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煌羅駕著常用的坐駕,駛到了塔爾所形容的地方,那是位於瑪倫酒店不遠處的一座歌德式建築大樓,在外頭的圍牆上鑲嵌著瑪倫家族的標誌。

「是這裡嗎?」按下軚盤旁的通話鍵,問道。

「是的老闆。」情報人員發出確認,煌羅隨即關上引擎,長腿邁出車外。

他察看兩旁,露天花園已經荒廢了,大樓遠看似是精緻唯美,但近看卻可見日久失修的外牆,已經有輕微崩缺的跡象。

「這裡是……」

沿著荒蕪的庭園進入,來到了大樓的玄關之前,縱然四周像是無人使用過的凌亂,但明顯改做過的電子鎖玄關卻是一塵不染。

煌羅仔細端詳門邊的密碼鎖,正打算拿出行動電話再次詢問情報人員時,小燈突然由紅色轉為綠色,門自動打開了。

絕對有詐……煌羅心中登時想到。只是憶起最後通電時塔爾那像是奄奄一息的口吻,加上今天必須要把所有事情查到水落石出的決心,他壓下心中無數的疑問,毅然進入。

大門一打開,裡頭便進來了陣陣詭異的味道,那是一種刺鼻且隱隱使人作悶的氣味,就像壞了數日的雞蛋,或是已經長滿了真菌的白麵包。

「這……」

煌羅按了按門框邊的電燈關關,長長的走廊是以米白色為基調,卻給人一種森冷不安的氣息,來到了走廊的最盡頭,第二重的密碼鎖又一次自動開啟,這時煌羅才發現,眼前看起來木製的雕花門原來也是以最新科技打造的金屬鋼門,就像實驗室的自動門般。

門『嘶』的一聲打開了,雪白寒冷的空氣源源不絕地散出,煌羅花了一段時間才看清楚裡頭,倒抽了一口氣。

那是一所急凍冷藏庫,裡頭滿是僵硬了的屍體交錯倒臥地上,幹練如煌羅,也駭得後退了一步,難以置信自己所看到的。

「歡迎光臨,煌羅.卡諾。」身後倏地響起了悠閒熟悉的男聲,煌羅一回頭,只見塔爾完好無缺地站在他面前,那隱隱透著詭譎的平凡臉容令人煞是不安。

「塔爾。」煌羅儘可能保持平板冷靜的聲調,「是你。」

「沒錯……是我。」語帶雙關,塔爾露出讓人抓不著意圖的笑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而為勢所逼,煌羅亦一步一步的退後,甚至退到了這冷藏庫之中。

「你為甚麼怕我呢?卡諾先生,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拉城之中最有能耐的名流紳士嗎?」塔爾那小小的眼睛彷彿穿透了煌羅的外殼,企圖看穿裡頭的恐懼之心。

「不是害怕,只是不喜歡和人靠得太近。」煌羅向退的同時小心別踐踏到地上的屍體,有些血液已被吸乾,和枯骨無異,有的則是以極低的溫度保持死時僵硬的姿態,恐怕是為了方便陰謀者能隨時大快朵頤而設的大型食物儲存庫吧?

「是嗎?……到死還如此逞強的人,我倒是頭一次看見。」塔爾哼哼地笑起來,森冷的口氣和之前相談之前彷彿是不同的人,就在煌羅快要退無可退之際,一道勁風終於劃破接近零度的空氣襲來,煌羅憑著人類不算快捷的反應轉身,一隻擁有如野獸般尖長指甲的手正好從他的臉頰旁擦身而過。

煌羅警戒的連忙退了幾步,只是兩旁推滿屍體的小窄巷根本不容他迴避,他無比警戒地瞪著眼前變了臉的塔爾,凝重地道,「這還真是我的失算,我怎麼現在才想起……兇手作案,總是有針對我的意圖,而且手法巧妙,怎可能會讓人如此輕易識破,甚至被揭穿……」看起來最無辜的人,才會是真正的兇手——這才是高章的犯罪手法﹗

塔爾的手甲就像利刀般閃著銀光,本來平凡的臉皮因為一道獰笑自下巴劃出了裂痕,就像紙製面具一般瞬間破裂,四散於地,露出一張如冷血動物般寒洌的臉,咧唇而笑的同時,兩旁的利牙如餓極的獸,陸續露出,「煌羅.卡諾,雖然是人類,但也的確不能少看。」

