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怎么回事?杜丫丫迷迷糊糊地感覺有軟軟熱熱的肉片貼在她的唇
瓣上,一時之間失了神,生硬地緊閉著口,不讓滑溜溜的……東西亂
竄。
“張開口。”尉天栩引誘著她。
“為什么要張……唔!不……唔……”
她還搞不清楚發生什么事,只能睜著一雙晶亮的清眸注視他把舌
頭放入口中,不了解他為何一再吸吮她的舌瓣,胡亂勾纏。
一股奇怪的熱流讓她以為生了病,極力抗拒他的深入,一再用舌
尖頂著他闖入的舌頭,意圖要趕離那份不明的感受。
尉天栩暗自呻吟,她的無知竟挑起他的貪婪之心,舍不得退出她
甜如蜜汁的紅艷小口。
為免自己做出當場強占她清白身子的舉動,他勉強地推開她的肩
膀,穩穩呼吸。瞧她微腫的唇瓣有著濕潤,他忍不住又低頭輕啄了几
下。
見杜丫丫不解地伸出舌尖舔舔自己的上唇,尉天栩懊惱地將她的
頭壓在胸口,不敢相信自個的自制力居然在她面前崩潰,一張臉頓時
漲得火紅。
“你的心跳好快,該不會毒素沒情干淨又發了吧!”好、悶哦!
害她也跟著心脈紊亂。
“閉嘴,不想失身就安份些。”他好不容易壓下的欲望,在她蠕
動的唇瓣刺激下更加張揚。
嘎?!失身?
不會吧!她長得很“大家恭喜”,以他的眼光不至于瞧上淡如水
的她才是。
可是他……
啊──他吻了……她?
雖在妓院長大,杜丫丫對男女之事仍是十分陌生,因為她很少在
正廳出沒,不喜歡打擾姐妹們“辦事”,所以大部份時間都窩在后面
閣樓。
年紀稍長,不經意瞧見令人臉紅的畫面,她擔心不小心被醉酒的
客人當成坊內的姑娘輕薄,晚上一定盡量不留在胭脂坊過夜,寧可回
人人畏懼的鬼屋棲息。
她是很討姑娘和客人歡心沒錯,但是僅止于天亮之后和入夜之前
。
“喂!尉天栩,你已經抱很久了,我腳麻了啦!”他到底還要抱
多久?
“天栩。”
“嘎?!你干么叫自己的名字,中邪了嗎?”她很想抬頭瞄瞄他
的表情,可他的掌心硬是扣著她不放。
“我要你叫我天栩,小笨蛋。”
“為什么?”
尉天栩狠吸了一口氣,挑起她下巴吻了一下。“因為我吻過你。
”
“呃!吻不吻很重要嗎?”她俏臉一紅,輕咬下唇。
一個……吻而已,哪值得大驚小怪。杜丫丫臉紅心跳,左顧右盼
就是不肯看他的臉。
“你說呢?小笨蛋。’他氣得想掐她,女人的貞節不重要嗎?
“我……”她正矛盾不已,突然……“喝!我是來找你算帳,你
干么莫名其妙占我便宜?”
“我莫名其妙……”她還敢質問他?
社丫丫趁他一個閃神掙開束縛,腳步輕盈地一轉一瞪再一后翻,
拿張大搞當屏障,以免他又犯小人行徑較薄她。
“對,你做事就是莫名其妙,你有沒有考慮到一件事,你用恨天
堡的名義整修鬼宅也就罷了,干么要挂上匾額刻上杜宅?”
“你怪我多事?”尉天栩口氣中有絲怒意。
“你還不多事,明擺著我杜丫丫和恨天堡交情匪淺,你認為歸云
山庄會不會起疑?救你反遭你出賣,我是不是該找你算帳?”
尉天栩被問得啞口無言,臉上閃過錯愕,他的確沒想那么多,只
是單純的要給她一個舒適的生活環境,完全沒顧慮到欲置他于死地的
鶴歸云。
無意間將她扯入危險中,她是有權發怒,是他太疏忽了。
“我會保護你的安全。”
杜丫丫一副不敢指望的模樣。“算了吧!你都自顧個暇還想強出
頭。”
“上一次是我輕敵中了毒才落居卜風,這次他討不了便宜,我會
連本帶利的還給他。”他眼中射出一道陰狠光芒。
“好,你要快意恩仇是你的事,請不要牽連到我身上,麻煩把社
宅匾額給取下來,個要再害我了。”
尉天栩冷沉著臉走出去,隨后聽到一聲不算小的破石聲和浙瀝嘩
啦的落石聲。
須臾──
尉大栩回到大廳。
“匾額擊碎了,你不用擔心了吧!”
杜丫丫嗤之以鼻。“尉大堡主,我現在才深刻體會到你的短視,
你會中毒絕非偶然。”
“天栩。”
“你……好吧!天栩。”其固執。她睨了他一眼,“你忘了我住
在這里,早晚都由那道門出入,萬一被歸云山庄的人發覺……”他有
十條命都不夠死。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這女人欠教訓,一再質疑他的威信。
“唉!說得簡單。”她輕輕嘆息。“歡歡呢?她的安危誰來負責
,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之一。”
“她已經從我身上挖走一萬兩救命錢,她的死活與我無關。”他
淡漠地說道。
冷血。杜丫丫一臉凜然地說:“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要是她有一
點損傷,不用歸云山庄來動手,我會先下毒毒死你。”
尉天栩不高興地冷睨她。“她一天到晚苛待你、剝削你,你還拿
她當朋友?”
“女人的友誼不是你所能理解,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著想,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原則,至少她從未真正傷害過我。”
全揚州城都不愿與一位出身低踐的孤兒為伍,杜丫丫回想她小時
候受盡眾人的白眼和恥笑,沒有一個小孩子愿意同她玩耍。
她孤零零地坐在八大胡同的巷口,稀稀落落地扔著大小不一的石
子,有一下沒一下的耍弄著,羨慕圍在一起玩游戲的孩子。
這樣的孤單日子過了大約一年,突然有一個綁辮子的小女孩遞給
她一個彈弓,然后很霸道地拉著她到樹林里打麻雀、拾鳥蛋。
打了五只麻雀和拾了二十一個蛋后,小女孩就下命令要她生火,
可是她根本不會,于是小女孩便沒有半句嘲諷地教她生火技朮。
不過小女孩很小氣,烤了一只麻省和兩個蛋,她只吃到頭和腳,
根據小女孩的說法是──從頭吃到腳,你還有什么不滿意。
她找不出話反駁,只能眼睜睜看著小女孩吃掉一個蛋和雀鳥的其
他部份。
后來她才明白小女孩保留那粒鳥蛋是要給另一個比她小一歲的愛
哭女孩,剩下的麻雀和鳥蛋,小女孩則以競價方式賣給別的小孩。
所得的數文錢,小女孩用半耍賴的方式買了三串冰糖葫蘆、一大
包糖炒票子,三粒大饅頭和三只肥碩的雞腿。
那個小女孩就是莫迎歡,愛哭女孩是本性不改的云日初。
那日她們相偕在河畔“野餐”,順便釣魚賣錢,從此奠定深厚的
友誼。
杜丫丫也任莫迎歡似是而非的觀念影響下,對事物抱著兩面觀點
,絕不因三人便成虎,胡亂聽信讒言,除非眼見為實。
這些年她有困難或難解的問題去找歡歡,從未遭過拒絕,雖然歡
歡口中嘟啄著要代價才肯幫忙,可是都會先考慮她的能力才要求,不
會讓她為難。
銀子固然重要,卻是比不上十數年的交情。這是歡歡的真心話。
“歡歡是我最重視的朋友,如果她有個萬一,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而且恨你一輩子。”
恨,太沉重。尉天栩甩甩手,“我知道了,我會派人在暗地里保
護她,你最好也不要離開這幢宅子半步。”
“你要悶死我呀!”杜丫丫發出抗議聲。
“你想連累你最好的朋友受傷害?要是她因為你的不安份而出事
,千萬別怪在我頭上。”
尉天栩發出低沉的警告聲,終于有了讓她不亂跑的借口,說起來
他還得感謝她的好朋友莫迎歡,免得他老是坐立不安煩惱她的安危。
“尉……天栩,你好奸詐,用歡歡的生命來牽制我,真是小人。
”她好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如何,總不能拿好朋友來開玩笑吧!那可是會要人
命的。
“對了,你喜歡整修后的新宅嗎?”此刻的他像個愛炫耀的孔雀
。
杜丫丫低頭想了一下,沒注意他走到身后。“太大了,我會迷路
……咦!人呢?”
