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澄風。」
結束一天的工作,楊澄風收拾完文件後便回家。時間是晚上九時正,是夜遊人開始出沒的時間。
楊澄風挑挑眉,微微訝異地看著站在急救大樓門前的男人。
「你來幹嘛?」冷冷地,楊澄風開口。
「你還在氣嗎?」魏由風一臉『饒了我吧﹗』的表情,緩緩走到楊澄風身邊。
「你知道我氣甚麼?」楊澄風抬頭對上魏由風的黑眸。這雙眼睛………仍然是那樣地令他沈醉。雖然對自己不抱持著愛意,卻永遠有著溫柔、包容的感覺,楊澄風覺得有點心痛。
倏地,他移開視線。他怕,怕自己會沈淪在這雙眼眸之中。
「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怎麼可能知道?」魏由風不滿地回喊,隨即又苦惱地搔頭,「可是……看你的樣子就曉得你是在生氣,而且還突然跟到紅幫……我想我一定是做了甚麼惹怒你,所以特地來道歉。」
「笨蛋,你根本沒有惹怒我。」看著魏由風苦惱的樣子,楊澄風逸出苦笑,沒錯﹗他不過是遷怒、是在鬧脾氣罷了﹗魏由風不喜歡他是他的自由,自己卻因為不甘心而生氣,所以錯不在魏由風,而是自己的無理取鬧。
「呀?那你在氣甚麼?」魏由風連忙訝異地看向楊澄風。
「我只是在氣自己。」楊澄風粗略地解釋,見魏由風還想追問,他連忙轉變話題來引開他的注意力。「對了,你肚子餓不餓?」
「餓呀…我還沒有吃飯。」魏由風回道。
「那我們去吃飯吧﹗」楊澄風上前拍了魏由風的背一下,並不容有他地拉著他走。
「哦?嗯………」魏由風本來還想追問楊澄風為甚麼氣自己,但楊澄風已經拉著他並問他想吃甚麼,魏由風只得隨他轉移話題,並跟他走到附近的餐廳。
楊澄風在心中吁了口氣,若果魏由風追問下去,他真不曉得自己該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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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你們又和好了?」坐在紅幫幫主的辦公室中,東方燎帶著溫和的笑,凝睇著眼前正一臉疚意的楊澄風。
「嗯………」楊澄風窘困地點點頭,然後困難地開口道:「很對不起……我想、我還是回醫務所做事較好……因為我答應了吳醫師…」
「沒關係。」似乎早就曉得楊澄風會作出這樣的請求,東方燎微微一笑,回道:「事實上,我也不可能讓你在紅幫長期做事,下個月我就得去英國。」
「呀?」楊澄風訝異地睜開眼,「這是甚麼時候的事?怎麼沒聽你提過?」
「我收到消息,王再倫的餘部最近又在蠢蠢欲動。所以我想把紅幫帶到英國發展,把這些傢伙一舉殲滅之餘,也想建立自己的勢力,這次一去,恐怕就得花上好幾年。」東方燎說得雲淡風輕,好像這一切的事都易如反掌般。然而,楊澄風卻曉得黑道的生活有多危險,東方燎走到英國,就得和當地的大幫派對抗,所謂強龍不敵地頭蛇,很可能這一去,便沒有機會再回來。
「燎,我想你還是考慮一下比較好,英國的黑道也有一定的勢力,憑你單單一個幫派,真的可以建立勢力嗎?」楊澄風擔憂地道。東方燎是他的好朋友,他可不想讓對方遇到危險。
「我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早在這之前,我就已經有過慎重的考慮。」東方燎氣定神閒地回道,接著,他話峰一轉,眸子銳利地落在楊澄風身上,「倒是你,日後打算怎樣?」
「我?不就是回去醫務所,還能怎樣?」楊澄風坦白回道。
「不,我是問你感情的事。」東方燎清澈的眸子就像看透楊澄風般,筆直而銳利地直視著對方。
「你﹗」楊澄風登時通紅了臉,難道……燎知道他……
「你們之間是不合倫常的,再怎麼說也是不對。我個人是十分反對你們在一起,但從這幾天看來,沒有魏由風的你實在十分憔悴,不時就發起呆來。我想,你對魏由風的感情一定十分深厚。」東方燎帶著淡淡的笑容回道。
「燎……你是甚麼時候知道的?」楊澄風驚訝地問,卻沒發現自己這樣的回答就已經承認東方燎的話是真的。
「沒有人可以在我面前隱瞞,特別是像你這麼單純的人,澄風。」東方燎露出親切卻又精明的微笑,「我曾答應吳叔要好好照顧你,在知道你喜歡由風後,我猶豫了好久到底該不該讓你斬斷和由風的感情,畢竟同性戀在世上很難被人接受。」頓了一頓,東方燎又道:「然而,在看到你憂傷的表情及經常失神的情況,我就在想,你對由風的感情,比一切還來得認真。」
「燎……」楊澄風更加訝然地看著東方燎。
「所以,我還是決定不阻止你,只要你過得高興便好。」東方燎說出自己的結論,「不過,先聲明一句,若果你和由風到最後還是沒有結果,就得勇敢面對,不可因失戀而傷心。我會叫小瑜在你的醫務所打工,順道監視你,不許你在失意時胡思亂想。」
