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揚州三奇花?!
喝!好個聳動的字眼,揚州竟出了三位不輸男子的女英豪、奇女
子,實在是地方上百姓的福氣。
論起此三姝,當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已然成為揚州話“名
勝”之一。
其“偉大”創舉,實是罄竹難書呀!
每每提及此三女,揚州父老只有一個公式化的動作。
先是了然的“噢──”一聲,然后好笑地搖搖頭,嘆一大口氣,
接著面露苦瓜般愁容問道:“哪個不長眼的又惹禍上身?”
唉!短短的一句話,道盡揚州百姓的苦難。
什么揚州三奇花嘛!稍微識字的人即能從字面上看出來,它指的
就是揚州三朵奇怪的花。
女人似花,男人似草,雖然奇怪又住在揚州城內,所以簡稱她們
為揚州三奇花,總不能說是揚州三草吧。
呃!該怎么介紹她們的“不凡”呢?
容貌稱不上天姿之色,身段差人一截,氣質……這……不討論,
長相算是可看之容,出門不會嚇看街坊鄰居,算……清秀可人好了。
至少揚州十美排行榜上,她們只有仰首眺望的份。
但是──
她們真的很有名。
就從她說起!
胭脂湖畔的杜丫丫,早年家里逢大水,無一牲畜……活口幸存,
她被八大胡同的燕嬤嬤拾了去,本想待她大了些好接客,掙點花銀,
可是……
人算不如天算,誰知她打小就聰明過了頭,知曉四處攀關系,這
個爺兒叫干爹,拉著那個哥兒就燃起三注香結拜喊大哥,叔叔伯伯喚
得可親熱,連丐幫幫主都成了她兄弟,一窩子乞丐全挺她,在揚州城
好不威風。
因乞兒手“巧”,她習得一手好本事,只要她錯身而過小手一溜
,神愉都得甘敗下風。
為了怕她失風被逮,失了丐幫幫主之臉,因此幫主連祈風不得已
之下,只好傳授她獨步天下的輕功絕技,讓她在“萬一”中好蹺頭。
杜丫丫又常扮俊秀男子,在八大胡同內享盡姐妹們的疼寵,即使
明知她是女兒身,但煙花女子那份僅剩的夢想,個個不由得當她是情
人般迷戀,所以……她能不紅嗎?
再來談到小氣財神莫迎歡吧!她家在揚州城里算是“有錢人”,
當鋪是全城連鎖,一開就是二十來家,完全壟斷市場。
既然號稱小氣財神,就不能指望她有良心這玩意。
人家閨女是系金佩玉,她是左系鐵算盤,右佩收銀袋,兩手掌心
永遠向上翻,很少有往下落的時刻。
乞丐是她的天敵,偏偏她和乞丐頭的“義妹”杜丫丫是金蘭之交
,只好勉強接受他們的存在,想辦法從他們身上榨點油水。
瞧瞧,這女人多惡劣,連乞丐都不放過,就算她想不成為財神都
難。
最后說說膽小如鼠又好哭成性的云日初,在三個女人中,她的“
殺傷力”當屬最小,舉凡琴、棋、書、畫、女紅和烹調的功夫,連揚
州才女都自嘆不如。
“溫婉的性情、甜美的笑容,她蕙質蘭心得可說是人間極品,完
美到叫人捶胸頓足,但是──
一哭長城動,二哭山河裂,三哭驚天地,她的哭功無人能及,隨
時隨地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兒,只要一點點小觸霉,她都有本事哭
得讓人以為一家老小死光光,好不悲慘。
而她是三人之中,氣質最“大家閨秀”、最“正常”的女人。
揚州三奇花車呵,誰敢來摘?
☆ ☆ ☆
“杜──丫──丫,你給我死出來,欠我的銀子快吐出肚腸,這
次我非算七分利不成。”
一聲叫喊,如雷貫耳地直沖而來,驚嚇到屋檐上的鳥雀,恐慌得
踩錯步伐忘了鼓翅,滑──地掉落巢,跌斷可愛的小尾椎,嗚嗚咽咽
地連淚都不敢滴。
一道秋香色消身影如風掃過,非常不文雅地“逛”進大雜院──
嗯──說它是大雜院一點也沒錯,聽說這幢占地甚廣的殘敗庄院
,乃是前朝某位慘遭滅門的大官宅邸,每逢無月的夜里,總會傳出駭
人聽聞的聲響。
四周雜草叢生,蛇鼠流竄,荒沒陰涼得連乞丐都不愿屈身,梁上
往子不時洒落蟻蛀后的屑未,風一吹,窗就搖動得厲害。
蓮花池里開滿紫色布袋蓮和一些水生植物,蚊虫滋生惡臭難聞。
綜合以上所見,人們將此幢廢棄宅院稱為克屋或凶宅,無人敢以
命相搏來住此處。
想當然耳,這并不困擾揚州那三位神經特粗的奇怪女子。
她們其中一位甚至“占地為王”,強行霸占無主之地,當成私人
別館,住得不亦悅乎。
“歡……嗚……歡歡……你不要……嗚……這么凶嘛!”一陣抽
抽搭搭的細柔嗓音隨后而至。
“閉嘴,不許哭。”
被喚之為“歡歡”的女子回頭狠瞪鵝黃綠衫的女孩,意在提醒她
收斂點水份。
在她莫迎歡的眼中,女人的眼淚是珍珠,顆顆都“值錢”。
而被瞪的女孩似乎早已習慣,她努力的吸著氣,不讓眼眶中成串
的珍珠往地面浪費,致使打轉的淚珠硬生生的停住。
“我……我不、不哭。”云日初輕輕擤了一下鼻子、展現一副笑
容可人的模樣。
莫迎歡忍住翻白眼的沖動,眼珠子往左一吊,頗有感嘆老天爺的
醉眼未清,這云日初實上輩子八成是渴死的,這輩子的淚水才特別充
沛。
可惜喚!淚水如珍珠,若能賣錢該有多好?瞧她取之不盡的淚珠
,自己光坐在床頭數錢都來不及,哪還會禁止她漏財……落淚。
扼腕呀!算了,還是找錢祖宗要緊。
“死丫丫,不要以為不吭聲,我就找不到人,再不出聲王大善人
那筆……”
鼻子用力一吸,莫迎歡不用任何線索,輕易就“聞”到杜丫丫的
藏匿處。
踩過一地爛泥,橫跨過正門檻,愈往后堂走去,景色愈見宜人,
也比較像是人住的地方,不似前頭那般荒蕪,可見是下過一番工夫整
理。
她推開半掩的門,床上正躺著一位俊公子爺,不知睡到第几殿去
也,只見對方懷中揣著小袋子,莫迎歡不禁心喜,眼神倏然發光。
“死小孩,大半夜不睡覺給我跑去做賊,你對得起杜家的列祖列
宗、對得起我嗎?”
蓮花指一指,明明是非常文雅的動作,但看在隨后而來的云日初
眼中,活脫脫成了一只活動茶壺。
“歡歡。丫丫為什么要對得起你?”好奇怪哦!她又不是丫丫的
“列祖列宗”。
床上俊公子打了個哈欠,將懷中沉重的負擔丟給莫迎歡。
杜丫丫睡眼惺忪道:“云云呀!這個小氣鬼在抱怨我沒找她去‘
搬家’。”累死人了,也不體諒她一下,那么早就來吵她。
“搬家?”云日初還是不太懂。
莫迎歡數了數袋中銀兩,勾起食指往云日初腦門一鼓。“你忘了
丫丫的副業啊?”
頭一疼,她噙著眼淚。“人……人家一時沒想到那上頭嘛。”
“不許哭!”
兩人齊朝她大吼,硬是逼著她把眼淚吞回去,為了自身安危,先
下手才是正途,不然她水閘一開,誰會先淹死她們兩個。
“真是受不了,云云的個頭才麻雀般大,不知她用哪個器官裝水
?”莫迎歡非常不厚道地斜睇云日初。
杜丫丫抓抓腦門,一臉惺忪。“剖開瞧瞧不就得了,值得研究。
”
“嗚……不要啦!人家會死掉……”
單純的云日初信以為真,好不容易關上的水門再度泄洪,擾得其
他兩人掩耳瞪她,恨不得手上有根繡花針好縫了那張口。
可惜──
就算手上有一根繡花針,以兩人“高超”的繡功,只怕云日初紅
艷的菱角小嘴會縫成阿婆的皺紋。
“死丫丫,你負責擺平她。”天啊!這哭聲還不是普通的驚魂攝
魄。
“為什么是我?”她一副不服氣地揉探額頭。“你一向比我有辦
法。”
快困死了,一大早凶神、泣仙就上門,杜丫丫大呼可憐,年少無
知錯交損友。
莫迎歡一臉不悅的警告云日初。“云云,再讓我聽到你的哭聲,
就燒光你的醫書。”
“啊──我……我不……不哭,你不能燒我的……醫書。”她努
力地止住抽噎。
云日初個性法弱害羞,但是對醫學卻有一份狂熱,只要一看到稀
有醫書,眼睛睜得可亮了,巴不得全數藏在她小小的書房中。
想當然耳,她的醫朮一定精良,而“唯二”有幸享用的,就是自
幼相交的“青梅竹馬”社丫丫與莫迎歡。
雖然她習得一身好醫朮,本身卻不太敢與陌生人接觸,再加上她
嬌弱的外表令人無法信服,縱使她有華佗、扁鵲之技,亦學無所用。
只有不怕死的杜丫丫和莫迎歡敢讓她下藥。
為什么她們不怕被毒死呢?
