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翦真回到家後就整個人攤在沙發，莫名奇妙地沈思。
若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剛剛程羽威是吻了他的臉頰，還在他耳邊說他很可愛。
天……哪有人會說一個男人可愛的？
翦真再一次撫上被吻的地方，火熱的感覺已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迷惘。
為甚麼要吻他？吻一個不過是小書迷的自己……雖然這吻只是很簡單的、蜻蜓點水一般的小吻，可是翦真還是很驚愕。畢竟……從來沒有男人會對他做出這樣的舉動。
他知道自己是較一般的男人長得細小一點，上大學的時候也曾有男同學追求自己，可是所有人都在知道他有唯美主義傾向後嚇得退避三舍，就連那些男同學也嚇得放棄了追求。
久而久之，翦真唯一的男性朋友就只有路以達，可是路以達從不會吻他，那為甚麼程羽威要吻他？
「莫非他是外國生活的人？所以會有所謂的good bye kiss？」在心中丟出一個藉口，翦真希望找一點可信性高的理由去解釋程羽威的舉動。
可是…他又突然想起程羽威說的那句話。
「對了…追瞳，有沒有人說過？其實你真的很、可、愛﹗」
如果親他只是為了說再見，為甚麼又要丟下這麼曖昧的語句？而且這句話……不像開玩笑…反倒有點像對女子的調戲……莫非程羽威是在調戲他？
「不可能的。」翦真否決地搖頭，他是男人，程羽威也是男人，程羽威幹嘛要調戲他？
「唉……不想了…煩死了。」被程羽威這麼一搞亂，害他都沒有心情做其他的事，翦真閉上眼，就這樣沈沈睡去。
² ² ² ²
再醒來的時候，翦真發覺天空已經一片黑暗，而他的肚子也在咕咕作響。
也是時候去吃飯了……翦真模模糊糊地想，正打算拿起手錶看看現在是甚麼時候，他卻發覺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二時正。
嚇﹗沒想到自己睡了那麼久，翦真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起來，明顯的，他是因為太餓而醒來的。
「糟了……」這麼晚才不會有餐館開門啦﹗那自己的肚子怎麼辦？他可不想就這樣餓到明天哩﹗
在這個時候，電話響起來了。
（喂，翦真是你嗎？）
「路以達？甚麼事？」現在他肚子很餓，沒有甚麼時候和他磨蹭。
（你有空嗎？來酒吧玩哩。）路以達的聲音有點頹喪。
翦真想開口回絕他，但隨即又想……在這個時候會有東西吃的地方也只有酒吧吧﹗而且，路以達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自己，是不是因為他不高興，想找個人來安慰呢？
「好的…哪一家呀？」還是和路以達一起去酒吧吧，反正他也不喜歡一個人吃飯。
（黑孔雀哩……你家隔壁那家地下酒廊。）
「黑孔雀？沒聽過……」翦真皺起眉，都不記得自己的家附近有這樣的酒吧，或者該說，他從來都不會去酒吧玩，所以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吧。
（嗯…你在街口找一個很薄很薄，打鐵做的招牌就是了，入口是向下走的樓梯。）路以達好像沒有甚麼心情去教翦真走路，可是為了找翦真陪伴自己，他還是很耐心地解說一番。
「好的，我很快就來。」翦真點點頭掛上電話。心為自己終於可以吃飯而這興，因為他的肚子餓斃了……
² ² ² ²
翦真花了一點時間才找到黑孔雀的位置。它的招牌真的像一小塊的薄片，若果不是有心要找這間店，也許很少人會看到。
現在是深夜，所以酒吧十分地熱鬧。而這間黑孔雀似乎是就近的紅店，人多而且喧嘩。翦真有點受不了地掩住耳。
「喲，一個人？」正當翦真在尋找路以達的時候，一個男人欺近翦真在他辟邊低語。翦真回頭看向那個男人，呆了一呆。
