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愛你,雪雨。
是真的嗎?冬雨,我可以相信你說的話嗎?
秦雪雨站在一大片的紛雪之中,秦冬雨站在他的身前,然而不知怎的,他卻覺得冬雨離他很遙遠。
我從來都不曉得原來自己會這麼在意一個人。雪雨,我就只在乎你。
秦冬雨有點稚氣,但又混著認真意味的聲音在秦雪雨耳畔響起。秦雪雨輕輕地笑了,他從來不曾忘過冬雨的話句告白,那時的他們才只有十六歲。
「冬雨……」突然間,秦雪雨聽到一把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他轉身一看,發現另一個自己正走到冬雨身邊。
「思秋。」秦冬雨用著沈迷的眼神看著走上前的人兒。
秦雪雨驚訝地瞪大眼睛,那個人不是自己,而是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思秋。
我愛你,雪雨,永遠愛你。
突然間,秦雪雨心中響起了秦冬雨發誓過不止一次的誓言。而眼前的秦冬雨卻抱住了思秋。
一切,是那麼的諷刺。
我會保護你一輩子,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耳邊響起熟悉的語句,可是眼前的秦冬雨開始親吻思秋,由淺淺的輕吻變成了狂暴的啜吻。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秦雪雨張開口,想要吶喊,想要哭叫,想要悲鳴,可是喉頭卻發不出一句聲音。他雙手撫著脖子,不停地使力,可是還是發不出一點點的聲音。
冬雨﹗不要離開我﹗不要到沒有我的地方﹗不要丟下我﹗
秦雪雨跪在地上,淚,落下。
就連哽咽,就開不了口。
想要哭,卻連哭的力氣也沒有。
無助、空虛、絕望、心酸,突然,秦雪雨有一種失去了生存價值的感覺。
冬雨………我愛你,我愛你,真的真的好愛你……
想要說出口的話,卻因為聲帶斷了而無能為力。
秦雪雨抬起頭,看到秦冬雨抱著思秋,輕輕地壓在床上。
為甚麼?為甚麼老天要這樣對我……………
瞬時,漫天的紛雪花瓣吹起,秦冬雨的身影在白茫茫之前消失。秦雪雨四圍的張望,卻再也看不見冬雨。
一切,回歸黑暗。
X
X
X
X
「爺爺,他還好嗎?」虞若焚焦急地看著眼前的老人,同時一手握緊躺在床上的秦雪雨的手。
「你這麼吵,我都診不出來了。」虞言刃掏掏耳朵,不滿地道。
「爺爺﹗別開玩笑﹗」虞若焚瞪了虞言刃一眼。雖說他這位爺爺涉獵醫術已經數十年,又是王宮的首席御醫,可是虞若焚就是不喜歡爺爺輕挑的態度,當自己帶著一臉病容的秦雪雨回來時,他竟然還有時間調侃自己。
「我沒有開玩笑。我診病的時候最避忌有人吵著。」虞言刃瞥了虞若焚一眼,哼﹗急甚麼急,又不是快要死了﹗
「爺爺﹗」虞若焚受不了地大喊,「雪雨到底怎樣?」
「好孫兒,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竟然用喊的?虞言刃皺皺眉,時下的少年真是越來越不敬了﹗「這傢伙是你的甚麼人?」
「是……朋友。」虞若焚遲疑了一會道。
「只是朋友嗎?」虞言刃雖然年過六十,可是心性卻還是活像小孩子般,「那我不治了,乾脆讓他死好了﹗」
「那你期待他是我的誰?」虞若焚反反白眼,「難不成會是我的愛人嗎?」
「難道不是嗎?」虞言刃理所當然地回道,「若你不歡喜他,你幹嘛這麼緊張?」看著這個自少就坐懷不亂的孫兒破天荒地急得跺腳,這位躺在床上的美人一定對他十分重要。
「不是﹗你別誤會了﹗快點治好他﹗」受不了虞言刃的胡言亂語,虞若焚吼道。
「算了…」嘖﹗一點也不好玩。虞言刃在心中嘆了一口氣,然後交代道:「這孩子沒有大礙,只是有點氣虛。不過………」虞言刃補充道:「他是不是不能說話?」
「爺爺你怎麼知道的?」虞若焚訝異地挑起眉,難道診脈也可以看出對方是不是啞巴嗎?