說來簡單。
年幼時杜丫丫身無分文,生了病自然請不起大夫,病懨懨地躺在
破廟里,莫迎歡見她要死不活,拖來小神醫拿她當試驗品,因此成就
了三人一段切不斷的情誼。
而打小就懂得算計的莫迎歡一見云日初的醫朮,就自私地拿她做
免費專屬大夫,不讓旁人知曉她醫朮高超,有時還借機斂點財,中飽
私囊。
其實三人看似來自不同的階級,老是有人遭欺壓,但她們私底下
感情卻比親姐妹還要好,常叫外人狐疑。
雖然怪人總是叫人難以理解,可時日一久,大伙也就見怪不怪了
。
“對了,丫丫,你昨天去哪家做差事,善心好像不夠充裕?”撥
了一下算盤,莫迎歡十分不滿足。
“你還說呢!是誰給了錯誤情報,王家哪是討小妾,根本是強娶
民女,一點油水都沒得撈,累死我了。”
杜丫丫沒好氣地瞪視她,不文雅地掀高下擺,蹺起左腳踩在床沿
,一臉埋怨,比她更不滿。
莫迎歡撇撇嘴,踢踢她難看的坐姿。“為善最樂,我怎么會知道
有人比我還小氣?”
“哼!你該看看王老頭那色相,都一大把年紀了,還玩十來歲的
小女孩,十七房妾吶!”他也不怕“勞動過度”。
“說吧!你送了什么禮祝賀?”
杜丫丫眨著無辜大眼,故作風流地挑挑她的下巴。“禮輕情義重
,不足挂齒。”
“杜、丫、丫──”莫迎歡冷笑地逼近她的檢。
“好嘛!就嘗欺負善良人。”她不太甘心地嘟嚷兩句。“一點點
千陰醉。”
說實在的,她和云云似乎生來就遭詛咒,不然怎會碰上歡歡這個
女惡煞,三不五時被欺壓也就算了,還得貢獻一己之力幫她“聚”財
。
不能因為她杜丫丫喜歡晚上在別人家屋檐“散步”,就有義務讓
人分紅,她這簡直是吃人不吐骨頭嘛!
說好聽些是合伙,真相是她吃定自己不敢反抗。
“一點千陰醉?!丫丫,你會害死人的。”云日初忍住不落淚,
鼻頭因而紅通通的。
沒人比她更了解千陰醉的藥性,那是她不小心調制出來的一種瀉
陽藥,女人吃了無礙,男人一碰就……
陽氣瀉不停,直到瀉血為止。
“云云乖,我們是替天行道,何況禍害遺千年,王老頭的命閻王
不收。”莫迎歡沒啥誠意地拍拍她的頭。
“對啦!他那十七個如花似玉的消寡婦會感謝你讓她們解脫,成
為有錢的未亡人。”不忘附和的杜丫丫捏捏她滿是嫩肉的雙頰。
兩人說得云淡風輕,耍得天真的小人兒不知所措,遲疑著該不該
相信。
“真……真的嗎?”真的會有人感謝她制錯藥?
“真的,不要懷疑。”兩人口徑一致。
云日初點點頭,“噢。”
笨就是笨,隨便唬兩句也信,真是不知人心險惡。杜丫丫和莫迎
歡相視一嘆,要是沒有她們的“耳提面命”,云云八成早被拐賣了。
她們一直很奇怪,像她們這般聰明絕頂,怎么始終無法讓云云長
點智慧,還十數年如一日的……呆。
俗語不是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她卻白得比天山雪蓮還純
淨,總是百染不上色。
“歡歡,你不覺得太貪心會遭天打雷劈?”杜丫丫用眼神瞄瞄她
飽滿的銀袋。
“銀子是天下最可愛的小寵物,你看過不想養大寵物的主人嗎?
嗟!以后少問蠢話。”
“你……”她無語可問天,歡歡這死要錢的個性!
有一點杜丫丫就是不明了,歡歡的錢袋像個乾坤袋,不管裝多少
都行,可大可小,收縮自如。
每回好奇一問,她總是神秘兮兮地說──這是典當品。
“別你呀我的,這是下回的路線,記清楚點,要多摸……借一點
。”莫迎歡在心中暗道不用還。
杜丫丫眼一瞠。“喂!太過了吧!”
“嘿!嘿!打鐵趁熱嘛!咱們一口氣撈他一大票,然后你可以拿
几……兩銀子去孝敬燕嬤嬤。”一想到錢從口袋里出,她好……心疼
哦。
杜丫丫駁斥道:“撈你的頭啦!我一人飽全家餓不了,又不像你
這個錢奴才。”她是有得花就好,不貪多。
從小她就是看人臉色長大,身處龍蛇雜處的煙花地,不得不被迫
機伶些,不然貞操早不知斷送在哪個爺兒手中。挂起牌賣笑了。
所幸她嘴甜人緣好,福星大如天,逢災便成喜,一切平安。
“哎呀!丫丫,錢財人人愛,瞧你男不男、女不女的,不攢點銀
兩在身邊,臨老乏人照顧可悲慘哦!”
云日初傻氣地扯扯莫迎歡的衣袖問道:“歡歡,你是說丫丫的丈
夫、孩子會扔下她嗎?”
嘎?!什么跟什么,連片葉子都沒瞧見,她倒開了花結成果,叫
兩人面面相覷。
最后她們決定不理會云云的“童言童語”。
“乖喔!云云,去后院幫丫丫澆菜。”非常可親的莫迎歡打發她
去做苦工。
呆呆的云日初一偏頭,露出喜的淺笑,二活不說地往后院走夫。
因為她最喜歡和泥土為伍,只是家里不允許。
“她什么時候會長大?真叫人擔心。”杜丫丫俊俏的臉龐有一絲
乏味。
“少杞人憂天,傻人有傻福。”莫迎歡頓了一下,賊兮兮地調戲
她。“公子,何時……娶親呀?”
“等你嫁人以后、小妹一定追隨你的腳步。”玩她?也不瞧瞧誰
的年紀大。
“丫丫。”莫迎歡臉色變了一卜,但是一摸到銀袋就笑臉迎人。
“我有莫家當鋪,你呢?”
這死女人,把她家當挖個大半,還好意思損她沒嫁妝。“我靠你
呀!”
“你……算了,莫提惱人之事,咱們來合計合計,歸云山庄……
”莫迎歡兩眼直發光,心里正數著亮晃晃的銀子。
“歡歡!你早晚被錢壓死。”杜丫丫很無奈地垮下無力的雙肩。
“那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杜丫丫搖了搖頭,輕呼“瘋子”。
“嫉妒。”莫迎歡抬起下巴斜睨她。
兩人互瞅了片刻,才默契十足地攤開歸云山庄的內部地圖,很用
心地研討。
扮梁上佳人是社丫丫的專長,她可以輕易開啟任何一道鎖,找出
刻意隱藏的財寶,可她有三不偷,一不偷小孩,二不偷笨女人,例如
云日初,三不偷窮苦人家。
雖然她常逛屋頂,但是也有基本原則在,她專偷為富不仁或財大
氣粗型,讓他們失點財得個教訓算是為百姓出口氣。
但是她有一個非常小的缺點,就是心思不夠細膩。手法不夠很,
老是橫沖直撞,幸好有莫迎歡這個嗜錢如命的軍師從旁補過。
朋友何所用?同流合污也。
☆ ☆ ☆
“你……你……你,你干什么非要來湊熱鬧?”壓著聲音,杜丫
丫氣憤地看著身后笨拙的黑影。
“笨,我怕你手下留情,順便幫你打金抬銀,少不知好歹。”哇
!好高。
在一只不情愿的手助力下,莫迎歡小聲的回答,她的輕功雖不好
,但口袋里可是一堆寶,拿出來准會嚇死人。
要不是聽某個突然來典當的男人提起,她才不會自討沒趣當守衛
呢!
據說今日歸云山庄高手如云,還有些關外來的野和尚,不修佛理
司奪魂,好像要圍堵什么人來著。
她是好心,怕丫丫被高手的氣所傷,連忙趕來相助……嘿!順便
趁亂摸兩樣值錢的東西,反正莫家開當鋪,一有人間起就推說陌生人
來典當,死也查不到她頭上。
“哼!我看是累贅還差不多,待會被人發現我絕不救你。”杜丫
丫氣得咬牙切齒。
“才怪。”
“你……”杜丫丫正想多念兩句,忽聞底下有人語聲傳來。“噓
!噤聲。”
輕功一流的她勉強揪著莫迎歡躍到另一座屋頂半趴著,兩眼精亮
地注視底下的動靜。
干這行不輕松,要眼觀四方,耳聽八方雜音,不能稍有疏失,否
則前功盡棄,枉費她“逛”大街的辛勞,回頭還得挨某人的叨罵。
潛伏了好一會兒,四周不再有聲響,表面上一切看似風平浪靜,
但杜丫丫仍不敢輕舉妄動。
“太平靜了。”
“呼……”杜丫丫撫撫胸口,差點被身旁冒出的聲音嚇死。“歡
歡,干么發出怪聲嚇人?”
“膽小。”在黑暗中,莫迎歡發出不屑聲。“風雨前的寧靜最可
怕,下回再來參觀歸云山庄。”
杜丫丫驚奇的一盹,不可思議地問道:“你生病了嗎?”
“呸!呸!呸!烏鴉嘴,以后少吃陳大嬸家的臭豆腐。”開口沒
好話,臭氣熏天。
干她何事。杜丫丫不悅的噘起嘴,“有銀子不拿太不合乎你做人
的‘原則’,我是關心耶!”
