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要去哪裡?」天氣晴朗的早晨,思秋坐在窗前梳理著一頭長髮,卻聽到下人莫名焦躁地告訴自己,夫君正收拾著行裝的消息。思秋一驚,馬上奔到隔壁的房間,也就是自己名義上的丈夫的房間裡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甫進來,思秋便看到秦冬雨收拾著行囊。她壓抑著不安,捧著已經隆起的肚子走到秦冬雨身邊。然而,秦冬雨只顧著執拾,連正眼也沒向她瞧去。

「冬雨﹗」握緊拳頭,思秋蹙起柳眉,內心的不安感漸漸擴大。她不死心地問道:「你要出遊嗎?」

秦冬雨把一些隨行的銀兩及衣物放在布包裡包好,才抬起頭一臉不在乎地道:「我要去京城。」

思秋的臉色馬上變得蒼白,她遲疑了一會,問:「去做甚麼?」她和他已經成親了,難道夫妻間的別離她也不可以知道嗎?冬雨不在乎的態度令她的心涼了一半。

「我去找甘興國。」秦冬雨毫不猶豫地回道,對於和妻子的分別,一點也不在乎。

他根本不是出於意願而娶思秋的,他不愛她,因此不需要向她作任何的交代。本來他是打算就這樣離開的,可是沒想到下人都多嘴地向思秋通報了。

去找甘興國,是希望透過王爺的人脈找人。據虞若焚所說,贖走雪雨的那個人的父親是當官的,說不定甘興國認識,那麼事情會比較好辦。

「為甚麼這麼突然?」思秋咬著粉唇問。

「我要找雪雨。」秦冬雨拿起包袱,從他灑脫的答案可以看出他對思秋沒有任何的依戀。

思秋突然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隨她一同進來的婢女怕她太激動,馬上上前安撫般輕拍她的背。

「為…為甚麼?你不是……」忘了他嗎?雖然對妻子不好,可是天天上窯子不是代表秦冬雨對雪雨已經沒有任何留戀嗎?為甚麼現在突然要去找他?思秋悲傷欲絕地皺著眉,漸漸溢滿淚水的眼眸難以了解地看著秦冬雨。

「我說過,我愛雪雨。」秦冬雨不厭其煩地重申,「即使時間過了多久,我愛的也只有雪雨。」

思秋捂住口,淚水不受控制地落下,然而她卻泣不成聲。早在成親之前,她就曉得自己是一廂情願地嫁給這個男人,然而……她還是希望得到他一點的垂憐。為甚麼他連那麼一點也不施捨給她?為甚麼他心裡就只惦著那個男人?

「不可以﹗」思秋上前緊緊環住了秦冬雨的腰,「你是我的丈夫,你不可以去找那個賤人﹗我不許﹗我不許﹗」

秦冬雨眉也沒皺地甩開了思秋的手,同時用著富有警告意味的語氣道:「不許你這樣說雪雨。他從來也不下賤,他是我所見過最純潔的人。最卑鄙的人是你,以為用孩子套牢我,就可以把我鎖在你身邊一輩子。」

思秋不住地搖頭,不﹗她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秦冬雨是她的夫君,她肚子裡孩子的爹,他不可能這麼狠心拋下她們母子的﹗他不可能﹗

「對於江南,我已經沒有留戀。」秦冬雨有點空虛地笑了,「和我當了這麼久的夫妻,你還不明白嗎?嫁給我是不會有幸福的,你又何苦每天在這裡獨守空閨?」

秦冬雨深知自己不是一個好丈夫,因為他不愛他的娘子,無法呵護她,給她一段幸福的生活。這度日如年的半年間,只有他對雪雨的思念不停地伸延,劇烈如潮水般不可歇止。他姑終還是愛雪雨,好愛好愛。

