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條不太熱鬧的街道上,三三兩兩的行人提著輕鬆的步伐走著。其中有一位長得特別英挺俊逸的男人,穿著一身豪氣不羈的衣服及佩戴著醒目的墨鏡。他邁著自信的步伐輕鬆地走著,一舉手一投足都有著特殊的魅力,令不少行人都向他投以注目禮。
男人走到某一個不太顯眼的樓梯口,在下樓梯前摘下了墨鏡,向一旁的小巷處喚道:「出來吧。」
小巷中走出一位與男人長得同樣英挺的男子,只是男子眉間有著深深的皺紋,表現他正處於苦惱的邊緣。
「不進來嗎?」男人把墨鏡收進口袋,續道:「這樣等下去是沒有用的,行動才是重要。」
「我沒有面子見他。」男子的眉在聽到男人的說話後皺得更緊,眼眸中除了苦惱,還有著自我歉疚。
男人似乎也不是一個強人所難的人,只見他不在乎地鬆鬆肩,揚起魅力的嘴角道:「隨便你,只是你真的有把握他不會在原諒你之前愛上別人嗎?」
男子沈聲道:「我不是來追求他的。」
「是這樣的嗎?」男子認真的說話換來男人的輕笑,然後男人往地下樓梯走去,消失在一雙精美掛有孔雀羽毛的木門之後。
男子神色複雜地看著這雙木門,他要找的人就在這雙門之後,可是他自己卻怎樣也沒有勇氣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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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孔雀是一個臥虎藏龍的地方。
說是臥虎藏龍,不是因為這裡有大人物來光顧,而是店中的職員,有好一半以上都是質素極高的美男子。
黑孔雀的老闆莫子詡是這一帶有名的男子,他長得十分有魅力,聽說好幾個正常男人在見到他以後就一心決定投入同志的生活,由此可知莫子詡有多麼吸引。
可是莫子詡已經名草有主,黑孔雀的熟客都曉得,莫子詡有一個長得又可愛又稚氣的小戀人,名叫水水。水水眼睛大大惹人憐愛,性格羞怯又天真,男人看了只會一逕想要疼愛他,如此出色的戀人,莫子詡是不可能拋棄他去琵琶別抱的了。
除了黑孔雀的老闆,早前來的客人都會看到黑孔雀吧台每天晚上都會準時坐著一位長髮美人。這位美人戴著酒紅色的墨鏡,喝著美酒的一舉手一投足都散發著高貴的氣質,他的名字叫許冰磧,聽說是老闆公認的情人,可是到後來不知怎的和老闆分了手,去與老闆的弟弟,也就是商業巨賈莫子翱在一起,從此就再也沒有在黑孔雀裡出現過。
黑孔雀裡還有一對特別的人物,他們經常出現,而且有些時候還會惡形惡相,可是他們卻是某些客人特意前來的目的。
那一對人物就是黑孔雀的兩位打手,所謂打手,也就是維持酒吧和平環境的主要功臣。
這兩位打手有著極端的美貌,一位危險魅惑,不論男女看了他只怕都會三魂掉了七魄,另一位就是美得驚心,誘人得只要是男人看了都會大大失神的美男子。
長得危險魅惑那位叫作顧憲行,他沈穩成熟,是個十分可靠的人。言談間都帶著機智及幽默,當有人在黑孔雀裡鬧事時,他只要使一個眼神就讓人感到不怒面威,那些鬧事的人也就會馬上夾著尾巴逃走。
另一位長得美麗誘人的打手叫作易凝灰,他平常言笑可親,可是一旦遇上蓄意來壞事的登徒子,他就會人格大變的冷凝著一張臉罵人,而且打起架上來可說是絕對的有力,不少來黑孔雀鬧事的人都由最初小看易凝灰,到後來對易凝灰聞風色變,可以知道他是個怎樣特別的人。
而最近,聽說黑孔雀又多了一個奇人。那是一位長得又高又帥的男人,可是他每次都是站在黑孔雀門前那段地下樓梯,一句話也不說,像是等著甚麼人一般。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可是就是覺得,這個男人的長相和氣質比店裡的風雲人物一點也不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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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和守在樓梯的男子告別後,推開了黑孔雀的木門,帶著自信的步伐走了進去。