“去,多為自己操點心,要是有個萬一,我家剛好有口典當的上
等柳木棺,打個折優待你好了。”
失銀事小,少了個會攢金山銀山的土地婆損失才嚴重,看在好朋
友份上,不施舍一口薄棺太說不過去,只是有點……心疼而已。
賺錢不容易,當省則省,何必浪費。
“漠、迎、歡──你很想我死嗎?”冷著聲音的杜丫丫很想失手
讓她滑下屋檐。
莫迎歡馬上很緊張地回道:“千萬不要輕言生死,那會害我少賺
一筆棺材錢。”上等柳木棺耶!
“你真是……令人失望。”本以為她有一點良心,說穿了不過是
要省錢。
“你、我相交十數年,要看破呀!”莫迎歡無限“唏噓”地拍拍
她的肩。
不看破成嗎?杜丫丫無奈的一聳肩。“歡歡,你不打算撈這一票
?”
“不是不撈,而是改日再上屋檐拜訪。”事有緩急,她用不著拿
命來賭。
杜丫丫用懷疑的探測目光,直往好友身上轉,心想她若不是轉性
必是生了重病,頭腦開始不清楚了,待會得喚云云來替她把把脈,免
得為時已晚。
正當她打算和莫迎歡爬了屋檐之際,數道黑影從對面院落破窗而
出,庭院中立即火光大放,人影重重圍繞著數條黑影,手中刀劍泛著
冷光。
兩人大呼好險,差點成為代罪冤魂。
瞧這陣勢多駭人,每個人都一臉凶相,殺氣騰騰的欲置人于死地
,還是乖乖在上頭看戲,畢竟人命太卑微了。
☆ ☆ ☆
忍著沖口而出的血味,一腦冷肅的尉天栩手握絕情神劍,在眾位
護衛下勉強站立,他知道自己已身中奇毒,非一時半刻無法以內力退
出。
他示意手下盡量拖延時間,好讓他及時驅出體內毒素,安全地帶
一干手下離開危險。
“鶴歸云,你太卑鄙了。”是他太大意,設中了老狐狸的詭計。
“是你太不識好歹,我鶴歸云的妹子是揚州十美之一,配你可謂
郎才女貌。”
郎財女貌?這是莫迎歡浮上心頭的字眼。
郎豺女豹?杜丫丫心下不解。
“一相情愿,虎狼之妹豈是馴良家兔?我們堡主身邊多得是美嬌
娘,趕都趕不走,誰要蛇蠍女。”一名護衛替堡主感到不屑。
鶴歸云臉色不變的大笑,快意得很。“武護衛此言差矣!舍妹國
色天香,貌勝桓娥,錯過才是遺憾。”
武宣佐氣得臉面漲紅,拳頭握得死緊,若不是文宣佑在一旁拉住
他火爆、沖動的身子,恐怕就中了激將法。
“好好的聯姻結盟,你們偏偏不識相,怪不得我痛下殺手。”鶴
歸云眼露得意的殺氣。
他本想借著與恨天堡攀上姻親關系,好鞏固歸云山庄在武林間不
墜的地位,以便奪取下一任武林盟主寶座,稱霸全中原九幫十八派七
門二十六湖口。
恨天堡乃是中原武林第一大堡,堡內人才濟濟,商號遍達全國,
且無意仕途或攪入武林紛爭,一向保持中立。
鶴歸云利用商務之便,心生邪念地誘使尉天栩前來商討春蠶絲短
缺之故,順便借口提起聯姻一事締結盟約,以助他登上盟主之位。
但是反遭拒絕之后,他一不做二不休,即刻暗地收買江湖人士,
意欲鏟除阻礙,獨攬江南絲織品源地,以展示實力勝于恨天堡。
他很清楚尉天栩非等閑之輩,不用點心機難以達成目的,于是就
假借餞別之名,在酒中暗下無色無味的化功散。
這種化功散不會立即發作,在酒氣的催發運行下,大約在筵席散
后不到三刻鐘才逐漸滲入筋骨中,中毒者在此刻感受異樣已來不及。
化功散另一詭異處,是不得用內力通驅,一使上內力則毒走周身
,更加速毒素的擴散,所以尉天栩才會傷及內腑,但他卻一口血硬是
挺在胸口不吐出。
“無恥。”文宣佑手揚朝天筆。“休要傷我很無堡之主,否則文
筆不輕饒。”
恨天堡?!
莫迎歡臉上有一絲竊喜,心直道:賺到了,要是能讓恨天堡欠她
一個人情,下輩子不用挂算盤,直接把大門打開就旬滾滾錢潮涌進。
唯有自幼在揚州城成長的杜丫丫一頭霧水,弄不懂恨天堡是什么
玩意兒。
“歡歡,恨天堡在哪里?”
她驀然瞠大眼。“天呀!洛陽城外的恨大堡是天下第一大堡,你
居然聞所未聞,你在妓院混假的啊?”
“我又不是花娘,哪會懂得百里外的世界是啥回事。”瞧不起人
,她杜丫丫的地盤可是揚州城百里以內。
至于恨天堡嘛!印象中好像有聽八大胡同的姐妹提過,但事不關
己,聽過就算了,何必放在心理生霉,多占空間。
“借口,我看是你自個忘性大,一轉身就丟個精光。”真是要不
得的壞習慣。
夜色掩飾杜丫丫的微赧。“咳!小聲點,不想陪葬就安份些。”
經杜丫丫一提醒,莫迎歡顏識時務的掩上口,將視線投往在底下
的人,腦中卻轉著如何設計好友,及時搶救她未來的“金主”。
“鶴歸云,快交出解藥,不然踏平你的歸云山庄。”憤恨的武宣
佐抽出重達百斤的擎大錘。
“哈……哈……大話人人會說,但知易行難呀!”他打了個手勢
,一旁竄出十來位武林人士。
恨夫堡一行人見狀,深知在此情況下很難突破重圍,在堡主尉天
栩的暗示下,采取邊戰邊退的快攻法,期能得到一線生機。
戰火一觸即發,文、武護衛嚴守堡主身側保護中了毒的尉天栩,
其他手下則舍命相拆,盡量減輕文、武護衛的負擔。
人愈戰愈少,尉天栩的眼益發冷厲,文宣佑及武宜佐已身中數刀
,血流如注。
他不顧未清之毒素,手持絕情劍俐落地殘殺逼近武宣佐的冷血殺
手,回身刺穿一名偷襲者的咽喉。
在轉眼間,死亡人數逐漸增加,他們只剩下三個身負重傷的人,
而對方仍執意迫近,尉天栩一口血再也忍不住地噴出胸口。
“堡主──”
即使力有未逮,文、武兩護衛仍慌張地靠近尉天栩,以僅剩余力
強撐她一問。
“不打緊,是我拖累你們。”對于似友似手足的屬下,他有著愧
疚。
“堡主,你不要折煞屬下們,有你這樣的主子是我們的福氣。”
文宣佑氣弱地說道。
“是呀!堡主,我武老粗誓死追隨你左右。”
尉天栩欣慰地抹去唇角血漬,重新提起劍。“鶴歸云,黃泉路上
你我同行。”
“狂妄。”
鶴歸云根本不將尉天栩的威脅著在眼里,他自視甚高也摒退左右
,舉起紅光四散的血芝創,准備一擊奪取喪失內力的尉天栩。
舉起的手臂尚未施出劍朮,卻聞一道長而驚慌的聲音從天而降。
差點摔成肉餅的杜丫丫,打斷這一場血腥場面。
“死歡歡、臭歡歡,你不顧江湖道義,竟然推我下來送死,我…
…嘿!各位,打擾了,請繼續。”
一看情形不妙,杜丫丫打起迷糊戰,心不安的直想后退,可是卻
不長眼得要命,居然退到很夫堡那邊去,擺明了是想和歸云山庄作對
。
這下她進退兩難,見眼前的持劍人節節逼退,她不得已只好高呼
罪首的名字。
“莫迎歡,你快給我出來。”
剛爬下屋檐的莫迎歡十分神氣,所到之處,眾人皆避如蛇蠍,一
副戒慎恐懼的模樣。
原來她手心正躺著一枚威力十足的暗器──轟天雷。
“叫魂呀!為了我的‘錢’途,不會叫你英年早逝的。”她大膽
地拋弄危險物品,看得大家心驚膽戰。
轟天雷的威力眾人皆知,一不小心就會落得尸骨無存,所以無人
敢擅動。
“死女人,你打哪弄來這鬼玩意?”杜丫丫松了一口氣。
“笨呀!有人典當我就收。”莫迎歡小聲地回答,生怕露了身份
。
由于兩人都蒙上面紗,旁人見不到她們的真面貌。
再者,她們在揚州城太紅了,不蒙上一層黑紗,一眼就會被人認
出身份,可惜杜丫丫一時情急喚出“莫迎歡”三個字。
不過,大家的注意力被分散掉,聯想力霎時失靈,沒有料到揚州
首富之女會在此出現。
莫迎歡將兩枚轟夫雷交給文、武護衛,再賴皮的將中毒的尉天栩
推給杜丫丫。
“你太賊吧!”
“乖,丫丫,把他帶回去,我去找云神醫。”
于是乎,她們倆大大方方的把尉天栩帶出歸云山庄,將善后留給
滿身是血的文宣佑和武宣佐去處理。
她們……逃命要緊。
第二章
“我杜丫丫的命好苦,三歲喪父,五歲喪母,六歲被妓院的老鴇
收養,七歲遇到生命中的煞星,從此悲苦一生,淪落萬劫不復之地…
…”
自怨自哀的杜丫丫,撐著兩只昏昏欲睡的熊貓眼,一再為床上盜
汗的大男人換濕毛巾,有些羨慕他可以睡床。
在這幢廢棄宅邸中,她稍加整理了一間大一點的屋子當閨房,反
正她沒什么訪客,來去不過那兩個人,何必麻煩呢!