「因為剛才他作惡夢時發出氣音,聽起來聲帶似乎是斷了。」虞言刃解釋道。事實上,打從他知道這孩子叫秦雪雨後他就曉得他不能說話,因為紀清清曾經跟他交代過到江南後要治好一位叫秦雪雨的啞巴。
「這樣呀……」虞若焚點點頭,「爺爺,那你可以治好他嗎?」
「天底下沒有我治不好的病。」虞言刃自傲地道,「不過,得先問問他本人的意願。」
「少放大話了。」虞若焚咋了咋舌,心想既然秦雪雨已無大礙,他得向甘淵交代一聲,免得甘淵以為秦雪雨失蹤了。因此他跟虞言刃道:「你先替我照顧他一下。我出去一會。」
「呵……你要丟下這個美人給我嗎?」虞言刃壞心眼地問。
「你若對他亂來,我就把你千刀萬剮再丟去餵狗。」虞若焚白了自己的親爺爺一眼。他這個爺爺呀………年紀不少,可就是喜歡亂來。
「嘖嘖………」見虞若焚離去,虞言刃把目光放回秦雪雨身上,「九殿下…你真是可憐。小時候的事、趙風驚的事已經讓你有不好的回憶,可是到了江南後,似乎你還是生活在痛苦之中。為甚麼呢?難道老天真的這麼不公平?」
X
X
X
X
秦冬雨從睡夢中醒來,他下意識地抱緊身邊的人兒,卻感覺到胸前被一團葇荑阻隔。他不明所以地微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是一位貌美又陌生的女子。
「喝﹗」秦冬雨驚得馬上跳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和女子同樣赤裸的身軀。他………和這女子是甚麼時候睡在一起的?
「唔………」嬌媚的嗓音也在這個時候微微響起,女子睜開眼睛,在看到秦冬雨時呆了一呆。
「你……你是誰?」秦冬雨驚訝又警戒地問。他看到女子的身上都佈滿著吻痕,可是他本人對昨夜發生的事一點記憶也沒有。難不成……他對這女子……
「哼……」女子瞥了秦冬雨一眼,然後站起來,像是想要摸索甚麼般不停翻著被子。
「你又想怎樣了?」秦冬雨不敢相信這個女子竟然能竟不在意地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男女有別呀﹗她到底曉不曉得?
那女子沒有回應秦冬雨,倒是在床角發現她要找的東西。她翻開被子,拿起一塊像是人皮的東西。
「你……?」就在秦冬雨不明所以的時候,女子把那塊人皮貼在自己臉上,秦冬雨馬上倒抽一口涼氣。
那塊人皮就是人皮面具。女子在戴上面具後便擁有一張和秦雪雨一模一樣的面貌。秦冬雨終於明白眼前的女子是誰,串合起昨晚失去理智前的記憶,這位和自己裸身睡了一夜的女子應該就是思秋。
「我本來是想昨晚殺了你的,可是沒想到藥效會這麼厲害。而我竟然忘了本來的目的,就這樣跟你做下去了……」思秋的語氣裡有著惱恨。
「你的聲音?」秦冬雨奇問,思秋的聲音不是和雪雨一模一樣的嗎?怎麼……
「幹嘛?你以為人不會變聲嗎?」思秋不在乎地笑了,「我是賞金殺手,會易容又會變聲。可是沒想到……想殺你的時候竟然反被你壓住了,真是天殺的可惡。」
「殺我?」秦冬雨一臉莫名奇妙,他到現在還不太搞得懂目前的情況。
「怎麼?你還不明白嗎?」思秋輕笑了幾聲,倚進秦冬雨的胸膛裡,嬌媚的聲音輕輕解釋道:「我本來是受趙王爺所託,把你殺了的。為了讓你疏鬆戒備,我在甜湯裡下了媚藥。心想只要你把我當成秦雪雨,就會自動撲過來。那個時候我殺你就好辦了。」思秋說到這裡,突然低下頭,「可是沒想到……你這男人這麼瘋狂,竟然害我都沈迷下去了。」
秦冬雨這下子終於明白事情是怎麼了,他怒不可遏地看著思秋,道:「那你就快滾﹗別再裝成雪雨接近我,否則我不會饒了你﹗」說起來自己還真笨,世上哪會有和雪雨長得一模一樣,就連聲音也相同的人?
「現在不行。」思秋黏在秦冬雨懷中,聲音轉得有點甜膩地道:「我這輩子都沒有心上人。可是第一次卻被你強行奪去了,你得負責。」
思秋喜歡秦冬雨,其實是從昨天晚上開始的。當時她被秦冬雨吻得頭昏腦脹,回神的時候看到秦冬雨無比專情的眼神,那一刻,她手裡握著的匕首丟到地上,連同心也丟進秦冬雨無比熾熱的眼神中。
雖然,思秋曉得秦冬雨會有這樣的神情,是因為他把她看成是秦雪雨。可她真的被迷倒了,因為秦冬雨的眼神真的……很魅惑。
「是你使計害我,為甚麼我要負責?」秦冬雨很不客氣地怒吼,他這個被下藥的人還沒有說話,思秋憑甚麼要他負責?