「喜歡這個局嗎?」塔爾的手搭上了花白的牆,劃下五道深刻的爪痕,就像是在獵物面前顯示威力的猛獸,「好不容易以為調查有了進展,可以洗清嫌疑,不料原來又是一個陷阱,結果含著不憤死去……這是我為你安排的結局呀。」

「謝謝,只是這樣的結局我並不喜歡。」煌羅冷冷地說,手假裝無意地疊上了領帶夾,正欲按下之際,卻被一道劃破空氣的勁力割斷了領帶,讓夾子掉在地上,碎裂。

殷紅的血源源不絕地從虎口被創之處流出,煌羅維持鎮靜,心知已經沒有了唯一求救的途徑,只好靠自己的能力。

「告訴我,你之前所說的故事,其實是你自己吧。那個唯一知道你存在的人,是艾爾斯?他是為了合作利益而替你隱藏事實?而你這個殺人兇手卻裝成最無害的樣子騙過所有人?」煌羅準確的推斷,這樣的話……一切不明朗的地方也都全部清楚地連起來了。

「相當聰明。」塔爾點頭,不被沒有迴避,反而自傲地承認,「卡諾先生,多虧你才能夠使前幾次的事件矛頭盡指向卡諾家族,但是你的聰明機警實在不好利用。所以……最後的結果是你必須代替我畏罪自殺,明天的頭版是……『真正的連環殺人狂——煌羅.卡羅在情夫凱恩瑪倫的不動產藏屍,後因怕真相揭穿而畏罪自殺﹗』這絕對是最完美的落幕吧。」

「世上比我聰明的大有人在,必有人能從中看出端倪。」煌羅邊說,隨著塔爾的前進亦邊後退,直至退到了退無可退的角落,「殺了我,恐怕警方也會把疑點放在瑪倫企業上吧﹗畢竟藏屍地點竟是你們提供的﹗」

「這一點我早已想好對策,不需閣下的提醒。」塔爾揮揮手指,骨骼發出了清脆的響聲,「現在,在此,永別了,聰明的卡諾先生。」

煌羅身手敏捷的避過對方一擊,但隨後攻勢又至,即使他接受過專業水平的自衛術,在毫無武器下根本無法和吸血鬼相抗衡。在二人幾番的一攻一閃後,煌羅已是混身冷汗。塔爾卻像是把獵物玩弄於股掌一般,興奮而肆意,他並不意在一擊即殺,倒是樂得慢慢的折磨,煌羅幾次閃避不及,鋒利的指爪皆在他的肩上留下了見骨的創口,源源不絕滲出的口逐漸染紅了他的白襯衣。

「走去哪裡?」見煌羅在垂死掙扎,塔爾哈哈一笑,刀刃般的手指插進了煌羅的小腿,他痛得冷汗涔涔,但水藍的眸子依然燃著倔強的鬥志,絕不求饒,也絕不屈服。

塔爾揚唇一笑,「結束了。」就在最後一擊落下之時,一陣狂猛的風卻從背後飛快的竄入,擋下了這致命的一擊。塔爾被打得向後倒退了好幾步,微愕的看向眼前人。

本以為死到臨頭的煌羅也愕然地張大眼,人卻已經被護在熟悉的懷抱之內。他抬頭,是桐山罕見的憤怒表情。

「你答應過我會凡事小心。」桐山低沈的嗓音裡,有一種彷彿在海洋深處醞釀著海嘯的翻騰怒氣,「為甚麼不跟我說一聲就自己來這?」

「是我疏忽了。」並不刻意推卻,確實是自己的失誤,煌羅輕應了聲,小腿不絕滲出的血令他意識有點痲痺,他咬緊唇,不容許自己在這時昏過去。

「……是你?」塔爾打量了桐山好一會,隨即咧唇大笑,「我早就猜到拉斯維加斯不止我一隻吸血鬼,只是想不到是連能力也和我不相上下的族人﹗」他一瞇眼,手舉起,又再次發出攻擊,這次他的速度比起玩弄煌羅的時候更瞬速,單態人類的肉眼,壓根兒無法補充他的身影。