“恨天堡比它穴上三倍,以后我得畫張地圖讓你隨身攜帶。”
迷路?!這對一個小偷而言,真是好人的諷刺。
“喝!你不要學你的手下一樣……錯,應該是你的手下學你才是
。”全是一群鬼。
從背后攬著她,尉天栩嘴角有一抹得逞的笑意,她是個大事精明
、小事糊涂的笨姑娘。
他喜歡擁著她的感覺,男裝下是一具純然女性的曼妙胴體,叫人
不飲也醉。
“天……天栩。”杜丫丫喊得不太順口。“你花了多少銀兩修繕
這幢鬼宅?”
“三千兩。”他最不缺的就是銀兩。
見她咋舌地拉開他雙臂面對他,尉天栩以為她是太驚訝而聳聳肩
,三干兩算是小數目,大部份工人是他手底下商號的員工,才省了一
筆工錢。
誰知她下一句話打破他的驕傲,更讓他恨起莫迎歡在她心目中的
地位比他崇高。
“蠢呀!你銀子太多也不能這么浪費,你用一千兩請歡歡幫忙,
她不但整修得完美,而且淨賺五、六百兩,真是優劣立觀。”
“丫丫,你認為我比她差?”此刻緩下口氣,是他動怒的前兆。
杜丫丫仍不知死活地回道:“本來歡歡就比你聰明,這是不爭的
事實。”
“杜、丫、丫,你將打破我不揍女人的習慣。”他威脅著,握拳
地在她眼前一定。
“呃!請繼續保持下去,我……我先走了。”
她前腳想開溜,尉天栩身影更快地擋住她,讓她直接溜到他的懷
抱中,再順勢一摟。
“我剛想到一個更好的方法來懲罰你的無知。”而且不用暴力。
“什么,會不會痛?”社丫丫傻傻地問。
“不會,很舒服。”不過舒服的是我。
“真的?!”
“真的。”
尉天栩好笑地低下頭吻住她害怕受罰的唇,一個他滿意的懲罰方
式。
以后,就用吻代替處罰。
“你……你又吻我,早知道就不要回來。”她頂多偷看云仙姐姐
“辦事”以學點經驗。
回來?!他驟然想起她失蹤了一晝夜,這段時間她跑去什么地方
?
“你去哪里?”
杜丫丫很自在的回答,“妓院。”那也是她的家。
但不知情的尉天栩聽了眼一沉。
“你敢給我去妓院?”
“我不是給你去妓院,而是我自己要去妓院。”有啥不對,她只
是回家呀!
杜丫丫一臉坦承不見羞赧,她不認為自己說錯什么,全揚州城的
人几乎都知道她是八大胡同燕嬤嬤的女兒,回家探望老娘是常事。
不過,她忘了尉天栩不是揚州城的百姓。
“很好,你皮給我繃緊些。”她真不知天高地厚。
聽到大廳里傳來杜丫丫的呼救聲以及尉天栩如雷的咆哮聲,文宣
佑和武宜伍遲疑地互視一眼,覺得堡主似乎有點變了。
變得有人氣和七情六欲,不再死氣沉沉地冷著一張嚴肅的臉。
所以他們決定漠視杜丫丫的求救聲,成全堡主。
“杜丫丫,你再給我跑看看,我要打得你三天下不了床。
一陣怒吼后,四周恢復了平靜,至于里面發生了什么事,子日:
非禮勿視。
☆ ☆ ☆
經過細心的栽培,剛移植的花卉有了生氣,欣欣向榮地開出嬌艷
的花朵。
這廂生氣盎然,那廂完全無力得像枯萎的花葉垂褂在欄杆,長吁
短嘆日子太無聊,杜丫丫真的沒有享福的命,當不了大家閻秀。
足不出戶的日子太沉悶,尉天栩忙著部署擊垮鶴歸云的野心,根
本抽不出空來陪她,而為了安全起見,她也要兩位好友暫時不要來找
她。
等風頭過了再聚首,以免引來歸云山庄的注意力,對她們有不利
的舉動。
所以她好無聊,無聊到拿起繡針繡花草。
“小姐,你下錯針了,那是葉子不是花萼。”
“花葉本一家,有花才有葉,你要用心學著。”她當然知道自個
的“天份”。
“是,小姐,奴婢錯了。”
杜丫丫一惱火,丟下繡針道:“不要叫找小姐,你我都相等,不
要唯唯諾諾的附和。”
“對不起,奴婢惹小姐生氣,請小姐懲罰奴婢的不是。”一旁的
侍女千草連忙雙膝一跪猛磕頭。
杜丫丫受不了的眼球往上吊,惱怒地要她去端杯冰鎮蓮子湯,才
止住她的自虐行為。
這是另一項叫她煩得想大叫的麻煩。
鬼宅翻新后,偌大的庭院總需要人照顧,尉天栩調了些人手來幫
忙,上至管家,下至打雜的長工一應俱全,數一數竟有三十來位。
而最可怕的是她被迫穿上女裝,整天像無所事事的閑人任人服侍
,還有一位如影隨形的丫鬟盯著她,搞得她緊張兮兮。
習慣一個人自由自在的生活,突然周圍冒出了無數眼睛在注視著
她的一舉一動,想想還真恐怖,她連控個鼻孔都得等到夜深人靜,她
實在快受不住這等非人的折磨。
“好想念歡歡和云云,太久沒被壓榨和聽到哭聲有些不習慣,唉
!犯賤呀!”
杜丫丫心想偷偷溜出去一下應該沒關系,她可以不走正門,反正
“逛街”嘛!她走屋頂去會會好反,不至于被人瞧見才是。
何況太久沒在街上走動,大家會以為“名勝”殞沒呢!
念隨心走,杜丫丫將桌上數籃精致的點心全倒在小布包揣在懷里
,打開半掩的窗戶查看附近可有人,然后撩起裙擺往窗台一蹬──
“身手一如往常,如燕般輕巧的身影落在緊鄰的屋檐上,她打量
底下的曲折復雜,繞著連綿不斷的屋頂打轉,考慮由哪個方位進出較
合宜。
“正南方是大門,北邊是街道,東方是一大片樹林,而西方是小
巷口,該由哪里走呢?”
