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唉!不可活。

話不能說得太滿,偶爾得注意風大不大,以免咬到自個的舌頭。

揚州城最可怕的“名勝”并非治得虛名,一雙洞悉人心的賊眼,

比狗鼻子還靈敏的嗅覺,一張絕不留情的利口,還有墨一般的黑心。

頹喪的尉天栩再一次數落莫迎歡的不是,沉斂冷硬的臉變得慌亂



“沉著、冷靜呀!你的霸氣和氣魄可別落了下風,否則……不,

一定要搞定。”

徘徊在書房,他為沖動答應下的承諾懊悔不已,想要求丫丫收回

原意,卻擔心她會瞧不起他的言而無情而失去信任感。

丫丫很清楚他和莫迎歡是天敵,絕不可能允諾她隨同他回恨夫堡

,說不定莫迎歡還會借機奚落他一番順便敲點蠅頭小利當走路費。

為了維持男人的自尊和威信,他一大早就派人造帖至莫府,“專

程”邀請她過府一敘,想必人已在花廳等著看他出丑。

正想著,尉天栩瞧見文宣佑一副飽受摧殘的模樣,苦著一張春秋

戰國瞼,腳步沉重地走進來。

“文護衛,姓莫……迎歡姑娘到了吧!”不用多問,看他表情即

知。

“啟稟堡主,莫大小姐正在花廳恭迎你。”他言輕了,是正在發

紉。

恭迎!?好可笑的字眼,她會懂才有鬼。尉天栩謹慎的探問,“

莫姑娘的心情如何?”

“這個嘛!呃……堡主何不親身去‘見識’一番,屬下難以形容

她此刻的……風暴。”

“風暴?”他心下一驚,早知就不私帶丫丫回宅,禁止莫迎歡的

出入。

一失足真是千古遺恨啊!

“我看堡主還是早點和她談和,不然這幢宅院恐有重修之虞。”

他可不是危言聳聽。

“不過是個姑娘家,爭氣些,不要丟恨天堡的面子。”她真是好

狡的姑娘。

文宣佑無奈地點頭,“是,堡主。”唉。好難的命令。

☆ ☆ ☆

尉天栩定至花廳,沒有贅言,開門見山地撂下一句話。

“我要帶丫丫回恨夫堡。”

喝!好大的口氣。

矯情地摸摸手背,不怒反笑的莫迎歡令人有一股毛骨悚然的冷栗

感,她拉直卷起的袖子拍了拍。不經意地踢倒半人高的花瓶。

那破裂聲使人一駭,仿佛狂惡的暴風雨即將來臨。

“好久不見,尉堡王近日可愜意,沒讓芝麻粒給砸死,真是我等

之福。”

“我要帶走丫丫。”他加重語氣重申一次。

莫迎歡淺笑地找了張椅子坐定。“尉堡主的待客之道似乎不太周

到,要聊天總得備妥茶水點心,略表誠意。”

不信任她的尉天栩冷沉地凝視她一會兒,揚起右手使了個手勢,

要人送來茶水和點心。

“不要耍花槍,拐彎抹角的顧左右而言他,我要帶丫丫回恨夫堡

,不希望有人阻止。”

“唷!好大的青蛙,你常年住在井底吧!難怪心腸狹隘了些,以

為日落日升是因你而運行。”

他眉一擰。“迎歡姑娘,停止賣弄口舌,一個人的耐性有限,何

必故意挑撥我的怒氣?”

“怎么,回復人樣了,不喊我姓莫的?”少了針鋒相對,她倒有

些不習慣。

“丫丫的傷勢好了大半,我打算兩口后辰時口洛陽,你若不忙著

數很子,歡迎來送行。”

下戰帕?太囂張了。莫迎歡一臉冷熱,“錢是要賺,可朋友是不

賣的,丫丫同意了嗎?”

她不是反對兩人來往,不然不會任由他們孤男尊女同處一室,只

是太快了快得令她措手不及。

好友若能覓得良人、尋得好歸宿,她當然高興的誠心祝賀,就怕

高處不勝寒,飄零孤花任人欺,形單影孤徒惹傷悲。

她是生意人,自然知曉恨天堡不可一日無主,兩人分離是遲早的

事。

“原則上,丫丫并未拒絕。”尉天栩用模棱兩可的口吻虛應。

“喔!那就是說還有下文嘍?”想蒙她,門都沒有!“不妨挑明

了講吧!”

妖女。他不屑的冷哼一聲,“總是辛苦地算計人,你不累嗎?”

她要的不就一句解釋,他竟羅哩巴唆地損她。

“姓尉……天栩哥──哥,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

醋、茶,哪一樣用不到銀子,咱們都是生意人,不算計算計成嗎?”

莫迎歡豈能繞他,捏著喉嚨、嗲著音,她虛偽地涎著笑,嗲得他

頭皮發麻,在心底打了個冷顫。

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他真是應了劫。

“我寧可你喊我姓尉的。”尉天栩小聲的排斥她那肉麻稱謂。

“大丈夫氣量要足,嘀嘀咕咕的像個娘兒們,你羞不羞?”她存

心要挑舋。

“莫迎歡,知會你一聲是念在你和丫丫朋友一場,休要爬上天去

。”

瞧見他眼底審動的怒氣,莫迎歡得意地詭笑。“丫丫開出什么條

件,干脆一點講開,我不會……為難你。”

“你……你真像無孔不鑽的鬼魅,啥事都瞞不了你。”她是不會

為難,只會“刁難”罷了,換湯不換藥。

“十几年的朋友,你當是假請假意呀!她的心思我豈有不解之理

,老實招來吧!我會酌量減刑。”

志得意滿的莫迎歡笑中帶著一絲嚴肅,令人難以輕忽她的決心。

那抹嚴肅讓財天栩不得不正襟危坐,收斂起一切不該。

“丫丫很重視你這位朋友,她希望能獲得你的贊同,所以我尊重

她的意見。”

善玩詞匯。她可非等閑之輩,“我想丫丫的意思應該是──‘歡

歡同意,我就跟你回報天堡。’是吧!尉堡主。”

他微微一赧,惱怒地瞪視拆破他詭計的妖女。

“生氣是無濟于事的,我向來料事如神,否則單憑我一個弱女子

,豈能撐起莫家偌大的產業并成為首富,那是要靠智慧和……算計。



“好吧!提出你的要求。”他狀似無謂地挑挑眉。

莫迎歡面露不悅地推倒茶几上小花盆,表示她在生氣。“你在侮

辱我?”

“你多心了,我知道你對朋友有義,一定不會輕易地應允,必會

百般阻擾,說出你的要求,我量力而為。”

“你非要帶她回恨夫堡不成?”

“是。”

“去恨大堡做什么?丫鬟?侍女?小妾?”

“找要娶她為妻,你大可放心。”

放心?莫迎歡冷哼。“無媒妁之言、父母配婚、大紅花轎,你要

置她于何地?我莫迎歡的至交可不是見不得人的小娘子。”

“這……我會托人上門提親,待回到恨夫堡再行下聘之禮,絕不

辱沒丫丫。”還是她想得周至,女孩子確實心細。

這些日子他擔憂丫丫的傷勢,煩惱著該如何說服她回恨天堡,竟

忘了世俗之禮不可廢。

或許她不拘小節、率性坦然,但終歸是個姑娘家,少了名份難免

遭人非議。就算地嘴上隱忍不言,私下定是難堪不安。

強顏歡笑非她個性,他要她一直保持純真的心。

“不行,先下完聘,訂下白首之盟,我尚可考慮丫丫是否同行。

”人心易變,她不放心。

“時間上太匆促,此事我尚未稟告家中長者……”他話未竟,莫

迎歡不耐煩地打斷。

“少來些冠冕堂皇的道理,丫丫或許不清楚,但請別當我是傻子

,尉老夫人的勢利眼人所皆知,你要是怕開罪長輩就不要招意丫丫。



“容忍作并不代表你可以污蔑恨大堡中的長者,她只是較注重門

戶觀念。”尉天栩有些薄怒。

她好笑地冷嗤一聲,“表面功夫說得好聽,若沒有個既定名份,

尉老夫人肯接納丫丫入主恨夫堡,那是痴人說夢。”

生意人嘛!消息顯靈通。哪家哪戶的虛實一探便知,尉家老夫人

是個古板的老入家,向來看重門當戶對之舊習,娶孫媳非大家閨秀不

成。

并非她鄙視窮入家的女兒,若是納為小妾,她絕無二話,但守舊

的觀念難以更改,認為出身世家的千金小姐才堪配恨天堡堡主,正室

之位自是留予敵人之后。

因此,若名不正言不順,就算丫丫入得了恨大堡,只怕恨天堡容

不了她。

“請將不如激將,你這招下得毒,尉某佩服。”毒得他啞口無以

反駁。

“不是我愛批評恨天堡的是非,站在朋友的立場,我不愿丫丫受

委屈。”她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不會讓她受委屈,她將是我的妻子。”

莫迎歡輕慨,神色變得凝重。

“丫丫吃過不少苦,尤其早年喪親的痛苦她始終調適不過來,一

個無父無母的孤女,那份不安一直存在她心中。”

尉天栩訝然地說道:“胭脂坊的老鴇不是丫丫的娘?”

“燕嬤嬤是她的養母,丫丫要不是遇見我,今兒個你想見她,就

得去胭脂坊一擲千金。”是她改了丫丫的命運。

“你是說……燕嬤嬤養她是為了……賺錢?”他口舌干澀地不愿

相信。

“世間誰不愛白花花的銀子,妓院不是善堂,小女孩養大了不接

客,難不成要供菩薩?”

“那她怎會……”他以眼神問出未出口的話。

“你是想問,她為何做不成妓女,反而成為燕嬤嬤最疼寵的女兒

?”見他一點頭,莫迎歡繼續說道:“說來話長,應該從那日談起…

…”

那日她上市集找賺錢的機會,無意間瞥見一位無助的小女孩托著

腮,茫然地看著一群在玩耍的小孩,有一點點羨慕和悲哀。

當年她還小,不懂得安慰人,未假思索地拉著小女孩加入她的行

列,從此和云日初三人同玩同樂,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她從小便鬼主意一大堆,知曉老鴇的意圖就悄悄改造丫丫,讓丫

丫成不了氣質出眾的名伶。

在潛移默化之下,丫丫的個性大變,再加上有她在背后搗鬼,燕

嬤嬤不得不放棄訓練丫丫的“重責大任”念頭,真心當丫丫是女兒般

養育。

“丫丫有嚴重的自卑感,缺乏安全感,需要很多的關注會化解她

的心結,你辦得到嗎?”