桐山輕輕放下煌羅,讓他倚在牆角,同時也騰躍而起,露出非人的銀牙與修長爪甲,隨即一閃身,手與手、爪與爪,互相交擊,在這狹長的廊子裡相互撕鬥﹗

瞬那間,二人恐怕已經交手不下數千回,但以人類的肉眼,根本無法看到彼此之間的互動。

這一刻,煌羅才真正意識到吸血鬼與人類之間的差距,所謂的魔,所謂的非人生物,在速度與力量上是逞壓倒性的拋離,即使人類再怎樣奮發,也在本能上完全的追趕不上。

「桐山﹗」不由自主地,煌羅對著已經鬥得看不清你我的二人大聲喊道,「聽著,不許輸﹗敢在我面前落敗的話,以後也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瞬間,其中一道人影一頓,桐山汝貴又慌又急的抗議:「甚麼?哪有這樣?煌羅你……﹗」好詐……未竟的話卻被敵人的攻勢淹沒。

「有空閒在這談情說愛,倒不如先預備奠儀。」塔爾如暴雨狂落的攻勢,彷如發狂的瘋狗一般,「我的族人,沒想到你竟然淪為人類的走狗,我們吸血一族的傲慢與獨來獨往都到哪去了?好不容易看到同類,我卻為你感到萬分羞恥﹗」張狂的語氣裡有著無限的可惜。

「你錯了……」紅瞳此刻閃過銳利的光芒,看準敵人毫無章法攻擊中的一點破綻,桐山使出全力,因為興奮過度而肌肉異常賁張的手直接無礙的狠狠攫住了男人的頸脖,「我並不是煌羅的走狗,煌羅也不是一般的人類。」唇微獗,閃著銀芒的獠牙活像在黑夜中宣示威脅的肉食動物,「他是我的………伴侶。」

一切是如此的突然與迅速,快得甚至連塔爾也無法反應,桐山將怒張的犬齒深深陷進了塔爾的脖子之中,潺潺濃烈的淡紫色血液不絕的淌留而下,到底有幾分滑進了桐山的喉頭?又有幾分留失在地上?沒有人知道,時間也彷彿在這一刻停止、靜滯。

漸漸地,受到塔爾重創的煌羅的小腿以及肩窩處的傷口就像被施行了魔法一般,痛感放緩,血口也奇異地停止了流血不止的現象,煌羅訝異的看著肩頭由本來血肉模糊的醜陋模樣回復成之前的光滑無暇。

當桐山魘足這最後一點血液,將塔爾如廢棄物一般丟在地上時,煌羅的身體已經完完全全地不藥而癒。

「我……這……?」煌羅不解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好像有那麼點不一樣,又好像甚麼都沒有改變,還未思索其中原由,便又被桐山一擁入懷。

「真是…差點要了我的命。」前一刻還有如嗜血魔魅的男人,如今血紅的瞳子中殺意盡褪,只餘下無止盡的柔情與愛意,「才不過離開一陣子,你怎麼就馬上和頭目面對面?你可知道若果你出了事,我會多氣我自己嗎?」

「等、桐山………」雖然對於男人這過分赤裸的感情有點窩心,但煌羅還是先推開他那幾乎要勒斷胸骨的溫暖懷抱,先解了心中連串的疑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身上的傷……還有,你怎會出現……」除了左外,應該沒有人曉得他現時的行蹤呀?

「煌羅,在這之前,你不是先應該給我一個平安之吻?」桐山皺眉,一臉的不苟同,「當王子成功營救出公主的時候,公主總是要給予一點獎賞嘛﹗」

「我的回應是——你這次來得太慢了。」煌羅白了他一眼,竟然在最千鈞一發的時間才恰巧趕上,還妄想要得到甚麼賞賜?

「嘖……還是如此的不坦率。」紅瞳主人輕笑,卻是格外溫柔,「不過沒關係,這只會令我更加愛你而己。」

「桐、山、汝、貴﹗」危機剛解,但煌羅可沒有心情談笑,「顧左右而言他,嬉皮笑臉,比之從前,你似乎更加的膚淺了。」

「不,我只是有點得意忘形。」知道煌羅的忍耐到了極限,桐山輕咳一聲,終於歛起笑容,「這個嘛…要解釋也許有點複雜……還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有關我族的傳說嗎?」

煌羅點頭,只是不解這和那有甚麼關係。

「大概是月之女神阿提默斯已經施下魔法了……」紅瞳帶著無比濃烈的情意凝視著藍眸主人,「在我們相許的那個夜裡。」

「我甚麼時候和你……」本想否認,卻在下一刻雙頰泛紅,煌羅馬上理解對方的意思,「你吸我的血,是為了……」

「嗯,你雖不算是我族之人,但也賦予了我一半的生命。」輕撫那嫣紅更顯豔麗的臉龐,明明是不折不扣的男人,看在桐山眼裡卻是另一番的風情,「我們是同生體,你受到傷害的時候,我馬上就會有感覺,而當我從他處得到能量的時候,也會自動傳導至你身上治療你的創傷。」