「我知道了。」楊澄風點點頭,看著東方燎頗為嚴肅,卻出於擔心及關懷的表情,突然,他覺得東方燎就像自己的哥哥,「謝謝你,燎。」
「別客氣,這是我能為好朋友做的事。」東方燎笑著揉揉楊澄風的頭髮,「明天起,你就回去醫務所吧﹗」
楊澄風點點頭,向東方燎露出一個真心的微笑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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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起,楊澄風再一次投入醫務所的工作。而他和魏由風又回復了朋友的關係,他們無所不談,下班時就一同吃飯、散步。楊澄風在東方燎的急救大樓當了好幾天的密醫,了解到醫務所需要甚麼改進和設施變更,因此在回到醫務所後,他、新任護士及被東方燎強硬地要求前來見習的表弟東方瑜一同討論,並就著醫務所的改革草擬計劃。當然,為了湊到購買新設施,他們努力工作,在短短的日子中,他們已經把醫務所的名聲提昇至吳行在生時的模樣。
楊澄風和魏由風依然是無所不談的好友,然而他們也存在著曖昧不明的肉體關係。每次當楊澄風下班後,魏由風就會來邀他吃飯,有些時候他們會在飯店纏綿,有些時候則會在對方的家裡做愛,他們擁抱的時候沒有任何說話,只是放縱身體的渴求。楊澄風知道魏由風喜歡的人是易凝灰,但他卻希望在肉體的契合中尋找著瞬時間的愛的感覺,而魏由風似乎逐漸把楊澄風看成洩慾的對象,他沒有給予楊澄風任何承諾,也沒有交代甚麼,只是單純地『想要』。二人平常是一對十分要好的朋友,在床上卻是除了做愛就甚麼也沒有的極端『伴侶』,這樣的關係一直維持著,直至東方燎離開台灣到英國去也依然沒有停歇。
楊澄風知道,魏由風對他不過是一種生理需要。他們從來沒有就著肉體關係作出交代及想法,不需言語,不需思想,在床上,他們就像是野獸一般,饑渴地要求著對方的碰觸,卻從來沒想過需求背後的動機。
不知道這種關係會在甚麼時候結束,但楊澄風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沒有魏由風不行的地步。除了魏由風外,沒有人再能進駐他的心,也沒有人能讓他有愛的感覺,他的生活以魏由風為中心,只要魏由風高興,他就高興。
然而,魏由風喜歡的人依然是易凝灰。
楊澄風知道,魏由風對易凝灰的追求從沒停過,甚至越來越狂烈。有好幾次,魏由風也在床上喊出『凝灰』的名字,楊澄風雖然感到揪痛,但知道自己沒有甚麼資格介意,也只能壓抑著心中的妒意。
和魏由風的關係維持半年,楊澄風的心也越來越不安,就像隨時塌下的吊橋般,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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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醫師,請你治好我們老大,老大的性命就交在你手上了。」好幾個神色著緊,但兇神惡煞的男人站在楊澄風身前,請求道。
楊澄風露出勉強的笑容,回道:「你放心,楊先生的病不是甚麼問題,一定會好轉的。」
「真的謝謝你,楊醫師。」那些男人感激地躬身,然後才離去。
楊澄風吁一口氣,然後把頭靠上背椅,剛才偽裝出來的笑容馬上歛去,只餘下滿臉的疲憊。
對,疲憊。
楊澄風終於明白,為甚麼黑道上中立的密醫少之有少,而大多數的密醫都有幫派專屬。
這次他要診治的是黑幫中聲名不太好的楊雄。這傢伙殺人放火甚麼也做,沒頭腦但卻喜歡指使他人,在道上在很多仇家。
然而,楊澄風最在意的不是這些,而是楊雄的幫派和魏由風幫派是對頭的關係。
自東方燎把紅幫移往英國發展,黑道上許多小幫也逐漸冒起來。楊雄的幫靠著骯髒的手段,在黑道上樹起了勢力,目前是和魏由風對頭的大幫派。
楊澄風很討厭楊雄,不單因為他是魏由風的對頭。第一次來看診時,這傢伙態度傲慢得不得了,自己捺著性子去替他診治,他卻露出一臉不耐煩的表情。再加上這傢伙長得一副賊相,身上還有好幾團肥油,令楊澄風對他十分反感。
但是,既決定了當個中立的密醫,楊澄風就得本著醫者父母心的想法,治療任何人。因此他只能壓下自己的厭惡感,替楊雄出診。
也許是楊澄風長得一臉清秀的關係,楊雄對他倒是滿親切的,更時常有意無意地邀他到他的幫裡當密醫,當然,楊澄風對這一切都技巧性地婉拒。
楊澄風只要看到楊雄的臉就感到厭惡,然而又不得不替他看診,因此每每看完後,心情就會非常不好。
楊澄風現在總算明白,當一個密醫的難處。把自己的好惡丟在一旁,實行『有醫無類』,這的確是很偉大的理想,但若要實踐出來,可謂難過登天。