大門走不得,街道人來人往容易自曝身份,讓人知曉她和恨天堡
的關系。
樹林嘛!走到底是斷崖,她又不輕生,此路不宜,看來只好賭賭
運氣,希望小巷子沒什么人煙。
杜丫丫正准備著要開溜,卻發現整修后的鬼宅大得嚇人,她每躍
一個屋頂就會停下來瞄一眼,瞧瞧方位正不正確,從不顧慮屋檐下是
否有人。
再一躍,她立在一處雕虎刻風的七彩屋頂上,眼見小巷距離不過
几個屋檐,興奮之情溢于臉上,她馬上提腿飛奔自由。
倏地一道白光穿透屋梁,擊中杜丫丫正運氣欲行的足踝。
☆ ☆ ☆
一痛,她人就像失控的落石柱下墜,撞破脆弱的瓦片滾下屋頂,
直接掉在一具溫暖的男性胸膛,杜丫丫抬頭打算開罵,入眼的竟是─
─
“怎么會是你?”
兩人四目相對,同時訝然。
☆ ☆ ☆
“文護衛,我要你辦的事如何?”
在寬敞的書房內,尉天栩氣定神困地手持一杯熱茶,一副胸有成
竹的姿態靜待聞不出半絲人氣的文宣佑回答。
“堡主,屬下已遵照你的意思下令,恨天堡名下商號不得與歸云
山庄有生意往來,并已壟斷江南絲蠶產地之貨源,無商社敢供應歸云
山庄絲織品原料。”
他微一頷首。“很好,武護衛,你呢?”
“堡主,你放心啦!我打探清楚了,歸云山庄內的江湖人士全是
些沒沒無聞的小輩,想跟咱們恨天堡斗,無疑是以卵擊石。”
“宣佐,我要的不是大話,你忘了上回輕敵的教訓嗎?”尉天栩
臉色未變,卻叫人冷徹骨髓。
武宣佐壯碩的背脊一凜,堡主很少直呼手下的名字,除非他在動
怒時,因此立即收斂嘻笑輕浮的言行。
“有黃山七霸、長江三惡、風鬼手、夜引魂,以及索命神鞭江良
,他們是鶴歸云高價聘請的江湖惡棍,陰狠毒辣、殺人如麻。”
以恨天堡的實力,這些人很小不足人慮,上次是太大意了才會遭
暗算。
“我要你密切注意他們的行動,必要時殺雞做猴,不需留情。”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尉天栩是有仇必報的人,鶴歸云加諸在他身上的債,他會連本帶
利討回來,絕不寬待錯信他的人。
第一步,他要先瓦解歸云山庄對外的生意脈絡,截斷其財源,讓
資金完全凍結無法運轉,自然難以維持山庄內的生計而自亂陣腳。
人性之貪婪,無金錢做為后盾,相信鶴歸云將支付不了龐大開銷
而得罪奸佞狂徒,導致眾叛親離的下場,無力再爭奪武林盟主之位。
可另一方面得不到報償的惡人必會扶怨以報,明的絕不敢與恨天
堡作對,就怕暗地使小人手法,報復他擋人財路一恨。
以前他可以不在乎江湖尋仇,如今有個只擅長輕功卻毫無武學基
礎的笨丫頭為伴,他不得不謹慎小心為上。
“文護衛,你有事要說?”尉天栩瞧見他一臉欲言又止,忸忸怩
怩的局促模樣。
文宣佑短促地干笑。“我是想請問堡主,你打算在揚州待多久?
”
“拐彎抹角不是你的作風,直接點出重點吧!”他輕吸一口甘醇
香茶。
“既然堡主如此言之,屬下就明講,你將杜姑娘置于何地?”這
樣他們才有一個明確方向。
“你的意思是……”他不懂話中含意。
“堡主可曾想過,杜姑娘雖非出自名門世家,但是她在揚州小有
名氣,你不顧男女之別與她朝夕相處,恐會遭人非議。”他憂心的不
止于此。
“江湖兒女何畏人言,誰敢碎嘴就割了舌根以示警告。”他就是
狂妄自大,誰奈他何。
文宣佑滿臉憂色。“我是指杜姑娘的名節問題,她并非江湖人,
行事准則不能與我輩相提并論。”
杜丫丫乃在妓院長大,又是偏愛“逛街”的梁上佳人,她與真正
在刀口舔皿的武林人士大不相同。
縱使她行事乖僻不注重禮教,但終歸是個未出嫁的大姑娘,鎮日
被個大男人摟來抱去,就算她自己不在意,流言依舊傷人。
對于揚州城而言,他們只是過客,待了結完與歸云山庄之間的恩
怨后,遲早要回洛陽恨天堡。
到時她將如何面對眾人鄙夷的目光?
“大不了我帶她回恨天堡。”尉天栩本就有此意,如今提出來正
好。
回……恨大堡?!“堡主,千萬不可呀!恨天堡的沉悶會扼殺杜
姑娘崇好自由的天性。”
“嗯──你好像比我還關心她?”他的口氣相當不悅。
文宣佑囁嚅道:“這……”他哪敢說對她是存有一份私心,非關
男女情愛,而是來自她好友的壓力?
“你認為恨天堡太沉悶不適合她?”
文宣佑噤言不語,避而不答眾人皆知的事實,反倒是不明就里的
武宣佐硬是插上話。
“哎呀!咱們堡里是太枯燥了,杜姑娘生性……活潑、坦率,不
到三天一定會大呼無聊至極。”
他本想說野性難測,但是一接觸到堡主殺人般目光,只得說出言
不由衷的違心話。
“堡主,宣佐可是直腸子的人,他的話雖不中聽但絕對誠貫。”
文宣佑慶幸有他的“宣言”參贊。
慍氣全然浮上尉天栩周身。“你們若嫌堡內氣氛太沉重,就想辦
法讓它有生氣。”
“什……什么?”這怎么做得到?
“就是你們。”愛多話。“以后你們負責改善恨天堡的沉悶,不
要讓丫丫有窒息感。”
堡主從不反省,今日的恨夫堡之所以沉悶、枯燥,主要原因就是
來自不苟言笑的他,這要他們從何改善起?
“堡主,你要杜姑娘以什么身份入主恨天堡?”文宣佑不免一提
。
那個叫莫迎歡的女子不斷托人造信來“問候”他們,不外乎關心
杜姑娘被“關”很快不快樂,十分奇怪的用詞,被關豈有快樂可言,
何況她頂多是……禁足。
信中言不及義的話語一大堆,繞來繞去只有一個目的──兩人進
度如何?最好不要太親近。
他實在被煩得很苦惱,一天七封問候信未免太多了。
“宣佑,你是否管過界了?”尉天栩的臉色變得相當黯沉。
又發火了。文宣佑謹慎地道:“堡主,凡事三思而后行,對你、
對她都是件好事。”
“我自有分寸,丫丫注定足恨天堡的人。”他不允許有人阻止。
“難不成你想娶她為妻?”一出口,文宣佑立即大感不妙。
尉天栩眉毛一桃,似乎感到滿意。“有何不可,她很討人喜歡。
”
妻子?不錯的字眼。
“老夫人不會同意她入門,難道你忘了恨天堡還有人在等你?”
老夫人門第觀念相當守舊。
“纖纖?!”這倒是棘手。尉天栩故作不以為意,“大丈夫三妻
四妾甚為尋常,她會諒解的。”
何纖纖是尉老夫人娘家的遺孤,自幼便寄居恨天堡,深獲尉老夫
人的喜愛,早有意要讓長孫尉天栩娶她為妻。
“纖纖小姐性情溫良,我怕不諒解的是杜姑娘。”她光是老夫人
那一關就過不了。
“丫丫?”
“還有她的好朋友,人稱小氣財神的莫大小姐,她肯定不會讓你
有坐擁雙妻的機會。”
嗯!她的確是個難題,雖說貪財好利,對朋友倒是有情有義。“
我……”
突然,上方有淡灰微飄,機警的尉天栩閉上口,俐落地拋出杯蓋
沖破瓦頂,接著聽聞一聲呼痛的哎呀聲十分熟悉,他迅速地移一下足
尖,接住破瓦而入的人影,他不由得一訝。
“怎么會是你?”