「你昨天好激動。」思秋卻在這個時候說著沒有關係的話。
「那是因為我把你當成雪雨。」秦冬雨沒好氣地瞪了思秋一眼。
「搞不好我會有了孩子。」思秋回道。
秦冬雨張開了嘴,對………他忘了。和女子歡愛的話,是很大可能會有孩子的……
可是,他又不是出於自願。為甚麼要向思秋負責?他喜歡的人可是雪雨哩﹗
說起來,雪雨昨晚又沒有回來了,是去了甘淵那裡睡嗎?他依然在疏離自己嗎?
「喂喂喂﹗」見秦冬雨不知想甚麼想得出了神,思秋氣得馬上搥著他的胸膛,「難道你吃了我想反悔?」思秋睜大水汪汪的眸子道。
秦冬雨無奈地推開思秋,回道:「我又不喜歡你。你要我怎麼負責?」
「娶我。」思秋笑著道,她是江湖上的人,因此為人比較爽快豪放。她既然認定自己喜歡上秦冬雨,就一定要得到他。即使秦冬雨喜歡的是男人也好,她相信自己絕對有魅力能把秦冬雨的魂勾回來。
但是,在此之前,她必須先逼秦冬雨娶了她。那她就可以賴定他,確保他不會被別人搶走。
「開玩笑。」秦冬雨冷笑,同時撿起掉在地上的衣服,「我愛雪雨,為甚麼要娶你?」
「秦冬雨﹗」思秋不滿地撇起紅唇,「你是要我殺了秦雪雨,還是找幾個男人再來作賤他嗎?」
「喂。」秦冬雨的眸子突地冒起殺意,他大手一拉,把思秋摔下床,「我警告你,你敢傷雪雨的話,我就殺了你。」即使雪雨已經不喜歡自己,可是在秦冬雨心中,秦雪雨還是最重要的人。他早已發了誓,拚上一生都要好好守護秦雪雨,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若然思秋堅持要傷雪雨,他將會狠狠地殺了她。
「哼。」思秋也撿起自己的衣服,「你沒有資格威脅我。」她可是在江湖上混過好一段日子的殺手,「秦冬雨,我給你十天的考慮時間,你不娶我的話,你就等著見秦雪雨的屍體吧﹗」
秦冬雨氣得想要打思秋一巴,可是思秋卻趁早溜走了。秦冬雨氣得一拳打在桌面,他該怎麼辦?思秋是個殺手,殺手根本就沒有人性,一切是為了自己而做。因此她說殺了秦雪雨的事絕對不是大話,言而……秦冬雨不會娶思秋﹗絕對不會﹗
他不會和自己不喜歡的女子在一起,也不會娶任何人﹗他愛的就只有雪雨。
這樣吧………去找雪雨,然後和他一起離開江南。
立定心志,秦冬雨往甘淵的房間走去。
X
X
X
X
睜開眼睛,全身都累得不得了。想要動動指頭,然而,就連稍微動作的氣力也沒有。
秦雪雨長長的眼睫向上掃又向下掃,最後連帶著眼皮向上揭,露出一雙雪亮的眸子。
「呵,你終於醒來了。」一把雖蒼老卻含著笑意的聲音自秦雪雨身邊響起。秦雪雨向身邊一看,只見一位從來沒見過的老人正帶著笑看著自己,對方的手裡有好幾根銀針。
秦雪雨呆住了,像是搞不定眼前是怎樣的狀況。
「九殿下,恕我自把自為了。」虞言刃在秦雪雨的脖子處刺進一根銀針,「本來治不治你的聲音,是要經過你的同意。可是紀清清吩咐我一定要把你治好,所以我只好趁你昏迷的時候進行治療。」
秦雪雨想問眼前的老人他是誰,可是卻沒有能力張開嘴。虞言刃提到紀清清,難不成他是皇宮裡的人?還是說,他是紀清清的朋友?秦雪雨想要問,也想知道一下紀清清在皇宮過得怎樣,言而,他無力開口。
「呀……我怎麼忘了。」虞言刃拍拍頭,在秦雪雨的頭頂拔起一支銀針,「我用針封了你的麻穴,所以你全身都動不得。現在我替你弄出來了,你的氣血運行個一會兒,馬上就能動了。」
秦雪雨看著虞言刃,對於虞言刃私自治好他的聲音,他沒有任何意見。或者該說是,他已經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是怎樣的了。
冬雨,他生命裡最重要的人已經離他遠去。
雖然這是早已預料到、也是自己一手造就的結果。故意疏離冬雨,也是為了讓他重新有一段正常的戀情。
然而,萬料不到當看到冬雨真的愛上別的姑娘時,自己會是那樣的……傷痛。
就像是劇毒侵蝕他的骨髓一般,疼痛彷彿在凌遲他的心,讓他想要瘋狂地吶喊,失控地狂吼,痛苦得想要把自己的心挖出來般。