「憲行﹗」一位一身黑色緊身裝束的美麗男子走上前,笑著舉起一隻手。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顧憲行帶著笑,伸手在美麗男子的手上拍了一下。
「別把我說得像隻懶洋洋的豬。」美麗男子撇撇嘴,不滿地道。
「你不是嗎?」顧憲行低沈地輕笑,瞬那間,黑孔雀的客人都看著他和美麗男子,仰慕毫不保留地投影在眼眸之中。
「哼……」易凝灰不滿地抿著唇,和他同是打手的顧憲行是個很成熟很穩重的人,可是卻老喜歡說些話來損他﹗
「子詡呢?」顧憲行笑了笑來回應易凝灰的賭氣,然後問道。
「水水剛剛打了個電話來,子詡回去了。」易凝灰走到吧台點了一杯雞尾酒,道。
「是這樣呀……子詡那傢伙,到底何時才會帶水水給我們見面?」顧憲行誇張地嘆一口氣,道。
「讓你這種人見他,只會讓水水有不好的陰影。」易凝灰馬上回嘴。
「才怪。當水水看到我這麼一個文質彬彬的人,一定會對黑孔雀的印象上升數十倍﹗」顧憲行笑著自豪道。
「不要臉。」易凝灰白了他一眼,自顧自的走到工作崗位。
顧憲行笑了笑也回到自己看守的位置,對於等在黑孔雀門外的男人,他半句不提,那男人是來等易凝灰的,他不需要別人告訴易凝灰,只希望易凝灰能親自發現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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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凌晨二時正,黑孔雀還沒有打烊,可是易凝灰覺得有點累,所以打算先回家睡覺。
街道黑暗一片,只是偶爾有幾支昏黃的街燈。易凝灰一身黑色的衣服使他隱沒在黑暗之中,彷彿快要消失一般。
好累……不知怎的,頭重重,全身軟軟的,也許這陣子工作太忙,累得病了…
易凝灰撐著疲憊的身子,慢慢走在窄暗的巷子中。平常他是走大街的,可是今天為了早些回家,他決定抄小路。
好累哦…回家一定要好好睡一覺。
就在易凝灰這樣想著之際,一隻粗壯的大手突然從後掩住他的口鼻,他敏感的神經雖然因為疲倦而慢了一點,可還是奮力掙扎起來。
「啊﹗」易凝灰推開那掩住他口鼻的大手,用手肘把身後的男人一把頂開。當他轉過頭時,卻發覺已經有好幾個男人站在他身後。
我真是大意……
易凝灰在心中警戒,早知如此,他就叫顧憲行送他一程,現在自己累得使不出力,要對付這麼多個男人,只怕有點困難。
「易凝灰,你逃不掉的,乖乖讓我們消氣吧﹗」剛才被易凝灰打倒的男人捂著肚子,雖然有一點點痛,可是看起來今天的易凝灰狀態很不好,而自己那方又人多,看來今天真是走運了。
「你們是甚麼人?」易凝灰瞇起美眸,冷冷地注視著眼前幾個神情猥褻的男人,語氣滲著無情。
「哼,臭小子,你記得上週來黑孔雀的魏老大嗎?他被你拒絕,過不下去,所以我們就替他報仇。上了你這小子讓你以後也不能在人前裝高貴。」男人粗聲粗氣地道,從他淫穢的微笑可以知道他正處於色慾昏天的情況。似乎『替老大報仇』只是一個藉口,真正的目的還是覬覦易凝灰的美貌。
「哈……」彷彿聽到最好笑的笑話,易凝灰抓著眉微笑,滿不在乎地回道:「真是怪了,魏老大他不是笑著跟我說他會等我的嗎?更何況他的事,又何時到你們這些嘍囉插手了?」根本就是一大埋爛藉口﹗
「你…你少費話,總之我們就是人多,今天無論如何也要上了你替我們老大報仇。我看你今天樣子不太對勁,是有病了吧?看來也使不出力對付我們了,哼哼,易凝灰你真是不幸運。」那男人馬上用大嗓子喝罵掩飾自己被揭穿的心虛,並向身旁兩個男人下眼色動手。
易凝灰馬上凝神擺出幹架架子,可是他的身體就是有點力不從心,這令易凝不覺皺起了眉。
那幾個男人見易凝灰一臉病容,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分散起來把易凝灰包圍在一個圓形中心。
「可惡﹗媽的……」易凝灰搖搖頭想辰要集中精神,無奈暈眩的感覺不斷地襲上腦袋。
「動手﹗」為首男人一聲令下,其他幾名男人也都上前想要抓住易凝灰,易凝灰起初還勉強踢開他們,可是後來卻開始感到乏力,甚至被揍了好幾拳。
該死…全身都不聽話,使不出力來﹗
易凝灰在吃了幾拳後漸漸無力,只覺得一陣暈眩感襲上腦袋。就在男人帶著淫靡的笑容想要拉起易凝灰的衣襟時--------
「碰﹗」一記重拳從後襲上男人的背,男人悶哼一聲,倒在地上。他的同伴聽到這聲音,也都轉過頭來,隨即吃了兩記重拳,應聲倒地。
誰?