「冬雨﹗」思秋扯著秦冬雨的衣袖,不死心地道:「留在我身邊多一會﹗待孩子出生後你再去找他﹗不要丟下我……嗚嗚……不要……」

「放手。」秦冬雨皺起了眉,鬆開了思秋的手,同時有點厭惡地別開臉。

該死……當初強逼自己和她發生關係,又強逼自己和她成親,更強逼自己虛渡過許許多多的日子,害他和雪雨分開了這麼一段長時間。他已經受夠了﹗即使現在思秋裝作可憐地落淚,他也視而不見。他不想再管這個女人,不想再受制於這個根本無情無愛的妻子。

思秋哭著拉扯秦冬雨的衣袖,不住地哭泣,她身後的婢女安撫地拉著她,卻被她猛地推開。

「不會的﹗你不會去的﹗留在我身邊﹗不要走嗚﹗不許走﹗」思秋又是哭又是鬧地緊抓著秦冬雨,雖然頂著大肚子,但莽撞起來的她倒不是一時三刻就可以制服的。

「思、秋﹗」秦冬雨氣得向著她大吼,「夠了﹗我已經受不了你的胡鬧了﹗」

思秋睜大佈滿淚水的眼睛,驚詫地喃喃:「胡鬧?你認為我這一切都是胡鬧?」

秦冬雨不語。

「我愛你呀﹗冬雨﹗你對我一定有一點點感情的﹗不然你不會和我成親﹗你一定是愛我的﹗快說﹗其實你愛我,對不對?」思秋近乎瘋狂地哭喊著。

所謂為情而狂,就是這樣的意思。

得不到愛,就會絕望得快瘋。被不甘、嫉妒、仇恨染紅了眼,甚至連最起初的真實也看不見。

若不回首,還是覺察不到一切的錯誤皆出於自己的任性。

「你要我說清楚嗎?」秦冬雨看不清情緒的聲音問道。

思秋點點頭,她知道……她的冬雨,一定有一點點愛她的,不然他們就不會成親……

「我不愛你。」秦冬雨無情而又徹底的聲音打碎了思秋的心,「我從來也沒有愛過你。早在成親之前就已經跟你說了,我一生一世,只愛雪雨一人。」

思秋睜大眼睛,再多的哭叫也發不出聲來,她感到心臟傳來一陣劇烈絞痛。她眼前一黑,就這樣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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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我替你調查的那位吳公子的家,在一個月前發生火災,根本沒有人生還。」甘興國輕輕啜著一口茶,現在他位於京城一家十分著名的酒家頂樓,面對著一臉焦躁著緊的男人輕輕地說話。

男人握緊雙拳,緊擰的雙眉及泛著蒼白的臉色可以曉得他對甘興國的說話有多震驚。他顫著聲音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甘興國點點頭,回道:「若然九殿下真的在那位吳公子的府上居住,那麼他現在恐怕已經……」雖然在聽過男人的述說後,甘興國已經知道秦雪雨是當上了別人的男寵,也曉得有甚麼事令男人和秦雪雨之間分離。然而,甘興國還是盡可能委婉其詞,以表他對二人身份的恭敬。

即使離宮,他們還是真正的皇族,是當今天子的血親,這是不變的現實。

男人大力拍桌,茶杯碗碟都因他這強力的拳頭而震動起來。然而男人卻彷若未聞,只是氣紅了眼的向著不知名的方向望去。

他的雪雨………

他最親愛最親愛的雪雨………

好不容易得到雪雨的消息,捨棄江南的一切,甘心回到了出身的地方,只為了重見他此生的摰愛,好好釐清誤會,跟他再一次的表明心跡………

「有找到屍體嗎?」男人按捺著怒氣問。

甘興國聳聳肩,「據本地衙門指出,屍體都燒焦得不可辦認。除了吳府的家人外,年輕男子的屍體有一大堆,而且都是不著寸縷的。那些屍體無人辦認,所以根本不知道他們的身分。」

男人挫敗地掩住了臉,眸中閃過的,是絕望與悔恨交織的怒火,為甚麼他來得這麼遲?他最深愛的雪雨……

難道一切已經來不及了嗎?

為甚麼上天要這樣對他們?

