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怎麼樣?」象微死白的無垢牆壁,彌漫無邊的藥水氣味,在凌晨的醫院廊子裡,桐山汝貴抬起紅瞳,看著對方從急救室處走出來。
「醫生說彈頭已經取出,現在送到加護病房觀察。」等了差不多一夜,甫從危險中脫出,加上對索馬擔憂掛心,煌羅的臉上也難掩疲憊。
「嗯。」桐山點頭,捻熄了抽到一半的煙,他知道煌羅並不喜歡這種味道。
「對不起。」瀼著莫名複雜神色的藍眸避開對方的視線,煌羅纖弱的臉容帶有一絲的難堪。
「不用說對不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況且我也沒等多久……」桐山泛出體貼的笑容。
「不是。」煌羅搖頭,在對方帶有安撫性的手伸出後依順地躺進他的懷裡,「是我剛才……懷疑你了。」
「哦?」疑問的上揚語調。
「左說,他的傷是你造成的,而我推想他受操控應該是在受傷以後……所以我由自主想……你是否一直都在騙……咿?」還未說完,卻感到雙頰被使力掐住,煌羅有點訝異的抬頭,只見桐山沈著一張臉,紅瞳是說不出的凝重。
「煌羅,你的心機慎密是你在商場致勝的關鍵,但也是你一直無法信任人的問題所在。」桐山輕嘆,「我都已經為你做任何事,為甚麼你還是不能相信我?難道……我在你心中真的那麼十惡不赦,你偏要安個壞角色給我當嗎?」
「不是﹗」煌羅搖頭,揮開對方的手,主動環住男人的腰身,「我總是覺得,人與人之間永遠是無法全然的信任,看似最親近的人永遠是背叛者,所以……」左的事,無疑更是在他心中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傷痕,現在他已經無法在任何人面前卸下防備,除了他……桐山汝貴。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會懷疑我,只代表我還做得不夠。」桐山輕撫著那張因想起別人而難過的臉,瓷般光滑的觸感,總是令他留戀不已,「只要以後……你還能給我機會證實我對你的感情就行。」
煌羅點頭,在男人的肩頸中嗅著那熟悉的麝香味,本是危險又致命,現在卻讓他有種被包圍、保護的安全感。
「說回正事,能說說你位忠僕到底是甚麼回事嗎?」二人沈默了一會,桐山見愛人情緒似乎稍為平靜,便啟口問了。
「我也不知道,剛回到客廳,左就坐在沙發,我喚他,他卻像失了魂般沒有回應,接著便舉槍攻擊。」煌羅也是滿腹的疑慮,「幸好索馬在危急之時救了我,之後我們躲到飯廳,索馬說左是受到吸血鬼的操控才變成如此……所以我才懷疑你是否……」餘下的話被桐山以食指點上唇瓣制止。
「那傢伙的血已經染了色,大概是幾乎受同化了。從他身上的氣味,我想八九不離十是塔爾搞的鬼。」
「可是…塔爾不是已經……?」那天看著塔爾被桐山吸乾了血而死,及後屍體甚至化成灰燼,絕不可能還生存著,又怎麼控制左?
「他雖然死,但還留有意識在傀儡身上,因為要驅動傀儡,在吸血的過程也必須在對方體內留下力量的印記。」桐山沈吟了一會,「如此推算的話,大概從左假裝受襲的那晚,他的大腦已經逐漸被塔爾操縱,此後你的一舉一動,他也能透過左掌握清楚。」
「唔……」的確,如此一來也能解釋為何德叔叔剛好在拜訪自己後死亡,而自己一舉一動都彷彿在對方掌握中,因為左都清楚自己的行程和狀況。
「煌羅……」看著那雙強悍依久,卻蒙上了淡淡悲傷的眸子,桐山輕輕吻上愛人的眼瞼,「為左辦一個風風光光的葬禮吧。」
「嗯……」煌羅點頭,眼眶乾澀,他曾以為自己沒了左一定會大哭,但現實中他竟然連半滴淚都沒有,是因為對於生死無常已經麻木了嗎?還是傷心到最極點的時候,連哭也哭不出來?
