諾。」

「我不會?哼……桐山汝貴,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駛進高架橋,煌羅狠踏油門加速,本就沒跑車性能的禮賓用轎車段時間內還能應付,只是馬達的應變能力卻在煌羅旋了好幾個急彎後漸漸不支。

桐山輕笑,但紅瞳卻帶有一絲複雜神色,「你是在向我示威嗎?煌羅?」

煌羅不語,只是更加的催動油門,讓車子以更高速度狂飆,就在落入高速公路時猛一扭過軚盤,讓整個車子撞破欄杆,翻身拋起。

桐山臉色一變,在千分之一秒馬上抱起煌羅飛出,把他帶到了半空之中,看著價值數千萬的名貴轎車就此墮到柏油路上,前一刻還在高速轉動的輪子脫離車體,四散現場,而車子發出崩裂的聲音,烈火熊熊燃起。

桐山緊摟住煌羅,本來輕鬆的神色也變得有點凝重,「你在試驗我,是不是?」

抬起無機質冰晶般的藍眸,煌羅一瞬也不瞬的看進桐山紅瞳之中,「你覺得呢?」

「別敷衍我﹗煌羅﹗說,你這是甚麼意思?試驗我吸血鬼的速度、能力?還是能否有起死回生的法術?你可知道你剛才的做法是在玩弄自己的性命﹗」首次,桐山帶著難掩的怒意吼起來,但這卻是為了恐懼,恐懼失去煌羅,他這一生唯一一個珍惜的人類。

「我這個人……從來只知道商場的弱肉強食,跟人談感情,就意味著犧牲自己讓別人佔便宜。」金黃的髮絲在風中飄動,煌羅移開視線,帶點飄渺的目光,好像下一刻就要消失般。

桐山不自覺把他摟緊,他知道,即使經過肉體的纏綿,即使昨夜煌羅是如何火熱的回應他,他們始終還未到兩情相悅,互許生死的地步。

煌羅外表像洋娃娃一樣脆弱,但卻有比一般男人還要倔強自傲的個性。他堅強、聰明而銳利,就是這股不同於一般懦弱世人的氣質,才會令桐山逐漸的賞識、沈淪,甚至萌生愛慕之情。

「與其要我相信那種虛幻無法觀察的感情,倒不如實際的表示給我看……」煌羅

再次看向桐山,不知是否陽光照射的錯覺,那雙藍水晶裡似乎有那麼一點的……水光,「桐山,今天是你抓住我的,以後……你絕不能再放開我。」

「煌羅……」桐山被那雙既怕被拒絕又像是佔有慾快將洶湧而出,小獸一般的目光狠狠的撼動。他終於透徹地了解,在煌羅的心裡最深處守護著他絕不輕易交出的信賴,而現在,他即將要把這獻給自己……一名非人非神的吸血魔。

收緊摟住那纖長腰身的手臂,桐山在半空中交付出最深情的吻。

「煌羅.卡諾,我絕不會離棄你半分,從今以後,你將是我永恆的生命的主宰,直到我煙消雲散的一刻……我發誓。」

「很好。」回應著男人激動又狂喜的熱吻,煌羅勾唇輕笑,「這樣的交易……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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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雅撒死後三個月,風平,浪亦靜。

「少爺,今天中午約了挪威的贊森先生聚餐,接著是VIP室有五位子爵夫人預約,和艾略特議會共進下午茶,晚餐暫時未有活動。」操控室中,左清朗的聲音有條不紊地報導著一整天的節目。煌羅一手支著額,另一手正握著一杯上等葡萄酒,目光未曾離開過監控螢幕。

一切似乎就這樣悄悄的過去了,又像是為了迎接即將來臨的暴風雨而暫時的平靜下來,怎樣也好,他,煌羅.卡諾這次已經決定要將兇手一網成擒,是為德叔叔、為左報仇,為PARADOX的安定,以及為桐山汝貴洗脫污名。

左鴻廷在索馬的悉心照料下傷口已經差不多完全癒合,本來煌羅仍想讓他多休息數天,但天生責任心極重的左卻堅決要回PARADOX,唯恐會被原有的進度拋離更遠。

「晚上我有約會。」煌羅回道,說的時候聲音卻不比平常的清徹。

「約會?」左呆了呆,接著有點慌地翻了翻記事簿,「不會呀?我記得晚上少爺明明沒有受任何人的邀約,這……」

「對方會來接我。」精明幹練的臉容,瞬間浮上一層瑰麗的色澤,本人也許無法察覺,但無可否認的,最近的煌羅確實比以前更加的『賞心悅目』。

然而,由於上回被襲事件仍未水落石出,左鴻廷對於桐山似乎猶有敵意存在,煌羅只好暫時對他隱瞞。

「是這樣呀……」雖然疑問,左鴻廷卻仍然識相的點頭,當了僕人如此多年,左馬上便意識到煌羅的有意隱瞞,但他也不是好奇之人,更何況……到了不得不公開的時候,少爺一定會告訴他。