甚麼一個人？說這話就好像是在跟女孩子搭訕似的。難不成這人以為自己是女孩子？可是自己橫看豎看都是一個男人呀……
「要不要和我喝兩杯？」男人見翦真呆了，更是輕笑地抓起翦真的手，以指腹輕輕地在他的手背上打圈圈，似乎是故意營造煽情的氣氛。
翦真感到莫名奇妙，他很不客氣地抽回手，冷冷地道：「先生，請你放尊重一點。」
男人見翦真對自己沒興趣，也自覺無趣地離去。
這時，翦真才發覺，這間黑孔雀放眼望去都是清一色的……男人﹗雖然在某些角落可以看到有一兩對情侶在親熱，可是從體型就知道是兩個男人﹗很明顯的，這是一間……同性戀酒吧。
怎麼回事？路以達竟然叫他來這種地方？翦真皺起了眉，眼睛猛向四處望，總算看到吧檯上熟悉的人影。路以達身邊放著很多空空的酒瓶……似乎他喝酒喝得很兇。而且他臉紅紅地伏在桌上，沮喪的程度不言而喻。
「怎麼了？你死得這麼難看。」翦真拍拍路以達的肩，雖然他一向都不會碰自己認為不美麗的東西。可是路以達好歹也算是自己的朋友，安慰一下倒是沒所謂的。
「翦真……」路以達抬起自己醉得七葷八素的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埋進翦真的懷裡痛哭。
「喂、喂、喂﹗」壓抑住想推開路以達的衝動，翦真儘可能放輕柔地問道：「你是怎麼了嗎？」
「他不要我了……」路以達哽咽。
「誰呀？女朋友不要你就找別個吧﹗」翦真反反白眼，甚麼嘛？原來這傢伙只是因為失戀了……
「不是…是男的……」路以達哭得更厲害。
「呀？」翦真瞪大眼，剛剛路以達說……那個男的不要他？那麼……他不就是同性戀？
「翦真…我知道你不一定會接受到我這種人……可是我真的很傷心，才想找人安慰我。所以請你先安慰我再罵我噁心吧﹗」路以達好像很認命地說。
「喂…誰說你噁心了？」翦真是覺得沒所謂啦﹗反正男的女的都是愛……有愛總比無愛好，哪像自己想找個伴都沒有。他坐到路以達隔壁的位置，問道：「說吧，發生甚麼事了？」
路以達見有人願意聽他說話，馬上抹抹眼淚，帶著鼻音道：「他說……他要結婚了，所以不能再在一起。」
翦真聽了應了一聲，隨即又看向路以達等他說下去。
「我們…已經八年了……從大學一年級就在一起啦……明明他又很愛我，我又很愛他，可是他說他還是需要一個家庭，不能和我過下半生。」路以達哀哀地道，雖然一個長得蠻帥氣的男人哭起來很難看，可是路以達也顧不得那麼多，因為他真的很傷心哩﹗
「那就是因為家庭壓力逼婚是吧？」翦真點頭應著，這種事小說上常有，只不過主角換成一男一女罷了。
「嗯……可是，我還是很愛他。」路以達抽泣道。’
「那你還在這裡哭甚麼？」翦真白他一眼。
「呀？」
「去追他呀﹗反正你們又不是不喜歡對方。」不需要在意別人﹗翦真突然想起了程羽威那句話。
「可是…我不能給他一個家庭。」路以達有所顧忌地回道。
「你是白痴呀？愛情是兩個人的事，不需要在意任何人，而不論外間發生甚麼事，只要二人是相愛的，就甚麼也改變不了。」翦真說完才覺得這句話很熟稔，其實正是程羽威今天中午跟他說的那番話。
「他真的會和我一起嗎？」路以達已經有了一點信心，可是他還是想尋求一點鼓勵。
「嗯。」翦真笑著點頭，這是他可以為好友做的事。
路以達就像突然回復信心一般，酒醉的樣子在一下間清醒，他道：「好的，我去追他。」
「慢走。」唉……好餓。路以達走後，翦真決定叫一客麵來吃。
雖然黑孔雀是酒廊，但因為有客人喜歡吃宵夜，所以也有提供麵食，翦真就這樣吃著遲來的晚餐。
「喂，一個人嗎？」
又來了……翦真在心中怪叫。已經是第二個人來向他搭訕了……難道他的樣子就那麼好相遇嗎？
「走開。」翦真毫不猶豫地回絕。
「別這樣，你來這個地方也不過是為了找個伴嘛﹗」男子湊近翦真耳邊說話，翦真很惡劣地打了他一巴掌。
「嗚……你、你打我？」男人瞪大眼掩住臉，沒想到翦真會動手打人。
「因為你阻住我吃麵。」翦真毫不在意地繼續吃他的麵。