「我……被同化了嗎?」煌羅難掩訝異,只是也並沒有太強烈的反彈,或者對他來說,人類也好,吸血鬼也好,他也將會以同樣的方式活下去。
「可以這麼說……」看到他似乎有點異樣的神色,桐山擔憂地把他擁入懷中,「抱歉,我那天晚上沒有先行告訴你,只是……我希望你能更快屬於我,這樣當你有困難時,我也可以馬上出現守護你。」

「不……」搖頭,即使內心還有所掙扎,事既已成,再者,聽著桐山如此深情的口吻,他怎樣也氣不起來,「我也會像你一樣長生不死嗎?」

「當然。」桐山在那雪般的額上烙下輕吻,「我生你生,我死你死。」

「那我也會像你一樣需要以血維持生命嗎?」

「不,除非你受到極大的傷害。」

「很好。」絛地,煌羅揚起唇角。

「怎麼?」

「從今以後,你桐山汝貴就是我煌羅.卡諾的所有物。」明明彼此身高相差不大,煌羅卻向後仰頭,刻意用一種居高臨下般的姿態斜視對方,「敢離我而去,我絕不讓你好過。」

「這個當然。」魔鬼的唇上浮現幸福的笑意,是為尋得一生命定之人,也是當生命與人共享時,那份難以言喻的安穩與甜蜜。

二人交換彷若誓言一般的吻,首次感覺心與心相貼的美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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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漫長的調查,以及動員聯邦與拉城警力後,困擾以久,疑點紛紛的吸血鬼連環殺人案終於告一段落。

在拉城數一數二的大型賭場家族卡諾的現任當家煌羅.卡諾幫助下,連環殺人兇手終於被繩之於法,據說是由瑪倫家族暗地裡僱請的殺手,易容成塔爾.瑪倫並與艾爾斯.瑪倫合謀欲以暗殺的手段掃除所有商場上威脅到其利益的敵人,一起始的凱恩之死是為了讓塔爾登上當家之位,而及後的一次又一次暗殺及傷害亦是和企業有關,只有最後一次殺害德.雅撒是為了掩飾罪證。

至於破案的經過、有關所有行兇的過程,到現在卻依然是在推斷之中,因為在偵破案件之前,殺手卻先一步被瑪倫集團滅口了。

以上,是拉城各大報章最新鮮最熱鬧的頭版報導。

 

驚險之夜過後,煌羅與桐山又來到了這吸血貴族獨居的碉堡,也許是遊走生死邊緣使彼此的心情也異常亢奮,身體一沾床便不由自主地纏綿起來。

「桐、桐山………」煌羅赤裸的身子正有如蕩婦一般帶著致命的誘惑擺動著,那股醉人的魅態雖是出於俊帥高佻的男性,卻意外地沒有任何違和感,反而給予人一種顛倒迷亂的感覺。

就好像神話中的無性惡魔正張大雙腿,引誘凡人墮入地獄般……

桐山汝貴汗濕的五官正深埋在那毫不保留地大張的胯部,珍重如寶物一般輕輕的舐拭,那已在動情的鈴口正不住地溢出蜜液,一如主人成為了引人犯罪的豔麗花朵。

「啊………」時機差不多了,煌羅帶著暗示的呻吟,情熱中泛紅的臉格外的綺麗,為甚麼一個男人能夠發揮出如此致命的魅力?

桐山抬頭,輕輕親著愛人剛剛才給自己肆意飽餐過的脖子,滿是青紫吻痕的肌膚已經看不出剛剛兩道犬齒吸吮血液的痕跡。

「煌羅,我愛你。」

男人昂揚的部位開始一寸一寸地深入,煌羅逸出難耐的嘆息,他的神智已經快被漫天慾火所燒灼。雖則主動接受桐山的是自己,但對於一躺在床上親熱,就快樂得拋卻理性的自己也實在感到訝異。

他不得不懷疑,二人的初夜自己之所以如此瘋狂的配合,是不是桐山在吸血的過程中也注入了興奮劑進他體內?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好不容易全部進入,桐山就像完成重大任務般呼一口氣,接著逼不及待輕輕抽插起來,「我們就住在這裡……只有我們二人……」