密醫也是人,又怎能忽略個人好惡?每次看到楊雄的噁心笑容,楊澄風就有股想要吐的衝動。說真的,他對於自己能忍耐到現在感到非常訝異,沒想到自己的耐性還滿好的……
「澄風哥。」一聲正處於發育時期而半稚嫩半低沈的聲音從門邊響起,楊澄風抬頭一望,露出了微笑。
「甚麼事?」楊澄風連忙回復一貫好整以閑的樣子。
「魏由風來了。」東方瑜正穿著護士袍,短短的頭髮都用髮夾夾起來,十六歲的男孩戴髮夾一定很奇怪,但天生樣子比較偏向中性的東方瑜不但不奇怪,反而十分可愛。
「好的,我馬上來。」楊澄風露出會心的微笑,然後站起身把桌上凌亂的文件收拾。他曉得,只要魏由風來了,他就不會有工作的時間。
這陣子,醫務所在楊澄風的打理下有了極大的進步,知名度也快速提昇。忙著照顧患者及醫務所改革的他根本沒有空閒時間,甚至連吃飯也忙了,健康狀況便每況愈下。
有一天晚上,當楊澄風正在床上和魏由風親吻時,因為身體過度疲勞,竟然毫無預境地昏過去了。這令魏由風嚇了一大驚,收到消息的東方燎也馬上打電話來狠狠罵了楊澄風一番,及後的每天,魏由風也在午飯及晚飯時間前來,督促楊澄風準時進食,楊澄風雖然有點受不了魏由風的小題大作,但託對方督促有道,自己的身體也逐漸恢復起來。
每天晚上的晚飯時間,魏由風也會來邀自己吃飯。但楊澄風曉得,吃飯後他根本不可能回醫務所工作,每每在他們用餐以後,魏由風就會半拐半誘地把他帶回家,然後進行床上運動。
所以說,魏由風來接他吃飯,就意味著『工作結束』的意思。
「我來幫你。」東方瑜熱心地接過楊澄風手中成篇累牘的文件,眨著雙眼皮的大眼道:「你快點吃飯吧﹗不然魏由風會擔心的。」
楊澄風點點頭,東方瑜雖然名義上是來打工的,但卻是東方燎暗中安排來監視自己與魏由風的間諜。正因為東方瑜,東方燎才能知道楊澄風的近況。
不過,楊澄風從沒有過把東方瑜趕走的打算。在半年的相處中,楊澄風已經把可愛得有點像小女孩的東方瑜當成弟弟,並無微不緻地照顧他。
若果說吳行是第一個讓他有親人感覺的人,那麼東方瑜就是繼吳行後的第二人,從東方瑜的身上,楊澄風感覺到關懷和溫暖。
還記得那次他因為身體疲勞而被送進醫院時,聞訊趕來的東方瑜哭得一臉梨花帶淚,楊澄風心中就有著滿滿的感激,這讓他有了『自己不是孤獨一人』的感覺。
「澄風哥?」見楊澄風還呆呆地站在原地,東方瑜挑起疑惑的眉抬頭。
「啊………對不起。」楊澄風這才發現自己又想事情想得失了神。自那次在東方燎那裡工作過後,他發呆的習慣便越來越普遍了。
「呵,你又發呆了。」東方瑜噗嗤一笑,「澄風哥就是這麼厲害,無時無刻也能發起呆來。」
「小瑜﹗」輕斥一聲,對於東方瑜的訕笑,楊澄風微微地紅起臉。
沒錯,這陣子他的確時常發呆,而且發呆的原因………大多數都是因為魏由風。
「我又沒有說錯話。」東方瑜馬上可憐地扁扁嘴,每次當他被楊澄風這樣斥責時,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因為他曉得這表情會讓澄風心軟。「澄風哥,你生氣了嗎?」
「沒………」深嘆一口氣,楊澄風發現自己拿眼前的小男孩沒軏,他有點無力地道:「那我去找由風了,文件……就拜託你。」
「嗯,明天見。」東方瑜向楊澄風道別,然後低頭整理桌上翻亂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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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舖上有著如被暴風浪肆虐過的陸地般,橫陳著激烈而深刻的折痕。
空氣中飄散著男人成熟體味及液體混合的氣味,帶著點淫亂的氣息,是情事以後必有的味道。
楊澄風赤裸地躺在床上,剛剛接受過魏由風的地方黏膩不已,但他卻沒有氣力走到浴室洗澡,只能無力地喘著氣。
魏由風一手輕輕地撫摸著楊澄風的金黃長髮,另一手掏出香煙,眼角下意識地尋找打火機的蹤影。
「在第二個櫃子。」不需要看魏由風,楊澄風已曉得他要的是甚麼,他精準地說出打火機的位置。
魏由風每每在情事後把火機留在楊澄風的家,白天點不到煙時又去買一個新的。堆積起來的火機令楊澄風甚至得清空一個櫃子,才能全部放進去。
「謝啦﹗」魏由風拉開櫃子,果然看到自己一個個早前消失不見的火機,他回道:「你怎麼都儲起來了?你抽煙嗎?」
「不。」楊澄風笑著搖頭,「只是留下來,免得你要找時卻找不到。」
「笨蛋,不見了就買啊﹗你認為我會特意去找嗎?」魏由風笑了,一副『難道你還不曉得我的性格嗎?』的樣子。
楊澄風淡淡一笑,眸子卻有點黯淡,他怎麼可能會不曉得魏由風的性格?把打火機留在家裡,不過是想證明一件事。
證明,魏由風曾經在他的家裡,在這張床上,二人有過契合的回憶。
「對了,那個東方瑜………越大越漂亮了。」從櫃子中隨意拿起一個火機點煙,魏由風突然說道。