疑問閃過易凝灰心底,他下意識看向拯救了他的人,卻因此而呆住了。
這位仗義出手的好人,有著一張有魅力的剛毅臉龐,精瘦壯健的身型,是個別人看了都會不住讚嘆的男人。
可是,讓易凝灰呆住的不是因為男人的外貌。
那張臉,雖然是長大了,脫去了稚氣,可是易凝灰就是記得。
「小灰,你沒事嗎?」低沈的嗓音,和易凝灰所認識的人不同,男人長大了聲音就會變得低沈,這是必然的事。
寒洛痕……不管多少次,也無法從易凝灰的夢魘中消去的陰影………
「小灰?」見易凝灰不回答,寒洛痕以為他是嚇壞了,正想伸手拍拍他的臉頰…
絛地,毫無預境地,易凝灰揮出拳頭往那張好看的臉揍去。
「唔﹗」因為沒想到易凝灰會動手,寒洛痕根本無從閃避,吃了一拳後摔倒在地上。
而易凝灰則慢條斯理地理一理剛才被抓亂的衣襟,美麗的水眸濛上一層冰霜。
「小灰……」寒洛痕掩住被打的臉,為甚麼會被打,他在心中早有幾分了然。易凝灰果然還在恨他,恨他的背叛,恨他背棄了從少到大的摰友。
「閉嘴,這名字不是你叫的。」易凝灰冷冷地斥道,剛離開台灣時,他還不怎麼恨寒洛痕,可是唸了書幾年後,他結識了一位和寒洛痕認識的朋友,並聽到他在台灣幹了不少荒唐事,像是玩弄甚麼樣的女孩,在街頭生甚麼樣的事,這令易凝灰開始對寒洛痕產生反感。
「小、…易凝灰…」本來還想叫小灰的,可是當接收到易凝灰冷冷的一瞪後,寒洛痕馬上改口,「我…我不奢求和你做回朋友……可是,請你原諒我。我知道你很恨我…可是……我很內疚,希望你能原諒我。」寒洛痕一臉認真地道。
「哼。」勾唇微笑,易凝灰不冷不熱地反嘲道:「對你這種口蜜腹劍的人,我又怎能再天真地相信你?搞不好你的道歉是假的,暗地裡又在設計甚麼計劃利用我,我不得不防。」
「易凝灰……我承認,那時我是真的因為錢而把你給我爸…,可是我是有原因的。那時我不得不這樣做,現在回想起來,我卻後悔得不得了。而且,現在我已經有了自己事業,錢這種東西一點也不缺乏,又怎會再要利用你進行甚麼計劃呢?」寒洛痕苦笑著辨解道。
「我沒有興趣知道你現在怎樣過。總而言之,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糾葛,談甚麼原諒不原諒的事太幼稚了。以後你和我不再相干,算是沒有認識過,行了吧?」易凝灰撥撥被微風吹亂的短碎髮,以著不太在乎的語調道。而事實上,他的確很不想再見寒洛痕,可是卻不希望把他當作沒有認識過的人。因為怎樣也好,他也曾經是自己的好朋友。
可是易凝灰又不想和寒洛痕回復朋友關係,即使是普通朋友也不要。一想到寒洛痕對自己做了那麼過分的事,自己卻狠不下心去恨他,就覺得自己窩囊得不得了。
「小…易凝灰,難道我們就不能當個普通的朋友嗎?你……真的這麼恨我?」寒洛痕的眸中,有著一點哀傷。這個看起來強勢的男人,在易凝灰面前,卻是這麼軟弱,只消一句話,就能把他刺傷。
「你試著讓你最好的朋友把你賣給他的老爹強暴,你就會明白這是甚麼回事。」易凝灰淡淡地笑,過去的事在這一刻提起來,就像是過眼雲煙。
「我……對不起,我知道那件事對你來說傷害很大。可我還是希望你原諒我,至少,不要把我當成一個不認識的人。我希望我們還是朋友。」千言萬語,寒洛痕還是只懂說那一句:對不起。
「你廢話都說完了?」沒有作出正面回答,易凝灰這樣問道,見寒洛痕沒有回應,他笑著道:「要找我,就來黑孔雀,可是我不肯定自己會不會原諒你,也許看到你也會當作沒看見你。不過你還是可以來黑孔雀的,哪天我心情好,說不定會和你聊上兩句。現在我要回家了,有機會再見。」
說罷,易凝灰轉身離開,寒洛痕沒有攔他,只是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拳頭握得死緊。