「啊……哈﹗啊………」耳裡聽到男人斷斷續續的說話,但二人身體交疊的慾火卻令他難以自己,只顧著不住的吟泣,完全聽不清桐山在說甚麼。

「煌羅…好不好?好不好?」男人若不是故意,就是天生狡詐,他一邊加快擺動的動作,一邊彷彿逼供似地不住追問。

「好、好……啊……桐……嗯……」滅頂的瞬那,思考停頓,腦漿不過是一團沸騰的溶液,煌羅喊著無意識的語句,在最高潮的一刻彷彿觸摸到天國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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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吐白,一室淫靡的慾望氣味,宣示著昨夜野獸般的狂歡。

煌羅全身無力癱軟著,任由桐山把他抱起帶到浴室洗淨身體。

「煌羅……那我們就說好了。」桐山心情非常愉悅,一邊哼著不成調的老曲,一邊像奴隸一樣跪地為煌羅抹乾修長的雙腿。

「嗯……」煌羅正閉著眼享受,理智就像剛啟動的電腦一樣慢慢歸檔,聽到毫無頭緒的語句,才像是突然甦醒般呆了呆,「你說甚麼?」

「說好了呀……」桐山抬頭,看著因自己一夜疼愛而泛著淡淡黑眼圈的美麗藍眸,「我們以後就二人在這生活……你剛才答應我的。」

煌羅思索了好一會,對此壓根兒沒有印象。剛剛他因為桐山技巧性的愛撫已經完全忘了自我,只能憑本能追尋著快感,說不定在迷亂間答應了也是?

「我沒說過。」儘管如此,理智回籠的他可不會接受,卡諾家族尚需要他的領導,他也愛極了在商場上打拚的生活,要他待在這夢境般的城堡中,只怕沒幾天就變成廢人了。
「甚……」質地輕軟的毛巾瞬間掉落地上,桐山著急又有點慌亂的道,「可、可是…你剛才明明說好的。」

「……你沒聽說過男人在床上十句有九句都是謊言嗎?」煌羅挑起眉,若是如此容易就被人哄騙,他就不叫煌羅.卡羅了。
「你……」桐山咬咬牙,縱然心裡有千百句抗議,但看著煌羅那不容置疑的表情,也只能乖乖地吞下,若不是他愛慘了煌羅,才不會容他在這裡得意呢﹗

「洗完澡後我要回宅,先處理索馬的事,再去PARADOX。」全然沒理會桐山的內心,煌羅還惡意的踢了踢長腿,「你要抹到何時?傭人的手腳都比你快。」

「………煌羅.卡諾……」

「怎樣?」挑釁,是即使相愛也從不落下風的男人好勝的一面。「你有意見?」

「沒……我沒話說……」只是,某隻魔鬼似乎已經被對方徹底收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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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山駕著不知從哪裡來的火紅FERRARI到了煌羅宅第大門前停下,本想一併下車,煌羅卻阻止了。

「我自己能解決。」煌羅直視著桐山的眸裡充滿自信與強韌,正如他們首次見面時一樣,面對生命威脅卻能不為所動冷靜以對,這也是桐山佩服他的地方。

「我相信你的能力。」這點,桐山確實不曾懷疑過,即使他要煌羅別再涉險,也並非顧慮他能力不足,而是純粹的擔憂他會被狡獪的同族所傷。

煌羅打開車門,輕按了按掛在腰間的配槍,不知為甚麼,明明是回到自宅,他卻有種凝重的感覺。

「去吧。」桐山握了握他的手,然後放開,吸血鬼冰涼的體溫雖然不能為他帶來溫暖,卻讓他的心彷彿多了一層保護,又堅強了幾分。

「嗯。」煌羅點頭,步入家門。

 

大白天,洋房式住宅的大客廳卻落盡所有的窗簾,使得室內漆黑一片。

「索馬?」不在嗎?感覺不像……敏銳的直覺令煌羅增加戒備,摸索著按下前廊電燈的開關,室內登時明亮起來,也讓他看清了坐在長型沙發之上的人,並不是他所期待的。

「左。」煌羅鬆了一口氣,但滿腦子卻是疑惑,「你為甚麼會在這?索馬呢?」

左鴻廷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看著煌羅,目光像是呆滯,又像是緊鎖住某一個方向,煌羅走上前想要喊他,他的身體就像突然被賦予靈魂的木偶,全身震顫起來。