只是,在他心裡也很好奇,看煌羅難得興奮的樣子,與他約會之人必定有非比尋常的重要地位,實在想不到少爺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和他人有了深交,到底是哪一家的女士呢?
現在,看著少爺欲言又止,既期待又故意壓抑的表情,左竟感到一絲的安慰,就好像少爺又再回到了父母仍在身邊的童年日子,那段能夠盡情任性,無憂快樂地生活的時光。

二人正在各有所思之時,操控室的電話猛地響起了。

「老闆,有一位塔爾.馬倫先生找你,正在一號線,要接聽嗎?」

「轉過來。」從有點慷懶的眼神一變,煌羅迅速回答。

電話彼端傳來嘟的聲音,接著是久違了的帶點畏怯,又帶點無奈的男人嗓音。

「煌、煌羅﹗」彷彿耳語一邊懦弱的呼喚,徐徐響起。

「塔爾,很久不見了。」煌羅刻意不提起話筒,讓在旁的左鴻廷也能收聽。

「煌羅……救我。」半死不活,帶著哭音的塔爾嚷道,那道彷彿失去了活力的聲音令人擔憂。

「塔爾?」與左對看了一眼,煌羅再一次喚他的名字,「你人在哪裡?」

「……我已經受不了了,我……煌羅……求求你…快點救我……」塔爾不答反嚷道。

「你得告訴我你人在哪裡,我才能救你。」煌羅皺起眉,聽塔爾的聲音似乎事態嚴重,但在無法確定一切前,他實在不能魯莽行動。

「………他……把我關……」塔爾的聲音除了無力外,彷彿還夾有一絲的顫抖,「好冷……這地方……」

是冷藏庫?還是空曠的貨倉?數百個可能性馬上浮現煌羅的腦海,他捺下耐性,儘可能找出更多的線索,「知道確切的位置嗎?又或者是附近有容易辨認的建築……?」

「我都……不知……這裡…好像是凱恩以前資助的研究所,在酒店後頭……啊,快……」唦唦的聲音,電話因為接收不良訊號而中斷。

「該死﹗」用力搥打電話,即使冷靜如煌羅,也不由得因此突然的變故而焦躁。本以為一切已經準備就緒,只待敵人落網,卻沒想到對方會突如其來的下此一著﹗

「少爺,我們馬上去救人。」左鴻廷沒有半絲猶豫,連忙從監控室的金屬抽屜中取出兩把改造過的爆彈槍,那是他們憑某些特別管道而得,目的是為了防止PARADOX出現難以預料的意外。

畢竟像這樣充斥著名流紳士的賭場,也相對地成了各式各樣危機的螫伏地……

「左……」深吸一口氣,再呼出,試圖平定思緒,煌羅張開眼,藍眸又回復了精明與鎮定,「馬上調查在瑪倫酒店附近有哪一些建築物是隸屬於凱恩.瑪倫之下,作科研用途,並且已經荒廢。」

「這…唔,我馬上去辦。」左鴻廷點頭,隨即撥了電話給卡諾家族所僱的情報人員,列印機那頭馬上吐出源源不絕的相關資料。

煌羅看著列舉出的可能地點一一比對,最後目光停注在某一列文字上。

「是這裡了,左,你留在這裡守住大局。」煌羅把槍枝仔細的放入西裝外套的暗袋中,一邊確定後備彈匣的子彈,一邊下達命令。

「少爺﹗這怎麼可以?我要在你身旁保護你。」左鴻廷萬分憂心地道。

「這可能是一個局,萬一敵人真正的目的是趁我們不在時潛入PARADOX就糟糕了……總之,我的意思是,今夜,PARADOX就靠你看守。」煌羅雪亮的藍眸掃向忠僕,「你願意嗎?左。」

左鴻廷看著主子那雙彷彿天生充滿了威儀與高貴氣質的眸子,那麼一刻,他幾乎要跪下來親對方的手背宣示自己的忠誠,「當然,我的少爺。」

「有甚麼事我會用這聯絡你。」輕掐了掐領帶上的夾子,煌羅朝他投以放心的微笑,「四十八小時後若未接到我的消息,再報警求助。」

「是。」左鴻廷恭敬地低頭,煌羅的話就是絕對,從他開始侍奉到現在從未改變。

「等我的消息,左。」有你在,我就安心。煌羅毫不猶豫地步出了監控室。

左鴻廷看著反手關上的門,突然有了異常沈重的感覺,這一夜……將會是無比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