「小灰,到底要怎樣你才原諒我?」寒洛痕低聲喃喃,懊惱的心情難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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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易凝灰下意識醒了過來,可是他感到眼睛酸澀,全身都燙得不得了。他知道自己一定是發燒了,看來今天還是提不起力去工作的了。
易凝灰打了個電話告訴莫子詡他要告假,莫子詡是個友善的人,他慰問了易凝灰幾句後就給了他兩天的假期,說是病時若不徹徹底底地休息,搞不好會累壞了身體。易凝灰感激莫子詡的體貼,掛了線後就沈沈睡去。
不曉得睡了多久,易凝灰就聽到外頭傳來門鈴的聲音。他猜不出這個時候會有誰來找他,加上自己根本就沒力氣下床,所以只好不理那道鈴聲,讓對方以為自己出門去就算了。
可是沒料到,門鈴聲不但沒有減退,反而越變越急促。易凝灰皺起了眉,他的眼睛酸澀得睜不開來,更莫說去應門。可是那個按門鈴的人似乎算準了他一定在屋裡一般,更用力地按著門鈴,易凝灰只好受不了地用枕頭掩住耳朵。
過沒多久,門鈴總算停了,易凝灰正想著自己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卻聽到了粗暴的拍門聲。易凝灰感到頭好暈,覺得那些拍門聲好像鎚子敲在他的腦袋一般,他更用力把枕頭朝自己的耳朵處按去,還用被子蓋住了全身。
不知道過了多久,拍門聲終於靜止了,外頭一下子沒有了聲音,易凝灰只覺全身都放鬆下來。他不知道來的人是誰,可是他不想別人吵著他休息,特別是在這個病重的一天。
很可惜,老天爺似乎故意和易凝灰作對。來的人是沒有再拍門、按門鈴,而是從易凝灰睡房中打得大開的窗戶爬進來。
易凝灰聽到腳步聲,嚇得馬上睜開了眼睛,因為眼睛還有點痛,他只好半瞇起來。可是他的確清清楚楚地看到,從他的窗子爬進來的人,是寒洛痕。
「小灰,你怎樣了?還好嗎?」在易凝灰還來不及責備寒洛痕擅闖民居前,寒洛痕就緊張得馬上衝到易凝灰床前,大掌貼上他發熱中的額頭。
「寒………」
「哇﹗你的額頭很燙。看來是發燒了。你在這裡等等,我馬上去拿毛巾給你。」寒洛痕緊張地打斷了易凝灰的說話,馬上又往房外奔去,沒多久,他就拿著一條被冷水冰過的毛巾來。
「寒………」
「怎麼了?很難受嗎?我看你一定還沒有吃飯。我馬上去給你煮,你睡一下吧﹗」寒洛痕用毛巾替易凝灰抹了臉,然後摺好疊在他額上,還細心地替他蓋好被子。
「喂………」易凝灰抓著寒洛痕的衣襬,他想問寒洛痕為甚麼他可以這麼不要臉地衝進他的房間。
「怎麼了?小灰。你從前就是這樣,生了病就會抓著我不讓我離去。」寒洛痕撫著易凝灰因為發熱而陀紅的臉頰,無視易凝灰即使虛弱也強反出來的白眼,露出愛憐的微笑道:「你放心,我弄些東西給你吃,一會兒就來陪你。」他還安撫似地拍拍易凝灰的胸口,然後站起身往廚房走去。
誰叫你來陪我﹗易凝灰在心中罵道,然後咕噥一聲鑽進被子中,臉頰又變得更紅。
對了,為甚麼寒洛痕會對我的家這麼熟悉?……在睡之前,易凝灰有了這樣一個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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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凝灰醒來的時候,嗅到一陣食物的香味,而伴著香味面來的,是肚子餓得咕咕大叫的聲音。
全身都重得不得了,這是病後必會發生的情況。易凝灰翻了個身,在整理一下思緒,明白發生了甚麼事後,遽地起床。
寒洛痕﹗
翻開被子,雖然身體還有點累,可是易凝灰還是強撐著身子奔出房門。
他………走了嗎?