「﹗」意識隨情況不對,煌羅停止了前進的步伐,一手伸進衣袋,一邊警戒地打量管家的神色,並試圖呼喚,「左……是我?你怎麼了嗎?」

左鴻廷深黑的東方眼瞳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煌羅,就在煌羅以為對方又回復到正常時,左鴻廷倏地抬起手,精製的爆彈手槍已經上好膛,瞄準昔日主子的心臟。
「左﹗」煌羅訝然,還來不及反應,對方已經發射出子彈,千鈞一發的瞬間,一度黑影從側邊一躍而來,把煌羅整個人往旁邊一推,左的第一發殺著因此失敗。

煌羅猛地回神,向上一看,把自己護在懷裡的正是索馬.埃尼斯。

尚未來得及再發言,對方扯起他的手快速的往走廊奔去,背後槍聲不絕於耳,左這次是真有意將他們滅口。

「怎麼回事?索馬,左到底是怎麼了?」一再的追問、近乎咆吼般地發出,二人來到了飯廳處,索馬用手強行捂住他的口,用前所未有的肅穆表情示意他安靜。

心裡雖是紊亂非常,但也了解現在正處於非常時候,煌羅馬上會意地噤聲。

「詳細的事,容我事後再解釋,現在你得清楚,眼前已經不是左先生了,而是一具受到吸血鬼操控的傀儡。」在煌羅的耳後,索馬以耳語般的聲量說道。

「……傀儡……」煌羅蹙起金黃的眉,腦中不自覺追憶起近日發生的事,自左受傷在宅子休養後,他就鮮少和他一起工作,甚至是相處,即使見面,也都是怱怱的交代,因為他相信左絕不會背叛他,對他可說是完全沒有戒備。

是因為那次受傷嗎?煌羅不自覺想著,但左交代得很清楚是受桐山的攻擊,難道……操控左的人桐山?

若是如此……一股難得得幾乎使他胸口窒息的感覺在心中慢慢蘊釀,桐山接近自己,是為了某些原因?

思緒陷入混亂當中,還未來得及釐清,槍聲又至,手持著配槍的索馬有著和陽剛外貌相若的敏捷身手,他巧妙地掩護著煌羅,不時舉槍還擊,左的胸口和肩頭也都中了槍,但木訥的臉容卻依然是不為所動。

看著左潺潺流出的血液在暗紅中滲著詭異的淡紫,煌羅難掩內心的震撼與悲慟,如父如兄的忠誠僕人為甚麼會變成如此?而他這個當主子的竟然比外人發現得還要慢?在事情已經演變到無可救藥時才知曉﹗

「可惡……」不知是憤怒還是悲傷的情緒催動下,煌羅咬牙抽出懷中的爆彈槍,揚手就對站在門前攻擊的左發射,對方雖然中槍,但還是不成所動的繼續對煌羅索馬作出攻擊。

也許是過於激動,煌羅的攻擊並不如往常的平靜,發現似是亂槍掃射,並也同時暴露出無數的破綻。左鴻廷眸中閃過一絲精光,看準煌羅扣機板的一刻瞄準了他的頭髗,「不,老闆小心﹗」一聲大喊,索馬推開了煌羅,自己卻因為閃避不及而右臂吃了一記子彈,二人一同倒在地上時,索馬難掩痛哼。

「索馬﹗」煌羅趕緊護住他,看著淌流不止的血難掩緊張,他舉槍直指左鴻廷的前額,含恨地直盯住他。

左鴻廷冷冷的臉依然是無任何表情,也舉槍指向煌羅。

煌羅閉上眼,射出子彈,並同時等待對方的子彈穿過自己心臟的疼痛一刻。

只是,預想中的痛楚並沒有實現,反而傳來了血肉被撕裂的聲音。

他驚惶地張開眼,只見左的胸口被一隻擁有尖長指甲的手衝破撕裂,那染滿了豔紫血液的指掌中正握著活生生跳動的心臟。

桐山汝貴﹗

男人毫不猶豫的將那顆心掐成粉碎,而左鴻廷也因此如脫線木偶一樣倒在地上,真正的『死亡』。

「沒事嗎?煌羅。我聽到槍聲,所以趕進來了。」半身染滿血的桐山,正一臉擔憂。

「沒……」煌羅搖頭,高懸著的心此刻卸下了一半,他拉起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索馬的手攙扶著他站起,「先送索馬去醫院,他中了槍。」

「嗯。」桐山輕而易舉的將索馬抬起,扛在肩上,「走吧。」

煌羅點頭,離去前看了看地上左鴻廷的屍體,疑竇、迷惑與及悲傷,只有在謎題真正完全揭開後才能消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