秦雪雨是心痛的,因為他最愛的人,唯一相信、倚賴的人也離開了他。然而,他卻勸慰自己,只要冬雨有了一個心愛的姑娘,他就可以生兒育女,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終究,他們是兄弟,又同是男的。
秦雪雨一生人從來沒有埋怨過甚麼,但是他曾經對於自己生來不是女子而抱有悔恨。若然,他是一位女子。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當上冬雨的妻,然後在陽光底下手牽著手,在鬧市中緊緊擁抱,坦誠那份最真摰的愛。
可惜,他不是。
窮盡這一生,他秦雪雨也不可能成為女子。
既然如此,就讓他自己一人墜上愛上男人的罪惡之中。把冬雨推開,然後一個人過著被思念噬咬全身的日子。
所以,聲音發不發出來,他也不介意了。且讓他行屍走肉地過一生,在無人所知的地方死去,然後終始一生………
「九殿下。」虞言刃看著沈思得出神的秦雪雨,嘆口氣道:「為甚麼會弄成這樣?聽紀清清說,你和十殿下不是很要好的情人嗎?」
秦雪雨絛地睜開眼,怎麼……眼前的老人會知道他和冬雨的事?
「呵呵……」虞言刃有點挑皮地笑了,「怎麼?平生不作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驚。你當這世上的人都是瞎的嗎?看不出你和冬雨的事嗎?」
秦雪雨用力搖搖頭,同時發現自己的身子好像漸漸恢復過來。方才的不能動彈,似乎是真的因為虞言刃的針灸所為。
「就是嘛。不過,我看像你這個老是鑽牛角尖的人,一定又再胡思亂想了。」虞言刃笑了開來,露出一口白牙,「紀清清叫我照顧著你,因為你除了不能說話外,還有很嚴重的心病。我看你呀,一定是為情所困吧?是有甚麼事嗎?」
秦雪雨緩緩爬起來,並不急著回答虞言刃的問題,倒是做了一個寫字的手勢。
虞言刃曉得他是要寫字和自己溝通,因為轉身拿來一疊紙和毛筆。
秦雪雨接過毛筆和紙,首先寫下:敢問老爺爺的名字?
「哈哈哈……」虞言刃很開懷地笑,「從來也沒有人對我這麼有禮。老爺爺?紀清清叫我死老頭,我的孫子也對我不敬,沒想到還會有人對我這麼客套。」
秦雪雨淡淡地笑了,眼前的虞言刃給他的印象是豁達、爽朗,令他萬念俱灰的心境中尋到一點安慰。
「好吧。」笑完了,虞言刃清清喉嚨,「我叫虞言刃,是皇宮裡的御醫。這次來江南,一來是聽紀清清之言來治你,同時是來探我的孫兒的。」
你孫兒?秦雪雨寫道。
「我孫兒就是虞若焚,這裡的捕快呀﹗」虞言刃笑道。
虞爺爺,清清他們還好嗎?秦雪雨又寫道。
「清清呀,近日已經封為女皇了。他和映月皇上的情史也滿長的,不過現在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虞言刃捋鬚笑道。
秦雪雨歛下眼睛,在紙上又書下一串字:虞爺爺,你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嗎?
「請說,只要在我的能力範圍內。」虞言刃回道。
我想離開這裡,你可以幫我嗎?秦雪雨按著顫抖的手,緩緩寫道。這是他下的決定,因為他已經不想再見冬雨了。既然冬雨已有他的所愛,自己也是時候離開,無謂留在這裡礙眼。
「嗯。」輕輕頷首,虞言刃回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和十殿下有甚麼事。可是我尊重你的決定。」畢竟紀清清雖拜託他照顧秦雪雨,卻沒有說要插手秦雪雨和秦冬雨的感情。
秦雪雨淡淡地扯開一抹笑容,他提起筆寫:我現在就要離開,麻請你借一點盤纏給我。
虞言刃不語,從口袋中拿出一大袋銀子,「我替你接了聲帶,過上數月,你就能開口說話了。若然有空的時候,按摩一下你的脖子,說不定能早一點發聲。」
秦雪雨對虞言刃的話沒有回應,倒是寫道:別人問你的時候,請你說沒見過我,可以嗎?