“原來你的貪財并非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還是有一些難能可貴

的優點。”她觀察人微。

“我的原則是因人而異,你可不在此限中。”言下之意,她樂于

多壓榨他。

尉天栩用另一個角度重新審視她。“你的確是一位……奇人。

“客氣了,直說怪人吧!我早已習慣揚州城百姓的‘尊敬’目光

,練就成百毒不侵。”莫迎歡從不畏人言。

財大氣就粗,指的就是她。

笑貧不笑娼,有錢有勢的富人即使作奸犯科、魚肉鄉里、為富不

仁,窮人家也只能含淚隱忍。敢怒不敢言,所以她失志要成為大富婆



她的處世方針是──寧可我負人,不許人負找。十分霸氣的宣言

,可惜晚生了數百年,無緣與曹操較勁。

“你剛說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只要我同意丫丫隨你返回洛陽?”

莫迎歡揚起算計的嘴臉。

“你……你不是說不賣?”尉天栩覺得渾身發冷。

“我有談到價錢問題嗎?你多慮了。”她放作天真地掀掀睫毛。

“說明白。”他討厭被戲弄。

“性子真急,抹干淨耳振聽仔細。第一,你要保証丫丫在恨天堡

不受欺凌,包括來自你的親人、長輩。”

“嘎!?”他頓時傻眼。

“第二,不許納妾再娶妻,除非丫丫主動下堂求去,否則你今生

只有妻一人。”

“這點不用你提醒,我已向丫丫保証過。”他不會自踐諾言。

“第三,她在洛陽沒有朋友,你要用心注意她心情上的起伏,多

陪伴她,不可因公廢私,忘了她的存在。”

堡中事務繁多,他哪能事事親力而為。“我……我盡量。”

“什么叫盡量。一點誠意都沒有。”

“我會抽空陪她,若是忙得分身乏朮時,定會找些人與她為伴,

你該知曉我肩上的擔子并不輕。”

哼!勉強算他及格。莫迎歡鄭重地交代他,“還有最后一點,也

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你要及早將何表妹許配旁人。”

“纖纖!?”干她何事?尉大栩一臉不解。

“唷!叫得真親熱,舍不得呀!”風流鬼。

“她的年歲是到了出閣的時候,你有必要將她列入要求中嗎?”

這女人真是怪得離譜。

無關緊要的人都牽扯入內,她是杞人憂天。

“聽過情故吧!何家表妹可是尉老夫人中意的人選,不早點把這

步棋封死,凡事都有個意外,我不拿丫丫的幸福下注。”

尉大栩玩味的一瞟。“你真不是個普通人物,我很慶幸不曾與你

為敵。”

“好說、好說,我的要求不為難吧!”莫迎歡笑得十分陰險。

“基本上是不難做到,尉某自當完成你的托付。”不過,她笑得

太……不尋常了。

莫迎歡兩手一拍,正經八百地正正臉色,“現在該談談正事了。



“正事!?”她又要使什么詭計?他心存疑慮。

“小女子不才,自愿擔起媒婆一職,反正平白便宜了外人,不如

讓我小賺一筆媒人禮。”

“你……你愛財的程度真叫人汗顏,難怪莫家會成為揚州首富。

”連媒人錢她都不放過,他甘敗下風。

不到兩個時辰,尉天栩再一次錯愕,不敢小看她的實力,并且看

緊自個荷包,以免落得金盡財喪,身無分文的下場。

☆ ☆ ☆

“閉嘴,不許再哭。”

三道無力的低吼聲朝哭泣不止的人兒甩去,哭得正起勁的云日初

損損鼻子,略帶哀怨的迷蒙雙眸仍垂挂兩行淚,肩膀不斷抖動。

在短短兩天內,莫迎歡大肆鋪張借用恨夫堡在揚州城的商號,辦

了場相當盛大的宴會,一口氣完成六禮中的五禮──納米、問名、納

吉、納征、請期。

只剩下迎親這一項,等下個月初七才在恨天堡舉行,喜帖早已廣

發各界,造成既定的事實,誰都休想賴掉。

如今期已屆,名份上有了保障,尉天栩一行人准備啟程返回洛陽

,莫迎歡和云日初特來送行。

因此云日初才哭得淋瀝嘩啦,怎么哄騙都停不了,鼻頭哭得像酒

糟鼻。

無法置信的尉天栩揉揉額角,除了丫丫和莫迎歡,還有人漠視他

的怒氣,當他是紙糊的老虎。

揚州三奇花,他今日算是開了眼界,見識到她們異于常人的……

本事。

“莫大小姐,你不是一向很厲害,怎么偏對她失靈了?”尉天栩

嘲笑她的無能。

莫迎歡假笑地擔捏杜丫丫剛長肉的臉頰,得意地見他忽沉的怒色

,利用他心疼杜丫丫的弱點達到報復目的,誰叫他出言不遜。

“你捏疼她了。”真想掐死這小妖女,地好不容易才將丫丫養胖

些,她竟又對丫丫施展“毒手”了。

“尉堡主緊張過度了,這是我們之間的小動作,表示交情夠。”

她又乘隙捏了杜丫丫一把。

尉天栩氣不過,一個跨步地抱起社丫丫遠離她的魔掌,惡狠狠的

眼半瞇,警告她少造次。

“天栩,捏兩下又不會少塊肉,歡歡損人的手勁不會痛。”其實

她疼得很。

這兩人斗法,吃虧的便是她。

“丫丫,你別偏袒她。”他倏如春風般輕撫她泛紅的臉龐,一抹

憐惜借由指尖傳給她。

“我……”

“干么,你吃味呀!好酸哦!別害羞,嫉妒就明說,我頂多笑上

一年。”莫迎歡根本不讓杜丫丫開口。

尉天栩傲慢地勾起后角。“笑話,我會對一個女人吃味?你也自

負得無法可管了吧!”

“噢,原來你是笑話呀!”她故作恍然大悟地位高喉嚨一喊。

四周立即傳來細微的竊笑聲。

“莫迎歡,銀子不想要了?”以利相誘,他稍微徽扳回一些顏面



講到錢,莫迎歡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馬上堆滿一臉諂

媚。

“尉大堡主武功蓋世、威風凜凜、氣度非凡,非我輩等佣俗之物

能望其項背,這樣的奉承你滿意吧!”巧言令色,鮮矣仁也。尉天栩

乘機嘲諷她,“銀兩的面子可真大,能讓莫大姑娘卑躬屈膝。”

杜丫丫愁眉苦臉地拉拉他的手臂,“我可是先提醒你,不要逞一

時口舌之快。”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小人加女人呢!如孔老夫子的名言──難養矣!

小心報應在眼前。

“丫丫呀!在恨無堡‘做客’要懂禮,人家賞你一巴掌,你一定

要還加倍的利,否則人家會笑作小家子氣。”

“有我在,誰敢動她,你不要枉做小人,挑撥離間。”一不慎言

,尉天栩犯了莫迎歡的大忌。

倏地折斷一截新放芍藥,莫迎歡笑容可掬得令人驚艷,那一抹炫

麗使人沉醉,他猛地一驚,有種大難臨頭的戰栗感受。

“丫丫呀!千萬個要太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語,此番前去洛陽要睜

大眼睛,剛果遇到個好男人要抓牢,喜新厭舊是人之常情,沒有人會

怪你的。”

“呃!你……”杜丫丫吶吶地縮著頭。

“還有呀!有舍必有得,舊的不會新的不來,不要傻傻地信守烈

女不二嫁,有更好的男人就要把握。”

一旁的家丁、仆從聽得一楞一楞的,張大嘴巴忘了闔,兩顆黑珠

子都突了,覺得這論調太傷風敗俗,但猛一想卻有几分道理。

堡主為人深沉、冷峻,終日冷臉睨人不懂情愛,任誰家的女子見

了都會心驚。

“莫大小姐,壞人姻緣三代窮,你想和可愛的銀子道別嗎?”冷

言冷語由尉天栩的齒縫滲出。

她可親的回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天不會虧待好人

。”

“你若是好人,大下必將太平,家家夜不閉戶,路小拾遺。”她

是好人?簡直滑大廠之大稽。

“丫丫,他在罵你愛‘逛街’。”逛到別人的屋頂,順便帶些金

呀銀的紀念品。

“歡歡,你是來送行還是來和天栩斗嘴,一點都不關心我。”杜

丫丫好舍不得離開。

“少在我面前裝可憐,這一招是我教給你的,師父的道行博大精

深,你好好揣摩揣摩,十年后必學有所成。”

“歡歡,你就是愛妄自稱大,這回賺了多少媒人利?”她哦!自

大得要命,淡淡的愁緒籠上杜丫丫的眉。

紅藕香殘玉蟬秋,輕解羅棠,獨上蘭舟。

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分離在即,難免感傷,前塵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她忍不住紅了

眼眶,不舍之情浮現眼底。

“少沒出息,那一點點媒人禮我還看不上眼,對吧!尉大堡主。



為了沖散離情,莫迎歡強顏歡笑地打起精神,逗得杜丫丫眉開眼

笑。

“是嗎?你好像敲了我好大一筆,甚至聘禮……”他可不敢苟同



莫迎歡連忙前他丟出一顆石子。“往事只能回味,過去的事何必

再提起,談錢傷感情嘛!俗氣得要命。”

杜丫丫瞧瞧尉天栩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再看著莫迎歡粉飾太平

的閃爍言詞,不必用大腦想也知道,她的老毛病犯了,斂財到無所不

用其極。

“倒底有多少,麻煩你解釋一下,反正我和你一樣俗氣。”她總

要知己之身價。

莫迎歡瑟然的兩手食指互疊,笑得有些尷尬。

“十……十萬兩!?”杜丫丫驚呼,腳步不穩地顛了一下,幸有

尉天栩適時扶住她。

“小聲點,對恨天堡而言,那不過是九牛一毛的小數目,娶走咱

們揚州城的‘名勝’,不付點代價,乞丐會群毆的。”

“太……太貪心了吧!你要用几輛馬車去載?”原來她很……值

錢。

莫迎歡笑嘻嘻地掏出銀票晃晃。“丫丫,我用兩根指頭就夠了。

”馬車?太落伍了。

她當然不會告訴丫丫,三萬兩是給燕嬤嬤養老用的,另外七萬兩

是為丫丫添購嫁妝,等過些時日再送上恨天堡充場面,以免被人小觀



“堡主,時展差不多了,再不上路恐會錯過宿頭。”文宣佑在一

旁提醒。

云日初聞言,哭得更驚心動魄,下人紛紛捂耳走避。

“嗯!”尉天栩溫柔地低下頭,“丫丫,該走了。”

“這么快?”杜丫丫鼻頭霎時一酸。

快!?預定辰時出發,她們一敘別就是兩個時辰,如今已近午了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我懂。”她突然不顧傷勢地奔向莫迎歡。“歡歡,你會來洛陽

看我吧?”