他不過是愛上自己的哥哥罷了………

不過是愛上一個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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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冬雨倚在窗前,突然想起了在離開江南前,虞若焚說過的一句話。

我之前忘了告訴你,雪雨在百里館工作的名字叫冬雪。

冬雪……冬雪……特別的名字令秦冬雨的心彷彿被重重的敲撃著。

融合了秦冬雨和秦雪雨而衍生出的名字……這令秦冬雨深信雪雨還是愛他的。

不管是時間過去,還是二人分離,彼此對對方的情……依舊。

這令秦冬雨心裡一切的糾結都解開,本來苦惱雪雨會不愛他,苦惱熱情會褪去,然而,一切都因為冬雪而重生。

冬雪,滲著甜蜜與哀傷的名字。

冬雪,滲著不可忘卻的愛人的名字。

冬雪,滲著無數個難忘的夜晚,無數次契合的名字。

冬雪,潛藏著彼此的未來,意味著永遠不能分開的名字。

冬天,下雪,因為是冬天,才會下雪,兩者是多麼的契合?多麼的理所當然?

他們會在一起,其實也是自然必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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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睡,醒來,承歡,再沈睡。

這就是秦雪雨的生活。

本來在江南的百里館工作,渡過漫長的人生,然而天不從人願,玉鶯把他賣給了一位姓吳的富家公子,當上了別人的私屬男寵。

吳家公子對秦雪雨很痴心,雖然他有很多很多個男寵,但他最寵的就是秦雪雨。

秦雪雨從來也不會要求甚麼賞賜,只要有地方讓他安頓,有食物給他吃,他就滿足。對於被賣到吳公子的身邊,秦雪雨不以為然。在百里館逗留的日子已經讓他變得世故,接觸了不同的人物,同是也曉得人性的不同面。

