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市區的醫院內,手術室的燈亮著。楊澄風倚在牆邊,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雙腳已經麻痺了,卻不想坐下來。
轉角處,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楊澄風微抬起頭,由於剛剛才哭過,眼眶都是紅紅的。
「澄風﹗」魏由風在接到楊澄風的電話後連忙趕來,他緊張地握著楊澄風的手臂,「吳老頭怎麼樣了?」
「由風………」楊澄風的眉緊皺,可以曉得他在壓抑再次想哭的衝動,但他卻假裝冷靜地道:「醫生正在急救,吳醫師是腦癌中期發作,所以再會昏倒。」
「腦癌?」魏由風愕然地看著楊澄風,「這是甚麼時候的事?」
「從去年開始,吳醫師便患了腦癌,但他因為怕我們擔心,甚麼也沒有說。」楊澄風憂傷地道:「我也是剛剛才發現的,剛才……他問我有沒有繼承密醫的意思,我逼問了一會,他才告訴我他患了腦癌。」
「甚麼?」魏由風洩憤般朝牆上一搥,「死老頭,怎麼不告訴我?」
「由風,別這樣。」雖然自己也很悲傷,但楊澄風還是強打起精神安慰魏由風,他緊握著魏由風的手,「吳醫師會沒事的,一定會。」
「嗯。」魏由風在楊澄風的安慰下冷靜下來,他揉了揉楊澄風的頭,「抱歉,你也很傷心吧﹗我卻要你來安慰的,真是窩囊。」
「沒關係。」楊澄風扯出勉強的微笑,眼淚卻違心地落下。
「別哭。」魏由風直覺把楊澄風摟住懷中,然後輕拍他的背,給予安慰。
楊澄風在魏由風的懷中痛哭,從懂事以來,他就自己一個生活,吳行像他的父親一般,教導他、重用他,所以楊澄風很害怕吳行會離開,那種感覺,比失去了親人更加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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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吳行的手術還沒有結束。楊澄風和魏由風坐在等候的椅子上,楊澄風的頭倚在魏由風肩上,若是平常他絕對不會這樣倚賴一個人,即使是他最喜歡的魏由風也不會,但現在像是父親一般存在的吳行徘徊在生死邊緣,這令楊澄風有種失去依靠的心情,他需要一個寄託,一個能夠讓他安心的人,而安慰他的魏由風就儼然成為了這個人。
醫院的走廊應該是寧靜無人的,但現在卻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腳步聲聽起來沈穩,但只要細聽,便可以發現這看似穩重的腳步聲,有點兒踟躕。
楊澄風和魏由風同時抬起頭,楊澄風露出有點驚訝的神情,然而魏由風卻是滿滿的恨意。
「我已經聽到吳叔的事了。」東方燎斯文陰柔的臉有著黯然的神色,似乎吳行的事對他也成了一個打撃。
「哈,像你這樣的垃圾也有資格走來看他嗎?」魏由風冷冷地嘲諷道。
東方燎低下頭,俊柔的臉闇沈得讓人看不出表情。
「由風,燎也是為吳醫師來的,別這樣。」楊澄風從魏由風身邊站起,走到東方燎身旁,「吳醫師患了腦癌,這次是中期發作,正在急救中。」
「那………會好起來的嗎?」東方燎不安地問,「澄風你不能救他嗎?就連我的肺病你也可以搞定,你應該可以救救吳叔吧?」
「燎……」楊澄風坦白地回話:「癌症並不是一舨的病,再說吳醫師的腫瘤是長在腦裡,莫說是我,即使是資深的醫生也沒有把握能治好。」
「不……」東方燎搖頭,「吳叔從小就看著我長大,他不可以就這樣離開的。」
「冷靜點。」楊澄風安慰著東方燎,然而他自己的臉色也不怎麼好,「你先坐一下,等手術結束好嗎?」
東方燎點點頭,卻發現唯一一張椅子就在魏由風身邊,他轉頭向楊澄風道:「還是你坐吧﹗」
楊澄風知道魏由風和東方燎交惡,故也不勉強甚麼,他點點頭坐回原位。
近乎死寂的靜謐中,除了讓人尷尬的靜默外,楊澄風還可以感覺到從東方燎及魏由風身上傳出那赤裸裸的……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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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一聲,手術室的燈關上,大門打開。
在外等候外時的三人連忙抬頭,看向走出來的醫生及推著病床的護士。
楊澄風瞥了床上的吳行一眼,還插著管子和氧氣罩便代表他已經無恙,馬上安心下來。
東方燎和魏由風沒有甚麼醫學常識,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揪起醫生的衣襟詢問吳行的情況。
「病人暫時已經無恙了。」醫生看著魏由風兇巴巴的表情,心中有點害怕,故對外表比較斯文的東方燎交代道:「不、不過他的腫瘤有擴散跡象,需要留院觀察。」
「你是之前替吳醫師檢查的醫生吧?」楊澄風看了那醫生的名牌一眼,「他還有多久的命?」
「澄風?」魏由風皺眉看著楊澄風,怎麼他說得好像吳行快要死般?