莫迎歡摟著杜丫丫拍拍。“放心,除非洛陽城被水淹了,我會帶

著紙錢去。”她忍住不落淚,要笑著送杜丫丫離開。

“歡歡,我好舍不得你和云云,你呀定要來看我,不能等水淹洛

陽才來。”杜丫丫哭著抱住她。

“呸!呸!呸!我開玩笑你還當真。”為了丫丫的幸福,她不能

心軟。“尉天栩,你的未婚妻不要了?”

尉天栩走過來,拉開社丫丫的手臂。“走吧!不要哭了,我會心

疼的。”

“天栩──”她哭著投入他的懷抱。

在手下的催促下,他們步上馬車。

莫迎歡帶著燦爛笑容靠近馬車旁威脅。

“性尉的,你給我好好地照顧丫丫,要是她有一絲損傷,我會帶

全中原的乞丐去踏平你恨天堡。”

尉天栩回以淡淡的笑,“姓莫的,你的口氣真不小,我絕不會給

你機會要回丫丫,她是我的,我愛她。”

我愛她。

一句十分撼動的情話帶走哭泣的杜丫丫,留下遠眺馬車影子的兩

人。

“歡……歡歡,你哭了……”云日初怯生生地啜泣。

“住口,你都哭得一塌糊涂,我掉兩滴眼淚過過癮不成呀!”莫

迎歡倔強地抹抹淚

一份離愁,兩份心情,一樣難舍。

第八章

洛陽恨天堡

“荒唐,婚姻大事豈可草率,栩兒到底在想些什么,真是糊涂。



尉老夫人滿臉怒色地坐在佛堂,尉家兩位夫人分坐在她兩側,忙

著奉茶和安撫。

“娘,孩子長大了自有他的思想,我們就順著他去。”正室陳氏

為自個孩子說項。

“大姐,你說這話就不對,也不知栩兒到哪找個姑娘來,人品、

樣貌咱們一無所知,萬一是個不三不四……”

“貞玉,你不相信栩兒的眼光嗎?”陳氏不悅地說道。

“姐姐言重了,我是為了栩兒著想,你也不想他娶個隨便的女子

進門吧!”

“是嗎?你的出身好像也高貴不到哪去。”護子心切的陳氏不免

口氣有些沖。

魏貞玉臉一僵。“貞玉是個妾,自然比不上大姐。”

魏貞玉是已逝前任堡主的妾室,自幼在戲班子長大,一次為尉老

夫人祝壽,恨天堡特別請了兩個戲班子來表演,而她是其中一個戲班

子的花旦。

連著三天的壽宴,她貪慕虛榮地勾搭上尉老爺,筵席散了之后,

她便留下侍寢,從此不回戲班子當她的花旦。

半年后有了身孕,自然不得委屈尉家孫子而失了身份,她便由侍

妾升為妾室,堡內下人稱呼她二夫人。

她以為飛上枝頭當鳳凰,自此不可一世的奢華、驕縱,甚至凌虐

下人,但當帶著長子回鄉省親的大夫人回堡后,她的地位一落千丈,

不再受丈夫寵愛。

即使七個月后她生了尉家次男,那段風光日子已不再,她只能施

展媚朮迷惑尉老爺,勉強在恨天堡占一席之地,享受高人一等的服侍



好景不常,五年不到,尉老爺突然急病過世,一切重擔落在年僅

十二歲的尉天栩身上,她也失去了靠山。

“你們兩個都少說一句,現在是栩兒的事重要,在這吵吵鬧鬧像

話嗎?”尉老夫人輕斥。

“是。”

尉象兩位夫人吶吶地低下頭,溫馴的應和。

“對了,栩兒信上是怎么說著,那位姑娘性啥叫啥,是哪家的姑

娘?”尉老夫人望向身后絕美的女子。

“姨婆,表哥的未婚妻姓社,閨名丫丫,其他沒多寫。”何纖纖

的視線仍停在信箋。

她努力穩住打顫的手,不讓旁人發現她心底的傷心,表哥心有所

屬的打擊令她抑郁難歡,原本不展的眉宇更加深鎖。

七歲來到恨天堡,至今已十二年,她一直在姨婆細心的教養下,

以為終會成為他的妻子,誰知──

尉老夫人略皺眉。“丫丫?她父母是怎么想的,取這名兒粗鄙得

很。”

“娘,丫丫這名兒很可愛,你想太多了。”陳氏怕婆婆先入為主

的觀念會為難兒子,連忙幫他說情。

“不是我嫌她名字難登大雅之堂,而是如此隨便與男子訂了盟約

的女子,品行大概也好不到哪去。”

“這……小倆口情投意合自然舍不得分開,栩兒是你打小看到大

,他的個性你還不清楚。”

就是專制、霸道,不理會道德規范,無視旁人的目光任意為之。

總而言之一句,就是目中無人。

“唉!任性的孩子,自作主張廣散喜帖,如何向親朋好友解釋呢

?”不豫的尉老夫人仍有一絲埋怨。

“栩兒自有分寸,他知道該怎么做.不會丟尉家的瞼。”陳氏一

向信任兒子的能力。

“希望如此。”尉老夫人慨然一嘆,“纖纖呀!你就委屈一點。



何纖纖虛弱地笑笑。“沒關系,姨婆。”

“怎會沒關系呢!由高高在上的正室夫人淪為妾室,這種難堪我

很明白。”唯恐天下不亂的魏貞玉乘機落井下石。

“貞玉──”

總算讓她逮到機會大做文章。“大姐.我有說錯嗎?你敢說和人

共夫的日子不空虛、不寂寞?”

“我們的情形與纖纖不同,她有娘護著,栩兒不至于疏遠她。”

她是怨過丈夫的多情。

丈夫在她離堡回娘家之際納妾,她的傷心可想而知,幸好她回堡

后丈夫對她的疼寵依舊,偶爾才到新妾房里過夜,稍微可以安撫她不

甘的怨氣。

如今人已死,說再多也沒用,一切都是過往云煙,不值一提。

“哎呀!大姐未免天真,娘能護她多少,栩兒可不是好商量的人

。”魏貞玉等看著笑話。

陳氏頭疼地瞧瞧臉色刷白的何纖纖,“你不要危言聳聽,一切有

娘做主。”

“閨房之內的事誰做得了主,可不要怪我心直四快。”

“你……愈說愈個像話,纖纖是個黃花大閨女,不要說些羞入的

話。”真是沒分寸。

還不就足男歡女愛,肩啥不好說。“纖纖早年死了娘親,這些閨

房之事總有人向她解說,難小成要她笨笨地躺在床上,等栩兒來教啊

!”

“有理說不清。”陳年低聲一喝。

尉老夫人手拿佛珠向何纖纖招招手,要魏貞玉坐到對面去,空出

座椅讓她坐。

心不甘、情不愿的魏貞玉扭扭腰,不敢反抗地讓出位子,輕踩做

作的蓮花步,搖到對面冷清的椅子坐定。

“纖纖,我打算讓你和栩兒成親,你和……她同日入門,不分大

小,你愿意嗎?”

何纖纖臉微紅,十分不安地搓著手。“姨婆,這并不是單憑我的

意愿,主要是表哥同不同意。”

“男人嘛!三妻四妾甚為平常,哪有人不想坐擁齊人之福,栩兒

是聰明人,不會想不通。”

“可是……杜小姐她不知容不容得下我?”她沒有把握。

“容不得她容不下你,這個家還有我在,想成尉象媳婦就得守家

規,不許她耍性子。”謝老夫人手上的佛珠轉得飛快。

“姨婆,你對纖纖的疼愛我難以報答,我……”何纖纖有些唄咽

地說不下去。

尉老夫人慈祥地拍拍她的手背。“我知道,我知道,你奶奶是我

的季生姐妹,我不疼你疼誰呢?”

“姨婆──”感恩中帶點悲傷地喚了聲。

正在此時,一道興沖沖的人影沖過佛堂,上氣不接下氣地捶捶胸

口,直道──“回來了、回米了。”聽得眾人一頭露水。

魏貞玉站了起來要他喝口水順順系。“翔兒呀!你說誰回來了?



“奶奶、大娘、娘、纖纖表妹,大……大哥帶未婚妻回堡了。”

尉天翔說得比當事人還興奮。

“噢!”尉老夫人微微沉吟了一下。“那位杜小姐長相如何?談

吐是否合宜?”

他抓抓頭,不知該不該說實話。“呃!這個嘛,她很……特別、

很有趣,說起話來簡潔有力。”

尉天翔把不拘小節的率性說成簡潔有力,主要是他很喜歡新嫂子

的個性,不想一開始就替她留下壞印象。

“特別?有趣?我是問你她長得美不美,和纖纖比起來准較出色

?”

嘎?好難的問題。“纖纖表妹的美貌眾所皆知,新嫂子是差了一

點,不過……”

“不過什么,你快說。”這孩子真愛吊人胃口。

“猛一見很平凡,一交談才知她是深藏不露的美玉,全身泛著淡

淡光彩,讓人好舒服,很難忽視她的存在。”

舒服?什么怪詞。尉老夫人不悅地問:“他們現在人在哪里?”

“喔!大哥抱她回聽濤軒休息,吩咐所有人都不許去吵新嫂子。

”所以他才來報訊。

“抱她回聽濤軒?”真是不知檢點的女人。“聽濤軒是你大哥的

居所,尚未成親就同處一室太沒體統了。”

尉天翔趕緊解釋。“是大哥的仇家誤傷了新嫂子,大哥見她傷勢

未愈才抱回自己的地方,好就近照顧。”

他頭一回瞧見大哥臉上帶著笑耶!而且溫柔地懷抱一位女子,深

情的噓寒問暖,生怕她有一絲不適地護著,連他都不許靠太近。

哪有人連親兄弟都防,他不過是好奇和她多說了兩句話,大哥就

急急忙忙地打發他走,說新嫂子傷未愈要休息。

臨了還要他通知全堡的人,沒有大哥的命令,誰都不准進入聽濤

軒打擾她的靜養。

當人小弟便是這般苦命,好處沒撈著,壞事一大堆。

“她傷得可重?”

“奶奶,你問得可奇了,新嫂子傷在胸口,我總不能尊卑不分地

抓開她衣襟瞧上一瞧吧?”只怕他未近身就先掉了腦袋。

“你怎知她傷在胸口?”