第五章
微微緊張的氣氛暫時淡化,取而代之的是冷然的沉靜、除了淺淺
的呼吸聲。
破冰難掩寒霜凍,梅落雪殘足音淺,細莫問,伊人檐上好踏青,
一襲翠衣凌空未。
此刻的杜丫丫滿臉羞紅地藏在尉天栩肩窩,很慚愧失足踩破新疊
的石瓦,凌空掉落……書房吧!
真是太丟臉了。
“請容我問一句,你在干什么?!”尉天栩抬頭望望破了個大洞
的屋頂。
“如果我說散步,你信是不信?”好牽強的借口,她頭一個吐口
水。
散步?!好俊的閑情。“捺不住寂寞,又想紅杏出牆了?”
“你講得真是難聽,好像我要去偷漢子似的。”杜丫丫推了推他
,示意要他放手。
在文、武護衛不贊同的目光下,從不懂尊重為何物的尉天栩放下
她,為她保留些顏面。
“丫丫,你想拆房子不用自己動手,住不慣我叫人再為你蓋一幢
豪宅。”他冷笑著。
“謝了,我天生乞丐命。”
光這瞳宅院就逛得她頭昏腦脹,再換座新房子鐵定吃不消。
“想出去?”
“對……對月當歌,人生几何。”杜丫丫下意識地點頭,倏地一
晃腦吟起詩來。
做賊的人不會蠢到跳出來大喊──我是賊。
她是很想出去溜溜,可是打死絕不承認劣性難改,尤其在一臉鐵
青的他面前,她是寧可省事也不惹事,技不如人,只好委曲求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咦!不對,這是她的屋檐,怎么低
頭的人還是自己?太不公平了。
可她是敢怒不敢言呀!
“我可以帶你出去。”尉天栩不愿她小瞼失去光彩,縱容的一提
議。
“跟你?”杜丫丫不敢苟同地擰緊五官。“我會死得更快。”
“我會保護你,不許再質疑我的能力。”可惡,她竟不知好歹。
她故意嘆了好大一口氣。“你的能力得問跟你要好過的姑娘才知
道,小女子眼拙,無法看透。”
文宣佑和武宣佐因她大膽言詞而倒抽了口氣,兩眼透露著被她驚
世駭俗的言行震撼的驚訝。
“我會讓你試試我的能力。”尉天栩咬緊牙根,上前捏住她的上
臂,“想要嗎?”
“喂,輕一點,會疼。”他真粗魯。
他氣得青筋浮動。“這點疼算什么,等你見識到我的‘能力’會
更痛。”
文宣信大膽地插話建言,“堡主,杜姑娘是女孩子家,呃!這種
事自有她丈夫教導,你……”真是的,他都不好意思說下去。
“閉嘴,我會親自教她。”尉天栩狠瞪了他一眼,誰敢碰她,誰
就該死。
杜丫丫雙臂疼得泛出淚光。“放……放手啦!你想扭斷我的手不
成?”
見她眼泛淚光,尉天栩心一軟就松開手,心疼地抹去她眼角的淚
滴,臉上不見戾氣。
帶著淚的她竟出奇美麗,迷炫了他的眼,心弦一發,他忍不住俯
身輕舔她眼角殘存的水珠,不顧身后四道灼灼的光線。
此刻的他,眼中只有她的存在。
“我不是要困住你,要不是你顧忌到朋友的安危,我豈會霸道地
留任你?我不要你受傷。”
“對不起,我太任性了。”的確是她的錯,是她太自私了。
固然這原非她所愿,但救了人是事實,她該承擔起后果,一味的
怪罪于人太不應該,即使他自作主張、鳩占鵲巢、專制跋扈,她也只
好認了。
“我已經派了人保護你的朋友,你大可光明正大和我同游揚州城
,鶴歸云不敢輕舉妄動。”尉天栩溫柔地擁她入懷。
嘎?!
文、武兩護衛用力探揉眼睛,專心地瞧著堡主微妙的表情,無法
置信冷厲的他竟有溫柔的一面。
這比大旱天下雷雨還稀奇。
“真的嗎?我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出去,不用怕歸云山庄的追殺?
”杜丫丫懷著一份期待輕問。
“真的,而且我一定會陪在你身旁。”他肯定地輕擰她微翹的鼻
尖。
她興奮地摟住他的頸項。“哇!太棒了,我愛死你了,終于可以
出去透透氣了,我快悶死了。”
“你……你剛說了一句……什么?”他的心狂跳,像個血氣方剛
的小伙子微徽額。
“嘎?!杜丫丫愣了一下,不太了解的回道:“我快……悶死了
。”
“不是這一句。”
“出去透透氣?”她不太有把握地開口。
尉天栩搖搖頭,“不是。”
那……“太棒了?”
“不。”
見他的臉色愈來愈難看,杜丫丫不自覺的心虛。不過到底在心虛
什么?她也說不上來。就是拚命地回想她剛才說了哪句話惱了他。
她偏著頭,食指放在一卜唇思索,那模樣真是可愛。
“要不要我提醒你?”
“好呀!好呀!”她趕緊點頭。
尉天栩真是氣也不是,怒也不是的瞪著她。“你說你愛死我了。
”
“我?”她指指自己。“不會吧,你是不是聽錯了?我沒那么厚
顏無恥會向男人示愛。”
“我聽得一清二楚。”
“唉!”杜丫丫當場垮了雙肩。“這么丟人的話,你就當沒聽見
。”
“不行。”
這人真小氣。她氣得大嚷,“為什么不行?我又不是故意要說出
那句話,無心之過嘛!”
“我喜歡你的無心之過。”尉天栩用力收緊捆在她腰際的手臂,
警告她,他正在生氣。“說。”
說什么嘛!“你在強人所難,我收回總成了吧!”他真愛計較。
“你敢收回?”
杜丫丫根本不曉得他在生什么悶氣,不過是一句玩笑話,瞧他眼
珠子瞠得都快爆了。
“好,我不收回,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反正我被歡歡欺壓慣了
。”
除了性別和個性不同外,他們還真是同一類人,一個用力量壓人
,一個老用詭計欺人,而她是唯一的受害者。
尉天栩放柔眼光。“再說一遍。”
“說……呃,不要吧!很羞人耶!”心一緊,她驀然了解他要聽
哪一句。
“丫丫乖,再說一次,一次就好了。”他用討價還價的方式索取
一句──我愛你。
“你!你真的很羅竣。”杜丫丫羞得兩頓飛紅。“我……我……
我愛死你了。這樣可以了吧!”
她說得一點誠意都沒有,故意側過頭大吼,像個調皮的稚氣小童
在使性子,惹得尉天栩不太滿意地微救眉心,而一旁則傳來細細的竊
笑聲。
他冷眼一凝,竊笑聲立即消失。
“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以后每天要對我說一次。”他撫撫她紅
燙的可愛小臉。
嬌羞的杜丫丫瞠大眼睛、抖著唇。“你……你說話不算話,你不
是說……一次就好。”他好過份哦!
“是呀!一次,每日一次。”尉天栩有些得意,笑意挂在臉上。
“討厭啦!你騙我。”她氣得舉手要捶他,反被他握在手心一親
。
“你說討厭的樣于真嗲,換回女裝,人也嬌俏多了,小臉紅通通
的,真想一口吞下肚。”他啄啄她的粉額。
我嗲?!杜丫丫扮了個鬼臉抹抹唇。“你見鬼了,不要老是在我
臉上親來親去。很怪耶!”