「你……可惡。」男子舉手拉起翦真，翦真欲反抗，可是由於力不及人而無補於事。
天呀﹗難道吃飯也得被人這樣煩嗎？翦真皺著眉閉上眼，認命地看著拳頭直揮過來…嗚﹗今天是不是他的倒楣日？
可是，預期的痛感卻沒有傳來，翦真驚奇地睜大眼，發覺一隻大掌就擋在他身前，輕鬆地接下了那個男人的拳頭。
「追瞳，沒想到你會來這種地方呵。」帶著笑意的低沈聲音自翦真身邊傳來，抬頭一看，翦真才發覺出手幫自己的人是程羽威。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翦真嚇得大叫。
「我來找朋友的。」程羽威格開男人的拳頭回話。
「可惡，你們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裡﹗」男人動怒地向著程羽威咆哮。
程羽威皺著眉向吧檯喊了一聲，「憲行。」
一名身長有一百八十公分的俊美男子從容走來，看著程羽威時有著朋友的親切感。他很熱絡地搭上程羽威的肩上，問道：「怎麼了？」
「有人找麻煩。」程羽威顯然不想浪費時間在那個男人身上，所以他把擺平麻煩事的工作交給了好友顧憲行，同時也是黑孔雀的打手之一。
「明白。」顧憲行走到那男人面前，健壯的身體很輕鬆地把他拉走。而程羽威看著他們離去時，神色從容地看向翦真。
「你怎麼會在這種地方？」程羽威問，從翦真有點不自在的表情可以知道他不是常來這種地方的人。
「剛剛…那個人是誰？」翦真卻沒有回答，反看著顧憲行離去的方向。唯美主義的他第一次發現除了程羽威外會讓他著迷的人，因為……顧憲行長得很帥。
程羽威皺皺眉回道：「顧憲行，是這裡的打手。」看著翦真眼睛閃閃的樣子，程羽威不自覺地帶點不悅問：「怎麼？看上他嗎？」
翦真馬上瞪向程羽威道：「我只是覺得他長得很好看罷了……而且，我不是同性戀。」雖然對女性也沒有多大的好感，可是翦真認為自己不是喜歡同性的。
「嘖……不就是看上他了？」程羽威不知怎的有點生氣，他討厭翦真看著顧憲行的眼神，甚至希望翦真只看著自己。
嗯？這是甚麼意思？那不就是代表他想獨佔翦真嗎？
程羽威為心生的念頭而挑起眉。對他來說，男女也是沒有所謂的，可是今天中午看到翦真時只覺得他是個很可愛的書迷，萬沒料到現在自己會對他升起……獨佔慾。
翦真聽到程羽威誤會的語氣，立刻不住地搖頭澄清道：「不、不是，我只是喜歡美麗的東西罷了。」不知怎的，他就是不想讓程羽威誤會。
「哦？」沒想到翦真會這麼著緊，程羽威因為他的反應地揚起嘴角，他忍不住想逗逗翦真，便俯身到他耳邊吹氣問：「那麼我呢？喜不喜歡？」
翦真的臉轟的一聲變紅，程羽威的說話令他羞得說不出話來。難道要他親口說他最喜歡他嗎？怎麼開得了口？
「怎麼不說話？你不喜歡嗎？」其實翦真的臉已經表示了答案，可是程羽威存心想逗逗他，才故意這樣問，不過他也想聽翦真親口說喜歡他的呀﹗
「不、不是……」怕程羽威誤會，翦真連忙否認，可是要他說他喜歡他，真的很難開口哩﹗
「那是甚麼？討厭我？」程羽威笑道。
「喜、喜歡……」翦真用微得幾乎不可聞的聲線回答。
「呀？聽不到。」真是……可愛……程羽威從來沒想過男人也可以用可愛來形容，可是翦真讓他破例了。
「喜、喜歡你呀﹗這樣說可以了吧﹗」所謂惱羞成怒就像是翦真現在的情況吧﹗為了避免窘迫，他索性消極地大喊出來了。
「嗯……你真可愛﹗」程羽威看著這樣表情千變萬化的翦真，沒來由地把他緊抱，就好像一個特大號的娃娃一般，翦真真的真的很可愛﹗
翦真沒想到程羽威會這樣抱他，他嚇得呆住了。而且，程羽威已經是第二次說他可愛了，難道他的眼睛瞎了嗎？竟然讚同為男人的自己可愛。
程羽威緊抱著翦真，不知怎的心中竟漲滿了滿足感。他交往過的女人也不算少，可是不管抱著誰，他的心都不曾動搖，可是眼前的翦真竟讓他有一點點……幸福的感覺。