尉天翔不以為奇的聳聳肩。“當然是大哥說的,你沒瞧他寶貝新

嫂子的那個樣子,害我以為認錯人。”

“翔兒,你說仔細些,不要自說自話,搞得奶奶一頭霧水。”這

小子還欠磨練,不夠穩重。

“奶奶,你看過大哥笑嗎?不是冷笑喔!是非常溫柔的笑容。”

笑得人更俊帥。

尉老夫人兩眉一緊,有點懷疑地問道:“你說栩兒會……笑?”

他是不是看錯了?

為了要接掌恨天堡這個擔子,他從小就像個早熟的小老頭,就算

在他爹生前的日子中,她也從未見他展露過笑臉。

而今翔兒的問話令她懷疑,栩兒怎么會笑,還是很……溫柔的笑

容?

溫柔?他有嗎?她不信。

“奶奶,我沒有騙你,他只對新嫂子一個人笑,一回身就冷冰冰

地瞪找,差別好大哦!我是他親弟弟耶!”

“你的意思是他的溫柔只給杜家小姐?”尉老夫人不樂見這一情

況。

“他們相愛嘛!大哥對新嫂子很縱容,你也沒看過他哄人吧!”

嘖!就像在哄女兒。

相愛?她討厭這兩個字。“胡說,你大哥乃堂堂恨天堡堡主,豈

會為一名女子折腰?”

“誰說不會,大哥不小心說錯話惱了新嫂子,新娘子捶了他几下

都不生氣,反而問她手捶得痛不痛。”

看得人好羨慕哦!害他也想成親了。

“這……”尉老夫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天會變,地會變,唯有尉天栩不變。這是恨天堡所有人一致的認

知,誰知……他變了。

聽著尉天翔天花亂墜地談論心中思慕的人,何纖纖心如刀割膠痛

楚,原來表哥有心,他也會愛人。

但──為何不是她?

她在他背后守候了十二年,從未換得他一絲贊美,有的只是冷冷

一瞥,以及簡單几句的問候語。

痴心的人最傻,他的笑容和溫柔全給了另一個女人,那她還剩下

什么?他那沒有溫度的身體嗎?還是連最起碼的親近他都不屑呢?

心想至此,一股血氣沖上腦門,眼一黑,何纖纖頹然地倒下地。

“纖纖──”

☆ ☆ ☆

補藥、補藥,一堆的補藥,她到底還要補多久?

在云日初的巧手治療下,杜丫丫的傷口已收縮紹痴,只剩下一點

淡淡玫瑰色的疤痕,几乎快看不見。

可是霸道的尉天栩仍要她一天到晚的補這朴那,希望她的身體健

康,好給他一個難忘的新婚之夜。

這自私的大色鬼,只想到他自己,硬逼著她喝一堆怪食補。

“小姐,人參烏骨雞湯來了,你快喝。”

“還有我的天山雪蓮燉金蟾蛙,小姐,你要是不喝,堡主可是會

大發雷霆。”

“小喜、干草,你們忘記誰是主子了吧!”杜丫丫怒視兩個一勝

無辜的侍文。

在揚州城,千草本是尉天栩命令服侍她的侍女,所以跟著回恨天

堡是天經地義的事。

至于小喜嘛!云仙姐姐死后,小善就成為人入使喚的下女,她念

及與云仙姐姐的交情,因此向她養母要了小喜,從此多了個荼毒她的

幫凶。

“小姐、我領的是堡主的薪餉,當然要服從他的命令。”千草邊

說邊倒湯,絕對盡責。

小喜不落人后地盛起一穴碗青蛙大腿。“歡歡小姐交代過,要是

我沒照顧好小姐,就要我提頭去見她。”

她認為歡歡小姐比尉堡主可怕,至少堡主是雷聲大雨點小,不會

真的懲罰她。

而歡歡小姐從不威脅人,她只是……身體力行。

“你們饒了我行不行?我剛吃的燕窩、魚翅還梗在胸口呢!讓我

消化一下吧!兩位。”

杜丫丫是吃怕了,現在連聞到味道都反胃,她有些后侮來到恨天

堡,每天像豬一樣被“飼養”。

“小姐,你真的吃不下呀!”千草心想,要是她也一樣吃不下,

光看就飽了。

“不要問廢話,換作是你還吞得下嗎?我胖得衣服都快穿不下了

。”

“小姐別擔心,尉堡主買了好多上等布料,夠你穿到明年春天。

”真的好美哦。

“小喜,小姐都快嫁給堡主了,你還加個姓氏干什么,討打呀!



小喜俏皮地吐吐舌頭。“習慣嘛,千草姐姐別見怪,下回一定改

口。”

“嗯!乖。’千草喜歡人家喚她姐姐。

杜丫丫托著下巴發呆,很無聊地輕踢桌腳,她覺得日子太平淡,

沒有挑戰性,想趁尉天栩忙于公事,溜出去逛逛恨天堡。

她人才站起來跨出一步,千草和小喜便機伶地一左一右困住她,

不讓她走出聽濤軒的內室。

“你們哪個是杜丫丫?”

蒼啞有力的聲音響起,主仆三人同時回頭。

“瞧見對方威嚴的神情,杜丫丫就知道麻煩終于找上門了。

“老夫人,你找我有事?”

尉老夫人盹了盹,臉上明顯有著厭惡和嫌棄。“你就是杜丫丫?

長得不怎么起眼嘛。”

她還以為是個傾城傾國的大美女,原來不過爾爾。

“丫丫從小吃不飽、穿不暖,所以生得丑,請老夫人見諒。”你

自己都雞皮鶴顏還好意思說我。

不待人招呼,尉老夫人帶著兩名丫鬟跋扈的走進內室,不太滿意

原本陽剛氣十足的臥室因堆滿姑娘家的東西,變得有些柔性。

而她身后還跟著一位清秀絕美的溺溺女子,以及看似風韻猶存,

其實魚尾紋早被濃粉遮蓋的中年美婦。

一觸及梳妝台上凌亂而放的珠釵首飾尚未整理的被褥,退下還沒

收拾的褻衣臟裙,令尉老夫人更加不悅。

“聽說你是妨院出身的姑娘,難怪缺乏教養,寡廉鮮恥地跟著男

人走,不顧禮教。”

“我們小姐才不是無恥地跟著尉堡主,是他硬要我們陪他回洛陽

的。”小喜義憤填膺地替杜丫丫辯解。

尉老夫人蔑然一喝。“哪里來的野丫頭,恨天堡的規矩豈容你敗

壞?秋月,掌嘴。”

身著月牙色衣裳的秋月走上前欲摑小喜,杜丫丫先一步賞了秋月

一巴掌,誰都休想欺負她帶來的人,即使身份尊貴的尉老夫人也一樣



歡歡說過──先下手為強,別人打你一巴掌,千萬不要客氣回以

顏色,不然在大戶人家會吃虧。

“你……你好大的膽子,敢打我的丫鬟。”尉老夫人氣得手在發

抖。

“老夫人,我敬你是長者,你分明指著禿驢罵和尚,這點影射太

不厚道,枉為長者。”

“你敢指責我?”

社丫丫使了個眼神,千草立即端人參烏骨雞湯來,“喝點雞湯補

補身,氣壞身子我可賠不起,實話總是難聽了些,小喜犯了哪一條家

規?是因為不善逢迎拍馬,說謊話討你老的歡心嗎?”

她有一絲自卑和不安全感,但是正義感十足,為了維護小喜而勇

敢、驕傲地挺起胸膛與尉老夫人對峙。

“人參烏骨雞湯?栩兒也太沒志氣了,一個小小的妓院姑娘也配

食用這道膳補?”說著,她瞧也不瞧的推到一旁。

“我娘是妓院的老鴇,但我不是出賣靈肉的花娘,請你收起輕蔑

口氣,以免人家說老夫人失了長者風范。”

“你……”尉老夫人直指著社丫丫。

愛煽風點八的魏貝玉在一旁幸災樂禍,她早就瞧不慣老夫人一副

高高在上的樣子,現她如低下女子,所以這會看老夫人被損,她心中

高呼暢快。

但是目前老夫人仍有約束一干女眷的權力,風吹牆邊草,那邊強

勢就往那邊倒。

“妓女就是妓女嘛!還裝什么貞節烈女,妓院里的姑娘哪個不是

管老鴇喚聲娘?”

“小姐才不是妓女,全揚州城的人都知道,不信你隨便抓一個來

問。”小喜護主的大聲反駁。

“嘖!妓院出來的姑娘就是不一樣,連個下人都敢跟主子頂嘴。

”真是伶牙俐齒。

“我的主子只有小姐一人,你才不是我的主子。”丑女人愛作怪

。小喜在心里罵道。

魏貞玉哪堪下人對她不敬,不假思索地一甩,滾燙的雞湯就直往

小喜身上潑。

杜丫丫見狀連忙一拉,結果湯汁洒在她勻細裸露的手背和手腕上

,登對泛紅起泡。

“小姐,你燙傷了。”

小喜噙著淚,輕輕扶等她的手呼吹。

千草她忙著找出藥膏為她上藥,兩人都自責不已。

“一……一點小傷緊張個什么勁,不過破了些皮,又不是等貴的

大小姐。”社丫丫有些意夕外,結結巴巴地說道。

千草掩飾不快的神色。“堡主可不這么認為,他不會原諒傷害小

姐的人。”

“我們家歡歡小姐一定會剝了你的皮熬場。”禁不住氣的小喜含

淚痛斥。

歡歡是誰她不在乎,但是栩兒的怒氣可不是小事,魏貞玉心一驚

,自然要找座靠山。

“娘!你瞧瞧這兩個目無尊卑的殘丫頭,竟敢出言不遜的威脅我

,你要嚴懲她們。”

不樂見有人受傷的火爆場面,尉老夫人眼中有抹對魏貞玉的蔑色

。“你不該撒潑。”

她是不喜歡杜家丫頭,但是看在栩兒的份上,也不愿傷了人,這

樣她很難向孫子交代。

人在她眼底下受傷,怎么說都少了個“理’字。

“娘,我是替你教訓不聽話的下人,她們就是仗著有栩兒為她們

撐腰,連你老人家都不放在眼里。”

“貞玉。”她竟想把我也扯下水。“她們的確還不算是恨天堡的

下入,栩兒與她雖有婚約但未拜堂,充其量是個客人,你逾規了。”

名為未婚妻,未正式行禮入門,她們就算是客,而非恨天堡的人



“那是早晚的事,現在若不先給點馬威下,以后她會爬到娘的頭

上撒野。”賤婢!害她換訓。

“下馬威?你何不直接拿把刀殺了我們主仆二人,省得你費心思

。”杜丫丫杏眼一橫。

“你……你太刁蠻了,娘,你要為媳婦做主呀!”魏貞玉佯泣訴

苦。

尉老夫人不耐煩地揚揚手,要她退一邊去,少來攪和壞事。

“栩兒叫你丫丫是吧!”