「這………」那醫生下意識地避到情緒最平和的楊澄風身邊,道:「大、大概有年……但是腫瘤惡化的話,我們也很難預計。」
「你的意思是,吳叔一定會死?」東方燎緊張地問。
「嗯,即使做電療,也只能多撐個把月。」醫生怯怯地點頭,「剛才檢查吳先生的腫瘤後,我發現它已經不是手術可以除掉的了,所以……很抱歉。」
「那你為甚麼不在初期時就切掉他?」魏由風向醫生怒吼。
「我也這麼勸說過呀﹗」醫生怕得待到楊澄風身後,「可是吳先生說他不想動手術,甚至連電療也不願意做﹗」
「我明白了,謝謝你。」怕魏由風對醫生動粗,楊澄風及時替醫生解圍,「吳醫師的房間在哪裡?我們可以去看他嗎?」
「嗯,就在四樓第一個加護病房。」醫生點點頭,「不過只能在房外看,因為病人還處於觀查期。」
「我知道了,謝謝。」楊澄風點頭,並轉向身後的魏由風和東方燎道:「我們現在去看看吳醫師吧﹗」
東方燎和魏由風馬上點頭,但當他們看向對方時,卻交流著殺意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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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開始找幾個手下來照顧吳老頭,好不好?」魏由風透過玻璃窗看著病房內昏睡中的吳行,說道。
「不,紅幫的人手比你更多,而且我可以找一些資深的醫師來看看吳叔。」東方燎決斷地道。
「吳老頭從少就照顧我,現在當然由我來照顧他。你這個外人算甚麼?」魏由風冷冷地瞪向東方燎。
「倒紅幫只是個未成氣侯的幫派,根本就沒有足夠的資源照顧吳叔。再說,我自小就有病,吳叔常常也照顧我,對我有恩。我才不是外人。」東方燎連忙反駁。
「你們兩個別吵了,我來照顧他。」心中隱約覺得魏由風和東方燎會越吵越離題,楊澄風連忙出聲阻止。再說,吳行還在休養當中,此二人在他面前吵架,不就會造成騷擾嗎?