因此,偌大的荒院只有她的“閨房”可以住人。
屋子后頭,她辟了塊小菜圃,但大部份播種、施肥和除草的工作
都由云日初一手包辦,她和莫迎歡坐享其成,省了不少菜錢。
“無情的云云,丟下病人不管,累得我有床不得睡,充當仆役。
”她好可憐哦。
全都是歡歡這女人惹的禍,為何要她承擔?
歡歡一句話要去找云神醫,結果神醫是解了毒,而她卻蓄意搞失
蹤,分明是怕分擔照顧的責任,聰明地縮回溫暖的被窩。
只有自己最后拾了個蝕本生意回家,望床興嘆,再次感慨“遇人
不淑”。
“最可恨的,當是小守財僅,救人就救人嘛!干么又推又踢地踹
我下去虎群,下回‘逛街’絕不分她銀兩,嘔死她。”
杜丫丫的喃喃自語令警覺心強的尉天栩眉頭一蹙,他強迫自己清
醒,而眼前模糊的影像叫他訝然,明明是女子清柔的聲音,怎會出自
一身男裝之口?
昏迷前的記憶一一回到腦海中,他挂念為維護他而受重傷的屬下
,想起身卻力不從心,渾身乏力得僅用眼縫一掃目前的處境。
看得出來他身上的傷已受妥善治療,尉天栩悄悄運了一下氣,感
到體內毒素已清除大半,只剩一些殘毒未除,靜心療養數日便可痊愈
。
“哎唷!這個什么恨天堡的死男人,沒事流血糟蹋我這件衣裳,
真不該救他。”害她也一身血。
杜丫丫的不敬語叫一向不善待人的尉天栩冷眸一陰﹔正想出口教
訓一番時,雙眼倏地一瞠,發現一個大男人居然穿女孩子的肚兜,實
是不倫不類。
此念才初起,下一刻尉大栩呼吸一窒,他……是她?
平凡的外表了豈有一副玲瓏身軀,賽雪的肌膚如玉般光澤,泛著
淡淡處子馨香直透他鼻翼。
并非他有意輕薄,而是她太輕忽,竟在男子面前寬衣解帶,至然
忘記身后的他是否會窺見此一美景,縱然此時的他應該傷重昏迷。
“肚子好餓哦!死歡歡不會狠心地要我自行解決吧?哼!要是把
我餓死了,做鬼也要拖她來做伴。”
毫無所覺的杜丫丫邊念邊換上干淨的灰色袍衣,對著銅鏡拭去不
經意沾到的血液,望著天已大白的窗榻外。
人一餓,哪顧得許多,她暫時丟下需要照料的尉天栩溜向后院的
小門,對叫賣吆喝的王大媽招招手,買了兩個熱騰騰的大饅頭。
在這來去之間,尉天栩調息運氣,傷口不再隱隱作疼,只是體力
尚未恢復,氣色略顯不濟。
“嗯!又香又白的大饅頭,王大媽人真好,免費送我一碗米漿,
我……你……”醒了?
一張嘴正准備大口咬食白胖饅頭,杜丫丫一抬眼正對上一雙充滿
肅穆的清冷黑眸,不由得一怔。
不過手上的熱氣和不時飄送的饅頭香味提醒了她,還有一件更重
要的事,到底要不要分他一粒饅頭?
在百般為難的抉擇下,她作了個恨死自己的決定。
“你餓了吧?給你。”杜丫丫忍痛割舍。
尉天栩并未立即接下,只用深思的眼神瞧了瞧她。“姑娘先吃吧
!”
“姑娘?”她忍不住大吼,低頭看看自己出了什么紕漏。“瞎了
你的狗眼啊,本少爺哪里像娘兒們?”
“女孩子舉止不可造次,我原諒你的無禮。”若非看在她對他有
救命恩情在,他早已一掌劈去。
“原諒?”杜丫丫嘰嘰咕咕罵了几句。“你比歡歡還沒人性,至
少她收到銀子還會笑著道謝,你簡直是……狂妄得令人討厭。”
“我從不指望女人太喜歡我,那是件叫人困擾不已的麻煩事。”
他依舊冷著臉。
我咧……他太自以為是了。杜丫丫睨了他一眼,“拜托,你照過
水鏡嗎?要不是貪財的歡歡,你以為我吃飽撐著,扛著一位重得要命
的活死人走上大半個時辰?”
“依我的個性,誰管你恨不恨大,不在你的尸體上端兩腳已算厚
道,當几自己萬人迷呀!”
沒見過囂張至此的男人,全揚州城有誰不曉得杜丫丫的大名,她
會迷上他這個沒表情的冷面人?
哈,那叫烏龜生大象,根本不可能。
“女人不該話大多,溫雅嫻良才找得到好婆家。”尉天栩忍痛坐
靠在床頭。
“是嗎?如果我是你口中溫雅嫻良的軟骨女人,現在你已是一具
死尸,沒有機會教訓人。”
杜丫丫很想扁他,氣得跳上木桌,一只腳大刺刺地搖著搭上另一
只腳,大口咬著早已失味的饅頭,似在啃他的骨血般發泄。
她有些賭氣,他要扮硬漢就由他去,餓死活該,她可沒義務多養
他那張口。
“我的手下呢?”
她沒好氣喝著米漿回道:“死了。”
“死了?”尉天栩微微一震。“尸首呢?”生要見人死見尸。
“干么,我欠你呀?死人不歸我管,請向閻王要人。”他問得還
真理直氣壯。
她一沒收錢,二不是他手底下的人,憑什么要她看管死尸,她這
兒是鬼屋非義庄。
尉天栩惱怒地豎直劍眉。“他們為我們斷后,你豈有不知之理?
”
“錯,他們是為你斷后,該內疚的人是你,本少爺心安理得地吃
我的大饅頭。”
笨蛋才替人受死,換成是她一定先跑,哪會留下來為入斷后,又
不是活得不耐煩。
“明明是女兒身,卻口口聲聲直呼自己是本少爺,太可笑了,只
會叫家人蒙羞,你的父母是怎么管教你的?”
“可笑?”杜丫丫冷哼一聲,放下裝米漿的碗。“你是哪只眼瞧
見我是娘兒們.還有不要在一位孤兒面前提及家人話題,那很傷人。
”
他微舒緩冷峻的表情,不去提起她的傷心事。“你沒有喉結。”
當著女子的面,尉天栩不顧說出令人尷尬的畫面,畢竟事關她的
名節問題,這點顧忌他不想輕易點破,而且他失言在先,不該再加重
她對他的負面印象。
他一向妄自而行,鮮有人能獲得他一絲關注,他不在乎誰會受傷
害,所以人只能依他的喜惡行事,不得有私人情緒。
也許是欠她一份人情的緣故,尉天栩語氣上明顯多了些溫度,眼
神也少了份防備。
“沒有喉結犯了哪條律法?”她喪氣地吞掉最后一口饅頭。“順
便告訴你一件事,你那兩個笨手下沒死。”
“你剛才是在騙我?”他沒惱火,只是眉尾一揚。
“敬人老人恆敬之,只能怪你太傲慢了!”她可沒有半點心虛。
聞言,尉天栩輕笑地扯動嘴角。“膽子夠大,他們人呢?”
“不知道。”
“不知道?”
“一出歸云山庄,我們就兵分兩路,他們引開追兵,我負責帶你
離開。”他好重哦!
“你怎能確定他們還活著?”他為他們擔憂,恐有意外。
杜丫丫怪異地朝他一瞥。“死了有人會通知,何況他們看起來很
凶惡,閻王不敢收。”
“凶惡?”尉天栩心一訝,眉宇打了結,很少有入會形容他們凶
惡。“不至于吧!’
“物以類聚,你怎么說怎么是,本少……姑娘不予置評。”反正
他們全是一丘之貉。
“你……很可愛。”尉天栩覺得和她講話很愉快,心情特別輕松
。
杜丫丫一聽到“可愛”兩字直翻白眼,“可愛”代表不夠美麗,
他竟轉個彎諷刺她丑得可以見人。
“謝謝你的……贊美。”
“沒有人敢質疑我說的話,你是第一位。”他不是瞎子,看得出
她眼底的嘲諷之色。
“你當自己是神呀!”瞧他一臉不贊同,杜丫丫壓下不滿地跳了
木桌。
跟自負的男人交談是自虐行為,突地,她想起云日初的囑咐,走
到屋外打了一涌清水,拿出補血法毒的藥材,放在床尾開始燒著炭。
起初尉天栩不了解她為何在大白天生火,而且在自己……不,她
的房間里,后來炭上架了藥壺,他才恍然大悟。
“我的傷不需要湯藥,你不用費心思。”他純粹是善意,不愿勞
煩到旁人,不料……
“少羅唆,你以為我天生下女命呀!如果不是云云一把眼淚、一
把鼻涕地懇求,我會委屈自己幫你熬藥?作夢。”
云云那時怎么說來著?丫丫,你一定要讓他好起來,我頭一次救
病重又中毒的人,好害怕醫死人。
為了這番話,她徹夜不眠的照顧他,卻換來一個不知感激的混蛋
,她何苦來哉?當初不救他就好了,全是小財神惹的禍,而現在受罪
的人反倒是她。
人呀!真的不能誤交損友,一步錯,步步錯,終生翻不了身。
☆ ☆ ☆
經過一天的休養,輔以杜丫丫后母臉色強灌的湯藥,尉大栩詫然
地發覺他的傷口收得很快,几乎已近愈合。
他很明白一件事,并非自己潛在的內力造成,而是湯藥的神效,
讓他佩服起下藥者的能力,覺得那人堪稱武林一絕。
不過,他的眉頭再度收斂,當他看到一桌子……青菜,那份無奈
油然而生。
“杜姑娘,你不是用我的銀兩去買了些萊,怎么……揚州城物價
一夕間高漲?”