杜丫丫抽回千草正在包裹的手。“是。”

“好吧!你坐下,我們談談。”

“嗯!”談?有這么簡單?她斜瞄老夫人身后放作冷靜的女子。

這女子是很美,但是自幼在八大胡同混,各式嬌美妍麗的女子她

全見識過,比起已逝的云仙姐姐,此女的氣質與容貌尚差一截呢!

“你和栩兒打算下個月初七成親?”

“這是天栩的意思,他希望早日迎我入門。”說穿了,他是怕夜

長夢多,她會悔婚潛逃。

不知羞。尉老夫人眼一瞇,“纖纖,來,這位是你未來的妹妹。



“呃!妹子好。”何纖纖大方的問候。

“妹子?”杜丫丫不解的偏著頭。“什么意思?我不懂。”

“妹妹是聰明人,豈有不知之理,咱們將同侍一夫。”何纖纖嬌

羞地低下頭。

原來她還有些擔心會成棄婦,但看見杜丫丫平凡的容貌后,信心

突然大增,她柑信只要假以時日,表哥定會厭煩平凡無奇的杜丫丫,

全心愛寵她。

同侍一夫雖屬無奈,但這是身為女入該有的命,今日若沒有杜丫

丫的介入,難保表哥目后不會納美妾、威脅到她的地位。

與其終日惶惶不安,倒不如接納毫無威脅性的她。

“同侍一夫?”杜丫丫英眉抖顫。“這是天栩的主意,還是你們

私下商議的結果?”

如果是前者,她會讓尉天栩活得很痛苦。

“這……”何纖纖著向尉老夫人。

“有何分別?以你的出身,尉家肯要你這種女子為媳已屬天恩,

休要拿喬。”

“我這種女子?”杜丫丫的聲音中有股壓抑的慍氣。“老夫人,

你未免自視過高。”

“我說錯了嗎?一位妓院的姑娘妄想攀上我尉家,就要有自知之

明。”尉老夫人也惱了,不滿她的不敬。

杜丫丫氣得想掀桌子。“你以為恨天堡是什么東西,我杜丫丫還

看不上眼,你留著陪葬吧!”

她已經氣得失去風度,忘了手剛燙傷地猛拍桌子,痛得她咬緊牙

根,二話不說地想沖出聽濤軒,大不了她不嫁,回揚州城。

恨天堡算什么,要不是為了尉天栩,她才不愿離鄉背井來此受人

羞辱。

小喜和干草見狀,連忙拉住杜丫丫,以免她沖動誤事。

“沒教養的姑娘家,你敢瞧不起恨天堡,我要栩兒解除婚約。”

敢咒我死?尉老夫人氣得頰肉顫抖。

“正合我意。”她要回揚州城繼續當她的名勝,省得遭人白眼。

“賤丫頭,不要想以退為進,這招不管用,栩兒只能娶纖纖為妻

。”

罵我賤?為老不尊的死老太婆。

“好呀!你叫尉天栩去娶她呀!本姑娘不嫁了,你叫他們去陰間

地府成親吧!我會包冥金去祝賀。”

杜丫丫氣得口不擇言,不管言詞是否傷人,她的個性就是如此,

不會因對方是長輩而停口。

一向養尊處代的尉老夫人氣得臉色泛白,無法忍受有此劣女入主

恨天堡。

“好,你滾,給我滾出恨天堡。”

“我又不是狗,為什么要滾?我偏要用雙腳走。”她扯扯身子。

“小喜、千草,放手。”

“不行啦!堡主會怪罪的。”

“是呀!小姐,你忍耐一下,尉堡主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兩個持女拼命的拉住她的手,不讓她因一時之氣而后悔。

就在此時,傳來救命的聲音。

“丫丫,你又任性了。”

一踏進聽濤軒的范圍,尉天栩就聽到一陣陣嘈雜的人聲,原以為

是社丫丫奈不住性子,傷剛好就急著要出去溜達,而兩位盡責的侍女

在攔阻。

誰知在細微的爭論中,他只注意到一句最重要的話──本姑娘不

嫁了,當下聽不到其他聲響,就嬌寵地說了句──丫丫,你又任性了



一道嬌消粉色身影就從內室沖向花廳,他張開雙臂准備迎接她扑

上來的柔軟嬌軀,可是令他錯愕的卻是一記火辣辣的巴掌。

“尉天栩,你去死啦!本姑娘不嫁你了。”

杜丫丫企圖繞過尉天栩偉碩的身體,直接走向正門回揚州,可身

子才挪動不到半步,一只剛毅的手倏地撈向她受傷的腕部,她當場痛

得蹲下來。

“尉堡主,小姐手受傷了。”小喜追了出來一瞧,趕緊大呼。

“受傷?”他心下一緊,忘了她摑掌之事。“怎么回事?”

尉天栩不顧杜丫丫的拳打腳踢,掀看她手腕的傷勢,心疼地接過

小喜手中的藥膏和里巾,細心而輕柔的治療著。

“尉堡主,你有所不知,她們好過份,一直欺負小姐,還要趕她

出堡,差點就害小姐尸骨無存,死于非命。”

她是夸大了事實,因為在她陪同丫丫小姐上洛陽前,歡歡小姐就

一再教她些小人招數,要她盡量使些小詭計、有狀就要告,話說得愈

嚴重愈好。

掉了一根頭發要說成掉光頭發,刮破一小塊肌膚則得加油添酵的

形容成體無完膚,這樣才會引起尉堡主的自責和內疚,更加疼借丫丫

小姐。

歡歡小姐她說做人不能心軟,一心軟就讓人吃得死死的,想翻身

都難。她小喜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不敢或忘。

“誰這么大膽,敢傷我的女人?”尉天栩信以為真的大發雷霆。

“是……我不敢說啦。”小善裝作很害怕的模樣。

“我要你說。”

在妓院待久了,小喜的演技高人一等。

“她說……她說你不過是個堡主,要你往東不敢往西,若不聽話

就廢了你,讓二少爺當堡主。”

“你這碎嘴的丫頭,竟敢胡亂編派是非,看我不叫人撕了你的嘴

。”尉老夫人從內室走出,怒氣橫生的指著她。

小喜馬上畏懼地縮向尉天栩身后。“就是她要趕小姐出堡,還要

打小姐,說了好多難聽的話,說小姐是妓女,配不上堡主。”

“奶奶,你當真說了那些莫須有的話?”眼一沉,尉天栩冷冷地

回視尉老夫人。

“你相信一個賤丫頭的話,也不信任奶奶的為人?”頭一回,她

覺得尉天栩的眼光很寒。

正因為他太了解她嫌貧愛富、注重門風的態度,小喜所言他信了

十分,再加上她輕蔑得瞧不起下人的語氣,更加深可債度。

瞧著心上人手上的燙傷,尉天栩痛心意無力保護她,累及她受家

人的傷害,那一巴掌的麻痛顯現她受廣多大的委屈無訴處,他甘心受

過。

“那么我請問奶奶她手上的傷哪來的?該不會是她自己燙的吧!



尉老夫人懊惱地看了魏貞玉一眼,魏貞玉連忙心虛地把過錯全推

給尉老夫人,以免被顛倒是非的小喜扯出。

“栩兒,是娘要我替她教訓杜小姐,不是我的本意。”

她的推卸責任使尉老夫人蒙上不白之冤,成了名副其實的惡婆婆

,讓尉天栩十分不諒解。

“二姨娘,是你弄傷丫丫?”

“我說過了,是娘……”她還想狡辯。

“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

魏貞玉臉微青吶吶地應了聲,“是。”

“很好,從明天起,你的私用減為三分之一,服侍的下人全部調

到聽濤軒。”他毫不留情的說道。

“什…什么?”那她日子要怎么過?

尉天栩不理會魏貞主的苦苦哀求聲,繼而冷眼注視尉老夫人,眼

底的怨態令人心顫,他自然不會對付她,但是心冷更勝無形的刀劍傷

人。

“栩兒,奶奶全是為了你著想,她真的不適合當你的妻子。”她

這話如火上添油,更加深化的怒氣。

“那么誰適合當找的妻子呢?纖纖?”他冷冽地說道。

尉老夫人不知他正在盛怒中,猶目地說道:“纖纖知書達理,出

身世家,容貌堪稱一絕,與你才相稱。”

“很可惜,奶奶,經你一鬧聽濤軒,我決定在最短的時間內將纖

纖許配給幽州駱家。”

“不,我不要。”何纖纖眼眶含淚地抓住尉老夫人的手。“姨婆

,我不嫁到幽州,我不要。”

尉老夫人反握她的手怒視孫子。“我不准你把纖纖嫁到幽州,我

要你娶她。”

“不,我要娶丫丫,你的要求我辦不到,”他感覺懷中的人兒正

在抽動肩膀。

“她有什么好,粗鄙、無利又低俗,大不了我允許你同娶兩妻。

”她算是寬宏大量了。

“我決定的事誰也休想改變,下個月初七,我只娶丫丫一人。”

尉天栩態度相當堅決。

“你……你敢忤逆我?”

“奶奶,你太一意孤行了,因為我的心里只有丫丫,我愛她勝過

一切,并非有心不孝。”

尉老夫人氣得撫胸。“那纖纖呢?你真的要將她嫁到人生地不熟

的幽州?”

“這是你逼我的。”休怪他不念舊情。

“她可是你表妹,難道相處十几年竟敵不過一個外人,你不擔心

她在駱家受人欺凌?”她可心疼了。

尉天栩冷勾唇角。“奶奶,你大自私了,丫丫何嘗不是孤身一人

來到恨天堡,你是如何對待她呢?而且丫丫將是我的妻,與我相伴枕

畔間,到底誰親誰疏,誰才是外人呢?”