秦雪雨雖然會說話,可是他卻不喜歡開口。除了半年前跟玉鶯說自己叫作冬雪後,他再也沒有說過話。

對待客人時,秦雪雨只是乖巧地順從對方的要求,無情又柔順,令人割捨不得。

吳公子對秦雪雨的美貌十分中意,也可憐雪雨老是一臉茫茫然的樣子,因此他把雪雨贖回家裡,用著自己的呵護、體貼,想要進入雪雨的內心。

肉體上的契合很好,可是,吳公子始終無法逗得雪雨說話。

吳公子的姬妾不少,她們都十分嫉恨秦雪雨,因此一直在想一些可以置他於死地的計謀。那一次,她們在秦雪雨的院子附近生火,希望可以燒死秦雪雨。

秦雪雨被嗆鼻的煙味焗得頭昏腦脹,可他還是沒有打算離去。也許是漫無目的的生命令他很累,他想一死了知,那麼就可以斷掉自己的一切,斷掉對冬雨的思念………

「冬雪﹗冬雪﹗」就在這個時候,高壯的身子突然撲進了秦雪雨的房間,秦雪雨抬起頭,眼前看到的是氣急敗壞的吳公子,那一瞬間,他差點把吳公子和秦冬雨的影像交疊起來。

吳公子拉著秦雪雨,想要抱他走。可是秦雪雨卻哭了,他又哭又笑地搖搖頭,然後頹然放下手,似乎對生命已經沒有了希望。

「冬雪,乖,跟我走。」吳公子橫蠻地抱起秦雪雨,想要拉著他一起離開。他在聽到姬妾放火後,馬上奔進火場救秦雪雨,可見他對雪雨的感情也不止限於慾情。

秦雪雨哭著搖頭,突然,他想起了從皇宮逃出來那一夜。冬雨背著自己連夜逃離皇宮,他突然落下了淚,突然很想再見冬雨。

緊連著秦雪雨的院落處有一道小後門,吳公子抱著秦雪雨,就在快要逃出屋子時,著火的橫樑掉了下來,吳公子痛哼一聲,摔倒在地上,而在他懷中的秦雪雨也連帶的掉在地上。

秦雪雨抬起頭,奔到吳公子身邊,發現他的腿被那條橫樑壓著,動彈不得。

秦雪雨急忙去推走那條橫樑,然而他的力氣不大,根本就沒有作用。

「快走,冬雪。」吳公子咬緊牙關的喊著。

秦雪雨落著淚的眼眸望著吳公子,好久不曾開聲的喉嚨打從心裡溢出了疑問:「為甚麼要救我?」

吳公子輕笑了起來,他笑得有點得意及滿足,「你終於開口了………」

「為甚麼?」秦雪雨執拗地問。

「你快逃吧。」吳公子用沒有受傷的雙手推開了雪雨,「不要讓我的犧牲白費。」

秦雪雨捂住嘴哭泣,他向前跑,不斷不斷的跑,然後拉開那道小小的後門。

回頭一望,他看見吳公子一雙深情的眼眸,還有描繪著字詞的唇型。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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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吳府逃出來,秦雪雨四處遊蕩,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他遇到了從前在百里館接待過的客人。對方是個富有的商賈,雖然自己不能收留雪雨,但可憐他無家可歸,所以就把他帶到京城花街裡最著名的窯子。

秦雪雨用著他的假名『冬雪』再一次的當起小官。他在窯子中過著有一天沒一天的生活,由於那所窯子是最著名的,裡頭的小官都是上等的美少年。秦雪雨樣貌雖美,但是總是不言不語,不逢迎不獻媚,不少客人在和他有了一次後就對他沒多大的興趣。

因為得不到客人歡迎,所以秦雪雨的聲名也不怎麼受重視,別人也以為他只是個普通的小官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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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眨眼間,和雪雨已經分別一年了。

來到京城的半年裡,秦冬雨都寄住在甘王爺裡,他堅信雪雨還沒有死,所以想在京城裡等待甘興國的探子回報消息。

然而,直至現在,他還是找不到那讓他朝思暮想的人兒。

這半年和待在江南那半年的心境大大不同,也許是再無牽掛的關係,也許是拋棄了思秋的關係,又或許是京城對他來說實在太親切、太滿有回憶的關係,他雖然見不到雪雨,可是總覺得內心又重生了一點動力。

有些時候,秦冬雨走在街上,抬頭一看,就可以看到在重重的街道中央,那座宏偉又華麗的皇宮宮殿。他會想念雪翎宮、想念那大片的紛雪,那裡有他最美好最真摰的回憶。

唯一感到遺憾,就是他始終沒有找到雪雨。他不相信雪雨會死,因為他一定不會丟下自己的。說他傻也好,他想在京城裡等著,他深信,說不定有天當他走在京城的街道上的時候,他可以看到那熟悉的人兒,然後緊緊地抱著他,訴說一切的思念。

這一切,不是奢望,而是………絕對有可能實現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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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秦冬雨收到了虞若焚由江南寄來的信件。

秦冬雨沒有細看,只是大概瞥了一眼,裡頭寫的消息,他是應該在意的,可是現在,他卻一點也不放在心內。

思秋終於過世了,那天當她強行阻止自己離開時,因為過度動氣而昏倒。自己作為一個丈夫,卻只是抱她去房間休息,然後就馬上啟程往京城去。

秦冬雨是曾經自責過自己沒有盡丈夫的本分,可是轉念又想,事實上,自己根本就不是出於愛而和思秋在一起,試問又為甚麼須要當丈夫的責任呢?