「漂亮?他是男人哩……」楊澄風笑道。
「你不也是男人,男人就不能漂亮嗎?」魏由風瞥了楊澄風一眼,道:「我覺得……他長得有點像凝灰。」
楊澄風本來帶笑的嘴角一僵,他勉強保持平靜,一臉不在乎地回道:「黑髮的關係嗎?」
「不,樣子也很像,都長得一臉可愛又可憐的。」魏由風突然露出有點嚮往的笑容,楊澄風知道,他在想易凝灰。
「那…你對小瑜有興趣嗎?」楊澄風垂著眼睫問。
「偶爾試試也不錯,畢竟他也滿可愛的。」魏由風咋了咋舌,「可是……只怕燎會宰了我。」
楊澄風有點空虛地微笑,魏由風的話讓他本就不安的心揪痛著。
偶爾試試嗎…………
那麼,我又怎樣?
我,只是替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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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賈亦誼的電話,是在昨天晚上楊澄風打算下班的時候。他真的嚇了一跳,因為自退學以來,他就和學校的一切脫離關係,再說,賈亦誼竟然知道醫務所的電話,令楊澄風感到奇怪又疑惑。
因此,楊澄風露出戒備的眼神,瞪視著眼前約他出來用餐的賈亦誼。
「澄風,快點吃,這個超好吃的。」賈亦誼一臉不在意地嚷道。
楊澄風在心中冷哼了一聲,赴約只是為了搞清楚賈亦誼聯絡自己的動機,若真是吃飯,他可不會和陌生的人一起吃。
「賈亦誼,你找我有甚麼事?」楊澄風直瞪著對方問。
賈亦誼頓了一頓,然後蹙起濃眉,高大的身子突然站起並彎身,說道:「我想跟你道歉。」
「呀?」楊澄風完全跟不上狀況地呆住了。
「澄風,你退學以後,我一直感到內疚。因為跟校長打小報告的人就是我那群朋友。」賈亦誼的頭彎得更低,自責的語氣明顯地表示出來。
楊澄風眨眨眼,八百年前的事,他早就忘記了,這個賈亦誼……竟然到了這時這刻才來講這些廢話﹗
「若你想說的只有這些,那我先走了。」楊澄風完全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種沒關係的事上,他開門見山地直言道。
「呀……我……」賈亦誼還想說甚麼,楊澄風卻已經提起自己的皮包,往外頭走去。賈亦誼想要去追,卻被餐廳的職員抓住付帳,結完帳後卻已經不見了楊澄風的蹤影。賈亦誼走出店外,在大街上左看右看,放棄找楊澄風後,他撥了通電話。
「魏、魏先生,我剛剛已經對澄風道歉了,這樣就可以了嗎?」賈亦誼顫顫巍巍地問。
『嗯,小鬼,我警告你不要和你的朋友再耍甚麼花樣,不然…哼哼,皮給我繃緊一點﹗』
「嗚哇…對不起……我絕、絕不會讓我的朋友動澄風一毛……」賈亦誼連忙害怕地回道。
『知道就好。』喀嚓一聲,對方掛上了電話。
賈亦誼馬上拭一把汗,自楊澄風退學後,他並沒有再和他接觸過。沒想到前幾天那位長得兇神惡煞的黑道男人竟然來到醫學院找他,並要求他向楊澄風道歉。賈亦誼聽男人說他叫魏由風,是道上非常厲害的人,當下聽話地點頭,並在今天把楊澄風約出來道歉。
看那男人一臉著緊楊澄風的樣子,說不定是他的好朋友………不過,賈亦誼還是不想知道太多,膽小的他可是非常清楚『好奇心足以殺死一隻貓』的道理,既然楊澄風已經不是他的同學,他們之間也沒有交雜,那麼,自己就不要再干涉下去了。
唔,還是安分守己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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怱怱地告別賈亦誼,楊澄風回到自己居住的公寓。今天工作得十分累,下班後又得應付賈亦誼,害他現在只想倒頭大睡。
然而,楊澄風是個十分自律及要求整潔的人,不先洗澡,他就不容許自己睡去。
就在楊澄風打開家門的瞬間,大廳的燈嚓一聲亮了起來。
楊澄風馬上抬起頭,就看到滿天的彩色紙屑灑落在自己身上,他愕然地看著前方……
「驚喜嗎?」魏由風笑著走到楊澄風身邊,並自然地揉揉他一頭金髮。
楊澄風呆了半晌,然後奇問:「你這是在幹甚麼?」
「澄風,你可別說你忘了。」魏由風側著頭,好看的眉微蹙,「今天是你的生日哩﹗」
楊澄風突然『呀﹗』了一聲,這陣子都是工作前工作後,他倒忘了今天是甚麼日子………
不,該說是自懂事以來,他就不太在意自己的生日。
因為沒有會替他慶祝,漸漸地,楊澄風也忘了生日的意義。沒想到,魏由風會……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生日?」楊澄風撥開身上的紙屑問。
「我偷看過你的皮夾。」魏由風笑得坦白地回話。
楊澄風挑起了眉,若是一般人,他一定會毫不客氣地罵對方多管閒事,然而,現在為他慶祝的人是魏由風………
這是不是代表……自己於魏由風來說,有那麼一點重要?