“恕難從命。”
一說完,尉天栩頭一迎,不偏不倚地吮上她抗拒的唇瓣,像個嗜
乳的幼兒緊緊咬住,不讓她有脫逃的機會。
此一景看在文宣信和武宣佑眼中,有著欣慰和擔憂,欣慰堡主有
了喜歡的佳人為伴,從此心有所屬,不再孤做一生,冷笑世情。擔憂
他……或說她情路不順,前途堪慮。
相視苦笑地背過身,兩個人決定留給他們一個私人空間,以免長
針眼。
“尉天栩,你太過份了。”
他狂妄地放聲大笑。“想出去透氣就走吧!拖拖拉拉的,我可不
等人哦!”他轉身往外走。
“等一下!”
杜丫丫生怕被丟下,急的地拉起裙擺往他身側靠去,伸出手勾住
他刻意放緩的臂彎,沒有察覺兩人親見的身影相偎。
才要人家不對她動手動腳,一轉眼間,她反而主動貼上人家,實
在叫人笑話她的孩子氣。尉天栩不覺莞爾一笑。
經霜楓葉不知紅,夏鳴蟬音哪過冬。在相處中,愛意無形間滋長
,慢慢擴散成一張巨大的網,在兩人上空盤旋。
☆ ☆ ☆
街道上熱鬧依舊,“名勝”依舊吸引揚州城百姓的注目。以前景
俊雅清秀的翩翩佳公子,今日是俏麗可人的活潑小姑娘。
圍繞在她四月的乞丐明顯偏多,他們拄著打狗竹棒不乞討,一味
地盯著她,每走一步跟一步,跟得尉天栩十分不豫。
為了打發糾纏不止的乞丐,他破例地掏出碎銀丟進他們的破碗內
。
“走,別再跟了。”
乞丐們征了一下停止前進,面面相覷地看著碗中碎銀,收或不收
都為難。
他們為難的表情盡收入杜丫丫眼底,她深覺好笑地將臉埋在尉天
栩寬大的襟口偷哭,引起他關注地挑起她的下巴。
“你在笑什么?”
杜丫丫縮縮脖子收起笑,以免得罪丐幫。“沒……沒有,太久沒
出來,興奮過頭了。”
“你喔!不過才几大光景,瞧你一副恍如隔世的模樣,你真是悶
壞了。”他帶著寵溺口吻輕點她額頭。
畢竟外頭多有顧忌,他收斂不少輕狂的動作,僅僅護著她不安份
的身子,任由她在大街小巷穿梭,快樂得像出籠的小鳥。
還是自由自在的她耀眼,在人群中顯得朝氣蓬勃,連笑起來都帶
著青草的味道。
“天栩,我們去逛八大胡同。”她拉著他欲去和燕嬤嬤打個招呼
。
“你要帶我去娃院?”心情驟然變壞,尉天栩眼冒火焰。
杜丫丫還不知死活的說道:“對呀!八大胡同就是妓院,你去過
吧!”
“去過,但絕對不是跟你。”他冷吸了口氣抑制怒氣。“你去妓
院做什么,玩花娘?”
他是去過妓院,而且算是常客,他有旺盛的需求,自然發泄在千
嬌百媚的煙花女子身上,有時一夜得數人輪流服侍他。
洛陽名妓蘇宛宛便是他包下的傳妓,只為他一人掀開紅綢帳,她
一再要求他贖身,愿終身為妾伺候他。
“是呀!玩花……吶!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要吃人,她們全是
看著我長大的姐妹,逗她們開心有什么不對?”
“看著你長大?”他甚是迷惑。
“對呀!我娘是妓院的老鴇,八大胡同的胭脂坊燕嬤嬤,便是養
大我的娘!”
剎那間恍然大悟的尉天栩輕吁一聲,原來是么回事,難怪她老嚷
著要去妓院。
“你要帶我去見你娘?”她不會像某人一般貪財吧!
“好些天沒去探望她,怕她想我想得緊,露個臉讓她瞧瞧我尚在
人間。”娘嬤嬤准又是一番嘮叨。
尉天栩板起臉來教訓她。“不許胡說,你的命歸我管,輕賤不得
。”
“天栩,你一向都這么霸道、專制嗎?生死自有天定。”他想跟
閻王搶人是自尋死路。
“我和天爭,你是我的,即使是老天也沒有權利從我身邊奪走你
。”他不放棄地說。
杜丫丫的心悸動了一下,莫名地有一絲情像被撩撥起來。“我們
非親非故,你說得太……嚴肅了。”
“非親非故?!”他噙著一抹愜意的笑容。“我吻過你、抱過你
,咱們親如夫妻,你還想撇清?”
“你不要破壞我的名節,誰和你親如夫妻,我還要清清白白的做
人!”她不想被烙上某人的專屬記號。
她自知獨特怪異的作風難容世俗之眼,尤其是出自名門世家的規
條更加死板,叫人苦悶不已無法忍受。
當然歡歡和云云是例外,她們本身是怪胎,家里的行事風格自然
有別于一般。
若說她對尉天栩沒有一點動心是自欺的行為,他的外在條件足以
蠱惑人心,霸氣的眉、專制的眼、凌厲的鼻和剛毅的唇,女人很難逃
得過他的勉力。
枉丫丫在心理一再叮囑自己別愛上他,兩人身份有如云泥之別,
他要多少絕艷美女都伸手可及,絕不可能對平凡的她專一。
為免日后為情所傷,她選擇不去放下心,也許將來會后悔,但是
她只能用笨方法守住自己的心。
情之所以魅人,因為它虛無一物。
“丫丫,跟我回恨天堡。”尉天栩下定決心要帶她回堡。
“我在揚州待得好好的,才不要成山涉水跑到人生地不熟的洛陽
,那里不是我的根。”
“你有我呀!我的家就是你的根。”心之所在,家也。
杜丫丫神情黯然的一笑逃避問題。“那我不是很可悲,只有你一
人太孤單,我才不自討苦吃。”
她真正想說的是──我只有你,而你卻可以擁有無數個我,如果
你心有別戀,我只能掩被低泣,無人可訴。
“洛陽離揚州并不遠,想家時我可以陪你回來,來回不過數目。
”他早已設想到這一點。
“算了吧!到時你忙得不可開交,哪有閑工夫注意到我這號小人
物。”杜丫丫帶頭沿著磚牆往八大胡同走。
尉天栩輕柔地拉住她的小手。“你不是小人物,你將會是我的妻
。”
他終于說出口,以為她會欣喜若狂地投入他的懷抱,可是事與愿
違,她竟一副被雷劈到似地僵在原地,連臉上的笑容都僵住。
時間停了一刻,杜丫丫遲疑地摸摸他的額頭,確定他沒發燒。
“你不相信我的誠意?”
誠意不是真心。她睨了他一眼,“我很感謝你的錯愛,但我并不
想成為你的妻子,太辛苦了。”
“你……拒絕我?”他不敢相信這個小女子有膽子拒絕他的示好
。
“不要沮喪,以你的條件多得是名門閨秀搶著要嫁你,少我一人
不算什么。”
真的不算什么,他大概貪一時新鮮,等過段日子自然會淡忘她。
尉天栩不接受她的說詞。“而你卻拒絕。”別人搶著要,若獨缺
她一人也是枉然。
“天栩,我的出身配不上你,我有自知之明。”她不愿有后悔的
一日。
“我不在乎。”去他的出身。
“你不在乎,我在乎,被人指指點點的是我,你當然可以說得輕
松,因為你沒有嘗過道人唾棄的滋味。”
要不是潑辣、慧黠的莫迎歡為她擋下一切異樣眼光,今日的她可
能早在胭脂坊挂牌接客,當個送往迎來的娼妓,永世不見天日。
那種難堪她終生不忘,所以她憐憫出賣靈肉討生活的姐妹,甘愿
自個屈居鬼宅獨處。
因為忘不了那份屈辱,她趁夜摸上嘲笑過她的大戶人家,竊取金
銀珠寶以示報復。
“你對我并不公平,我不會讓你遭受批評,所謂不在乎是指你的
過去,對于未來的你我絕對在乎。”他心痛她的誤解。
杜丫丫聳聳肩輕笑。“我的出身雖然不夠高貴,可是我挑丈夫的
眼光可是很高哦!”