杜丫丫假笑地端出一碗鮮魚湯。“做人不要太貪心,以前我都是
吃菜根、草葉。”他竟敢挑剔。
她是挾怨以報,故意采屋后的蔬菜燙了兩下,讓一桌子“清清淡
淡”的。女人天生氣度小,不要怪她無情。
誰叫他先是不肯乖乖服藥,值得她肝火一上板起臉,威脅他要口
服或洗頭,兩人對峙了好一會兒,他才百般不耐的一日干盡。
那時藥已涼,藥性去了大半,難怪她記恨。
接著等了一日才姍姍來遲的莫小奶,居然收下她給的“從食費”
掉頭走入,然后托人送來一屋生鮮活跳的魚,說是晚餐。
這太愛算計的女入,竟讓兩個人吃一條魚,未免也太敢污銀貪金
,那條魚一看就知是剛從河里釣上來,而且是她莫大小姐所為,因為
她收魚鉤時習慣性勾破魚嘴。
好吧!她可以原諒歡歡的小家子氣,反正歡歡的個性向來如此。
但真正可惡的是她心太黑,明明人是她要救的,為何得“寄居”
在自己的陋屋內,還得三餐奉如太上皇?
杜丫丫不甘心的怒氣無處可發,遷怒至始作俑者身上,要不是他
的突然介人,現在的她可是倚紅偎翠,享盡眾家姊妹的服侍,吃香喝
辣,好不恣意。
既然游蝶受困荊叢,自然得找個人來做伴,才不辜負上蒼的“厚
愛”。
“杜姑娘,請恕尉某唐突,你的生活是否有困難?”他沒有慈悲
心,但是……心有不忍。
“困難?”她搶食得厲害。“我哪天不困難,等人施舍?”她指
的是莫迎歡。
尉天栩眉頭皺得死緊,誤以為她生活貧困。“如果杜姑娘不嫌棄
,在下愿盡綿薄之力。”
“不嫌棄,小女子就喜歡樂善好施之人。”歡歡一定不嫌棄他白
花花的銀子。
兩人各懷心思,各說各話,卻又莫名的非常契合。
“那么就請杜姑娘移居寒舍,讓尉某一報救命之思。”他在心中
已勾划出她在堡中的地位。
“噗!”
一口湯就這樣噴上尉天栩冷肅的臉,杜丫丫猛拍胸口壓驚,這樣
的報恩方法著實驚人,接下來不會是以身相許那一套吧!
她或許成不了揚州首富,但是她寄存在歡歡身邊的銀兩,向來只
會增加不會減少,以小財神效高利的斂財手法,她應該算得上衣食無
缺的小富婆。
全揚州城誰敢占歡歡便宜?除非不想混了。
“這份驚喜對杜姑娘而言太突然了,一時太高興才岔了氣嗎?”
他是這般認為的抹去她噴出的魚湯。
“驚喜,你太客氣了,是驚嚇才對──小女子福薄命賤,可禁不
起玩笑。”他有病呀。
她是凡夫俗女,俗氣的女人用俗氣的方法報恩,休想要她離開揚
州遠走洛陽。她是很好打發的,只要有銀子。
咦,怪哉!她這心態愈來愈像小財神歡歡?杜丫丫心頭暗驚。
“我說過敢質疑我話中的真實性,你是第一人,尉某向來誠信無
欺。”他很認真地說道。
他當是在商場交易呀!還誠信無欺呢!“我去干什么,當丫鬟呀
?”杜丫丫挑眉瞪著他。
“不,是小姐,我會派專人指導你正確的女子儀容和應對,學習
做個令人稱羨的柔婉女子、大家閨秀。”
尉天栩暗自打量著,她雖然不夠漂亮,但若有適當的裝扮和良好
教養,應該可以補外在之不足。
這下杜丫丫嚇得臉發白,丟下碗筷跳上最近的椅子,兩眼膛如死
魚眼,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抵死不從的模樣。
大家閨秀?
殺了她再重新技胎還比較有可能,要她去遵守三從四德,言不及
義,笑不露齒,坐莫搖裙,一板一眼地裝個羞答答的小女子,她一定
先上吊自殺。
自由慣的小鳥,哪肯被囚禁在鳥籠里,她瘋了才會去他華麗的“
牢寵”生活。
“尉大堡主、尉大俠,你的好意小女子心領即是,水仙只適合栽
種在池邊不宜沙中居。”
尉天栩不高興地拉下臉。“你拒絕我?”從來沒人敢抗拒他的命
令。
“嘖!你生哪門子氣,我甘心當乞丐不成呀?”她不要他報恩還
揪著張臉,怪人。
“我不允許你拒絕,女人。”完全是自尊心作祟,他冷硬地一般
。
杜丫丫火大了。“恨天堡是土匪窩呀!姑奶奶說不去就不去,難
不成你想恩將仇報?”
“你敢污蔑恨天堡?”
恨天堡乃是武林第一大堡,多少人擠破腦袋都不得其門而入,創
堡至今已有七十余年,備受江湖中人愛戴。
如今他破例讓奇貌不揚的她進入,這般天大的福份她不知善加把
握,反而污辱恨天堡是土匪窩,這對一向高傲的尉天栩而言,無非是
挑舋地拿脖子抹他的絕情劍口一般。
她激起他前所未有的怒氣,但也是唯一激怒他還能存活的人。
“人要臉樹要皮,自己不要臉倒也罷了,我几時污蔑恨天堡了?
先去反省自己的態度和口氣吧。”
他怒極反笑。“為何不肯跟我回堡,餐風飲露的生活勝過錦衣工
食?”
杜丫丫打了個冷顫,照實言之。“錦衣玉食人人貪之,可你曾用
心想過嗎?也許我并不要錦衣玉食,而是單純平凡的生活。
“恨夫堡能給我一個全然自由的空間嗎?不受道德約束、不顧禮
教規范,純粹只有我,不需要活在旁人非議的目光中,我不要被改變
成一位唯唯諾諾的干金小姐,那比折斷手足還叫我痛苦。”
尉天栩不語,若有所思地望著她,仿佛她在一瞬間羽化成美麗的
蝴蝶,撼動他的心房。
“你我生活環境不同,易地而處,你愿意拋棄恨天堡而隱居山林
嗎?”
“那不同。”他有些被打動。
“有何不同?有人愛菊,有人戀竹,凡事皆因人而異,你不是我
,怎知我要什么?”
他隨口一問:“那你要什么?”
“很簡單,只有兩個字──快樂。”
“快樂?”他眉毛挑得者高,無法理解。
杜丫丫重新回到木桌前喝著已冷掉的魚湯,用十分同情的表情夾
了塊魚肉到他碗里。
“你笑過嗎?發自真心的笑意,你一定不曉得快樂是多么易得。
”
看著她沒有半絲女人味的舉手投足,尉無栩真的無法體會,她所
謂的快樂到底是什么東西。
為了接掌恨大堡,他打小就接受嚴苛訓練,寅卯交接時分就得起
床習武,辰時用完早膳即入書后,直到午時才有片刻休息的機會。
接著又得練劍至酉時,晚上學著看帳簿和熟讀商場應對的書籍,
根本抽不出空和同齡孩童玩耍。
他在十七歲時接下恨大堡的擔子,至今已屆十年,從來沒人問他
快不快樂。
快樂的定義在哪里,他茫然不知。
“哎呀!不要太嚴肅,吃素有益健康,這菜可是……呃!親手播
栽的新鮮蔬菜。”杜丫丫拼命地為他夾滿一碗菜。
為了避免成為籠中鳥,她可是拉下身段極力奉承,盼他消除固執
,當個自動自發的好病人。
“你親手栽的?”看她言語閃爍,尉天栩故意一問。
“這……做人何必太計較,反正有人種咱們就吃,不要折了人家
的意。”
他失笑地搖搖頭,覺得杜丫丫可愛得很,虛偽得很坦白,不失為
率性女子。
不經意的,他腦中浮起那時無意中瞥見她光滑如玉的裸背和小巧
雪胸的一冪,心口不由得一緊,一股灼熱在小腹悶燒,他訝異地不做
任何表情,低頭吃菜以掩飾眼底的光芒。
他的身子竟然對她起反應,這……太不可思議了。
尉天栩自認不是柳下惠,因身體上的需求,他有過不少煙花女子
枕席為伴,更曾興起納妾的念頭,但都太忙而錯開。
他的女人姿色皆是上品,個個溫柔多情、妖嬈嫵媚,說起話來嬌
聲鶯語,酥人心志。
只是尚無人做到她的地步,光是單純的更衣動作就能撩起他深層
的欲火,實在……詭異。
☆ ☆ ☆
“兩位,吃飽了沒?今天氣候不錯呵!”