「哩?可是澄風你要上學呀……」魏由風說道。
「我請假。這樣你們便不用吵了。」楊澄風爽快地道。實際上,若不看到吳行安然無恙地醒來,他也沒有心情去上課。
「可是……」
「但是……」
魏由風和東方燎同時開口,卻在瞪了對方一眼後收回話。
「就這樣決定,我現在回去拿換洗的衣服,由風……你載我回一下公寓。」楊澄風淡然地轉身,為了防止魏由風和東方燎發出爭執,他順道支開了魏由風。
魏由風瞪了東方燎一眼,然後才隨楊澄風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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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那麼討厭燎?」拿著一袋換洗的衣物,楊澄風邊坐上魏由風的機車邊問。
「嘖,這還用問?我恨不得殺了他﹗」魏由風抿唇回道。
「可是……你們的恩怨……都是上一代的事嘛…」楊澄風不經意地道,雖然輕聲,但魏由風卻聽到了。
魏由風的眼神馬上變得冰冷,他一手把才剛坐穩的楊澄風推倒在地上,冷道:「你說甚麼?」
楊澄風以不輸魏由風的眼神回瞪他,雖然跌坐在地上,卻不減氣勢,「我沒有說錯,你們都為這麼瑣碎的事鬧得非殺死對方不可,在我看來,實在無聊得不得了﹗其實追根究底,只是那個女人的錯罷了﹗」
「你是在為東方燎說情嗎?你以為你是我的朋友,我就會聽你的話,和他和好然後當生死之交嗎?」魏由風冷笑問。
「我沒有這樣說過﹗」楊澄風站起來,明知道不可以惹怒眼前的男人,但看著二人為了上一代為私利而造成的無聊誤會,他實在沒法不插手,「你心裡也知得很清楚,要真的恨,也沒必要恨在燎的頭上,你只是在做無聊的算帳罷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魏由風似乎是壓抑怒氣到了極限,但卻又不想對楊澄風動手,他踏了踏引擎,說也沒說便疾車而去。
楊澄風看著魏由風的機車漸漸消失在公路之中,他茫然地站在街道上,突然覺得………他於魏由風來說………甚麼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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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同學,麻煩你來一下校長室。」才剛上完急救課,一位平常對楊澄風有著很好印象的教授說道。
楊澄風看了看那位教授的表情,看他慌張又擔心的樣子,似乎有甚麼不好的事發生,再說,要到校長室報導的人,若不是做了不能彌補的錯事,便是成績太差,需要接受輔導。楊澄風確定自己不會是後者,那麼……難道他做了甚麼壞事?
在學校裡,他從來沒有鬧事,除了缺乏朋友外,應該沒有甚麼問題。他也不記得自己曾經做錯過甚麼,到底校長為甚麼要去找他呢?
「哈,平生不作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驚。楊同學,你是做了甚麼嚴重得要去見校長?」其中一位男生走到楊澄風身邊挑釁地道,楊澄風記得他是賈亦誼的朋友。
「就是嘛,到底是捅了甚麼摟子?竟然要去見校長?搞不好會被退學哦﹗」另一個男生又走近來,楊澄風記得這個就是上次為難過他的男孩。
楊澄風白了他們二人一眼,然後獨自轉身離去。對這種無聊又自以為是的人,他連話也懶得說。
校長找他是為了甚麼,他一點頭緒也沒有。但不管如何,他還是會冷靜面對。因為現在不但要面對學業,還得照顧吳行,若他為這麼一點事就慌寸大亂,他就不能兩邊兼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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瀰漫著濃烈藥水味的醫院不論牆壁、病床、櫃檯都是一片雪白,楊澄風懸著來標,來到了掛著一零四號門牌的加護病房。
「由風,你來啦?今天真早。」躺在病床上的是精神奕奕的吳行,中年護士坐在床邊為他盛湯。