虞言刃點點頭,同時扶起了秦雪雨。「路上小心。」這是他唯一能對秦雪雨說的話。
秦雪雨漾起一抹淒楚又絕美的笑靨,然後撐著虛弱的身軀,一步一步地離去。
X
X
X
X
「你說的是真的?」甘淵拍桌驚叫,而剛剛在他耳邊傳出驚人消息的虞若焚卻不停命他噤聲。
「你為甚麼還可以這麼冷靜?」甘淵急得大力搥向虞若焚的胸膛,「要是、要是雪雨有個萬一,我、我就要你陪命﹗」
「喂,那可不是我的錯哦﹗」虞若焚抓住了甘淵亂晃的手,沈聲道:「總而言之,現在快去看看雪雨。但是這件事,不能讓冬雨知道,明白嗎?」虞若焚心中知道,秦雪雨若再和秦冬雨見面時,一定會失控。因為秦雪雨還是愛秦冬雨,對於秦冬雨的變心,更是百般的心痛。若然秦冬雨出現在秦雪雨眼前,只怕他會抓狂,然後又會像昨天看到秦冬雨和思秋交歡時一般乾嘔昏厥。
「虞若焚﹗你好過分﹗雪雨遇到這種事,你竟然不早點來告訴我﹗若然雪雨死了的話怎麼辦?」甘淵氣得哭了起來,怒瞪著虞若焚。
「我怕雪雨是有甚麼事,所以馬上替你去看大夫。哪裡有時間通知你?」虞若焚皺著眉,邊回答甘淵的埋怨,邊拉著他打開房門。
「那你也該………喝﹗」本來還想說甚麼,可是甘淵在看到房外站著一個人時卻嚇呆了。
站在甘淵房門外的是正想和秦雪雨表白心跡的秦冬雨,他的臉色比已死的人還要蒼白。當甘淵推開房門時,他用著幾乎要掐碎骨頭的力道的緊抓住甘淵的肩頭,一雙眼睛釀著不安,顫聲問道:「雪、雪雨他……怎麼了?」
X
X
X
X
邁開闊步,秦冬雨幾乎看不見街上不停衝撞的人們,只是朝著虞府直奔,有好幾次也差點撞到了馬車,幸有甘淵和虞若焚拉住他。
甘淵在虞若焚的稍微透露下,終於發現了秦冬雨和秦雪雨真正的關係,不單是兄弟,而且還有著……愛。
對此,甘淵是感到震驚。可他不但沒有厭惡,倒是有點了然。他終於明白雪雨為甚麼總是一副鬱鬱不歡的樣子,而冬雨為甚麼那麼體貼雪雨,這全都是出自愛。
雪雨愛上了自己的弟弟,不但是親人,還是同性別的人,因此心裡的掙扎和罪惡感非常大,加上雪雨是個十分悲觀的人,口又不能說話,所以總是強顏歡笑,內心卻因為被情愛磨得疼痛,快樂不起來。
甘淵很同情雪雨,他是那麼的柔弱,若沒有好好的保護,只怕一定會照顧不好自己。這樣的人,待在男人的懷裡也不足為奇,反倒讓人感到理所當然。
想呀想的,甘淵也隨著虞若焚和秦冬雨來到了虞府。虞若焚想要上前叫僕人開門,無奈秦冬雨急躁地一腳踹開大門,守門的人想要攔阻他,卻反被他一個往東丟,一個往西擲。
虞若焚無可奈何地抿起嘴,他從來也不曉得秦冬雨的武功這麼厲害,他的家僕都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可是卻被秦冬雨打得還不了手。難道說,情緒處於崩潰邊緣的人都能發揮出平常保留的潛能,所以秦冬雨才會這麼厲害嗎?
一邊想,一邊帶著秦冬雨奔到丹房。同樣地,秦冬雨門也不敲,就很不客氣地推開了門。
「雪雨?」推開門,秦冬雨呆了一呆,丹房裡只站著一個老人,病床上空空如也。
「他走了。十殿下。」虞言刃轉過頭,看著秦冬雨。這傢伙的樣子像個瘋子一般,想必是聽了秦雪雨受傷而奔來的,看來他對秦雪雨的感情真的很深。
「你騙我﹗」秦冬雨發出了少有的暴吼,他一把揪起虞言刃的衣襟,眼睛快要冒火,「說﹗你把他藏在哪裡?把他還給我﹗」
「我不知道。」虞言刃少有地露出正經的神情,然,話語裡卻帶著淡然。「他不想見你,所以就離開,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秦冬雨瞪著虞言刃,見他看起來不像說謊,他頹喪地放開對方,咚一聲跪在地上,身子不停地顫抖著。
「爺爺,你為甚麼要讓雪雨走?」虞若焚沈著氣問,雪雨的身體不是很虛弱嗎?怎麼可以放他一個人離開?