就如程羽威筆下的小說所言，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才會有幸福感，可現在他竟在翦真身上體驗到這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難道說，他喜歡上翦真了？
可是這一切不是太不可能了嗎？他和翦真才第二次見面，哪有人那麼快便愛上對方？而且翦真在他認識的人之中又不是特別美特別出色的人，為甚麼自己會待他如此特別？
正在程羽威思索之間，翦真開口打斷了他的沈思。他紅著臉叫道：「炎、炎寒……放開我，有很多人在看哩﹗」他總算是習慣稱呼程羽威為炎寒了。
程羽威看著翦真緋紅的臉，更是禁不住想親親他的臉頰。天呀﹗他真的對這位男子動心了嗎？不然怎會對翦真萌生慾望？
「那麼……如果只有我們獨處，我就可以這樣抱你嗎？」程羽威想進一步證實自己的心情，因此他想進一步接觸翦真。一直以來，他都是用肌膚間的接觸來確定自己對誰有感覺，因為身體是最誠實的，也因為這樣，和他交往過的女性大多是第一天就發生關係的。嗯？怎麼說得自己好像很沒節操一般？’
「呀？」翦真抬起頭不明所以地望著程羽威，他這話是甚麼意思？而且……程羽威的眼神就好像在誘惑他一般……這種若有若無的挑逗，翦真從程羽威的書中看得多了，他敢肯定這是誘惑他和他親熱的先兆。
可是…天呀﹗他是男人呀﹗程羽威是不是腦子砸壞了？怎會對自己做出這樣的暗示？
「追瞳，我們換個地方好不好？」見翦真呆住不回話，程羽威展開進一步的攻勢。「去你家？還是去我家？」
翦真甩甩頭，雖然程羽威說著這麼奇怪的說話……可是，也許程羽威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啦﹗又或許他只是把自己看成一個較親近的朋友。總之，程羽威不可能是在誘惑自己和他發生關係，因為程羽威看起來不像是同性戀……拚命找了一大堆藉口說服自己，翦真終於回答道：「我們……到我家去吧。」
可是翦真似乎沒有注意，不是同性戀的人是不會隨意在同性戀酒吧出現的。
²
²
²
²
「請、請進……」翦真滿臉通紅地跟貼在自己身後的程羽威說話。事實上，他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了，因為在回家的路上，程羽威竟然用手環著自己的腰，怎麼甩也甩不掉，而且他還調笑般說自己的腰很幼，抱起來……很舒服。
「你怎麼了？臉那麼紅的？」程羽威知道翦真怯於和自己有過度的接觸，可是看到他頻頻露出這麼可愛的表情，他又按捺不住的想要好好逗弄他，所以他故意向翦真做出一些親蜜的舉動，目的只想看到翦真手足無措的樣子。就像現在，他很親澀地把翦真按在自己懷中，手輕撫他緋紅的臉頰，想當然耶翦真的臉是紅得不能再紅的了。
「你……你不要靠這麼近啦。」翦真搖搖頭躲開程羽威有意調戲的手，想要和他劃分距離，可是程羽威就像是八爪魚一般死黏著他。
「為甚麼？你不喜歡我嗎？」程羽威明知翦真在害羞，可還是說話來難為他，呵﹗誰叫翦真那麼可愛。
翦真心跳急速，他真的很介意程羽威這麼親澀的撫觸。本著自己是一個有話直說的人，在程羽威多番戲弄之下，他終於按捺不住地大喊出來。
「你再這麼接近我，我可是會發情的﹗」
「呀？」
「所以、所以…你就不要靠我這麼近啦﹗」嗚﹗丟臉死了。程羽威一定以為他是變態，竟然親口說自己會對一個男人發情……翦真如此想著。
正當翦真不知怎麼辦好的時候，程羽威卻笑開臉來，而且那笑著的樣子帶了一點無可奈何的寵溺。這突同其來的轉變令翦真呆住了。
「哈……你哦，真的很可愛……」程羽威按著肚子，他笑得肚子痛了，淚水都擠出來了，可是看著翦真可愛的模樣，他就一陣笑意。
「不、不准說我可愛﹗」甚麼嘛？老是說自己可愛。可是自己是堂堂正正的男人哩……翦真不滿地嘟起嘴巴。
卒不及防，程羽威就在翦真嘟起的紅潤小嘴上親了一口。