「醫生怎樣說?」楊澄風掛著微笑問,並拿起床頭的病歷表細看。因為在吳行那裡寫過病歷表,故在醫院裡只要看一下醫生寫的報告便可曉得吳行的情況如何。
「精神不錯,還有……多休息一點。」中年護士裝出醫生的口吻回話,並有點不屑地嘖了一聲,「這種東西我也看得出了吧﹗有哪個病人不需要休息?簡直是廢話﹗我們這些內行人,一聽便曉得他在敷衍。」
「難不成你要告訴他你是密醫的護士,不要說些隨隨便便的話敷衍你嗎?」楊澄風笑問,並說出病歷表的報告:「嗯……腫瘤是沒有變大,但相信很快便又會惡化。要護士嚴密觀察………」
「澄風﹗」啪嚓一聲,房門打開,東方燎也走了進寸,「你今天怎麼這麼早?不用上學嗎?」
「你也很早呀,燎,沒事要做嗎?」楊澄風掛著微笑,迴避了東方燎的問題。
「嗯,只是做了一些帳目和資料,並不怎麼忙。」東方燎回道,敏感地發現了楊澄風的迴避,但卻沒有說甚麼。
「小燎,若是你忙的話不必要每天都來,我這副老骨頭應該還可以撐久一點。」吳行哈哈大笑。
「別這麼說,我不會讓吳叔你死的。」東方燎凝重地道。
「好了,別說甚麼死呀死的。澄風你和東方先生先出去吧﹗剛才護士送了藥給吳醫師,差不多是時候要睡了。」中年護士插話道。
「哦,好的,那我不打擾你了。」楊澄風點點頭,「吳醫師,醫務所那裡我今天會去看看,你放心吧﹗」
「很抱歉……這種時候竟然還要你做無薪打工。」吳行歉意地道。
「沒這回事,照顧你是我的個人意願。」楊澄風淺淺一笑,然後轉向東方燎,「我們出去吧﹗」
東方燎點點頭,然後隨著楊澄風離開房間。
「喂,你覺不覺得今天澄風有點怪?」吳行向身邊的中年護士問。
「有嗎?」中年護士驚愕地睜大眼。
「這個時候……大學應該還在上課呀﹗再說……他的樣子…好像笑得有點牽強的…」吳行回道。
「這個……是有一點吧﹗也許是出了甚麼事吧﹗澄風應該可以應付的,你放心休息吧﹗」中年護士安撫道。
「但願如此吧﹗」吳行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隨著藥力發作沈入睡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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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樣子有點怪哦﹗」坐在醫院的食堂,東方燎掛著微笑,眼神卻帶有試探的意味。「是發生了甚麼事嗎?」
「沒、沒有……你怎麼這麼說?」楊澄風支吾回道。
楊澄風難得的含糊回應可說是表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東方燎搖搖頭,然後再度問道:「學校那裡是發生了甚麼事嗎?」
「我………」楊澄風想要說謊,但面對著東方燎斯文卻帶著鋒利的眸光,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們是朋友,跟我講也不行嗎?」東方燎側著頭問。
楊澄風嘆一口氣,然後搖搖頭,苦笑道:「也不是怎麼要緊的事……」
「你的樣子告訴我這並不是不要緊的事。」東方燎慧黠地回道。
「嗯………」敗給東方燎的層層進逼,楊澄風把頭往背椅靠去,徐徐地道:「大學那裡……今天開除了我的學藉。」
「為甚麼?」東方燎是猜想楊澄風學校那裡出了事,卻沒料到會是退學。
「校長說我行為不檢。」楊澄風苦笑回道。
「哪裡不檢了?我覺得你是個很有規律的人呀﹗」東方燎不可置信地道。
「校方說……他們不能接受一個有黑道背景的學生在大學裡唸書。」楊澄風閉上眼道,回想起校長一臉凝重的訓話及在場老師失望的眼神,他只覺得平靜。也許是因為再大的打撃都已經經歷過了,而且退學可以分出更多的時間照顧吳行,楊澄風倒沒有感到太悲傷。
然而,還是有點可惜。當初辛苦入學、找打工,努力唸書,現在卻連大學也唸不成。
「他們知道你當密醫的事?」東方燎奇問。
「不……只是有的同學見過我和由風走在一起,所以說我是黑道的人。」楊澄風無奈地道。
「又是那傢伙………」東方燎的眸子一沈。