易凝灰在客廳看到放得整整有條的碗筷和粥品,可是卻只有一人份。不知怎的,明明是不希望再見到寒洛痕,明明恨他恨得要命,可是在發現他走了之後,心卻有點空虛。
易凝灰不由得有點生氣,寒洛痕這樣算是甚麼意思?既不明就裡地走進別人的家,又不明就裡地替別人預備好早餐,卻又就這樣走了………
就在易凝灰思考之時,他不經意聽到廚房傳來摔倒東西的聲音,他馬上走進廚房去。
「洛﹗」易凝灰看到地上碎了一地的碗及寒洛痕手指上的割傷,馬上二話不說地走上前抓起他的手察看,還邊看邊罵道:「你這個笨蛋﹗如果不會做菜就不要勉強﹗你看,手指都割倒了﹗」
易凝灰隨即一愣,他不是很討厭寒洛痕的嗎?為甚麼會這樣關心他?
「小灰……」寒洛痕更是吃了一驚,睜大眼睛看著易凝灰。
「哼………我只是不想你的血弄污我家罷了。」易凝灰偏過頭,用著毫無說服力的語氣辯駁道。
「嗯…」寒洛痕露出微笑,看來是知道了易凝灰在強撐。
「喂﹗你那個笑容是甚麼意思?我告訴你,我最討厭的人就是你。你礙眼死了,再笑下去我就把你趕出去。」易凝灰的臉有點紅,看著寒洛痕出乎意料之外的俊朗笑容,不自覺有點不好意思。可他還是硬著口氣道。
「是……是……小灰,我做了粥給你吃,你快點去客廳。」寒洛痕笑著點點頭,推著易凝灰往客廳去。
「不准笑﹗還有……不准你再叫我小灰﹗」易凝灰瞪著寒洛痕。
「好的……那叫凝灰可以嗎?」寒洛痕用著受不了的語氣笑道。
「哼……」易凝灰沒有再理會寒洛痕,如果可以,他希望寒洛痕不叫他的名字,因為當他聽到寒洛痕以他低沈的聲音喊自己的名字,心裡就會莫名有氣。
寒洛痕笑了笑,溫柔地捧上一碗粥,道:「來,快吃吧﹗你剛剛病好,身體還很弱,得吃點粥補充一下營養。我說呀……你平常一定是工作得太辛苦了。」
「我要問你一件事。」沒有理會寒洛痕口中的關懷,易凝灰冷冷地道。
「甚麼事?」
「你為甚麼知道我的窗子沒有關?還有,你為甚麼會來我家的?」易凝灰問道。
「這個嘛……因為凝灰你呀,從小到現在都不喜歡讓房間的窗子關著,老說甚麼『外面的空氣清新嘛﹗』的可愛說話,所以我就曉得你不會關窗子。而來你家嘛……是因為我去了黑孔雀,聽你老闆說你病了,所以馬上就來。」寒洛痕很聽話地把稱號改成了『凝灰』。
「我病和你來不來又有甚麼關係……」易凝灰咕噥著,他才不信像寒洛痕這樣假好心的人會特意來關心他。
「因為我擔心你。你不原諒我也好,不相信我也好,我還是想你把我當成好朋友。」寒洛痕苦笑。
「可是……你不是討厭我嗎?你和你爸…對我做那樣的事……」易凝灰低下頭,雖然在外國唸書時他訓練了很多的勇氣及變得更成熟更穩重,可是每次一旦面對寒洛痕那件事,他就會再次回到當時的易凝灰,那個受盡侮辱也忍氣吞聲的易凝灰。現在,易凝灰正學著如何面對這件事,這件事在他心中可說是不可磨滅的痕跡,可是他會學著面對,直到能夠不在乎為止。
「凝灰……那件事不是因為我討厭你。只是……只是……」每次說到原因,寒洛痕就躊躇起來。
「只是?」易凝灰沒有看寒洛痕,他害怕……他害怕在寒洛痕臉上找到任何欺騙的神色。
「我……只是……」寒洛痕猶豫了一會,然後像是灰心似地嘆一口氣,「對不起,我不能說。可是我是有苦衷的,希望你能明白。」
「我不明白。」易凝灰搖搖頭,「你不說原因,我又怎會明白?我不明白的話,又怎能原諒你?」
「凝灰……我不能說。」寒洛痕苦惱般搔搔頭,看著易凝灰的樣子除了難堪還是難堪。
「你不能說?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有理由嗎?」易凝灰帶著嘲諷意味地問,在他心中,寒洛痕的遲疑就有如拖延一般。
「不是…我……凝灰,你一定要相信我。」寒洛痕不知所措地緊抓著易凝灰的肩頭,想從他的眼中找到一絲的信任。