說他任性也好,若對方不是自己在意的人,自己就根本不需要在意。這是秦冬雨自幼奉行的理念。然,他還是有那麼一點感到可悲,可悲由始至終都苦戀著自己的思秋到死還懷著怨恨。

據虞若焚說,思秋死前還詛咒雪雨,要雪雨生生世世也過不了好日子。秦冬雨對此感到歉疚及無助,他沒想到女人為了愛情可以這樣嫉恨一個人,甚至要把對方置諸死地。秦冬雨不曉得該說甚麼,因為他到現在還是對思秋沒有半點感情,思秋為了自己抑鬱而死,他也只能說抱歉。

而思秋懷的孩子,早在自己離開、思秋昏倒那天胎死腹中。據說是思秋因為氣自己的離開,喝下去胎藥折磨自己。後來雖然被婢女發現了,然而孩子已經救不回。

秦冬雨對於這未出生已死去的孩子毫無感覺,雖然他是自己的孩子,可也是令雪雨離去的原因。他一直也認為孩子是他背叛雪雨的證據,因此對於孩子的死,他甚至感到有點興幸。

孩子還沒出生還好,若然他出生了,只怕要過一輩子爹不疼娘不愛的生活了。

「冬雨,你在嗎?」一把沈穩的聲音自秦冬雨耳邊響起。

「大哥。」秦冬雨回以一笑,這些日子裡,他已經和甘興國結成拜把兄弟,對於甘興國之前大力的幫助,他感謝萬分,若然沒有他,只怕自己還和雪雨過著在荒郊賣字畫、幫助鄰居修屋子的生活。

甘興國也笑了笑,細長的眼不知怎的顯得有點雀躍,「外頭有客人找你。」

「找我?」秦冬雨摸不著頭腦,除了甘興國,他根本就沒有其他朋友,為甚麼會有人來找他?

「你要對他恭敬點。」甘興國在秦冬雨身邊提道,這讓秦冬雨更不明所以,他可不認識甚麼身份高貴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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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冬雨隨著甘興國走到大廳,遠遠的就看到一位男子低著頭坐在桌邊喝茶。

雖然看不到那男子的臉容,但是他肌膚勝雪,若不是穿著男裝及胸前平坦,秦冬雨還以為對方是位姑娘。

「秦冬雨帶到了。」甘興國必恭必敬地道。

在國家裡,甘興國已經是地位非常之高的皇爺。現在,甘興國卻對眼前的男子恭恭敬敬,這令秦冬雨不禁想瞧瞧對方的樣子。

「很好。」男子的聲音清若銀鈴,他輕輕地抬起頭,一張絕色的容顏映進秦冬雨的眸中,令他呼吸一窒。

然,秦冬雨的呆怔不是因為對方的美貌,而是他想也沒想到來人會是………

「紀……」秦冬雨開口想要打招呼。

「你還認得我?實在太好了﹗」男子甜甜地笑了,那甜美的笑靨足以令天地間所有的美麗事物失色。

「我怎會忘了你?」秦冬雨淡淡地笑了,「若不是你,我和雪雨恐怕一輩子也沒有好日子過。」

眼前人就是當朝的皇后紀清清,他是男子,卻豔麗絕色,令皇帝秦映月迷戀不已,加上紀清清有著非一般的聰明才智,本來認為男子受封女皇有違常理的大臣們都折服下來。

秦冬雨曾經見過紀清清,就在先皇死後不久,他和雪雨親吻的時候被紀清清窺見,從此,他和雪雨相愛的秘密就被紀清清知道了。

紀清清點點頭,似乎是早已知道雪雨不在這裡,紀清清甚麼也沒問,只是向秦冬雨邀請道:「今天晚上,京城最著名的窯子有歌舞表演,我想你陪我去。」

「我?」秦冬雨莫名奇妙地皺起了眉,「我對窯子沒有興趣。」

「少作戲了。」紀清清狡黠一笑,「是誰在江南每天尋花問柳的?江南四大名官都被你玩過了,你敢說你對窯子沒有興趣?」

秦冬雨嘆了一口氣,紀清清果然掌握了自己的動向,「你應該和皇上一起去,怎麼會邀我的呢?」

「映月才沒空管我,我這次是微服出宮,甘王爺又不喜歡歌舞,所以我想要你陪我去。」紀清清笑道。

「我不喜歡吵鬧的地方,而且以你的身份,去那種地方實在太危險了。」秦冬雨拿出藉口道。

「你的武功很好,我相信你會保護我的。」紀清清又是奸詐地笑了。

「這………」見拒絕不了紀清清,秦冬雨近乎無奈地嘆問:「為甚麼你會去看歌舞表演的?你不像是喜好小官的人哦﹗」

紀清清回以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說道:「因為那裡有一個很特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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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華麗地奢侈的地方。