「燎……」楊澄風看到東方燎的反應,不由得想起昨天魏由風棄自己而去的事。「你和由風……真的要恨對方嗎?這個仇……不能化解嗎?」
相比起昨天魏由風的衝動,東方燎顯得比較冷靜。他漾開一抹笑,然後平靜地向楊澄風問:「若然對方是你的殺父仇人,你能不恨他嗎?」
「可是……追根究底……你父親和由風的父親所有的誤會都是源於由風的母親呀﹗」楊澄風遲疑地道。
「在黑道是沒有『誤會』這種事。」東方燎笑著解釋道:「我親身看著我的父親被魏由風殺死,所以我不得不報復。」
「那……你們這樣報復下去,要恨到甚麼時候?若你殺了由風,將來由風的兒子又要殺你,由風的兒子殺了你,你的兒子又恨由風,這樣繼續下去,何時才能解決?」楊澄風皺眉道,他是不太喜歡管別人的事,但東方燎是自己的朋友,魏由風更是自己喜歡的人,他不得不插手。
「若果魏由風願意和我道歉,我可以原諒他。」東方燎淡然地回道,「但他絕對不會這麼做,對不?」
楊澄風沒有說話,要魏由風道歉,而且道歉的對象是深深惱恨的人,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那就不要代他說情,我們的仇是沒有化解的一天的。」東方燎站起身,「我要回去了,澄風,你今後有甚麼打算?」
「咦?我……打算在當密醫……繼承吳醫師的診所。」楊澄風回道。
「那麼……有沒有意思成為我紅幫的專屬密醫?」東方燎露出邀請的笑容。
「呀………可是………」楊澄風馬上想要推辭,若當了東方燎的專屬醫師,不就代表要和魏由風對敵?他可是喜歡魏由風的呀﹗
「不必急著推辭,好好想一下。」東方燎看著楊澄風,「吳叔的醫務所所需的經營經費,我可以全數支付。」
楊澄風和東方燎道別後坐在桌前喝著自己點了的咖啡,東方燎提出的無疑是一項非常有利的條件,然而他還是想留在魏由風身邊,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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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退學以後,楊澄風每天也到醫院照顧吳行,晚上則到醫務所當值。吳行對此感到十分抱歉,於是說醫務所裡出診賺得的所有錢都給楊澄風作薪水。現在,楊澄風已經可說是醫務所的主診醫生了。
「吳醫師,這裡有些生果,是我剛剛去買的,你吃吃看。」今天,楊澄風一如往常地拿著一籃水果來到吳行的病房,走過床邊時還不忘看一下醫生寫的報告。
「澄風,你每天都來這裡,學校那邊不要緊嗎?請太多假不太好吧﹗」吳行擔心地問。
楊澄風笑著搖搖頭,他並沒有把退學的事告訴吳行。現在,吳行需要的是休息,不該為任何事而操心。
「楊醫師這麼聰明,請個一兩天假又有甚麼關係?」中年護士笑道,並瞥了楊澄風一眼。她也知道楊澄風被退學的事,但基於不想讓吳行操勞,決定保持緘默。
「吳醫師,你要吃些甚麼?我替你削皮。」楊澄風笑著轉而話題。
「啊﹗也好,我想吃橙。」吳行回道。
「嗯。我先拿去洗。」楊澄風拿著橙轉身離開房間,正要拉開門把時,啪的一聲,門被用力地撞開。
楊澄風興幸自己反應快避到門後去,不然被門砸到的話一定受重傷。
進來的人卻似乎沒有發覺自己差點撞倒人,他才拉開門把,便向吳行喊道:「吳老頭,澄風他在不在?」
雖然被門阻隔著,但楊澄風仍然認得聲音的主人是魏由風。
「他就在門後面。」吳行笑道。
魏由風把門關上,看到楊澄風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他連忙緊抓住楊澄風的肩頭,道:「為甚麼這麼大的事都不告訴我?」
「甚麼?」楊澄風一點也跟不上魏由風的說話。
「退學的事呀﹗你可別告訴我沒這回事﹗」魏由風大吼出來。
「甚麼退學?」到現在仍被蒙在鼓裡的吳行奇問。
「吳老頭你不知道嗎?澄風這小子……哎呀﹗幹嘛?」眼看魏由風快要不受制把一切都說出來,楊澄風連忙在吳行看不到的一角搥了他一記。
「由風,我們不要礙著吳醫師休息,你太吵了,我們出去吧。對不起,吳醫師,我明天再來。」楊澄風二話不說馬上把魏由風拉出去。可惡﹗這傢伙為甚麼老是這麼衝動?