“你認為我無法滿足你的需要?還是恨夫堡不對你的眼?”他的
心有些受傷。
“我不求富貴、虛名利祿,我很貪心,只要一份專一的愛,而你
給不起。”
想起何纖纖的存在,尉天栩頓時反駁不了。
“女人的幸福不在于富裕無缺的生活,她只要一份單純、無私的
人間痴情,我真的很貪心,所以請你不要再提起這個笑話。
“屠夫也好,挑糞的也罷,就算是乞丐,只要他是真心待我,勝
過與人共夫、獨守空閻的寂寥,你知道我受不了深閨寂寞,遲早如你
所言──紅杏出牆。”
“你……”他竟無言以對。
兩人之間有著淡淡的疏離,他不喜歡這種即將失去她的感覺,心
很難受,悶悶的,一口氣壓在胸口吐不出來。
他可以強行帶她回堡,但是留得住人卻留不住她的心。
“你看,八大胡同就在前面,那間最俗麗的技院就是胭脂坊。”
杜丫丫故意大聲一喊,借以沖散低迷的氣氛。
一聽到她的吆喝,八大胡同的姑娘們紛紛探出頭和她打招呼,一
時之間熱絡了許多。
姑娘們一瞧見她身邊的酷爺兒,連忙回房梳妝補粉,以期得到他
的青睞,來個一夜銷魂,她們無不用最快的速度奔下樓,圍在尉天栩
四周媚嗲。
☆ ☆ ☆
“哇!好俊的爺兒,要不要到我房里坐坐?”
“嘩,大爺,你的體格真棒,讓香兒伺候你吧!”
“去,別跟我搶,這位大爺我要了,你們慢慢排隊吧!”
“哼!小桃紅,你也太不知羞了,公子爺喜歡我的軟床,我的功
夫可是最銷魂的。”
“張開腿誰不會,咱們這兒的姑娘個個比你強,還是到我房里,
包管爺兒樂不思蜀。”
一陣一陣的淫聲穢語讓杜丫丫很不舒服,以往姑娘們對上門的客
人都是如此,她還不以為意地取笑她們不夠浪。
可是一看到相好的姐妹對尉天栩投懷送抱,她整個冒都泛酸,巴
不得一人送她們一個掌印。
太糟糕了,她該不會來不及防備就愛上他了吧?
不行、不行,絕不能愛上他。杜丫丫猛搖著頭,瞧見芙蓉閣最美
的芙蓉仙子吻上尉天栩的臉,頓時氣血往.上沖,失去理智地拉著他
擠出女人堆。
往最近最安靜的云仙閣走人,氣呼呼的她漲紅一張小臉,用鼻孔
瞪他。
“色鬼。”
“丫丫,你在吃醋。”他的發現讓他的心情意外的大好。
“死天栩,你少亂講,我才不會吃你的醋。”哼!平白便宜他享
艷福。
“不打自招,我可沒說是我唷!瞧你一張小嘴嘟得可挂一斤豬肉
。”他著迷地啄物數下。
“我哪有嘟嘴,你不要亂親啦!臟死了,全是女人的胭脂味。”
大色浪,外面親不夠嗎?
杜丫丫氣憤地用手背抹去他的味道,不太高興留在他臉上的點點
唇痕,小手非常忙碌地擦控那刺眼的顏色,似要援掉那一層皮。
不痛不痒的尉天栩留住她的腰,低著下巴由著她醋味十足地撫弄
,笑意始終未減地凝望她。
淡淡的處子風情比搔首弄姿的花娘更撩人,他不管兩人之間有多
少差異,壓下她的后腦即吻住那片誘人的艷紅色,順勢將她抱坐在大
腿上。
他并非有意輕薄,只是情難自制地撫上她的背,順著玲瓏曲線來
回摩挲,意猶未盡地落在比一般女子結實的大腿,發出壓抑的呻吟。
那一聲粗沉的呻吟喚醒杜丫丫的理智,微燙的身子倏然跳離他的
大腿,她面赧耳赤地整理被他弄亂的儀容,似喚似怨地斜梯他。
“我……我可不是八大胡伺的姑娘,以后你的手再不規矩,小心
我剁了它。”
“你會舍得嗎?”尉天栩平平紊亂的氣息。“剛才的你和我一樣
享受到它的美妙。”
她心慌地跺跺腳。“大……大色狼……不許你……”
杜丫丫正要大罵他無恥、卑鄙,轟然發覺自己雙腳離了地,令她
又驚又愕得不知所措,卻瞥見他臉色陰冷地抽出腰間配劍,將她往身
后一送。
倏地,地下掉落一枚森寒的奪命鏢。
“待在我身后,來人不懷好意。’”
她拉著他后背的衣衫偷瞄了一眼,“是歸云山庄請的那伙人。”
“丫丫──”尉大栩無奈地將她好奇的小腦袋塞回背后。“刀劍
無眼,你給我眼睛放亮些。”
冷風一起,十數條人影或左或石地躍入公仙閣,以壁壘分明的人
牆擋住兩人,十個帶著喀皿的獰笑,揚著手中兵器逼近。
“尉大栩,你讓老子很不爽,想拿你的人頭玩玩。”黃山七霸之
首惡聲惡氣的說道。
“有本事盡管來取,尉某的人頭可不是你這個猥瑣小人動得了的
。”尉天栩握住劍柄冷笑,絲毫未將他們一千鼠輩放在眼里。
“你太狂妄了,我……”他正要破口大罵,風鬼手阮江伸手阻止
他。
“尉堡主,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出個令兄弟們滿意的價,今天就
當是誤會一場,如何?”他為求財而來,可不想樹立個大仇敵。
“休想。”
尉天栩的拒絕當場引來一陣殺氣。
“看來尉堡主是不想合作,就讓我夜引魂送你一程。”一說完,
他揚起奪魂旗攻向尉天栩。
索命神鞭汪良接著出手,拋出致命的長鞭。
尉天栩游刃有余地嘲笑他們的三腳貓功夫,用不屑的眼神激怒意
做壁上觀的其他人,主動攻向長江三惡,一場混戰就此展開。
雖然敵眾我寡,但明顯的是尉天栩占上風,他用戲弄的方式划破
惡人皮肉,像夜行的貓玩弄垂死的老鼠。
杜丫丫在一旁鼓掌叫好,忽見柳云仙臉色蒼白的從內直走出來,
步履蹣跚還冒著冷汗,眼中有著深沉的恐懼和……暗示?