就在楊澄風逕自沈思著時,魏由風拉起他往餐桌處走去,笑道:「你看,我還特地買了個小蛋糕,還有紅酒,算是慶祝你的生日。」
楊澄風笑著搖搖頭,「我不吃蛋糕的………再說,我明天還要上班,不能喝酒。」他的酒量不是很好,一般的份量就足以讓他宿醉頭痛。
「呀………」魏由風馬上失望地垮下臉,然而接著他又很快地重新提起精神,道:「那不要緊,你喝一點點應該沒關係的。」
楊澄風不忍看到魏由風失望的樣子,他勉強點點頭。
魏由風馬上笑了開來,他把楊澄風推到沙發上坐下,接著道:「你先在這裡等,我把紅酒端來。」
楊澄風淡笑著點頭,難得魏由風這麼用心替他慶祝生日,他也不打算說甚麼來搞垮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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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杯。」
屋子裡播放著抒情的現代樂曲,魏由風從後緊抱住楊澄風,在他的臉上烙下輕吻之餘,輕撃彼此手握的酒杯,發出鏗鏘的聲音。
老實說,楊澄風並不太喜歡倚在別人懷裡的感覺,那會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女人。但,由於對象是魏由風,他也沒有說甚麼。
二人淺嚐著陳年法國名釀,酒的味道醇洌醉人,若不是原產地製的酒,絕對不能有這麼微妙的口感。
「澄風,手伸出來。」突然,魏由風在楊澄風耳邊說道。
楊澄風順從地伸出手,食指冷不防被套上環狀的東西。楊澄風抬頭一看,發現魏由風給自己的是一條鑰匙。
「這是甚麼?」楊澄風淡淡地問。
「黑白色的BMW,我想你一定會喜歡。」魏由風輕吻了楊澄風一下道。
「不過是生日禮物罷了,有必要這麼重手嗎?」楊澄風挑眉看著對方。
「也不算是……還有其他的意思……」魏由風意有所指地瞥了楊澄風數眼。
「暖床的謝禮?」楊澄風一臉看不出表情地問。
魏由風遲疑了一會,見楊澄風的臉色不怎麼陰暗,才徐徐地點點頭。
「你把我當成女人呀?」楊澄風睨著魏由風問。
「也不全是……不過,我和你之間始終也是………」魏由風還未說完,楊澄風便冷冷地掙開他的懷抱,「澄風?」魏由風愕然地抬頭。
「我生氣了。」楊澄風的眸子瞬間冷得令人結冰,「請你,現在馬上滾出去。」
「甚………」坦率的魏由風呆了呆,完全不能接受楊澄風瞬間的轉變。
「我們的關係,是建立在同性之上。若果你是把我當成女人的話,請你到外頭去釣,不要搞到我的頭上。」楊澄風冷然地道。
「不是呀﹗澄風﹗」這才發現楊澄風生氣了的魏由風馬上出言辯解,「我沒有把你當成床伴,你是我的………」
「好朋友對嗎?」楊澄風別開臉,不想再看著魏由風,他怕,怕自己對上對方的眸子時,好不容易壓抑的淚水會湧出來,「若只是把我當朋友,就不要送東西。不要把我當成情婦一般﹗」
「澄風……」魏由風只是稍稍想讓楊澄風高興才會送東西,他並沒想到這種行為會打撃到楊澄風的自尊,他歉疚地道:「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若你不喜歡的話,我以後就不送。」
「請你出去。」楊澄風強自鎮定地發出要求,為了魏由風,他已經拋棄了許多自身的原則,他不想在魏由風面前哭,他不想做這種像女人一般的軟弱行為。
魏由風呆站了許久,楊澄風卻始終沒有回頭,倏地,他發出低啞的乾笑。
「我明白了,對不起,讓你不高興了。」魏由風丟下這句話,然後轉身離開。
直至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楊澄風才緩緩轉過身來,他看向餐桌上的蛋糕,茶几上的紅酒,還有那條鑰匙,不經不覺間,他和魏由風之間已經演變成『男人與床伴』的關係,自己的自尊、倔強也在這段時間裡頭被忽略了。