但見隔牆花,風雨早摧殘。細料罐中草,漏夜茅舍塔,私從心底

涌,花兒不如茅中草。

第九章

一句准才是外人,何纖纖悲從中來,原來這十二年他從未正眼相

對,竟當她是外來客,不足挂齒。

遠去幽州路途坎坷,為了袒護意中人,他不惜將她嫁到陌生之地

,千山隔絕,萬水重渡,這人真是心冷如鐵,絕情斷義。

而她更可悲,竟愛上冷血無情的他。

“栩兒,你要想清楚,不要因一時迷惑而毀了恨天堡的威望,百

年基業守成不易呀!”尉老夫人苦口婆心地勸道。

“奶奶若是質疑我的能力,大可讓天翔接手恨天堡,我絕無二話

。”以他的實力,再造一個恨天堡易如反掌。

魏貞玉在一旁大聲叫好,如果她兒子當了堡主,那她便是水漲船

高,成了萬人之上的“太后”。

可惜沒人理會她的妄想。

“你何必一定要與我作對,纖纖有什么不好,哪個男人不以擁有

雙妻為榮?”就是猜不透他的固執。

尉天栩面露微笑。“人生得一紅粉知己相伴,今生于愿已足。”

尉老夫人眼看他執意妄為,怕是難以說服,她只得拉下身段,以

柔情攻勢軟化他,就算不能讓他改變初衷,至少也要留下纖纖。

“奶奶年歲不少了,也沒几年好活,你就不能順著我一次,讓我

走得開開心心的?”

“奶奶大可放心,瞧你還有那么多氣力來教訓我的未婚妻,可見

精神比小輩們充沛。”

“你……氣死我了。”他竟暗諷她多事。“總之,纖纖要留在我

身邊,不嫁到幽州。”

尉天栩很干脆的回道:“辦不到。”

“你好樣的,我說不許就是不許。纖纖,咱們走,不要留在這里

受這渾小子的氣。”

尉老夫人拉著何纖纖的手往外文,氣得“健步如飛”,完全沒注

意到頻頻回首的何纖纖,眼中藏著太多的不甘和怨恨。

帶頭的老人家都走遠了,魏貞玉心虛又懊惱地悄悄溜走,擔心日

后再也不能大肆揮霍。

☆ ☆ ☆

“丫丫,你還好嗎?”

尉天栩小心地賠著不是,為了賂罪他特地調來堡中精英守在聽濤

軒,除了他親娘和尉天翔,若未經允許,誰都不可擅自進入──尤其

是他奶奶和魏貞玉。

“不好,我手痛。”杜丫丫賭氣地說著反話。

小喜和千草在一分竊笑,抹上藥膏后,燙傷處已消腫退紅,宛如

白玉般雪瑩,她卻還在撒嬌裝疼。

“對不起,都怪我沒好好向奶奶說個分明,才累你受罪,你再打

我一巴掌消氣好了。”

杜丫丫噘著嘴生氣。“你欺負我,明知人家手痛還要人家打你,

你是不是想我手廢了?”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等你傷好了我再任你處置。”他低頭親

親她生氣的小嘴以示安撫。

“不要再親找了,你害找被你奶奶說不知檢點,可又不是我心甘

情愿與你同寢共宿。”

她真的無辜到極點,一切都是他說了算,她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

,可迂腐的禮教偏認定她是放浪形骸的壞女人,欲加之罪千百種。

社會對女人真不公,做錯事的人可以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而她

這個受害者卻是飽受言論的攻奸。

“奶奶的思想陳舊,不要和她一般見識,以后我不會讓她來打擾

你。”尉無栩將她抱坐在腿上。

杜丫丫也不想掙扎,由著他去,反正掙扎也沒用,他還是我行我

素,不接納別人的聲音。

“好麻煩,早知道就不同意嫁給你,瞧我惹來一身腥,干脆我們

解除婚……啊──你咬我。”她捂著耳朵眼視他。

尉天栩一臉嚴肅,他并沒有真咬疼她。“你已經沒有反悔的機會

,我不愛聽你不嫁我之類的話。”

“討厭啦!人家發發牢騷不行呀!人家好可憐,被欺負得好慘。

”她偷偷地朝侍女眨眨眼。

小喜的把戲她知之甚熟,一聽就知道經“專人”指導過,她不著

加利用就太虧待自己嘍!

“專人”不用說,就是狐狸天性的莫迎歡。

尉天栩若有所思地談笑。“丫丫,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非你本性

,老實一點招來。”

真精。她嬌吒地說:“她們有三個人耶!你奶奶我可不敢得罪,

”才怪。“而二夫人太潑辣,不然我也不會受傷。”她拿出手傷話題

以博取同情。

“魏姨娘受此教訓,以后絕不敢輕舉妄動。”他是看在天翔份上

才不致做得太絕。

“哼!你和何纖纖是不是有一手,為何她非要嫁給你不可?惡心

巴啦地要我叫她姐姐,什么同侍一夫嘛!她犯賤不代表我一定肯。”

同侍一夫?她還不如回揚州“逛街”,幫歡歡多攢點銀兩。

覺得受冤枉的尉天栩趕緊澄清。“那是她一相情愿,我從未給她

承諾,我只愛你杜丫丫。”

“你……哎呀!肉麻兮兮。”她明明愛聽卻感到別扭。

“丫丫,你愛不愛我?”

“人家……人家……愛啦!”她羞得滿臉通紅,支支吾吾地以蚊

吶聲說出。

“沒誠意,太小聲。”他故意逗她。

杜丫丫眼一膛,輕捶他肩膀。“少得寸進尺,再羅唆這句話就成

為絕響。”

“你喔!調皮。”他輕捏她的鼻子。“對了,天翔最近常來找你

嗎?”

“是呀!他好可愛,老是帶些好玩的東西來逗我,說些堡內笑話

讓我開心,挺有趣的一個人。

尉天栩吃味地說:“說男人可愛是一種侮辱。”

“才不會呢!翔兒很喜歡我說他對愛呢。”

“翔兒?”他怪聲怪氣的瞥她一眼。

“什么時候他們這么親近了?尉天栩酸得臉發臭,心想回頭要給

天翔一頓好打,警告他別想打丫丫的主意。

兄妻不可欺。

杜丫丫瞧他怪里性氣的,好笑地捏捏他的頰肉。“你不會在吃翔

兒的醋吧!”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干么要吃他的醋,無聊。”他打死不承認

自己在吃醋。

“因為你一天到晚有忙不完的堡務,他和我在一起的時間比你多

,你嫉妒。”

嫉妒是很好的催化劑,它讓情人的心透明。

“我會嫉妒他?”只是有一點想扁他而已。

死鴨子嘴硬,看我下狠招。“翔兒說他比你年輕、可靠,而且不

會霸道的限制我一大堆東西,要我考慮考慮,他比你適合我。”

“什么?這死小于敢搶我娘子,我非把他給殺……咦!你在笑…

…丫丫──你戲弄我。”

聞言,尉天栩先是氣得差點把腿上的佳人摔下地,等他慌亂地護

摟著她的腰才膘見她嘴角的賊笑,始知被她擺了一道,露出嫉妒的丑

態。

可是能怎么樣,他可舍不得打她,只好繼續縱容她的任性,誰叫

她是他今生的最愛,注定是吃定他了。

“吃醋有益血脈活絡,何況翔兒大部份時間都隨同你娘前來,我

不過學她喚翔兒罷了。”

尉天栩硬繃的臉出現一抹暗紅。“就會耍著我玩,下回不饒你,



“哈!才怪。”杜丫丫朝他吐吐舌頭。“對了,害你和老夫人失

和,你真的要為令表妹一事和她對立?”

好可愛的舌尖。

尉天栩咽了口唾液,下腹一陣悶燒,他好想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痛快的溫存一番。

但是他很清楚一件事,一旦吻了去便停不了,他禁欲太久了,自

從三個月前在洛陽名妓蘇宛宛處過了兩夜后,他再也沒有和女人有過

肉體之歡,自然難以抑制。

回恨天堡當日,蘇宛宛曾送帖邀他一聚,其中含意是昭然若揭,

無非要他納她為妾,接進恨天堡。

在心有所屬的情況下,他不容許有人竄出搞破壞,命令文宣佑送

去紋銀萬兩,要她即日離開洛陽,不得再提起兩人曾有的關系,以絕

后患。

“纖纖快二十了,本已到了該婚嫁的年紀,不把她嫁遠些,容易

多生事端。”他感慨地一嘆。

“不是你心里有鬼?”杜丫丫故意用懷疑的眼神瞄瞄他。

“丫丫──”尉天栩無奈地大呼。

☆ ☆ ☆

近戌時,晚風微涼,星子零落,半殘明月剛挂上夜樹梢頭,書房

內微透出几道搖晃光影。

忙著准備初七的婚禮,白天處理繁瑣而復雜的堡中商務,稍一得

空就整理宴客的名單和席宴,尉天栩根本沒時間去用膳。

他疲憊地揉探后頸,稍作休息。

雖然忙得沒多少時間陪未婚妻,但是一想到再過几日就能迎娶她

入門,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妻子,他就不時會偷偷的傻笑,惹得文、武

護衛背地嘲笑他中邪。

“嘆!還有三日。”這種數日子的生活多難熬啊。

門上傳來一陣輕叩聲,濃濃的飯菜香飄入書房,眼角瞄見一抹曼

妙身影,他一喜,以為是社丫丫怕他餓著,端來飯菜。

但繼而一想,那丫頭比他還冷血,他忙得沒日沒夜,她是玩得不

亦樂乎,叫他不由得嫉妒起她的兩個待女和天翔。

幽幽暗香襲來,尉天栩眉頭一皺,大概可清出來者是誰。

“表哥,你餓了吧!我替你送飯來。”何纖纖盈盈帶笑地推門入

內。

“先擱著,我待會再用。”他未抬頭,聚精會神地提筆勝帖。

何纖纖嬌柔地輕喚,“怎么成呢!飯菜要趁熱吃,這全是我一手

打理,你嘗嘗著嘛!”

她拿著雕花的象牙筷子,夾起一塊梅醬蒸鴨進到他唇邊,丰盈有

致的身軀故意往他的手臂一貼,一上一下慢慢滑動。

不耐煩的尉天栩放下黑玉筆搓搓眉心,身軀有意無意的向另一側

倚,避開她明顯的目的。

“纖纖,你在為嫁到幽州而勤學后藝嗎?”他仍未看她,低頭撫

撫額。

她微微一僵,笑容變得空洞,“表哥,你非要我離開洛陽嗎?”