他呀……其實也和吸血鬼一樣沒血沒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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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當事人心中,真正讓整件兇案落幕的,是PARADOX最忠心臣子——左鴻廷的喪禮。
以墨黑西裝包裹著纖瘦身子的煌羅戴著墨鏡,頻頻接過由各大企業送來表示悼意的花束。
然後在牧師以拉丁文唸誦著聖經下,讓檀木棺材慢慢的埋入墓中。
遠處,雖說不上恐懼,但對十字架毫無好感的桐山只站在墓園之外的法拉利旁,靜候喪禮的結束。
在最後一杯黃土蓋上墓地時,半身仍纏有繃帶,手捧著清新茉莉花的索馬一臉腼腆地走來。
「索馬。」煌羅脫下墨鏡,水晶般剔透的藍眸看著來人。
「老闆。」又是那帶點陽光氣息的少年感覺,若不是親眼目賭其在緊要關頭敏捷的身手及無可挑剔的反應能力,煌羅也難以相信對方是FBI 成員。
「你應該要叫我煌羅吧。」他抿唇一笑,事情已經到了結束,他們之間的隱瞞遊戲也該告一段落。
「你早就知道我是……」索馬先是微微的訝異,然後雙眼透著真誠的佩服,「也對,卡諾家族最優秀的主理人……我又怎麼可能……」
「你一直也掩飾得很好。」索馬的優秀是有目共睹,若不是最後一刻他揭穿身份掩護自己,說不定現在躺在墳裡的是煌羅才對。
「我本來是以調查為目的接近你的,不過越是相處,對於你的頭腦和手腕便越加佩服,而且也不由得為你感到憂心……在心中早已經把你并除於嫌犯名單外。」索馬苦惱地搔搔頭,「說起來,我還真是失職的探員……」
「但你在左受傷後就已經很少刺探我了,不是嗎?」
「嗯……」索馬點頭,「左先生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怪怪的,我開始著手調查他,在你出門後,他竟然四處翻查你的文件及日常用品,而且說話時眼神遊離,好像服用了甚麼毒品似的……所以我就遁著他的行程去調查,後來終於發現他與塔爾.瑪倫偶爾便會有一次接觸。」
「你竟然不告訴我。」挑挑眉,故意提高語調責怪一下眼前的年青人。
「啊……不是的,只是我還必須向上頭交代,為了能成功破案,無法告訴你以免打草驚蛇……」索馬忙不迭解釋,「但、但是我有好好看管他,而且也時常注意著老、不,煌羅你的安全。」
「唔嗯……」不在乎的輕哼,其中玩笑的意味居多。
「啊……怎樣也好,總之,就是、煌羅你安全沒事就好。」年輕人脹紅了臉,用帶點愧疚的表情瞅著眼前人。
「都過去了,我不在意啦﹗」看那張像是迷路了的拉布拉多犬的表情,煌羅終於禁不住噗嗤一笑,「倒是我要感謝你,若不是你救了我,我現在也不能站在這裡。」
「沒的事……」索馬微紅了臉,「這是我的職責所在,啊……不,即使不是工作,我還是會義不容辭去救你。」少年的表情變得更加羞澀,這不再是假意的偽裝,而是真正的手足無措。
「謝謝……」隱約間,煌羅了解到對方的意思,但可惜他已經不能再作回應,「桐山還在等我,我要走了。」
「這……」索馬口吃了一會,猛地拉住了煌羅的西裝下襬。
「怎麼?」藍水晶般的瞳回望。
「……煌羅……你和桐山還在一起嗎?」鼓起了極大的勇氣,索馬試探般問。
「嗯。」煌羅低頭,自然揚起的微笑宣示著他的決定,「我愛他。」
「啊………是這樣呀……」緊扯下襬的手,輕輕放鬆。
「再見,索馬。」煌羅輕揮了揮手,對對方道別,以索馬的職業來看,他們大概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吧?