楊澄風沒想到魏由風會做出這種『哄女孩子開心』才有的行為,他不要禮物,不要討好,只是想在魏由風身邊佔有一席之位,只是想和魏由風有這種無感情可言的纏綿。
既然談情說愛只會令他感到不甘心,既然魏由風喜歡的人不會是他,那他就只能追求肉慾上的關係,尋求那一時之間的契合。他不介意在床上扮演女方的角色,但沒想到魏由風會把他同視為『女人』﹗
楊澄風首次有了被侮辱的感覺,突然之間,和魏由風過去曾有過的纏綿回憶,都變得骯髒、污穢。
自己拋棄男性的尊嚴,因為心動而接受一個男人的擁抱,沒想到最後換來的,卻是一串…………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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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止痛的藥,一天用三次,餐後服用。」楊澄風清朗的男音在診治室中響起,稍嫌中性但不失帥氣的臉容嚴肅且有條不紊,隨著楊澄風的話,站在他身旁的東方瑜把從藥劑室拿出的藥包拿給正與楊澄風面對而坐的病人。
今天來看診的就是楊雄,那個楊澄風打從心底裡討厭的人。
「就這樣?」楊雄挑著眉,臃腫的臉頰略微鼓起來,「那手術呢?只會止痛中用嗎?」
楊澄風淡淡地掃了楊雄一眼,若不是忌諱病人醫生的立場,他早就把這肥油一腳踹出去。
自己已經幫他看診,這傢伙竟然還露出這麼傲慢並自以為是的態度,真是令人火大。
然而,楊澄風還是沈著氣,用著不快及敷衍的口吻回道:「由於還有很多事要考慮,手術不是說做就做,在這陣子,就請你先用止痛藥紓緩病情。」
「呸﹗有甚麼好考慮?」楊雄極粗鄙地回話,「老子叫你替我治病﹗你還跟我拖三拖四,給我這種爛藥吃﹗你是分明要詐財吧﹗」
楊澄風狠狠地瞪了楊雄一眼,因為魏由風的事,他今天的心情已經不怎麼好,現在還得聽這傢伙的白痴話,害他有股想要殺人的衝動。
楊雄突然噤聲,因為楊澄風的眼神冷得讓人心裡發毛。
「你不想吃藥的話就不要拿,病死倒是你自己拿來,反正你不過是一個病人罷了,你死了我也不會有太大影響。」楊澄風壓抑著瀕臨爆發的怒氣,放下狠話,「我還有預約,所以請你馬上給我出去。」
「你﹗」楊雄氣怒地直指著楊澄風,然而對方是醫治自己的人,他也不能說些甚麼。他倒吸一口氣,憤恨地拿起藥,大步離開。
「哇﹗澄風哥帥呆了﹗」看著楊雄離開,東方瑜在旁羨慕地道。
楊澄風勉強一笑,然後收拾楊雄的病歷。自己不過是發脾氣罷了,有甚麼帥氣可言?
楊澄風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就像女人般賭氣。
不去見魏由風,拒絕他的邀約,減少所有和他接觸的機會,因為,楊澄風的自尊受到了傷害。
他從來沒想過要魏由風給他甚麼,承諾、愛、物質他都不需要。他願意待在魏由風身邊,就因為他愛魏由風,這是單向的感情,魏由風並不需要付出甚麼,楊澄風也不會向他要求甚麼。
楊澄風知道,這是種無牽絆的肉體關係,是僅次於一夜情的放蕩行為。然而,楊澄風希望保有這樣的關係,總比付出自己的心意好。
既然,魏由風愛的是易凝灰,就不可能會接受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把心棒出來任人蹂躪?
只要藏起來就好了,那麼我和魏由風之間就沒有束縛,除了身體外,我們不會干涉對方。這樣的『愛』是最適合我們的。
看著身旁的東方瑜,楊澄風在心中嘆一口氣。
東方瑜有一雙靈動的大眼,身為男子,看起來卻可愛得不得了,而且外貌清秀怡人,應該是極受同志歡迎的類型。
所以,魏由風才會對他有意思吧?