「哼,信你?」易凝灰冷笑,拍掉寒洛痕的手,「當年對我做那件事卻說不出理由,現在還指望我信你?我已經不是當年的白痴小孩,我懂得分析是非,寒洛痕,請你不要再試圖利用我。」
「不是的……凝灰,我不是這個意思。」寒洛痕想要再次抓住易凝灰,卻被對方一手推開。
「你滾,以後別讓我再看到你。看到你的臉就讓我想作噁。寒洛痕,你這輩子也別指望我會原諒你。」易凝灰寒著臉道,同時把寒洛痕往玄門推去。
「凝灰……我…」寒洛痕被推出了門外,可還是不死心地用身體擋著不讓易凝灰關門。
「你照顧我的事令我很感動,可是若你以為只要照顧我一天一夜就能令我對你的恨完全消退就太愚蠢了。我很感謝你花了那麼多的精神耍那麼多的花樣想要再次欺騙我,可是我已經受夠了,你去給我死,我一點也不想再見你。」易凝灰冷冷地道,他反手關上了門,寒洛痕篤定易凝灰不敢夾他的手指,所以把手指放在門框,怎料易凝灰大力關門把他的手指夾痛,他下意識地立刻縮手,當然易凝灰就趁著這個機會關上大門。
「凝灰……」寒洛痕在門外不停拍著,可是易凝灰沒有理會他。他走回客廳,拿起吃到一半的粥想要繼續,卻又記起這碗粥是寒洛痕做的,然後馬上到廚房倒掉它。
易凝灰冷冷地抿著唇,他才不想再見寒洛痕﹗甚麼好朋友、好兄弟,都是假的﹗他已經不想再被傷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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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心情很糟糕嗎?」黑孔雀裡一貫地流放著怠情的音樂,隨著時間越接近黑夜,光顧的客人也越來越多,當然,來的人永遠只限『男性』。
「沒有。」易凝灰隨意地回答了顧憲行的問題,狠狠地喝了一杯威士忌,又再向酒保添一杯新的。
「那你怎麼老是喝酒?有人生事的時候,你就拚了老命地打得他們重傷不起,那不是洩憤會是甚麼?」顧憲行面對著易凝灰的口是心非,了解地笑了。
「要你管。」易凝灰白了顧憲行一眼,又拿起酒保添來的威士忌。
「別再喝了。」這次連莫子詡也看不下去,乾脆走來拿走易凝灰手中的酒。
「老闆…還我。」易凝灰對莫子詡是沒有對顧憲行那麼兇巴巴,可是還是不悅。對於莫子詡的擔心,他充耳不聞。
「凝灰,是因為那個男人嗎?」莫子詡卻不讓易凝灰逃避,直截了當地問道。
「甚麼男人?」易凝灰挑眉,裝作不知情地道。
「那次你生病時來找你的男人。」莫子詡記得,當他告訴那男子易凝灰生病時,那男子的表情有多著急,不用想也知道那男子把易凝灰看得十分重要。
「哼,怎會和他有關?少在抬高身價了。」易凝灰不屑地道,帶刺的語氣卻讓顧憲行及莫子詡肯定易凝灰的心情不佳是源於那男子。
「噯……是不是他強吻你?還是對你做了些甚麼甚麼的,你才這麼氣?」知道問題的徵結,顧憲行就恢復他使壞的性格,向易凝灰開起玩笑來。
「吻我?我情願死也不會讓他得逞。」易凝灰氣得拍桌大罵,卻似乎忘記了剛才他正說那男子和他無關。
「是嗎?那男人還真是可憐哦……我剛剛聽客人說他又站在外頭等你了。看來是想說對不起吧﹗」顧憲行有點試探地道,看著易凝灰微微皺起的眉,他偷笑了一下。
「哼……隨他等吧﹗最好死在外頭,我才不會理他﹗」易凝灰在心中喊了一萬遍:我才不會理這種人哩﹗然後漠視自己莫名奇妙的擔憂,往另一個角落開始做起守衛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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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下雨了。