“云仙姐姐,你生病了嗎?”杜丫丫直覺地要去扶她,不解她在
暗示什么。
當杜丫丫走近距柳云仙半臂之遙時,她突然大喊,“小心!”然
后一雙美目攀然瞠大。
感到胸口傳來錐心的痛,杜丫丫望著那把血紅色的劍穿透柳云仙
的心窩直抵自己的胸,劍尖的血由她胸口流向自己,分不清到底是誰
的血。
待尉天栩聽到她悶哼一聲時已來不及,他發瘋似地以一記凌厲劍
招奪走所有人的魂,狂性大作地砍下刺傷柳云仙及杜丫丫的鶴歸云的
項上人頭。
“丫丫,你不要怕,我會救你。”他的眼眶泛紅,點住她胸口穴
道輸氣,護住她氣弱的脈息。
“云……云仙……”
尉天栩抱起杜丫丫急忙往外走。“一劍斃命,她死了。”不需詳
查,他便已知她香消玉隕。
“是我……連累……了她……”她深深自責,一口腥味溢出。
“別……別說話,我帶你去找城中最好的大夫,你會沒事的。”
他的聲音有細微硬咽。
他從來沒有這么害怕過,她的呼吸竟成了他的心跳,那如錯的臉
色揪痛了他,恨不得能替她受過。
她是那么的輕,小巧的身軀失去生命的光彩,開朗的眉宇蒙上痛
楚的黑氣,他真的無法忍受她在懷中吐血,他是那么的愛她。
愛?!
尉天栩鼻頭一酸,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的心意,原來在無形中
,他已愛她愛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丫丫,你一定要撐下去,我還有好多話未對你言。”她不能棄
他而去。
杜丫丫用最后一絲力量張開沉重的眼皮。“城……城南……云…
…云家,找……找日初……”
“誰,什么日出日落?”
她想告訴他日初是云云的名字,可眼一黑,她立即陷入無盡的深
淵中。
第六章
城南云府
云家千金的閨房傳出斷斷續續的哀泣聲,令聞者鼻酸,聽者落淚
。
粉色的被褥襯托床上人兒的慘白臉色,乍見之下如同一具剛斷氣
的女尸,手腳冰涼沒有一絲溫度,而床尾有個哭泣不已的女孩。
“云云,把你的眼淚收起來,人都還沒死呢!你哭個什么勁。”
煩死了,害她也想哭。
抽抽噎喳的云日初淚眼迷蒙“丫……丫丫傷得好……好重,嗚…
…人家就……嗚……”
她難過嘛!這樣還不准人家哭,好過份哦!
“你再哭呀,想水淹金山寺,萬一眼淚滴到丫丫的傷口發炎,她
不死也剩半條命。”莫迎歡雖是夸張了點,不過現在情況也差不了多
遠。
“我……我不哭……不哭……”云日初連忙以一條素色手絹拭拭
不止的淚水。
一臉愁色的莫迎歡在心中大嘆,明明醫朮好得將人從鬼門關前拉
回來,怎么一條腸子不打彎,被隨便唬弄兩句她便信了個真。
再瞧瞧傷得面如白臘的幸運兒,幸好那刻先穿透柳云仙再沒人她
的胸口,不然就算是神仙再世也救不了她那條只剩半口氣的小命。
鶴歸云太卑鄙了,要報仇嘛!就找武功高強的尉大堡主,何必遷
怒無辜。
而說到這個該死不死的家伙尉天栩,那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他
想博取誰的同情?沒有踹他兩腳是她莫迎歡“仁慈”。
“姓尉的,你到底走不走?你霸占了找的位置還不退開。”真是
沒無理。
尉天栩聽而未聞,兩眼直視著伊人緊閉雙眸的臉龐,他握住杜丫
丫冰冷的手,企圖給她溫暖,絲毫不理會莫迎歡叫囂的惡劣態度。
胸口微弱的起伏稍稍安慰他驚惶的心,她已經昏迷三天兩夜,為
何還不清醒?
“死男人,你以為不吭聲我就拿你沒轍是不是?我這里有几粒紫
茴丹,可以起死回生,讓丫丫像活魚一樣蹦……”
“拿來。”他頭也不回的伸出手。
莫迎歡一臉鄙夷地蔑視他向上的掌心。這男人太不知廉恥了,難
道他不知道小氣財神的手心從不向下嗎?他竟敢搶她的習慣動作。
她呢!是吃軟不吃硬,小小的瓷瓶端在手上左右拋要,就是不給
他,反正丫丫一時半刻還死不了。
“丹藥是要用喂的,所謂男女授受不親,這等鄙事由小女子接手
即可,不勞大堡主貴手。”
“煩。”倏地,尉天栩伸手一探,搶過她手中的瓷瓶。
莫迎歡很慢地瞪著他后腦,空無一物的掌心握成拳。
嫌她煩!?這人狂妄過了頭,她不嫌他就該躲著偷笑,如今真是
叫人想敲他一棒泄恨。
“你會用紫茴丹吧!它可不是撬開她的牙齒丟進去就了事,還要
嚼爛服水肴食,再加上……”她放意話說一半。
“說、清、楚──”
喔!生氣了。“求我。”她驕傲的揚起了巴,在火上澆煤油,非
要氣得他頭頂冒煙。
“莫迎歡,你棄朋友于不顧!”眼一瞇,尉天栩進出陰冷目光。
“哈,是你不讓我救她,丫丫若死不瞑目定找你算帳,你還好意
思指責我沒有朋友之義?”
“你……好,我求你。”
見他一下子軟化了氣焰,低聲下氣的要求,莫迎歡倒是傻了眼,
完全沒有勝利感。
怎么這么快就棄械投降?她還打算戲弄他一番,害她空歡喜一場
,冷嘲熱諷的字眼梗在胸口怪悶的。
不過……瞧他一副痴心貌,暫時饒他一回。
“看在你的一片誠意上,我就好心一點,最后一道藥方是……溫
柔。”莫迎歡笑得賊兮兮。
“溫柔!?”他沒有聽錯?尉天栩征了一下。
“你看丫丫連昏迷都皺著眉,表承傷口一定很痛,你不溫柔一點
喂藥,萬一她痛死了誰負責?”
他眼一橫睨,倒出一粒紫茴丹放在口中咀嚼,淡淡紫茴香溢滿舌
尖,尉天栩接過云日初送來的溫水一飲,以口哺入杜丫丫的嘴里。
由于身體上的疼痛難挨,即使處于昏迷狀態,杜丫丫仍緊咬著牙
關,讓他哺食丹藥不易進行,每每停滯不前,煞費苦心。
几乎過了一盞茶時間,一粒小小的紫茴丹才喂完,尉天栩看床上
的人兒氣血逐漸紅潤,心一喜,又倒出一粒紫茴丹准備放人口中──
“等一下,你想害她早日投股呀!”死沒良心的男人,節儉是美
德。
“嗯?”他用疑問眼神一盹莫迎歡。
“丫丫體力尚未回復,紫茴丹多服反損脾胃,一日只需一粒紫茴
丹,再輔以其他湯藥才得以治本。”
尉天栩閃過她欲搶奪瓷瓶的手,視線一直定在臥傷在床的杜丫丫
,神色看不出波動,但聲音冷如三月霜。
“為何不早點拿出來?”累及丫丫受苦。
拿……拿出來。這人真欠債。莫迎歡呻罵道:“你怎么不去死呀
!你可知我為了這几粒紫茴丹差點沒命,誰像你死人似地守在床邊一
動也不動,裝有情有義。”
哼!一接到丐幫的通知,她立即放下數錢的工作,非常難得地花
錢雇了輛馬車直奔城南,瞧丫丫斷不了氣,又在云云的保証下,她才
稍微安下心。
可是心里老是犯前咕,見不慣好友病懨懨的丑容,天一亮她就朝
城外的破道觀闖,找牛鼻子老道要紫茴丹。
誰知這老頭做得很,先是要她到道觀后山的冷泉檢一百顆冷云石
,接著噴著氣叫她探生在崖邊的紫酒花,險象環生得叫她差點掉落崖
底。
為了朋友她認了,磨破手皮涂泥巴,晒裂細柔的肌膚抹葉汁,全
是紫茴丹的代價。
最后她氣極了,不顧大家閨秀的教養,在他的徒子徒孫面則拎起
他的前襟威脅要燒道觀,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送“了她几粒。
所以人就是犯殘,禁不起嚇。
“對了,這筆帳……嘿嘿……”英迎歡撥弄了兩下算盤珠子。“
一共是三千五白兩銀子,記得付現,銀票我也收。”’
“歡歡,你怎么可以向他要錢?”云日初扯扯她的衣袖,猶帶泣
音地問道。
“仇是他結下的孽因,這惡果當然也得由他支付,難不成你要我
白做工?”天下沒有便宜事。
“可……可是丫丫是我們的朋友。”云日初有感動,因為他的用
心。
他連續三天兩夜未闔眼,始終守在丫丫身邊,不斷用自身的內息
化開她體內的藥性,加快丫丫復原速度,今日才得輔以紫茴丹生肌滋
血。
即便下顎冒出青綠色的胡須,發亂衣縐的,他仍不肯移動,執著
地凝望那張失去血色的小臉,緊握伊人的小手不曾或放。而且他還未
進滴米,頂多喝了點水。
“因為丫丫是朋友,所以我特別優待打了八折,去掉零頭湊個整
數,價錢很公道!”