除卻易凝灰外,魏由風可以和任何人發生關係,只要是臉蛋合心意的,就可以………
楊澄風垂下眼瞼,默然無聲地重新專注於工作中。
再想下去,只會更顯出自己的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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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風哥,魏由風來找你了。」時間是晚上九時正,醫務所的營業時間已經結束。空蕩蕩的診所就只剩下留下來整理文件的楊澄風及值班的東方瑜。
楊澄風站在資料室中,秀眉輕輕皺了起來,在他的心情還未平復前,他不想見到魏由風。
見楊澄風久久沒有回應,東方瑜困惑地睜著眼睛,「真是奇怪………澄風哥是工作得太集中,聽不到我的聲音嗎?」
正坐在待客沙發上的魏由風露出苦笑,楊澄風應該是故意的,他不想見自己。
「沒關係。我去找他。」魏由風站起來,雖然在這種時候見楊澄風也許會挑起他的怒火,然而魏由風並不想擱著這個問題持續二人的冷戰,他想要面對面解決問題。
「嗯,澄風哥在資料室。」了解地點點頭,東方瑜把楊澄風的位置告訴魏由風,然後繼續值班的工作。
魏由風踏著熟悉的腳步走到資料室,由於小時候曾經在醫務所居住過,他對這裡的位置及設施十分熟稔。
「澄風。」輕輕打開資料室的門,魏由風試探地喚道。
楊澄風正在把今天的來訪的病人病歷放上架子,一副不把魏由風放在眼內的樣子。
「澄風,我來了。」見對方沒回應,魏由風不死心地再喊了一次。
楊澄風依舊沒有理會,他把分類的文件放上最高的架子,卻發現自己不夠高,即使踮起腳尖,還是無法把文件放上去。
魏由風嘆一口氣,取走楊澄風手中的文件,憑著高大的身型把文件輕而易舉地放上去。
楊澄風白了魏由風一眼,像是在罵他『多事』一般,然後又轉頭把另一堆文件分類。
「澄風﹗」魏由風有點沮喪地喚道,「你還在生氣嗎?」
「沒有。」楊澄風敷衍地回了一聲,卻連看也不看魏由風一眼。
「那你怎麼不理我?」魏由風追問。
楊澄風抿著唇不再答話,魏由風沈不住氣,一把搶過楊澄風手中的文件。
「你幹嘛?」楊澄風馬上瞪著魏由風,那些都是病人的病歷,魏由風敢破壞它,他就和他絕交﹗
「要放哪裡?」魏由風問道。
楊澄風呆了半晌,然後又不悅地道:「不要你管。」
魏由風加重語氣地再問一次:「要放哪裡?」
楊澄風不滿地撇唇,勉強地回道:「米色的放一號架,白色的放二號架,黑色的放三號架。」
魏由風快速地把文件歸位,他的身手十分敏捷,和楊澄風的慢條斯理完全不同。
楊澄風悶悶地看著魏由風把自己的工作快速做完,不發一語。
當魏由風把文件搞定後,他轉身環住楊澄風的肩頭,把他帶出資料室,「走吧﹗」
「走?走甚麼?」楊澄風呆呆地跟著魏由風走。
「你的工作都做完了吧?跟我去吃飯。」魏由風理所當然地道。
「喂﹗」楊澄風連忙推開了魏由風,「誰說要和你吃飯?我還有很多事做,請你走。」
「你哦………」魏由風無力地垂下肩,「還在氣我?」
楊澄風抿唇,轉身走進診治室,書寫今天的報告。
「我從沒有把你當成女人。」
突然的一句話,讓楊澄風執筆的手微頓。
「我送你禮物,是想要討你開心,並不是為了補償甚麼或是作為甚麼的代價。」
楊澄風停下了書寫的工作,默然地垂著頭。
「我和你的關係………我知道這不是朋友之間該有的,但、我並不是把你當床伴看。我對你………總之是特別的。」
「那麼易凝灰呢?」楊澄風抬頭問。
「我喜歡凝灰,但你………是另一種的感覺。」魏由風試著用拙劣的言詞去解釋。
「你的意思是,我對你來說,是另一種的存在?」楊澄風挑眉問。
「嗯。」魏由風點點頭,「你是重要的,僅次於凝灰。」
僅次於凝灰﹗
楊澄風不知該氣怒魏由風的坦率,還是感動他的表白,他繼續埋頭在報告中,「我明白了,你出去吧﹗」
「甚麼?」魏由風呆呆地看著楊澄風,他……又說錯了甚麼嗎?
「這陣子我也要加班,所以請你不要來找我。去找你最重要的凝灰吧﹗」楊澄風賭氣地吼了一句。
算了,彆扭也好,賭氣也好,他也認了﹗反正………他就是不甘心﹗
魏由風愣看著楊澄風,完全無法理解楊澄風突發的怒氣是從哪裡來的。
難道………自己又說錯話了嗎?