「再見……煌羅。」遠遠的,男人靜靜地吐出了道別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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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那傢伙在拉拉扯扯個甚麼?」拉開車門讓煌羅坐進醒目的FERRARI中,桐山禁不住追問。
「道別。」煌羅拉下安全帶,不以為然地回道。
「甚麼?道別需要這樣扯來扯去嗎?」紅瞳好像有點惱了,「那傢伙該不會在打你主意吧?」
「桐山汝貴。」瞬地,煌羅抬頭對上了吸血鬼,「你是要和我去吃燭光晚餐,還是要繼續在這裡作無意義的爭論?」
「………晚餐。」心裡雖然仍有萬般抗議要申訴,但桐山還是撇撇唇坐上了駕駛席,畢竟他好不容易才哄到愛人把今夜晚飯的約會留給他,他已經預定好五星級酒店的法國餐廳,然後還順便訂好了休息用的總統套房。
「那就快點。」煌羅舉起手看了看腕錶,「現在是五時三十分,我還可以給你兩小時吃飯的時間,七時三十分有位船務的大客人要來PARADOX,我得趕回去迎接。」
「啊?」握著軚盤的手顫了顫,吸血鬼訝異地轉頭看著情人,近乎慘叫,「不是說好你今晚會陪我約會嗎?」左鴻廷死了後,PARADOX的事務由煌羅一手打理,加上幾番波折後有很多東西需要重整,二人除了回到家和離家的怱怱接面外,連話也說不到幾句。
「我只答應和你吃飯。」煌羅挑眉,「你應該知道我很忙。」
「……可是……」桐山垮下雙肩,「你明明答應……」他被耍了,本來還為難得的約會時間起形於色,怎料到對方的應約不過是一頓怱忙的晚餐。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語氣裡加入一點威嚴。
「是……」魔鬼無奈的沈默,想不到自己也有被人類耍詐的一天。
「別擺出這副臉……」煌羅絛地轉頭,看著對方有點泫然欲泣的臉,得意地泛出一道微笑,「今天晚上的應酬只到十一點,之後我便馬上回家。」
桐山汝貴驚喜地轉向戀人,「真的?」
「嗯,」煌羅笑著點頭,「因為有很多文件要處理,打算帶回家和你一起分享……」
「啊……」桐山只覺得自己剛升上天堂又再被狠狠地打回地獄,看著戀人帶有壞心眼的微笑,他雖然有點著迷於那耀眼的笑容,但還是無法掩飾內心的點點不憤……
怎麼他覺得自己的立場正在逐漸軟弱………他是吸血鬼呀﹗不是打雜的更不是跑腿﹗
完
後感:
構思這部小說是在差不多兩年前,翾在朋友的邀請下一同參與創作附有插圖的原創小說,並以吸血鬼為題材。
起初打的過程是異常的流暢,靈感不絕地湧現,或者是因為翾向來就對吸血鬼這種生物感到異常的興趣,(其實是帥哥的緣故吧?)所以創作過程中都非常的快樂。
可是…大概是打了四分之一,翾就因為不斷的開坑而把這一篇暫時停住,之後靈感就像被沖進馬桶般以漩渦般的姿態消失(甚麼跟甚麼?),加上考試啦,網站又荒廢了,就沒有再碰過。
2006年翾突然間雄心壯志突起,也許是大學考終於快要告一段落,翾決定要好好彌補之前荒蕪了的文功,特別是被我冷落了的坑……而這<子夜之約>就是我第一選中的填補對象,因為老實說,我真的很喜歡煌羅這種類型的受,冷豔美人,而且又不是像女人一樣柔弱,是我鐘愛的角色之一。本著母親一定要把孩子養育成人的毅力,翾努力地把四分之三也寫出來了,去到後來,雖然演變成連環謀殺呀、超級大陰謀,不過總也是圓滿收場,又左也意外地+壯烈地犧牲了xdddd
怎麼說……最後一句還是希望大家能喜歡這部小說,翾又要回到無涯的坑洞山~~感謝大家的支持>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