莫迎歡像鬼魅一般冒出,打斷陷入沉思的兩人,一個思索著要如
何打發他,一個想不透他為何對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平庸女子有了心
動。
“死女人,你總算肯露臉了,我當你忙著數銀子數到廢寢忘食的
地步呢!”杜丫丫快步地欺上她皓頸。
被說得正中紅心,莫迎歡不好意思的笑笑。“怎么會呢?人是我
們一起救的,我不會失了江湖道義。”
銀子魅力大,放出去的銀子總得收回來,她不過專心撥撥算盤珠
子,一兩餐沒食算什么。
杜丫丫冷哼一聲,才轉向尉天栩。“她才是你的救命恩人,人稱
小氣財神莫迎歡。”
“是啦!找是你的救命恩人。”莫迎歡笑得很假,偷捏杜丫丫的
大腿。“你是恨天堡堡主尉天栩吧!”
“是的,多謝你的救命之恩。”他眉一凝,不喜歡她私底下的動
作。
她捏疼丫丫了。
“施恩不望報,丫丫應該有提到我索恩的方法吧,你……”莫迎
歡頓了一下。“她沒說嗎?”
死小孩,敢斷我財路,下回打只麻雀塞你牙縫。她斜瞪了杜丫丫
一眼。
“杜姑娘的環境似乎不夠寬裕,在下有意接她回恨夫堡同……”
“不行。”兩張小口當場大喊。
莫迎歡假意順順發輕咳,以眼神示意杜丫丫,一切由她做主。
雖說她愛財,但是更重視難得的情誼,要是揚州少了一朵奇怪的
“花”,她就太對不起揚州的鄉親父老們,也破壞名勝之一。
侯門深似海,恨天堡是大戶人家,規矩定是繁多,以丫丫的個性
哪受得住,不出三天就用得著她家中那口上等柳木棺。
噢!不行,那口棺木城西李員外訂了,她遲了一步。
“我說尊貴的尉堡主,咱們丫丫粗手粗腳又長相難看,一點也配
不上恨大堡的雄偉壯觀,而且金窩銀窩哪有自己的狗窩好。”
杜丫丫在一旁直點頭,不在意莫迎歡話中的抹黑。
“你的意思是指我膚淺?”還點頭,尉天栩直瞪身著男裝的杜丫
丫。
莫迎歡笑著搖頭。“豈敢,我是怕她污了恨天堡的名聲,畢竟路
邊野草難登大雅之堂。”
“我不在乎。”現在他改瞪莫迎歡。
這是什么朋友,一再貶低丫丫的人格,令他十分不悅。
“你不在乎并不表示別人也不在乎,你可有高堂、手足、旁系親
戚之類?就算是普通朋友也難堵悠悠眾口。”
真是深得我心,歡歡你說得太妙了。杜丫丫露出鼓勵的眸光,請
她繼續大放厥詞。
“一人做錯,千人責,你不能硬要柳樹折腰,那對她并不公平,
何況報恩有其他方法。”
“噢?”他不以為意的一應。
“你認為她居住環境困窘,兩袖清風,非常拮據,那何不改善呢
?不一定要她離鄉背井做異客。”
離鄉背井……異客?“她會習慣的。”尉天栩堅決地說。
頑石,點不化。莫迎歡不怕失敗,再接再厲,鐵杵都能磨成繡花
針,一點挫折她不看在眼里。
“丫丫今年十八了,早晚得成家,你能留她多久?”她一針見血
地點出重點。
“我留她一輩子。”一出口,尉天栩為之愕然。
莫迎歡沒有注意他的異樣,只當他尚木發現杜丫丫的女兒身,正
想好好地規勸他一番,遠遠卻傳來云日初的哭聲,莫迎歡和社丫丫連
忙起身。
才走到房門口,她人已奔至。
“云云,是誰從負你?我去毒啞他。”
“云云,別哭,我去幫他搬家,看誰敢惹你。”
云日初小臉一抽,小小細指指向外面,哭得說不出話來,煞是可
憐。
屋內的人一致將目光移問屋外,半晌看不到人影,復問她發生何
事,突然屋內處暗了。
原來兩堵“大牆”擋住了房門口。
“是你們這兩個沒良心的家伙害她哭?”莫迎歡兩手擦腰一副潑
婦狀。
杜丫丫則攬著云日初的肩輕哄著。
其中一名無挫的男人支支吾吾地道:“我們只是高興堡主無恙要
她帶我們……啊!堡主,你在這里?”
“文護衛、武護衛。”謝天栩淡然一領。
“堡主。”
他們難忍歡欣之色,興奮的一喊,原本已停止哭泣的云日初嚇了
一跳,繼而放聲大哭。
莫迎歡和社丫丫終于找到原由,她們非常生氣地朝文宣佑和武宣
佐大吼一句,“閉嘴。”
第三章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
點燃紅色燈籠,八大胡同內百花齊綻,奼紫嫣紅的鶯鶯燕燕軟聲
軟調地招呼一臉色相的大爺,風情萬種地擺出撩人姿勢。
胭脂坊的招牌迎風招搖,滿樓紅袖媚眼醉人,所謂眉挑不勝情,
似語更銷魂。
“云一禍,玉一梭,淡淡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秋風多,雨
如和,帘外芭蕉三兩巢,夜長人奈何。”
云仙閣外一抹淡影晃了進來,笑擁胭脂坊花魁柳云仙,調皮地偷
親她粉嫩玉頰。
“丫丫,你又不老實了。”停下手中琵琶,柳云仙捏捏她的小臉
蛋。
“冤枉呀!云仙姐姐,少爺我是瞧你生得標致,特來一會佳人芳
顏。”杜丫丫不忘調戲她一番。
她抿著唇淺笑。“貧嘴,老是不正經。”
“哪有,我可是很正經,云仙姐姐的艷名叫小生我神魂顛倒,不
思茶水,為伊消瘦呀!”
柳云仙人如其名,云絲細柔如霧花,面如芙蓉,眉似含黛遠山,
美眸清如寒潭明月,肌膚宛若冰雪,粉腮不抹胭脂而酡,恰如艷桃初
綻。
醉人的盈盈小口,內含如貝的和滇美玉,椒胸滑膩如塞上酥,皓
腕賽雪塑,裊娜腰肢奪人魂,纖指比春蔥,輕移蓮步好比天上滿仙下
凡塵。
如此美人惹得男人甘心“一生低首侍紅妝”,連身為女子的杜丫
丫都大感老天的偏愛,將世間所有的美麗全贈予了柳云仙。
可惜紅顏多薄命,誤墮風塵,讓胭脂污了顏色,回不到原來的純
白。
“你這丫頭盡說些胡話,降甜得叫人不得不疼,來,吃塊桂花糕
吧!小喜剛蒸好的。”
“云仙姐姐對我最好了,那我就不客氣了。”她大方地拾起一大
塊往嘴里塞。
“吃慢些,沒人跟你搶。”都這么大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似的。
“誰說的,萬一被燕嬤嬤瞧見,可要罵我不知羞,又來乞食了。
”
不道人背后是非,杜丫丫才一開口,燕嬤嬤那有些福態,要稱丰
腴的水桶……蟒蛇腰就搖了過來,尖銳的粗嗲聲震得她頭一縮。
“你這個沒良心的死丫頭,這些天哪去了?為娘的可擔心死了。
”
“嬤嬤。”她討好地摟摟燕嬤嬤的肥……丰臂。
“叫娘,你當自個是胭脂坊的姑娘呀!要胸沒胸、要姿色沒姿色
,一天到晚打扮成男人模樣,我上輩子做了什么孽哦!”
逼良為娼。杜丫丫在心里說著她今生的罪狀。
“是,我青春美麗又可人的娘嬤嬤,几日不見,你變漂亮了。”
“你幄!小嘴涂了蜜。”燕嬤嬤笑得花枝亂顫,自以為是地攏攏
抹了香油的發髻。
“丫丫句句實言,不信你問云仙姐姐,娘嬤嬤是不是愈來愈年輕
漂亮?”
柳云仙一旁愉笑地掩口點頭,燕嬤嬤的妝最愈涂愈濃了,難怪看
不到眼角皺紋,全讓粉給蓋住了。
“對吧!云仙姐姐向未老實,我看娘嬤嬤再抹點胭脂就可以重新
挂牌嘍!”杜丫丫說得活像媒婆奉迎拍馬般。
燕嬤嬤笑得合不攏嘴,還故作生氣。“連老娘的豆腐你都敢吃,
討打。”她玩笑似地拍了杜丫丫一下。
“娘嬤嬤的豆腐又滑又嫩,八大胡同里除了胭脂坊的云仙姐姐外
,誰敢跟你比吶!”
杜丫丫口是心非地說得有些渴,端起桌上的香茗一飲而盡,齒間
留香的桂花糕讓她意猶未盡,一時間得意忘形地朝第三塊桂花糕下手
。
可手才一觸及,手背上即傳來拍拍聲。
“你呀!殺千刀的耗子,這是要招待貴客的點心,吃了也不怕瀉
肚子,你是什么命呀!一回來就糟蹋老娘的銀子。”
杜丫丫訕訕然地收回手一撫。“云仙姐姐今天有客人?”
“啐!我開的是妓院不是善堂,她不接客要老娘喝西北風不成?