“女孩家終得有個好歸宿,幽州駱家是書香門第,在家世上不會

辱沒了你。”

既然喜好講究門當戶對,他就刻意為她安排一戶適當人家匹配,

以堵悠悠眾口。

“為什么你不肯娶找,我配不上你嗎?”何纖纖低柔的嗓音有些

激動。

尉天栩想了一下才說道:“緣份是件很奇妙的事,無所謂相不相

配。”

“緣份?我們無緣嗎?”她不愿接受這說詞。

“有緣千里自來相逢,無緣同在一處亦難生情,你走吧!不要再

痴纏我。”他快被煩死了。

愈接近婚期,她的小動作就特多,一有空閑就借著奉茶送點心來

接近他,一次比一次大膽,一次比一次放浪。

他一再喝退她,她總是不死心的換個方式死纏不放。

要不是看在奶奶及她將遠嫁幽州的份上,他會讓她嘗到真正冷酷

、絕情的滋味。

“那是因為你從不肯用心瞧瞧我,我不夠漂亮嗎?你抬頭看看我

。”何纖纖忍不住低吼,伸手扯拉他的手臂。

為了推開她,尉天栩氣憤地站起身,入目一景使他眼神深沉一斂

。“你在作踐自己。”

“你不是喜歡煙花女子嗎?我特地為你打扮得像個妓女。”她忘

卻羞恥地扯下遮肩的薄紗勾引他。

杜丫丫出身妓院,何纖纖自然當他偏愛花娘,故意打扮得花枝招

展,涂紅抹綠地穿著薄若蟬翼的紅紗,意圖挑起他一絲憐愛。

她不甘心輸給一位姿色、修養都不及她的粗俗女子,在尉老夫人

有心的煽動下,她像交了個人似的,做出反常的舉動,令人頭疼不已



“如果我要妓女,我會去煙花之地找,絕不會要一個滿是城府的

女人,你令何家先人蒙羞。”

“你不要我而寧可要一位人盡可夫的妓女,難道我就這么讓你厭

惡?”何纖纖小聲低吼著。

尉天栩走近門口,將兩扇門板敞開以示無曖昧情事。

“纖纖,你不要再作繭自縛了,放開眼界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你

不能勉強我去愛你。”

勉強不了嗎?何纖纖眼底一黯。“表哥,你吃點飯菜吧!不然涼

了就不好吃。”

“我自己來,你別忙。等我謄寫完這些請柬再吃。”他坐回原位

,筆尖蘸墨。

“要不要我幫忙,你可以休息一下先吃飯。”她作勢要接手。

尉天栩搖頭推辭。“你的字體娟秀,與我的蒼勁寫法相差甚異,

還是我自己動手。”他不信任她的善意。

萬一故意寫錯或濺上墨汁,他豈不是前功盡棄,還要重寫一遍,

在時間上絕對來不及發送。

何纖纖見他在態度上疏遠,心下一發狠,決定遵照魏貞玉的意見

,趁他不備之際,在茶水中摻入一小包白細粉末。

她略微搖擺一下,裝作不再苦纏他的模樣。

“表哥,喝口茶吧!等喝完了茶,我也該回房繡枕帕了。”

“你……好把!”

為了早點打發她走,尉天栩端起茶低頭要吸飲,窗外飛進一顆小

石子,打落他手中的茶杯。

“誰?”

爽朗的笑聲從屋梁上傳向他耳中,尉天栩不由得收斂心神,小心

地傾聽四周聲響,他一個筆尖輕挑,隨即落下個衣衫襤褸的寒酸男子

,不在乎落魄的外表朝他嘻嘻笑。

“抱歉,打擾你和美女幽會,我趕了一天的路,賞杯茶水吧!”

他厚顏的自倒杯水。

“不……不行呀……那茶……呃,茶是泡給表哥喝,你這個小偷

不能喝。”何纖纖緊張地搶下他手中的杯子。

“小偷?哈……哈……好詞。”他跳上尉天栩的檀木書桌一屁股

坐下。“我記得某人是干這一行的。”

本對他有敵意的尉天栩挑眉一視,似乎對他話中隱含的某人深覺

熟悉,不自覺露出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

“敢問閣下是誰?來恨天堡有何事?”

“若說我是受邀前來參觀婚禮,你信不信?”他打著哈哈舞動藏

于背后的碧玉杖。

“恨天堡才不會邀請乞丐來參加婚禮,你几天投洗澡了。”何纖

纖一臉嫌惡地捂著鼻子。

“纖纖,不得無禮。丐幫幫主大駕光臨,是尉某人的榮幸。”尉

天栩抱拳作揖道。

連祈風用打狗棒碰碰他。“有眼光,可惜……”

“可惜什么,請賜教。”

“可惜識人不清,是個睜眼瞎子。”他搖晃著頭,像個醉漢顫來

倒去。

何纖纖氣憤他的出現破壞了她的好事,忍不住語音尖銳。“你才

是瞎子,臭乞丐。”

“說得好,不愧是名門之后,在茶水里下春藥,咱們尉公子差點

就……失身了。”

一說完,連祈風笑得怪里怪氣地猛搔后頸。

“什么?”尉天栩目光直射向何纖纖。“是否真有此事?”

“這……表哥,你不要聽他胡說,找……我哪來的春藥。”她眼

神閃爍不定不敢看任何人。

“唉!就當乞丐騙人吧!”連祈風一個飛身奪去她護在胸口的茶

壺。“要不要嘗一日你親手調制的好料?”

“我……我不渴。”何纖纖連退數步,避開他逼近的壺口。

“尉堡主,歡歡一定會笑掉大牙,這次若沒有我的攪局你就連三

次著了女人的道,我為你感到悲哀呀!”

尉天栩取走他手中的茶壺。“你認識那妖女?”舌輕沾一口,他

臉色訝然一變。

“妖女?嗯!不錯。”真是了解她。

連祈風腳一蹬,坐姿不難地橫躺在窗櫺,准備涼涼的隔岸觀火,

反正被迫來當保鏢已夠可憐了,何必卷入人家的是非中?

“纖纖!這卑劣的手段從哪學來的?”

何纖纖一見事跡敗露,頓時哭跪在地。“表哥,我只是愛你而已

。”

“而已?”他劍眉倒豎一臉陰驚。“你真是可怕的女人,心機如

此深沉,竟想用下流手法來陷害我。”

他不知中了春藥的自己是否把持得住,幸好有貴人相助,不然他

將鑄下憾事,遺恨終身。

“我……我是出于無奈,魏姨娘說只有這么做,我才能留在恨天

堡。”她一時情急,哭著說出幕后主凶。

“原來她也有份。”尉天栩眼一厲,迸出駭人的光芒。“你給我

回房去,在出閣前不得踏出房門一步,否則我必將你今日丑事公諸于

世。”

“我……嗚……”

何纖纖掩面哭泣,匕奔入暗夜中,讓夜的顏色蓋住她的羞愧。

“女人喲!有千百種,你不過遇到其中几個特例。”不知何時,

連祈風走到身側拍拍他的肩膀。

尉天栩輕輕一慨。“你是莫迎歡的朋反?”

“非也,非也,適才你不是說她是妖大,我若與她為友,豈不是

淪為妖一族?”他是乞丐。

“今日之事多謝了。”

連祈風笑得詭異。“甭客氣,自己人,妹婿。”

“妹婿?”他失笑地微掀唇角。

“有個愛逛屋頂的女人正巧是我義妹,她那套輕功還是我怕她失

風被捕,特地教她的。”

“你是丫丫的義兄?她未提過此事。”難怪揚州城的乞丐老繞著

他們轉。

“可恥、可恥呀!我也不敢向人提及有她這么個奇怪的妹子。”

傷顏面吶!

尉天栩好奇地看他,“你怎么會突然出現在恨大堡?”而堡內護

衛竟未察覺,太失責了。

“還不是歡歡那妖女……啊!她大概快來了。”

“嘎?”

第十章

連祈風口中的很快還真的快,在他剛提及此惡耗時,家丁就急急

忙忙來通報,說堡外圍著一群持火把的乞丐,至少有好几萬名。

尉天栩不悅地猛瞪他,怪他愛造業,無端聚集一干幫眾前來搗亂



連祈風則無謂地拾了片樹葉含咬在口,要他找對主凶算首帳。

而一切箭矢皆指向同一人──莫迎歡。

她真的惡劣到莫要迎歡,悲苦過日。

“不好意思了,各位,勞煩你們覺不睡特來列隊歡迎我。”莫迎

歡從一堆乞丐中走出來。

這樣的排場才叫威風。

臭著一張臉的尉天栩腦腦她身后浩大的陣容,語帶刻薄地說:“

莫家垮了,你改行當乞丐啊。”

“呸!呸!呸!狗嘴吐不出象牙,我莫家當鋪千秋萬世,你恨夫

堡的人全死光了,它依然獨領風騷。”

她是百無禁忌,唯獨和銀子有關的話題她特別關心。

“你這張嘴還是惡毒依舊,你半夜帶几萬名乞丐圍住恨天堡有何

用意?”讓這兒火光普照,亮如白面。

莫迎歡一笑令人畏。“記不記得我曾說過,要是你讓丫丫受一點

傷,我會帶全中原的乞丐踩平恨天堡?”

“你、的、消、息、真、靈、通。”他狠咬緊牙根,氣到一個字

一個字由鼻孔哼出。

他以為她是開玩笑,沒想到她居然當真。

“小喜是我的眼線,所以凡事休想逃過我的通天限。”莫迎歡得

意洋洋的吹捧自己。

她早料到尉家人心存不軌,若不是趁早做好安排,她哪放心放丫

丫一人前來恨無堡。

小喜機伶靈活,她帶在身邊調教了數日,馬上脫胎換骨同她一般

奸狡,每日小喜一封“家書”托大門口的乞丐送往揚州,她當然有第

一手資料,而且是剛出爐的燙手。

“你還真陰險……厲害。”連小喜都收買,她的手段夠陰。

“做人誠實是我的優點,你不用替我立碑造功,我是個謙虛的智

者。”她一臉和善地回道。

所有在場的人一聽到她的“自謙”語,不自覺胃里翻動,雙手互

搓長疙瘩的手臂。

面無表情的尉天栩臉上肌肉抽動。“說出你的條件,不要故弄玄

虛。”

“我像是這么現實的女人嗎?情不要貶低我的人格。三萬兩。”

不過人格是可以論價。

“你還真是不貪心呀!有沒有折扣優待?”尉天栩輕蔑的嘴角微

揚。

“恨天堡享譽江湖,讓三萬乞丐吃頓飽飯不過份吧,做善事可享

萬人福。”她手心向上翻。

這個手勢已成為她的招牌動作,就是要錢。

三萬兩夠他們吃上半個月了。他語帶嘲諷地開口,“你的菩薩精

神叫人感動,一定很快升天做佛。”

“風趣。”莫迎歡假笑地收了管事取出的銀票。“你下地獄時,

我會拜托閻王老爺多照顧你。”

兩人在堡外針鋒相對,四周的火把帶來炎熱的悶氣,有些體質較

弱的下人不支倒地,文宣佑只得充當一次壞人,暫緩兩人之間無形的

拉鋸戰。

“堡主,來者是客,是不是該請莫小姐入堡休息?”