「對呀,你這死老頭﹗竟然讓雪雨就這樣走﹗你太過分了﹗」甘淵哭著罵道。
「喂喂喂……」虞言刃皺起了眉,「怎麼把責任都怪在我頭上?九殿下離不離開全出於他個人意願。誰教十殿下傷了他的心,讓他心灰意冷。」
聽罷,跪在地上的秦冬雨突地抬起了頭,他扯著虞言刃的下襬,低聲問道:「你說的是甚麼意思?」
「我只知道你是讓九殿下傷心的人。」虞言刃一把扯開秦冬雨的手,轉身離去,「一切的事問若焚,我想他是最清楚的人。」既然帶秦雪雨來的是虞若焚,那麼他該是最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的人。
秦冬雨轉頭看向虞若焚,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漾著沈重悲傷的眸子中有著請求。至少,他想知道雪雨離開他的原因。
「雪雨看到了……」虞若焚的聲音帶著乾啞,「你和思秋在房裡歡愛的情景。」雪雨痛苦得蹲在地上乾嘔流淚的樣子仍在他腦中徘徊,那副極致痛悲的模樣,他一生也不會忘記。
「我………」秦冬雨沒想到雪雨會親眼看見,他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然後,向來不為任何事動搖的他落下了淒然的淚水。
「冬雨……」甘淵安慰地拍拍秦冬雨的背。
「雪雨﹗雪雨﹗我該死﹗我該死﹗為甚麼?為甚麼?為甚麼?」秦冬雨把頭伏在病床上,慟哭並大吼起來,他緊緊絞著床單,一次又一次的大力拍打著床舖,他哭得臉容扭曲,淚水不可抑止地落下。
世界上,他就只要雪雨一個。
為甚麼?為甚麼老天爺要這樣對他和雪雨?是因為他們的感情是悖德逆倫嗎?他們不該相愛嗎?為甚麼要分開他們?為甚麼?為甚麼?為甚麼?
「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秦冬雨哭叫起來,絕望又痛心的喊聲響起,拉扯著喉嚨,秦冬雨不停地喊叫,直到腦袋一陣暈眩,倒在地上。
「冬雨﹗」甘淵趕忙上前搖著秦冬雨,可是,冬雨卻已經失去了意識。
X
X
X
X
先是離開了自出生就住在那裡的皇宮,然後離開了京城,來到江南過著幸福的生活,一路上,秦雪雨也有秦冬雨陪在身邊。
現在,他又要離開了。然而,這回身邊卻少了一個人。
走在街上,拿著虞言刃給他的一袋銀子,秦雪雨茫茫然不知到哪裡去。因為失去了秦冬雨,他已經不在乎到甚麼地方去。
雙腿軟弱無力,可秦雪雨還是一步一步地走著。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但是他想離開,斷絕一切。他不想再被過去所牽絆,不想再為過去而憂傷。
「喂,美人兒,你要去哪裡?」一隻粗壯的手搭在秦雪雨的肩上,不懷好意地問。
秦雪雨抬頭一看,一位面目猙獰的大叔正淫靡地看著他,不知何時,自己身邊就被幾個高大又醜陋的大叔包圍著。
秦雪雨沒有回話,只是茫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人。最接近自己的那位大叔眸子裡有著慾望,秦雪雨認為這種慾望,當趙風驚和李縣官強逼他時,眼中也是有著同樣的神情。
怕嗎?秦雪雨在心中問自己。
沒有了冬雨,即使被怎樣也沒有所謂。
從前害怕趙風驚、害怕李縣官,害怕覬覦自己的男人,是因為當自己的身體被玷污時,就會怕冬雨離棄他。
然,現在冬雨已經走了,不會再回來。自己還會介意甚麼?即使性命被丟到臭水溝,也沒有所謂。
冬雨走了,已經走了,我已經……不在乎了。
閉上眼再張開,秦雪雨沒有甩開那個大叔的手,只是繼續一步一步的走著。那些男人見他沒有回應,反而更戲謔地笑了。
「老大,我想這美人不是聾就是啞的,只有樣子漂亮罷了。」其中一個男人道。
「樣子中看就行了,我看他身材很好,上起來一定很爽。」另一個男人舔唇笑道。
「既然他又聾又啞,我們也沒必要顧忌那麼多。把他拉到一邊去上了不就行?」為首的那個大叔道。
幾個男人淫笑著拉起秦雪雨的手,同時,秦雪雨手中的一袋銀子掉在地上。那幾個男人看了,都是驚詫地大叫起來。
「老大,是金元寶﹗這美人兒原來那麼富有……」其中一個男人看著那袋銀子驚叫。
「噓﹗別讓人發現﹗」當老大的大叔把銀子收進袋裡,「我們把這美人兒帶到荒郊上,然後再一起分銀子,好嗎?」
「好﹗」
「太好了﹗」
「老大果然是好人﹗」
幾個男人紛紛附和,他們一手一腳抬起了秦雪雨。秦雪雨沒有抵抗,只是像個活死人般任他們胡來。
「這美人兒是怕麼?怎麼動也不動?」其中一個男人奇怪地問。
「管他的﹗一定是怕我們怕得不敢說話。」另一個男人回道。
「對,我們到荒郊去。我快忍不住了。」抬著秦雪雨的男人開口道。
「那就快走吧﹗」為首的大叔帶著這幾個男人和秦雪雨一同往荒郊走去。沿途雖有不少老百姓看到,可是惡霸欺負弱者的情況在城裡常常發生,他們連自己也顧不及了,又怎會好心去救秦雪雨?