「你……」翦真呆了一呆又反應過來，他過度驚嚇地掩住自己的嘴巴。上一次程羽威親他的臉頰時，他可以把這舉動看成是禮貌上的告別吻，可是現在又不是告別，而且程羽威親的是他的嘴巴。那……到底是甚麼意思？莫非程羽威真的是把他幫女人一般調戲？
「追瞳，你的一舉一動真的很可愛。可是你就是太可愛了，才會老是猜不透我對你的意圖。」程羽威深遂的雙眸凝視著翦真，那一瞬間，翦真真的以為自己要陷入他的眼睛當中。
「甚、甚麼意思？」翦真聽到自己的牙縫很勉強地擠出了一句疑問。
程羽威撿起戲謔的表情，一表正經地問道：「如果我說，我對你有慾望，你會怎樣？」
「慾望？甚麼慾望？」翦真不明所以地問，難不成程羽威要抱他？可是…他是男人哩﹗是乾癟癟的男人哩﹗不可能的吧﹗
「我想抱你，如果我這樣說你會怎樣？」程羽威不再繞花園，他開門見山地直說。
轟的一聲，翦真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臟難以置信地震了一震的聲音，若不是程羽威及時扶著他，他必會因抓不住中心而跌坐在地上。
「你……說多一次？」
「我想抱你，可以嗎？」
「嗚……」翦真掩著頭，釐不清自己是甚麼情緒。被一個男人說想要抱他，他卻沒有厭惡感，當然也不可能有好感。可是他真的不懂怎麼形容這是甚麼心情，他不會掛斥程羽威抱他，因為他喜歡接近美麗的東西，而且程羽威更是他最仰慕的小說家。可是……一切只能說是發生得太突然了，所以讓他有點…不知所措吧。
「我們…才見不到兩次面。」翦真試著找出藉口拒絕程羽威，同時說服自己不要這麼隨便。
「可是我自問很了解你，而且你也從我的小說中了解到我是個怎麼樣的人，所以我們也不能說是不認識吧。」程羽威靈巧地推卻了這個藉口。
「可是…太快了，而且……我們又不是甚麼親密關係……怎麼突然要……」翦真的聲音越來越少，提出的藉口也越來越勉強。
「對我來說，你是目前為止第一個讓我有想強烈擁抱的慾望的人，我想……我對你，是有一點點的喜歡。而你也說你仰慕我，彼此對彼此都有好感，這樣不就行了嗎？」程羽威不死心地勸說，而且看著翦真左右為難的樣子，他知道翦真已經有點動搖，所以他乘勝追擊。
「可是……我是男人哩……乾癟癟的身體抱來也沒有用呀﹗」翦真再三推卻，可他卻沒發覺說這句話就像是害怕程羽威嫌棄自己一般。
「沒關係，對我來說只要有感覺就好了。」程羽威抱起翦真，為免他又扯出一些奇怪的藉口，他很不客氣地封住了他的小嘴。
「但…唔……」翦真被程羽威吻著，本來還想說甚麼的嘴巴到後來可說是發不出聲來。
為甚麼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雖然程羽威是他一直愛慕的作家，可是他們只見過兩次面哩﹗根本就不了解對方……更奇怪的是程羽威竟然說對自己產生了感覺，這是甚麼意思？難道他不論是誰，只要有感覺就想弄到床上去的嗎？
想到這裡，翦真突然呼吸一窒。從沒想過，這樣的心情叫做心痛。
對程羽威來說，他只是一個過客。不過是因為有了一小點的感覺而要和他發生關係，事實上，他們之間一點感情也沒有。也許程羽威只是一時的對自己旌生了好感……想到這裡，翦真突然覺得胸口好痛。可是他沒有時候去細想，因為程羽威的動作讓他完全清醒。
下身觸及冰冷的空氣，翦真猛然發覺自己的褲子已在不知不覺間被程羽威扯下，露出修長但稍嫌倉白的雙腿。
「追瞳，你很美，可是瘦了一點。看到你這麼虛弱的樣子，我就恨不得自己能在你身邊，把你養得胖胖的。」程羽威愛憐地撫上翦真的臉頰，著迷地道。
留在我身邊？甚麼意思？翦真泛起一抹自嘲的微笑。他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雖然程羽威只是一時想找他來逞慾，可是當他溫柔的眸子對上他時，他還是很想相信他說的話都是對的。
如果，自己今天獻身給程羽威，二人的關係又會不會有變化？如果翦真拒絕他，二人是不是就要結束了？還是……其實根本就沒有開始？