盡管百般不甘心,尉天栩仍拱手開口,但驚奇總是跟隨莫迎歡而

來。

只見乞丐們分開一道人牆大道,百來輛雙駒馬車從黑暗的乞丐群

身后駛近,隆隆的車輪聲使地面發生震動,恨天堡的建筑亦受到波及

,微掉斑落的石屑。

几乎所有恨天堡圍觀的人都臉色大變,忙著找地方躲避,怕地面

突然被馬足踏裂。

“莫迎歡──”尉天栩憤怒的咆哮,她絕對是故意要讓他難堪。

因為他未遵守約定,使丫丫受到傷害。

“什么事呀!尉堡主。”她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

“你戲弄夠了吧!可以告訴他們,收收手當個主人滿意的客人。

”而她是難纏的不速之客。

呵呵呵!莫迎歡嗤笑几聲,“我可是送嫁大隊,馬車上是揚州百

姓的賀禮,恭賀你迎娶揚州名勝。”好樂呵!

這些可是她辛勤“募集”而來的嫁妝,馬販在她高超的殺價手腕

下,接下這等于是買一送一的賠本生意。

至于馬車嘛!是地方人士“捐獻”的。

“是嗎!我看你是決定把洛陽變成揚州城的屬地,或是……你的

地盤吧!”好鞏固她剛財源。

莫迎歡不在乎被拆穿小伎倆的揚揚手。“叫人把馬車上的樂西全

搬進堡,咱們也好進云喝口熱茶敘舊。”

敘舊?!是教壞丫丫吧!尉天栩驚問:“乞丐呢?”

“隨遇而安是他們的天性,既然遠道而米,就請他們喝完喜酒吧

!”她也可省下一筆“遣送”費。

“你……夠狠。”三萬名乞丐他要如何安置?尉天栩頭疼得牙發

酸。

☆ ☆ ☆

“歡歡,你真的來恨天堡,我以為栗在婚禮那日才見得到你。”

杜丫丫興奮地拉著她的手。

“都快為人妻了,舉止還這么輕浮,果然是揚州名勝杜丫丫。”

莫迎歡暗贊了聲,嗯!很好,本性未腐朽。

因為馬車恐怖的震動聲,一干女眷都慌亂地奔至大廳,杜丫丫本

不在意地在屋頂上賞月,在小喜和千草的要求下,才勉強陪她們至堅

固的大廳避難。

堡外通紅的亮光引起她無限的好奇心心,耳不聞眾人心急的呼喚

,她施展絕頂輕功一瞧究竟。

乍見好友的身影,她欣喜異常地停下腳步,渾然不視心上人伸出

的手臂,繞過尉天栩因生氣而挺直的碩長身子,目標是他身后的莫迎

歡。

“取笑我,那場‘暴動’是你策划的吧!”她是見慣不怪,被歡

歡嚇大的。

“滿意吧!看我多善良,擔心恨天堡的日子太枯燥,特來廣散歡

樂。”瞧大家多感動呀!

眾人叫莫迎歡搞得臉色發白、手軟腳軟,她卻自行演譯成感動得

痛哭流涕。

“你怎么不等天亮再來?”

“做事不可墨守成規,要有個人風格,好玩呵!”這樣出場才夠

震撼。

兩個女人旁若無人地聊起來,倒叫等在一旁的人頻頻瞧著天色。

尉天栩被忽視得徹底,眼一冷,勾抱杜丫丫的腰往大廳走去。

忽地人不見,莫迎歡幸幸然地瞪向他的背,腳尖踢揚飛沙,在氣

怒之際瞄見人群中有道鬼祟人影,她賊笑地拎住他急欲開溜的衣領。

“逍遙臭丐,我是鬼嗎?”

不,你比鬼還可怕。“怎么會呢!你是瑤池仙女下凡,小小凡丐

難望聖顏。”

好好逍遍神丐之美名,經她回一傳,霎時丑化成逍遙臭丐。

“少要嘴皮,我要你注意的事怎樣?沒丟我的臉吧!”她邊走邊

揪著連祈風的耳朵。

“哈,莫大神算掐指一彈果然神准,女人私心真重……呢,我不

是指你。”

“諒你沒那個膽。”她用力地扭擰他耳肉,聽他哀叫才松手。

就是莫迎歡設計他成為杜丫丫的義兄,從此和她們結下不解之“

孽緣”,整個丐幫弟子淪為她們的私用。

本來應該是莫迎歡和連祈風結為義兄妹,但她不甘屈于妹子的地

位,才將杜丫丫扯進來,共享凌虐他的樂趣。

“是、是,你英明。”

他們正鬧得起勁,兩道保守的責備現錢越過人群,敏感的莫迎歡

循線而凝,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暗!開戒了。”

她放棄玩弄一臉悲苦的乞丐頭,愉快地往前走。

突然眼前的阻礙,讓她的好心情消退了。

“莫小姐,莫要生事端,家祖母年歲已高,禁不起你的蓮花舌一

激。”尉天栩打直手臂阻止她。

她微微一惱。“我一向敬老,可是令祖母太守舊了,有些觀念需

要溝通溝通。”

“縱然她有百般的不是,長者為尊,何必為難她?”他的眼中有

著為人子孫的不忍。

“我……”莫迎歡掙扎了一下。“好吧!賣你一次面子,五千兩

。”

“你……”

“栩兒,這是誰家的姑娘,怎么這么隨便,在大庭廣眾下和男人

勾勾搭搭,成何體統?”

尉老夫人輕視的言詞一出,尉天栩以及他身側的杜丫丫同時一凜

,還來不及開口,莫迎歡的利舌已先一步射出第一箭。

“老夫人德高望重,應該聽過揚州首富莫家吧!出身世家的我同

你一般寡廉鮮恥,專門設計男人。”

“你!你在胡說些什么,莫家老爺是個正直的老實人,豈會生出

一個沒口德的女兒廣

莫迎歡一副優閑地走近尉老夫人。“沒辦法,我的個性像娘,你

沒聽過辣娘子風五姑的大名嗎?”

莫迎歡的親娘來自大漠,大漠兒女家放熱情,心直口快的直率性

子如狂沙,大家直呼她辣娘子。

“莫家有你這樣的女兒遲早敗家。”尉老夫人不知莫家大權早已

由她接手。

“問問你孫子,本小姐的外號叫什么?”沒見識。莫迎歡暗罵了

句。

尉天栩面露苦笑。“奶奶,不要小看她,小氣財神的名號不輸咱

們恨大堡,日進斗金。”

“老夫人,耳不背吧!要不要聽我說一個故事,很有意思的,是

一段姐妹永志難忘的情誼哦!”

“莫大小姐,你就高抬貴手。”一定有玄機,尉天栩心里有一絲

不安。

偏偏尉老夫人認為自己行得正,硬要孫子閉口,手持佛珠等著她

編故事,想看她能扯出什么荒謬事。

“以前有對孿生姐妹,同時愛上一位受傷的劍士,可是劍士愛的

是活潑天真的小妹,而不是溫柔嫻雅的大姐……”

說到此,尉老夫人臉一白,顯得十分惶恐,這……這故事太像…



“妹妹與劍士私訂終身,互許白頭之盟,姐姐由愛生妒心,竟然

不顧姐妹之情……”

“不要說了,你滾,恨天堡不歡迎你。”尉老夫人心中有鬼不許

她再說,連忙一喝。

莫迎歡滿臉詭笑地靠近她耳朵,低聲地說著只有她一人聽得到的

細語。

“姐姐設計劍士喝下迷藥,脫光兩人衣服赤裸上床,偽稱劍士醉

酒非禮讓她失身,妹妹信以為真,傷心欲絕。”

見眼神空泛的尉老夫人手一松,佛珠散落地面,尉天栩便知當年

事有蹊蹺,用眼神懇求莫迎歡留予后路。

“老夫人,你若善待我的好友,這個秘密將永沉大海。若不,后

果你自己衡量。”她一說完便退開。

之后的故事便是妹妹在心碎之余,下嫁一名秀才為妻,而做錯事

又失去所愛的劍士被迫迎娶姐姐入門。

新婚之夜,新郎喝個爛醉如泥,在醉眼迷蒙之際誤將姐姐看成妹

妹而有了夫妻之實,次晨床上的落紅叫他恍然大悟,但為時已晚。

在那之后,夫妻相敬如冰不曾同房,不久姐姐因新婚那夜的親熱

而有了身孕,她以為丈夫會為了孩子愛她,誰知他一知情后,當日上

了五台山剃渡為僧,以贖負心之罪。

秋夜香閨思寂寥,漏迢迢。

鴛幃羅幌麝煙銷,燭光搖。

正憶玉郎游蕩去,無處尋。

更聞帘外雨瀟洒,滴芭蕉。

☆ ☆ ☆

一場令武林人士側目的婚宴終于結束了,大紅雙燭微用床上如玉

的俏新娘,安靜地等待夫君前來掀頭巾。

門外一陣喧嘩聲,酒意微酣的新郎倌被鬧場的眾人拱進新房,莫

迎歡怕誤了杜丫丫一刻千金的春宵,吆喝一聲帶走所有人。

尉天栩盛滿愛意地掀開嬌妻的紅頭巾,同飲合歡酒,溫柔地為她

取下鳳冠,笑意迎面地伸手解開霞帔。

“丫丫,你好美。”

“天栩──”杜丫丫羞得低下頭,不敢直視他渴求的黑瞳。

她嬌怯地發出低吟。“喔,天栩,好……羞人。”

“還有更羞人的在后頭,說你愛我。”尉天栩半起身脫去一身衣

物,露出精壯的胸膛。

“我愛你,天栩。”她的眼底寫著濃濃情意。

“哦!我的愛。”

☆ ☆ ☆

莫迎歡將她的魔掌伸向洛陽,有恨天堡這座山在背后靠著,她更

加膽大妄為。

她在洛陽城內開了家莫氏當鋪,隔壁是間賭場,對面則是她重金

禮聘燕嬤嬤主持的妓院,名為歡喜樓。

她的算盤打得可精,客人先在賭場大玩一票,輸了進當鋪再去扳

回一城,贏錢自然會去歡喜樓銷魂一番,橫豎都進了她口袋,不枉財

神之名。

而尉老夫人在和莫迎歡“溝通”之后,變得平易近人,不再刁難

杜丫丫,對她十分照顧。

并主動辦起何纖纖的婚事,半月不到已將淚眼婆娑的她嫁到幽州

駱府。

一切如意得很。

但是惡事做多的人總有報應,最近莫迎歡的眼皮直跳,似興二十

歲之約有關。

她在心里向各方神明祈求,讓她安穩的度過二十歲。

思及此,她下意識地摸摸腰間的銀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