X
X
X
X
來到一片隱密的山林,抬著秦雪雨的男人一下子把他摔在地上,然後急色地扯開他的衣襟,用力地撫摸。
秦雪雨閉上眼,臉上依然沒有表情。就讓自己被人作賤吧﹗讓他繼續墜落下去,要怎樣也不介意了。他已經不再在乎了。
「喂喂喂,要上也該老大先上。」另一個男人把那個急色的男人推開,同時看向為首的大叔。
「哼哼……」那個大叔冷笑著把手伸進秦雪雨衣服下襬,撫摸他雪嫩的大腿,「這美人兒是絕色,這回我們真的撿到寶了。」大叔把秦雪雨扶起跨坐在自己身上,旁若無人地掏出自己的慾望,一下子貫穿秦雪雨的後穴。
完全的粗暴,完全的混亂,秦雪雨仰起頭,痛苦令他扭曲了一張小臉。那大叔進去後馬上就抽動起來,因為後穴的乾澀,內壁都磨出血來,秦雪雨想起了趙風驚侵入他的一夜,同樣的痛楚襲滿全身。然而,恐懼卻絲毫沒有。
也許是心已死,對一切也就不再介懷。肉體上的疼痛及不上失去冬雨的悲傷,因此他已經不再在意了,死也好、被強暴也好,且讓他隨遇面安,他不想再和命運掙扎了。
「好棒……呼呼……」那大叔緊按著秦雪雨的身軀,勃發的慾望在他的身體裡衝撞,同時向身旁早已情慾勃發的男人們道:「你們也來,這美人兒是極品。也來嚐一下吧﹗」
見老大的準許,那些男人紛紛撲上秦雪雨身上,一人掏出自己的慾望,按住秦雪雨的口讓他吞吐自己的碩大,有的掐揉秦雪雨的乳尖,輕撫他滑嫩的背和胸膛,秦雪雨卻依然沒有任應,像是根本不把這當成一回事般。
大叔在秦雪雨體內抽動了一會就解放了,他抽出自己的慾望,向另一個男人道:「來,換你了。」
另一個男人馬上上前,緊緊攫住秦雪雨的腰部向自己的灼熱推擠,進行下一番的侵犯,秦雪雨感到後庭像是被火灼燙般疼痛,然而他沒哼一聲,閉上眼承受著這一切。
「喂,這人怎麼都沒有反應?」正在啜咬著秦雪雨乳尖的男人不滿地問。
「說不定他喜歡再激烈一點的。」另一個男人猜測道。
「那就試一下吧﹗」正在秦雪雨體內抽動的男人咧嘴獰笑,同時將自己的灼熱頂進秦雪雨後穴的最深處。
其他男人點點頭,從身旁拿起樹枝,開始在秦雪雨光裸的背上抽打。啪噠啪噠的聲音響起,可是知道秦雪雨所受的痛苦有多大,可是秦雪雨卻依然沒有反應。
「說話呀﹗叫呀﹗你怎麼都不說話?」男人氣惱地喊,同時在秦雪雨背上大力鞭打。秦雪雨的背皮膚單薄,沒一會兒就沁出血來。
另一個男人甩了秦雪雨一巴掌,罵道:「你怎麼都沒有反應?你以為這樣我們就會放了你嗎?」
秦雪雨依然沒有反應,身體的痛,卻比不上他的心因失去冬雨而淌血的絕望感。一個又一個男人接續而來的侵入、肆虐,對他來說只是身體上的痛苦,而心……早就遺失了,又何來會受傷?