”敗家子……女。
早先拾了她見她是清秀可人,想必長大定有傾城之姿,多少為自
己掙點花銀。
誰知愈長愈怪,琴、棋、書、畫無一精通,拔起弦來像殺豬,拿
起畫筆牡丹成了烏鴉,還是從天上掉下來摔死的那種──血肉模糊。
其他兩樣就更不用提了,只有四個字──慘不忍睹。
可花娘做不成,一張小口倒溜得很,哄得姑娘們開心接客,唬得
大爺們暈陶陶的掏出銀兩召姑娘陪宿,一出手的小費驚人,燕嬤嬤也
跟著沾光。
因為有她在,胭脂坊在八大胡同中的生意最盛,絡繹不絕的凱子
爺不斷拋金丟玉,燕嬤嬤只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她胡來。
溫柔鄉,銷金窟,浪得邪君魂魄飛,床頭金盡路邊乞。
“對了,云仙,你今兒個好好打扮打扮,待會客人的身份非比尋
常。”
“是。”
柳云仙轉個身走到梳妝鏡前,輕喚丫頭小喜幫她梳頭上妝,一旁
的杜丫丫望著挂花糕猛滴口水,閑話家常似地問起什么尊貴的大爺包
得起一夜千金的花魁。
“不就是城東的鶴大爺嘛!”
噢!城東的鶴大爺……咦,城東?”娘嬤嬤指的可是歸云山庄的
主子?”
“咱們揚州城除了你那位莫家姐妹外,就數歸云山庄的銀子最多
,當然不做二人想。”
“呃!”杜丫丫有些心虛地想蹺頭。
識人無數的燕嬤嬤眼光可利了,大手一搭拎住她的后領,再瞧瞧
她不安份的眼珠子亂瞟,當下有了數。
“說,你‘又’干了什么事?”
“嘿嘿!我高貴優雅的迷人娘嬤嬤,小的天性善良,豈敢在太歲
頭上動土?”真是冤家路窄。
“少打馬虎眼,你身上有几根毛我比你還清楚。”八成偷逛了人
家的屋頂。
杜丫丫一副哥倆好似的貼近她耳朵。“不小心走錯路,意外救了
個人。”
“救人,你哪……”有那么好心。
“我是被歡歡陷害,你想以我的個性會勤快到救個累贅回來?”
時運不濟呀!
燕嬤嬤氣急敗壞地擰擰她的粉腮,“小丫頭片子,你遲早會被莫
家閨女害死。”
什么人不好惹,偏偏自尋死路去招惹武林人士,歸云山庄可不是
普通人家,豈有善罷甘休之理,她這回真的捅了大樓子。
早叫她少和莫家小姐攪混,這下可怎么得了才好?
“嬤嬤娘,你不用擔心,我們有蒙上面紗,他們不會懷疑到我們
頭上。”杜丫丫撒嬌時就嬤嬤娘的胡叫一通。
“你們開口了沒?”燕嬤嬤仍存有一絲希冀。
嘎?修了。“呃……有。”杜丫丫馬上低頭認錯。
“你們不把自己弄死不甘心是吧!全揚州城誰不識你倆的嗓音,
你非要我白發人送你這個黑發呀!夭壽哦──”
急得團團轉的燕嬤嬤在云仙閣踱來踱去,一張抹了泰半粉的大臉
竟愁出皺紋,好不憂心。
剛化好妝的柳云仙面帶淡愁的安慰她,知道一切急也沒用,只希
望歸云山庄沒認出人。
“云仙呀!鶴大爺今晚點了你做陪,八成要探聽丫丫的事,你配
合著我一點,可別讓他看出破綻。”
柳云仙瞧瞧杜丫丫雙手合掌的拜托樣,不由得失笑。
“嬤嬤!這丫頭總算謙虛了些。”
“她呀!我不指望她成材,少意點事,我就阿彌陀佛,早晚三柱
香謝天公。”
有求于人,杜丫丫大氣不敢吭一聲,由著她們倆數落,頭垂得低
低地看腳尖。
忽聞門外有小廝高呼著,鶴大爺到,云仙見客嘍!
來不及回避的杜丫丫靈機一動,霎時飛快地鑽入柳云仙的香床下
躲藏,順便聽點……秘密,畢竟事關生死,好歹預測一下死期。
燕嬤嬤朝床底瞪了一眼,與柳云仙相視一望,皆露出無奈的苦笑
。
☆ ☆ ☆
“來!來!來,鶴大爺,多喝一杯,咱們云仙一聽到你要來,趕
忙梳妝盼著爺呢!”
使勁地勸酒,燕嬤嬤使使眼神,柳云仙媚眼橫睇地為鶴歸云倒酒
,欲迎還拒地喂他喝酒,有意要灌醉他。
酒后吐真言,較好套話。
尤其是美色當前,在酒氣助興下,哪個男人不論為裙下臣,豪氣
萬千的大吐丰功偉業,以在美人面前博取好感,顯顯男人的成風。
“晤!云仙的小手真細滑,來,我嘗一口。”他霸氣地掬起美人
柔胰輕啃。
“咯……咯……好痒,大爺別析煞奴家了,再喝一口惠泉酒吧!
”云仙輕笑地送著月光杯靠近他的口。
鶴歸云親親她持杯的纖指,才一飲而盡。“好酒,就跟你一樣甘
甜。”
酒不醉人人自醉。
三十出頭的鶴歸云長相不差,頗有風流的本錢,陰邪的雙眼閃著
難測的波光,有意無意地拂揉柳云仙高聳的圓丘,看似無心的吐出令
人心驚的話題。
“唉!最近的偷兒真囂張,氣焰比主人還高。”
柳云仙不動聲色地為他注滿酒。“怎么,難不成有人敢偷上歸云
山庄?”
“云仙姑娘有所不知,偷兒膽大包天,竟光明正大在我山庄內走
動,實在叫人頭痛不已。”他邊說邊偷香。
他上胭脂訪有兩個用意,一是打探偷兒的身份,煙花之地消息最
流通,因此他才允許老鴉做陪。
二嘛!當然是為了柳云仙那軟綿綿的雪白嬌軀,自從上回嘗過滋
味后,他就念念不忘想重溫美人懷中的馨香,馳騁在她修長勻美的雙
腿間。
為了恨天堡那檔事,他好久未上胭脂坊尋歡,家中的侍妾、丫頭
俗不可耐,總是覺得不夠勁,還是云仙叫他銷魂不已。
“真可怕,鶴大爺可知是誰所為?云仙最惱偷兒的無法無天,你
一定要將他繩之以法。”杯空立即斟滿,柳云仙小鳥依人的在他耳旁
呼氣。
“當然,當然。”樂陶陶的鶴歸云飲盡杯中酒,視線停在她悄顏
上。“嬤嬤,偷兒乃一男一女。你可有底?”
燕嬤嬤故作苦惱地思索一下。“關外有對雌雄雙盜,聽說近來在
江南一帶行竊,專找大戶人家下手。”
“噢!是嗎?”他已有些醉意地打了個酒嗝。
“男的嘛!個頭不高,聲音像未發育的少年,女的來頭不小,好
像什么門的傳人,身上一大堆怪東西。”
鶴歸云醉歸醉,腦子仍保存一絲清醒。“可我手底下的人說很像
揚州‘名勝’的聲音。”
名勝指的是人,大家心知肚明。
“不可能,她們全是姑娘家,一個個手無繩雞之力,而且其中一
個前些日子爬樹摔斷了腿,怎么胡作非為呢?我看是你府里出內奸,
內神通外鬼亂栽贓。”
“嬤嬤的消息真靈通,連人摔斷腿都一清二楚。”他笑著伸進柳
云仙的抹胸內揉搓那渾圓的山丘。
燕嬤嬤局促地笑笑。“不好意思,那個‘名勝’之一正是小女,
這几天被我關在房里反省。”
所謂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虛中有實、實中有虛的假話才令人信
服,一味造假、袒護反引人疑竇,這就是燕嬤嬤的高明處。
自曝其短,先一步抹去嫌疑,好過被人查到有“前科”不良的紀
錄,落人口實。
“哈……燕嬤嬤,原來你是‘名勝’的娘親。”至此,他已撤除
“名勝”之嫌。
“汗顏,汗顏,你見笑了。”她打打手勢,要柳云仙多敬些酒。
“喏!賞你的。”
大方的鶴歸云塞了一錠金元定給燕嬤嬤,很清楚的傳達他的意思
──你可以下去了,別打擾我和美人溫存。
她一點即通,笑得十分曖昧地將元寶揣入懷里,刻意不讓遲疑的
目光往床底下溜,帶著不真實的笑容合上門,心想丫丫該吃點苦頭,
免得天真得被某人給賣了。
燕嬤嬤一閂上門,猴急的鶴歸云一口干盡整壺酒,淫笑地抱起柔
若無骨的柳云仙往大床躺去,迫不及待地替她寬農解帶。
“小美人,我來了。”
“你好死相,唔……輕一點嘛!噢!好……好舒服哦!哦──”
“喔!美人兒,快張開你的腿,我要一展雄風。”他色迷迷地啃
咬她的乳頭。
柳云仙顧忌床下有個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反客為主地跨騎在他的
下腹上,讓兩人緊密地相連在一起,盡量不發出淫蕩的呻吟聲。
她承認喜歡床第間的私事,更樂于與男人做那檔事,男歡女愛的
交合令她興奮,完全和平日貞淑的形象相反。
由于她在床上、床下的表現讓每個愛好風月的男子滿意,因此她
的艷名在八大胡同的恩客口中相傳,讓她身價大漲,一夜千金的花魁
之首。
☆ ☆ ☆
要死了,這么拼命做什么?存心要把床搖垮了好換張新床嗎?