易凝灰看著窗外,雖然現在天氣不是很冷,可是雨勢挺猛烈的,若果沒有帶雨傘,可是很容易會淋病。
洛他……從來都沒有帶雨傘的習慣……
易凝灰不禁在心中想到,可是隨即又甩甩頭把這可恨的念頭消去。對﹗他恨寒洛痕恨得要死,他身體怎樣也和他無關﹗
「喲?下雨哦……我記得那男人可沒有戴雨傘哦﹗」顧憲行吹一吹口哨,在經過易凝灰身邊時惡意地道。
「和我無關。」易凝灰挑著眉回答,可是心卻有著一點的擔心。
「真的沒關係?我剛才出去了一趟,看到他縮在巷子裡,高高大大的身子竟然冷得縮了一團,好像病了一般。」顧憲行使壞地道,事實上寒洛痕的確冷得縮起了身子,可是根本沒有顧憲行說的那麼嚴重。
「沒關係。」真的沒關係嗎?易凝灰的良心開始有點動搖了。
「凝灰,去叫他進來。」這個時候,莫子詡拿著一把雨傘到易凝灰面前。
「我不要……」寒洛痕也不是甚麼重要的人﹗易凝灰偏著嘴罵道。
「他是客人。」莫子詡用著不用拒絕的聲音道。
「唔……」撇撇嘴,易凝灰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雨傘往門外走去。
待易凝灰走了後,顧憲行笑著向莫子詡道:「你是閒得發慌嗎?竟然幫人串起門子來。」
「也許吧﹗」莫子詡別有深意地笑了,然後回到吧台上工作。
他只是希望他身邊的人能抓緊幸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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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
寒洛痕睜著滿是水滴的眼睛,雖然雨水弄得視野有點迷糊,可是他的確清清楚楚地看到站在離他兩尺之遠,撐著傘和他喊著的人是易凝灰。
「凝灰……」寒洛痕難以置信地道。
「別自作多情。我是受我老闆拜託才叫你進來的。」易凝灰馬上冷冷地打斷寒洛痕的妄想,「你還在磨菇甚麼?想要淋病嗎?快給我進來﹗」
「呀……哦哦……」寒洛痕帥氣的臉露出不搭配的傻笑,似乎易凝灰的出現為他帶來十分的歡喜。他馬上走到易凝灰的傘下,還好心地替他撐起了傘子。
易凝灰雖然露出了不耐煩的樣子,可是看到寒洛痕除了全身濕透外再沒有甚麼病,他的心馬上釋下了重擔。
「凝灰……你…你的病好了嗎?」寒洛痕有點支吾地問,小心奕奕的態度讓易凝灰不禁有點好笑。這樣的表情和寒洛痕的樣子根本一點也不配。
「好了。託你的福。」易凝灰淡淡地道,同時推開黑孔雀的木門,收起雨傘讓寒洛痕進去。
「那就好了,凝灰身體從小就不太強壯。聽到你病了,我還嚇得心驚膽顫。」寒洛痕也放心地回以一笑。
「既然知道我身體不好,就不要串通你爸對我做那種事吧﹗」為甚麼到現在才擺出一副很擔心的樣子?易凝灰看了不免感到有點生氣,他漾起了笑,說著諷刺的話。
「凝灰…我……」寒洛痕聽了易凝灰的話,馬上緊張地蹙起眉頭,似乎是想要再次解釋。
可是,易凝灰卻用食指堵住了他的嘴。
「來到黑孔雀,你就是我的客人。我們的事我就不想再聽了。你自便吧﹗我要去工作了。」易凝灰嘴角帶著客氣的微笑,可是眸中卻有著點點努力隱藏著的心傷,被最好的朋友背叛,始終是易凝灰心中的傷疤。
「凝灰……」寒洛痕握著易凝灰的手,神色複雜。
「去吧台點杯酒喝吧﹗客人。」易凝灰不著痕跡地揮開了寒洛痕的手,轉身走入另一邊角落聚集著的客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