那些男人見秦雪雨怎樣也沒有反應,氣得把較為粗大的樹枝捅進秦雪雨的體內,不停地翻攪。秦雪雨的淚水因為疼痛而落下,可他依然不吭一聲,男人們也就更氣,他們把秦雪雨按在地上,用著野獸交媾的方式不停進入秦雪雨體內抽搐,然而,秦雪雨卻沒有說話,只是無言地流淚。
時間過了很久,直到天已入黑,那些男人終於放開了秦雪雨,和老大一起數算銀子。
秦雪雨混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背上、身上都是鞭傷,臉因為被人甩了耳光而紅腫起來,唇也在被按於地上時磨破了,但這一切還比不上後穴的疼痛。他的後庭被血水、男人的精液所融和。破皮的內壁只要一觸到血,就會發出錐心的疼痛。秦雪雨累得攤在地上,完全動不了。
「老大,這裡有幾萬兩,夠我們活一輩子哦﹗」一個男人又驚又喜地道。不但一嚐色慾,更賺到大利,實在是太划算了。
「嗯,這美人兒真不錯。這次真走運了。」為首大叔冷笑道。
「那這人怎麼處置?」另一男人指向滿身污血的秦雪雨問。
「大爺我心情好,就安置一下他吧﹗」那個大叔回道:「把他掉到隨便一家窯子裡。憑他這副樣,在窯子裡一定很吃得開。」
「是的。」其他男人點頭道,同時抬起了秦雪雨。
秦雪雨的意識十分迷糊,他不知道自己又被丟到甚麼地方去。全身的痠痛和傷口都令他動彈不得。他隱約感到自己被人丟在一棟大宅的門前,可是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他就昏過去了。
X
X
X
X
離雪雨離開那天,已經十天了。
秦冬雨倚在窗邊,呆呆地想到。
失去了雪雨,他的心就像被人凌遲般,一塊一塊的血肉被割出來,逐漸的,露出內心深處的無助與脆弱。
虞若焚已經發散捕快去找雪雨,甘淵也跟甘興國聯絡,用甘王爺的力量貼榜尋人。然而,還是沒有找到雪雨的蹤影。
雪雨只有自己一人,不懂得照顧自己的他一定不知道該往哪裡去。秦冬雨肯定秦雪雨一定四處飄泊,可是江南這麼多,到底雪雨待在哪個地方呢?
秦冬雨從來沒有這麼後悔過。若然他一直也是那麼體貼雪雨、一直也只伴著他,不發甚麼無聊的脾氣。那麼當雪雨脆弱、悲傷的時候,自己就可以伴在雪雨身邊。用雙手緊緊環抱著他,讓他感到溫暖。
然而,雪雨走了,真的走了。
秦冬雨感到挫敗、無助,他不知道失去了雪雨,他還能為了甚麼而活。發誓要守護雪雨一輩子的他竟是傷雪雨最深的人,即使他是被思秋下藥也好,他也是令雪雨心碎的始作俑者。
「冬雨。」嬌美的聲音在秦冬雨身邊響起,秦冬雨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到一張美麗的臉。秦冬雨記得這張臉,當他被下媚藥那天早上醒來時,他就看過這張陌生又美麗的臉孔,然後,臉孔的主人在床上找到了一塊人皮臉具,用秦雪雨的臉遮蓋自己的本來模樣。
「思秋。」秦冬雨喊出臉孔主人的名字,「怎麼不戴面具?」若然現在思秋戴上雪雨那張臉的人皮面具,說不定他會失控地緊緊抱住她。
「我不用再刺殺你,所以面具於我已經沒意義了。」思秋淡淡地回道,「事情考慮得怎麼樣?」
「雪雨已經走了,你再也沒有威脅我的把柄。這樣的你還想和我成親?」秦冬雨問。
思秋握緊雙拳,回道:「我有你的孩子,憑這個就可以和你成親。」
「呵……我的孩子。」秦冬雨嘲諷地笑了,「沒了雪雨,一切於我也沒有意義。孩子對我來說,也不怎麼重要。」
「你﹗」思秋氣紅了眼瞪著秦冬雨,那可是冬雨的孩子呀﹗難道他真的不在意嗎?
「不過……」秦冬雨不甚在乎地聳聳肩,「和你成親也沒有所謂。反正,有沒有你也沒差。」秦冬雨心知,失去了雪雨,自己的心根本就不完整。世界變成怎樣、自己變成怎樣他也沒關係,只要能見到雪雨,即使是現在要他死也沒關係。
「你就那麼喜歡秦雪雨?」思秋咬牙切齒地問。
「愛。」秦冬雨毫不猶豫地回道,「他是我唯一的至愛。」
「那你就娶了我。」思秋突然撲進秦冬雨的懷裡,「即使要我每天戴上秦雪雨的面具也沒有所謂,我要你在我身邊。」既然秦冬雨不拒絕和他成親,那就成親吧﹗思秋有信心,在成親後、生了兒子後,幸福的家庭生活可以令秦冬雨淡忘秦雪雨。
「好。」秦冬雨扯出一抹看不出情緒的笑容,「我們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