京城的花街更是數一數二的宏偉,不論是花樓或是窯子,每晚都會大演歌舞來招引客人。而其中最著名的窯子就有最龐大的舞台,讓小官們奏樂吹笙,同時方便客人投鏢。

秦雪雨穿著一件單衣,外頭披上薄薄的輕紗。臉露緊張之色的他不時偷偷瞧向觀眾席,看到一個又一個的公子哥兒到來,他的心跳就不自覺加快。

從前的表演,秦雪雨都是在別人身後伴舞的一個,可是今天因為獨奏古箏的那位小官被客人包下了,所以老駂就讓秦雪雨來代替。

秦雪雨在離開皇宮後,生活就一直不甚忙碌,閒時都是撫琴賦詩,因此對古箏的造詣極佳。

而起初老駂之所以不找雪雨來表演,是因為雪雨老是沈默不語,茫茫然的,另一位小官則是嫵媚愛笑,所以老駂讓那位小官獨奏,而秦雪雨則當舞伴。

今天,不得已地找秦雪雨代替。雖然雪雨的樣子沒啥表情,可是他淡雅清秀的美貌也頗討人喜愛,所以老駂便要求雪雨……硬著頭皮上﹗

秦雪雨心裡十分擔憂,因為他從來沒有在別人面前表演過,只怕待會會彈錯幾個音,當眾丟臉,那就糟糕了。

「冬雪,待會在小玉跳完了舞後就輪你出來,你要準備好哦﹗」在秦雪雨身邊的小官提醒道。

秦雪雨點點頭,在心中深吸一口氣。同時,花台亮起了燈,一群穿著妖嬌的小官從台後踩著蓮步出來,輕快地跳起舞,客人曉得表演開始了,也都凝神養氣地看向花台,開始物色起哪一個小官比較好,以陪自己一渡春宵。

跳了一會兒舞,那群小官也漸漸離去,獨剩下一位長相十分妖媚的小官站在台中,跳著迷人的舞姿。那位小官看起來年紀不大,一張臉秀麗而妖嬈,扭動的身體盼顧生姿,眾客人都不住地讚嘆起來。

「瞧,小玉又在發情了﹗你看他笑得多麼賊……」在秦雪雨身後的一個小官不甘地道。

「別這樣,人家可是我們的花魁哩﹗美豔無雙﹗當然受歡近啦……」另一位小官半帶譏諷地道。

秦雪雨卻沒有心情聽這些小官的閒言閒語,他在意的是在這個名為『小玉』的小官離去後,自己就要上台獨奏了。

那位小玉以一個輕輕的轉身作結,向客人欠身時,得到極大的喝采聲及掌聲。小玉帶著甜甜的笑容回到後台,秦冬雨深吸一口氣,打算往台前走去。就在這個時候,小玉上前甩了秦雪雨一巴掌。

「小玉﹗你在幹嘛?」剛才看小玉不過眼的那個小官連忙罵道。

小玉瞥了那個小官一眼,然後冷冷地向著怔呆中的秦雪雨道:「你的臉色太蒼白了,我打你一巴,讓你的臉有點血色罷了。」說罷,他得意地離去。

「冬雪,你沒事嗎?」那個討厭小玉的小官走上前問道。

秦雪雨搖搖頭,在窯子裡,小官互相嫉妒的事已經見慣不怪,所以秦雪雨也不難理解小玉的舉動。

然而,為甚麼小玉會突然甩自己一巴掌?他秦雪雨可沒記得自己有開罪過小玉呀……

秦雪雨甩甩頭,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先彈好那個古箏。他握緊雙拳,步出舞台,坐到古箏前,薄紗一揮,流水般的琴音緩緩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