「護士,是甚麼回事?」吳行轉頭問身旁的中年護士。
「呀?我、我怎知道?」中年護士心虛地搖頭。
「你不告訴我,那以後就不要到醫務所上班。」吳行威脅道。
「哇﹗別逼我。」中年護士一臉為難,「醫師,澄風千叮萬囑要我別說的。」
「我還是醫務所的老闆,難得我不能知道助手的困難嗎?」吳行側頭問。
中年護士猶豫了好久,然後才坦白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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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受不了魏由風離開醫院後在街上吵吵鬧鬧,追問不停。楊澄風只好叫他先到自己的公寓,以免在街上引人注目。
「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楊澄風把泡好的咖啡端給魏由風問道。
「我耳目眾多嘛﹗」魏由風含糊地道。
「你最好說實話。」楊澄風可沒笨得相信魏由風的手下會知道大學的情報。
「嘖……」魏由風低咒一聲,才道:「東方那傢伙……來找過我。」
「燎?找你幹甚麼?」楊澄風奇問。
「他告訴我,你因為我而被開除學藉了。那臭傢伙還狠狠訓了我一頓,媽的﹗我不回話他還以為我怕了他。」魏由風咬牙切齒地道。
「等等………」楊澄風這下完全被搞亂了,「為甚麼燎會來找你?你們不是…」
「對,我們是仇人。那傢伙就是來挑釁,而且還說要把你拉去紅幫當密醫。」魏由風緊抓住楊澄風,「去﹗你是我的好兄弟,又怎會去幫他?」
「燎他是認真的嗎?」楊澄風狐疑地問。
「喂﹗」見楊澄風並沒有馬上否認,魏由風開始擔憂起來,「他說的……該不會是真的吧?」
「你在說甚麼?」楊澄風沒好氣地白了魏由風一眼,「吳醫師的規矩如何,我便照做。只是燎曾經問過我要不要去幫他,我懷疑他只是客氣地說說罷了……沒想到他會跟你講。」
「那你是不會到他那邊的對吧?」魏由風緊張地追問。
「我為甚麼要到他那邊?」楊澄風好笑地反問。
「因為倒紅幫的密醫薪水很高呀……」魏由風理所當然地回道。
「那倒可以考慮一下。」見魏由風這麼焦急,楊澄風突然好想說些話來驚嚇他。
「不行,你還是當我幫的密醫好了。」魏由風馬上搖頭,「我付你更高的薪水。」
「噗哈……」楊澄風受不了地笑了出來,他倚在魏由風的肩上,「你真的笨得可愛,你認為我真的會為了薪水去當燎的密醫嗎?」
「是不會……」魏由風猶豫地道,「但是……他和你也是朋友哩﹗若果他用甚麼友情作威脅,然後把你拉進他的幫,不就……」
「你的想像力還真豐富。」楊澄風輕笑起來,「我和你也是朋友,你何不也威脅一下我?把我拉進你的幫裡?」
「算了,就當是我不好。」拗不過楊澄風,魏由風只得嘆氣認錯,「可我真的很怕你會跟那傢伙……」
「總之,我會跟吳醫師的作風來行事。」楊澄風道,「不管是你,還是燎,只要受傷便可以來醫務所找我,我並不會偏坦任何人。」
「嗯。」得到楊澄風的保證,魏由風才放下心來,「對不起,那天我把你丟下,一個人飆車去。」
「沒關係。」楊澄風淡淡地道,魏由風的意氣用事時常發生,他已經習以為常。儘管……心裡感到有點難受。「你也會對那個易凝灰發脾氣嗎?」
「呀?」魏由風睜大眼,「當然不會啦﹗我對凝灰很千依百順的。」
「是嗎?」楊澄風覺得心有點揪痛,但他還是強顏歡笑,「你們已經交往了?」
「才沒有。」魏由風又洩氣地嘆息,「他才懶得理我,像我這樣追求他的人並不少,他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這樣呀……」楊澄風苦笑了起來,魏由風說的話同時契中了他的心思。他喜歡魏由風,但對方卻也沒有把自己放在心中。
「怎麼?你對他很好奇嗎?」魏由風笑問。
「我只是有點可憐那個被你纏上的人罷了。」楊澄風口事心非地笑道。
「喂,你怎麼每句話都這麼針對我?」魏由風也無奈地笑了起來。
因為我喜歡你………楊澄風把話藏在心裡,含笑的眼眸靜靜地凝視著魏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