揉揉發酸發麻的腰肩,杜丫丫從床底下爬了出來,凌亂的被褥躺
了一對赤裸的男女,滿室次愛后的氣味叫她鼻子微皺。
她一直以為云仙姐姐不同于其他姐妹,沒想到骨子里的騷勁不同
凡響,一整晚吟聲不斷,嬌喘連連,直到東方翻魚肚日才告歇。
害她在床底下喂蚊子又打不得,苦不堪言的擔心床會場下來壓到
她。
“你們可暢快了,可憐我無辜的耳朵整夜遭摧殘。”社丫丫小聲
地念著。
鶴歸云突然翻個身,大腿往柳云仙的雙腿插入,啃咬地接緊佳人
,嚇得杜丫丫身形一晃,閃入屏風。
過了好一會兒,沒有聲響,她才鬼鬼祟祟地探出頭一瞧,心才放
下大石頭。
原來是說夢括,真是色到沒人性。
“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躡手躡腳地推開月型窗,冷風一肅,她打了個哆嗦施展輕功,在
鶴歸云察覺冷意而睜開眼之前,她已化成天邊一道曙光凌空而去。
“咦,我走錯路了?”
在外游蕩了好一會兒,杜丫丫抬頭一望大門的匾額,直覺地縮回
頭,往來時路走去。
“不對呀,是這條路。”
熟悉的街景、熟悉的鄰坊,連路分那條大黃狗的斑點都沒移位,
怎么她會找不到回家的路呢?真是太奇怪了。
杜丫丫疑惑地抓抓頭,像賊─樣地趴伏在新漆的朱門,探頭探腦
地窺視、懷疑著。她不過才離開一日光景,怎么屋子的主人就大肆整
修?
這是鬼屋耶!是哪個不怕死的人敢住進來?
好不容易找到“安靜”的居所又要泡湯了,下回干脆在墳墓邊蓋
草屋,看誰會來搶地盤﹔她沒有覺得可惜,只是遺憾屋后的菜來不及
拔。
反正里面沒多少家當,几張破桌破椅和几套男裝,銀子全在莫財
神手中,杜家的神位若不嫌棄,她不介意送給新屋主人供奉。
胭脂坊后頭有座小閣樓,那才是她真正的棲身地,以為有利可圖
的燕嬤嬤專程請人為她蓋的。
“杜少爺,你在自個家門口探什么?”文宣佑不解地拍拍她。
杜丫丫猛然一驚跳得老遠。“你……你是鬼呀!走路都沒有半絲
足音。”
“我在你背后站了老半天,以為你應該有瞧見。”他擺了個很無
辜的動作。
“我背后沒長眼,以后先開口喚一聲。”她遲早會被他嚇死。
“是。”他好笑地一應。
文宣佑領者杜丫丫走進煥然一新的宅院,她看得眼花繚亂,好几
回跟錯路又旋口來,不太敢相信她會在住了几年的鬼屋……迷路。
除去雜草栽上新花木,腐朽的窗戶糊上新紙,布滿灰塵、蜘蛛網
的宅院變了個模樣,開始像個……家。
驀然,她顰眉瞇眼,眼底有些恍然大悟。
“你說這是我的家?”
“你不喜歡嗎?堡主特別命人除草清理,重新粉刷新漆。”這才
比較像人住的地方。
當他和武宣佐看到這里一片荒蕪,心下質疑誰會以此為居,要不
是堡主簡單解釋個大概,他們會以為這是幢鬼屋,而且住了男……女
鬼。
初見到她,第一眼印象是個文弱的書生,偏偏聲音細如女子,經
堡主以眼神暗示她沒有喉結,他才知曉她女扮男裝的實情。
他在好玩之下叫她杜少爺,而她似乎也甘之如飴,頂喜歡這稱謂
。
“等等,是誰去接洽工人來整修宅院?”杜丫丫有不安的慌張。
“當然是我和宣佐,不過……”過字才出口,他的衣領被她狠狠
揪著。
“不過什么?”可千萬別牽連她。
他喘不過氣地指指杜丫丫的手,等她手一松才大口呼吸。
“不過工入都不肯來,理由不明,所以我調派恨夫堡在揚州城里
分號的人手來幫忙。”
鬼屋耶!誰敢來?。“我會被你們害死。”
她悲慘的哀號一聲,拔腿往前跑,發現走錯路又換個方向,來來
去去累得滿身汗。
最后又宣佑看不下去,趨前一問原由。
“你在找什么?”
杜丫丫沒有男女之別的靠在他肩上喘氣。“尉……尉天栩在哪里
?!”
“你不該直呼堡主的名宇。”對一位姑娘家而言,她這應對太失
禮了。
“少說教,我才不管繁文縟節的大道理,我再問一次,尉天栩死
到哪去了?”
文宣佑不贊同地挑眉。“堡主在大廳。”
“噢!”
她跑了兩步,不太情愿地回頭。“大廳在哪邊?”
真可恥,在自己的地盤上問路,傳出去非關掉人家大牙不可,但
現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活命。
“呃!我帶你去。”他忍住笑,故作正經。
“好……好吧!”她有些羞恥地掩面呷吟。
☆ ☆ ☆
那任性的丫頭跑哪去了?她不知道外面危機四伏嗎?
一再提醒她身份有外泄之虞,要她當心點,不要無故外出,以免
惹來來身之禍。
可是她聽進去沒?
十二個時辰不見人影便是答案,她根本不聽勸,才一回身就溜個
無影無蹤,從不體諒他擔憂的心情,尉天栩急得好几個時辰未曾合眼
。
表面上他裝作若無其事,冷靜沉著地調派手下重修宅院,并要人
連夜刻下杜宅兩字的匾額,以期給她全新的環境。
結果呢?趕了大半夜的工,她人卻不見了。
“武護衛,杜姑娘回來了沒?”
武宣佐楞了一下,才知道正在假寐的堡主喚他。
“啟稟堡主,杜少……姑娘應該還沒回來。”他哪清楚,他一直
寸步不離地在堡主左右保護。
“應該?!”尉天栩冷冷地一膘。“我不接受模棱兩可的回答。
”
他憨直的回答,“我想杜姑娘一看見堡主的用心,一定會高興得
飛奔而來,向堡主道謝。”
“你想呢!”他的口氣中有一絲冷意。
其實尉天栩此刻的想法和武宣佐相去不遠,像個准備討賞的小孩
,等著杜丫丫一句難得的贊美,因此待在大廳不肯去休息。
等著等著,那份歡喜等成焦慮,他竟關心起相識不過數日的野丫
頭。
“女孩子不都是這樣,何況堡主等于送了她一幢大宅。”而且還
花費不低。
“她會喜歡嗎?”反常的,尉天栩竟有點期待。
“當……”武宣佐來不及說完就被攔截。
“當然不喜歡。”
“杜姑娘?!”
“丫丫?!”
兩人訝異的眼神全投注在剛跨進門檻的杜丫丫身上。
“尉天栩,你該改名叫尉雞婆,你是不是不害死我不甘心?”她
一個箭步地朝尉天栩扑了過去。
不料,她的腳顛了一下沒抓准,整個身體貼上他寬厚的胸膛,尉
天栩怕她跌倒,很自然地挽住她的腰,形成十分曖昧的畫面。
“小心點,你已經不夠漂亮了,再把鼻子摔扁了,看誰還敢要你
。”真是莽控的丫頭。
她不經思索的說道:“大不了我賴你一輩子。”
“我?”尉天栩挑高劍眉,這個主意似乎可行。
杜丫丫驚覺失言臉一熱,連忙要退開他的懷中,可是他的手臂仿
佛上了癮似的緊抱她不放,怎么甩都掙不開,她氣呼呼地仰著脖子。
“放開啦!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給人看了會鬧笑話的
。”她臉好燙,一定是他的體溫太高。
“哪有人?而且你是姑娘非男子。”抱著她的感覺真舒服,完全
與他的身體契合。
早在她扑過來之際,尉天栩已用手勢要文、武護衛退出大廳,因
為他突然想和她獨處,不要受任何人影響。
瞧著她紅通通的臉蛋,平凡的容貌出奇清麗,好像一瞬間變美了
,美得他想鎖在懷里收藏,不叫旁人瞧去她的美麗。
“文、武門神不是人……”奇怪,人哪去了?杜丫丫不悅的咕噥
一句,“他們真像鬼。”
尉天栩嘴角有一絲笑意。“我喜歡讓你賴一輩子,誰讓我欠你一
個恩情。”
“是喔,今生無以為報,只得以身相許,老掉牙的戲碼。”她嘀
嘀咕咕地喃喃自語。
“嗯──”他輕哼一聲。
“當我沒說。”真是的,抱那么緊。杜丫丫沒好氣的挪揄他,“
差點忘了,你是銀子多得擺不下是不是?恨天堡的庫房太小可以借歡
歡家的地窖,她頂多收點租金。”
“你對朋友還真照顧,有好事不忘分她一份。”她的朋友怪得沒
話說。
一個拿著算盤鎮日迫著他要銀手,說是以實質心意抵救命之恩,
她不介意當個庸俗女子,只要心意不打折。
另一個動不動就淚流滿腮,哭得叫人快受不了。
“不要岔開話題,你這么張狂大肆修茸鬼宅,是存心要召告全揚
州百姓,你恨天堡堡主尉天栩大難不死,決定要在此落地生根,想殺
你就快點米哦!”
尉天栩被她夸人的言辭逗得莞爾不已,覺得她把事情說得挺嚴重
。“你真有意思。”
杜丫丫見他絲毫不知后果地取笑她,氣得咬住他的手臂。
“丫丫,人肉好吃嗎?”他不痛不痒地任由她咬。
她氣極了猛捶他的胸口,企圖要掙脫令她心慌的懷抱,這男人怎
么這么不要臉?她長得再不濟,好歹也是個未出閣的閨女,怎容他如
此輕薄?
“放……放手啦!死尉天栩、臭尉天栩,你會不得好死,恃強凌
弱非大丈夫所為……晤!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