翦真為自己心裡這些愚蠢的念頭笑著，男人的身體和愛是分開的，同是男人的他又怎會不明白？可是剛剛……他竟想要像個女人一般向程羽威實踐『米已成炊』這句話，甚至……想和程羽威維持關係？
突來的醒悟，讓翦真發現自己愛上了程羽威。
是不是有點可悲？在程羽威找他縱慾的時候，他竟然發現自己愛上了程羽威。程羽威不可能愛上身為男人的他，雖然他可以和男人上床，但不代表他會愛男人，因為愛一個人，不是在床上配合得好就行的。
為甚麼自己會在這個時候醒悟？對一個見面不過三次的男人動心，而且還希望留在對方身邊，翦真突然有點傷心。
程羽威不知道翦真內心的掙扎，他吻著翦真的肩頭，手有著技巧地撫翦真的身體。做愛這回事對他來說一點也不陌生，所以他很簡單便可以引得翦真起反應。對他來說，翦真不是他的甚麼人，只是純粹覺得他有點可愛，才想和他做做看。
兩個人從大廳吻到睡房的床上，雖然肌膚緊貼，彼此緊緊地抱著，可是他們都有不一樣的心思。程羽威想著要怎樣得到翦真，而翦真因發現自己愛上了程羽威，更是拒絕不了地和他做愛，只希望二人能維持親密的關係。
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渴望著彼此的身體。也因為這樣，二人貼合得不可分離。
「追瞳，你好可愛，我真的被你吸引了。」程羽威看著翦真因情慾而迷亂的臉，看著翦真的眸子染上和自己相同的色彩，他張狂又自信地笑了。
「嗯……炎、寒……」翦真才一開口，程羽威又低下頭去吻他，二人的衣服都在不知不覺間褪去，獨留赤裸的身體，灼熱地緊貼著。
程羽威抱著翦真贏瘦的身軀，平坦坦的沒有曲線，可是感覺卻比任何一個他抱過的女人來得強烈，如果以獵人來比喻程羽威，翦真就是他一直最渴望得到的獵物。
「唔……」當程羽威以舌尖舔弄著翦真胸前的突起時，翦真不自覺地仰起頭叫喊。他沒有任何性愛的經驗，所以只得任由程羽威擺佈。在程羽威技巧的挑逗下，他可以感覺到自己每一條神經都緊張地繃緊，當程羽威一次又一次地帶給他陌生的感覺時，他都會以為那些神經都會斷裂，可是沒想到不但沒有，反而令它們繃得更緊，在承受程羽威下一次的挑逗時也就更加敏感。
「不、啊……」就在程羽威掌握翦真的男性象徵，輕輕搓弄的時候，翦真發出了愉悅又羞怯的吟叫，他無法相信這麼惑人的聲音是從自己的喉頭滑出的，他驚慌地掩住嘴巴。
「別這樣，我喜歡聽你叫。」程羽威蹙眉把翦真用以掩嘴的手拉到唇邊輕吻，富男性魅力的眸子看著翦真紅通通的臉，愉悅地笑起來。
他是真的覺得翦真很可愛。不管是他害羞的樣子、生氣的樣子、情慾高脹的樣子他都好愛，因為翦真總是能挑起他的慾火。說起來，這也是他的第一次瘋狂地想要一個人。
雖然不知道自己對翦真是甚麼一回事，可是程羽威根本不會考慮那麼多。他在心中決定要把翦真留在身邊，直至……他對他失去興趣為止。
「炎寒…我……」翦真覺得自己的身軀被程羽威弄得快要失控，他難耐地望著程羽威，看要渴求一些更強的接觸，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程羽威顯然知道翦真需要甚麼，他的手指緩緩探入翦真體內，輕柔地搔挖他柔軟的內壁。力度雖輕，卻令翦真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敏感。
「我……唔﹗」翦真甩著頭想要打拒這種感覺，可是只覺得無措，他緊抱著程羽威讓他帶領自己走到一波又一波的情慾狂潮。程羽威在按摩足夠後換上了自己的灼熱，深深地埋入翦真的體內抽搐。
「嗯……啊……」理智已經被沖散，翦真只能抱著程羽威無助地哭喊。下身是很痛，可是同時也帶有甜蜜。他因為程羽威的律動而流出眼淚，分不清那是因為快感的愉悅，還是深知二人只能把握這短短的時機來感受對訪而哭喊。
² ² ² ²
清晨六時正，陽光射進一所不太華麗，但是尚算簡潔的公寓。床上躺著兩個不著寸褸的男人，也就是昨夜一再歡愛的翦真和程羽威。