X X X X
一直以來,楊澄風都確信自己是一位冷靜處事的成年人,不管遇到任何事,也不會動搖,能夠輕易地解決………
沒想到,感情這種東西是這麼難搞的,甚至把楊澄風過去對自己的認知都完全推翻。
賭氣、不甘心、嫉妒,這些都是他從沒有過的情感,如今,就因為魏由風這傢伙,全都浮現出來了。
把魏由風趕走後,楊澄風氣惱地撿起自己的皮包離開,東方瑜卻問自己要不要去喝一杯。反正醫務所在半夜並沒有甚麼人光顧,楊澄風也點頭取消東方瑜的值班,二人一同去就近的酒吧。
「澄風哥,你別喝太猛,明天會頭痛的。」東方瑜看著楊澄風大口大口地把威士忌灌進肚子,實在很難想像對方就是那位平常在醫務所裡沈穩成熟的醫師。
這所酒吧就是和魏由風發生第一次關係前到過的那所,雖然楊澄風不太喜歡同志酒吧,但他所知道的就只有這家,因此只能來這裡了。
楊澄風不是這裡的熟客,當然沒有像魏由風般使用上層包廂,他坐在離吧台不遠的小圓桌上,與東方瑜一起喝酒。不過……正確來說,喝酒的就只有他自己罷了。
東方瑜是小巧可愛的男孩,而楊澄風的樣子也清秀而中性,身在酒吧當然受到不少有心人的覬覦,然而楊澄風像個老頭般不斷地豪飲的行為似乎稍微嚇著了那些有心人,讓他們裹足不前。
而身為當事人的東方瑜和楊澄風,一個天真而且不知道自己有多吸引,一個因為心情不好而沒有理會周圍的事,因此,都沒有察覺到身邊男人的視線。
「是那傢伙不好。」楊澄風的酒量並不怎麼好,豪飲了好一會就已經臉紅,他像個孩子般嘟嚷,並繼續灌酒。
「澄風哥﹗」東方瑜清楚楊澄風已經快醉倒了,他上前把楊澄風的酒杯拿走,「你再這樣的話,我就告訴燎哥魏由風傷了你的心,然後叫他趕回來收拾殘局﹗」
楊澄風馬上停下了動作,他凝視著一臉決然的東方瑜,突然間,他有點後悔。對哦﹗東方瑜是東方燎的『臥底』,自己怎麼會和他一起去喝酒?真是笨得可以﹗
再一次,楊澄風明白到只要扯上魏由風的事,自己就會氣得不顧任何事,甚至拉著個隨時向東方燎打小報告的人去喝酒………
「澄風哥?」見楊澄風看著自己卻沒有說話,東方瑜有點擔心地皺眉,「你怎麼了?還好嗎?」
楊澄風似乎是醉得頭昏昏的,不過他還能正常地說話。他揉揉額角道:「抱歉,我……我還是先回家了………」他站起來,卻因為腳步不穩倒回沙發。
「澄風哥﹗你連站也站不穩,怎麼回家?」東方瑜馬上上前緊緊扶著楊澄風。
「你回去﹗」楊澄風突然露出嚴厲的神情瞪著東方瑜:「你只是來監視我罷了﹗不要裝成一副關心我的樣子﹗我不要你的可憐﹗」
東方瑜緊皺起眉,聽到楊澄風難得說出傷人的話就曉得他已經醉得無法控制情緒了。東方瑜安撫地拍著楊澄風的背,道:「對不起,澄風哥,我雖然是奉燎哥之命看著你,但我是真心關心你的。」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下。」楊澄風搖著頭,回復冷淡地道。
東方瑜又拍撫了楊澄風的背一會,但見對方並沒有回應,他嘆口氣,道:「好吧,那你小心一點了。」接著他獨個兒離開,一些看中東方瑜的男人嘆一口氣,各自回到自己的桌子旁喝酒。
楊澄風低頭啜飲著威士忌,雖然有點頭昏昏的,但他對於自己厲聲趕走東方瑜的行為感到驚訝,從沒想到,自己是個這麼不耐煩的人。
是因為由風吧……每次每次的情緒失控都因由風而起,我實在太沒用了,竟然為個不喜歡自己的男人生這種無聊的悶氣。
由風應該也快受不了我的脾氣吧?動不動就亂吼人,生悶氣,即使是聖人也會感到不滿。
再說,由風喜歡的人又不是我,他哪會放耐性在我身上………
………………
我和由風………這種微不足道的關係,總有一天會完結。
我只是『替身』,是可有可無的,當由風得到易凝灰後,就不可能再回看我一眼……
楊澄風抬頭把酒一口灌掉,嫉妒和憂傷緊緊揪痛著心房,他覺得自己好貪心,魏由風把他當朋友,他卻想要他抱他,魏由風抱他,他卻想要魏由風看重他。本來以為自己只要身體的契合就已經滿足了,然而現在,他卻有種化不開的寂寞感。
一會兒也好,若果他只喜歡我…………
「一個人嗎?」一道低沈的聲音打斷了楊澄風的沈思,他瞇起眼抬頭,模糊中只看到一張頗帥的男人臉蛋。
一旁早對楊澄風虎視耽耽的男人馬上發出劍拔弩張的氣勢,向首先出手的男人投以露骨的敵視。
若是平常,楊澄風一定可以知道眼前男人的意圖不軌,然而現在被酒精迷糊的他卻沒有判斷能力。
「你看起來好像很傷心,失戀了嗎?」男人自顧自地坐到楊澄風身旁,還有意無意地愛撫他的手背。
楊澄風呆呆地看著男人,醉醺醺的他並不像平常那樣對陌生人捉起心防,倒是默然地看著對方。
男人發出輕笑,環起了楊澄風的肩問:「要不要我安慰你?當替身也可以,一晚的替身。」
替身?…………
安慰…………
男人的話撩撥楊澄風被名之為魏由風的絲網所捆住的心靈,他也想要安慰………一個可以讓他暫時放下魏由風的地方。
也許是酒精的影響,又或是男人半帶煽動的嗓音,楊澄風的心微微蠢動著。
好想要………一個只看著我的人。
只安慰我的人………
不是替身………
良久,楊澄風徐徐地點頭,男人馬上露出高興的臉色,爽快地代為結帳後,便把楊澄風帶上自己的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