翦真清澄的眸子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他平常都不會在這麼早的時間起來，可是昨夜，他真的睡不著。
和程羽威發生關係是他的選擇，因為他知道自己喜歡上程羽威，故很想留在他的身邊，和他有更深的接觸。可是，在昨天的歡愛中，翦真覺得一切都離自己的想望太遠，越是和程羽威的身體貼合，他的心靈就越悲傷，到了最後，他甚至痛苦得哭了出來。
為甚麼會這樣？對愛好美麗的東西的他來說，程羽威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和他上床也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而且程羽威一直也很溫柔，在過程之中總是顧及翦真不讓他受傷。可是，面對著這麼好的程羽威，翦真卻難過得想哭。
那是因為他不屬於他。
不管二人有了多少次的交合，程羽威愛的都不會是翦真。這項認知令翦真的心淌血，是他主動答應接受程羽威的，目的是不管一切也想待在他身邊，可是在接納以後，他卻傷心了，因為程羽威的心不在他。
翦真閉上眼輕吐口氣，因為昨天哭了的緣故，他的眼眶至現在為止也是紅組的。猶記得昨晚當他不自禁哭起來時，程羽威是怎樣溫柔地安慰他，還問他是不是他弄痛他了。可是，他的溫柔對翦真來說卻是一種折磨，因為溫柔的程羽威令翦真更不想離開。
「醒了嗎？追瞳。」程羽威張開眼，看到的是翦真發呆的樣子，可愛得不得了﹗讓他情不自禁地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嗯。」翦真回擁程羽威，他知道自這張床上起來後，他或許就不再和程羽威有甚麼關係，所以他很想把握現在的時間。至少，在這張床上，程羽威的心有他。
「追瞳，你喜歡我嗎？」沈默沒多久，程羽威便問著翦真這個問題。
「喜歡。」翦真打從心底說，若不喜歡，他又怎會和程羽威發生關係？
「我也好喜歡你。」程羽威把翦真更貼近地抱進自己的懷中，既然大家都喜歡對方，那不就是兩情雙悅了？那麼他就可以和翦真在一起了。
你的喜歡和我的喜歡是不同的。翦真在心中嘆氣，程羽威不可能是真的愛上了自己，但是自己對程羽威卻動了情。程羽威也許只是一時的迷戀，但是對他來說，卻是觸動真心的愛戀。
「追瞳，你是我最喜歡的人。我自問從來都沒有過像對你一樣那麼強烈的感情。」程羽威抱著翦真，滿足地低喃。
「嗯，我也是。我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翦真笑著回應。
「我想，你對我來說，是特別的。」程羽威柔柔地道。
「炎寒，時候不早了，把衣服穿上，你要上班吧。」翦真卻在這個時候轉移了話題，因為他怕……再聽下去會按捺不住哭了出來。
「再等一下啦。」程羽威捨不得放開翦真，因為感受他的體溫的感覺太美好，他很想好好把握住。
「不行。你要上班去。」翦真也希望待在程羽威的懷中，可是為免自己越陷越深，他推開了程羽威的懷抱，率先從床上爬起來。事實上他沒有甚麼工作要做，但是為了不想再聽到程羽威的甜言蜜語，他違背自己的意願放開了程羽威。
「我下班約你去吃飯。」程羽威沒有在意那麼多，他套上自己的長褲，溺愛地在翦真的唇上輕吻。
「嗯，甚麼時候？」翦真替程羽威穿上襯衫，雖然是很簡單的動作，但卻充滿著親澀的味道，這讓翦真的心滿溢著幸福感。即使是這麼一刻，他也很高興替程羽威穿衣的是自己而不是任何一個女人。
「六時左右。我打電話給你。」程羽威看著情人的臉，覺得心中有點不知名的滿足感。如果，翦真永遠也在自己身邊，那會有多好？
「好的，你快走吧，不然就遲到了。」翦真笑了笑，推著程羽威出門。’
門啪的一聲關上，背倚著門的翦真滑在地上，嘴角雖然擒著幸福的笑，卻不自覺地滑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