“歡歡,你勸勸他去休息,再這樣一卜去,他的身子會撐不住。
”云日初有一顆悲大憫人的心。
“勸!?”她怏怏不樂地撇唇。“你看過石頭聽人動嗎?我不做
搬石頭砸腳的愚行。”
“不然我開帖捕神的藥,他……歡歡,你不要笑得像……狐狸。
”她微微一栗。
好個狐狸呀!“云云乖,先退一邊。”莫迎歡戳戳尉天栩。“姓
尉的,云云的診金一日兩。”
“歡歡,我不……”我不要診金。
可是莫迎歡根本不讓云日初有開口的機會。
“然后這個救命藥材不便宜,看在你照顧丫丫三天兩夜的功勞下
,我吃點虧,連同診金和紫茴丹算你五千兩就好。”
好……好個獅子大開口,尉天栩眉頭沒皺一下就掏出懷中所有的
銀票,不看面額全扔給她,反正錢財乃身外物,只要對丫丫的傷有助
益,花再多銀兩亦無妨。
“丫丫見時才會清醒?”他似耳語般的問道。
數著手中銀票,莫迎歡笑得嘴愈咧愈開。“快了、快了,看在你
大方不藏私的份上,我奉送一顆迷迭丹。”
“迷迭丹!?”聽起來不像好東西。
“迷迭丹可以增氣提神,包管你服用以后氣血通暢,更有精神照
顧丫丫。”莫迎歡笑得很詭異。
“是嗎?”
她繼續鼓動三寸不爛之舌。“丫丫傷勢嚴重,全賴你提氣護著,
要是你體力不支倒下去,我和云云可幫不了,你不想前功盡棄吧?”
盡管諸多懷疑,運氣過度的尉天栩也稍嫌不適,但為了全心救助
受重傷的杜丫丫,他毫不遲疑地噎下述迭丹。
大概過了半往香時間,他突然瞠大了眼瞪視莫迎歡。
“你……你騙了我。”
“我是騙你怎樣?虧你是鼎鼎大名恨天堡的堡主,一點警覺心都
沒有,活該被下兩次毒。”
他努力不讓睡意席卷。“莫迎歡……我……我不會放過你。”
“嘖嘖嘖!我是好意耶,也不瞧瞧自個憔悴得像個鬼,小女子真
怕作惡夢。”
“拿……拿解藥來。”
解藥!?牛鼻子老道沒給呀!
“抱歉,你好好睡一覺。”莫迎歡得意非凡地揚揚纖細五指。
“稱……”眼皮重如千斤,為了保持清醒,尉天栩划破自己的手
掌。
真固執,他簡直是頭牛。“好吧!算我怕了你,你爬上床睡在丫
丫身側,這樣總可以安心睡個覺吧。”
迷迭丹的藥性驚人,尉天栩不說二話地脫了鞋,撐著昏昏欲睡的
眼皮,小心跨過杜丫丫的身子,猛打著阿欠躺臥在她身側。
一手保護性地橫圍著她的腰肢,他倒著身貼在她有了溫度的頸窩
,逃不過迷迭丹的威力沉沉睡去。
“姓尉的,這次算是你好狗運,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別以為姑娘
的床可以隨便躺。”真委屈了丫丫。
云日初忍不住淚盈滿眶。“歡歡,他們怎能躺在一起?你……你
要丫丫以后怎么做人?”
“不然呢?人家尉大堡主死也不放手,不惜自傷以保清醒,不成
全他行嗎?”她是行善積德。
“不一定要睡同一……一張床……嗚……搬張軟榻……嗚……”
她好擔心丫丫的名節。
啊!是她糊涂了。莫迎歡輕哄著云日初,“好了,你不要再哭,
我都被你哭笨了。”
“人家……人家……嗚……”她就是想哭嘛!
“去去去,把丫丫的藥熬一熬,不要打擾他們休息。”她推著云
日初出門。
“噢!”
莫迎歡歡天喜地的數著銀票,直道尉天栩有錢得叫人眼紅,一出
手就是近萬兩的銀票,數得她手抽筋。
云日初在自家的小藥閣里配好藥材,哭哭啼啼地蹲在地上煽火,
這次她不是存心要流淚,全是給煙熏的,偶爾還傳來一兩聲嗆咳。
☆ ☆ ☆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唉!偏偏有人大吐苦水不愿享福,五官已經夠扁了,還拼命扭曲
。
杜丫丫望著黑不拉几的惡心大碗,鼻子和眼睛全連在一起,本來
就不大的五官皺得更顯小巧,活像編了水的人偶娃娃,頑皮得叫人惱
。
藥真苦,不吐不快。
“丫丫,不許把藥吐出來。”尉天栩輕哄她。
“姓尉的,她要是把藥吐出來,我替你扁她。”
嘖!一句話惹來兩人的怒顏。
“姓莫的,在下有名有姓,你不覺得你太失禮了嗎?”他聽得很
煩。
教訓我?哼!莫迎歡不甘示弱,“我高興,你想揍救命恩人出氣
嗎?”
“不要以為我不敢。”尉大栩盯著社丫丫把藥噎下去。“別忘了
你收了一萬兩救命銀子。”
這……錢歸錢,道義歸道義。莫迎歡假意一笑,“做人何必小氣
?我心地善良幫你散財,你該感激我解救你免于被錢堆淹沒的困擾。
”
“姓莫的,不要得寸進尺。”
她反唇相譏,“姓尉的,做人要知恩圖報。”
“你無恥。
“你冷血。”
尉天栩和莫迎歡八字犯沖,一見面就斗個沒完,兩人完全喪失理
性,這令杵在中間的杜丫丫忍俊不已。
她一直覺得他們兩人個性很相近。一樣霸道、不講理,任意妄為
,不顧別人的意見,一旦決定的事情不容有第二種聲音。
當然,男女有別,兩人之間還是有很大的分野,一個是獨裁的下
命令,另一個則是善用圓滑的手段達成目的。
“天栩,你讓讓歡歡,她是姑娘家。歡歡,你不要老找天栩麻煩
,他已經很容忍你。”
尉天栩先聲奪人。“你瞧瞧她像個姑娘嗎?盛氣凌人、刁蠻無狀
,十個大男人都擋不住她一根小指頭。”
“好說、好說,你謬贊了。”莫迎歡假笑地坐上床尾。“丫丫呀
,我也很容忍他。”
她就是愛逗他,這人太死板,不乘機軟化他的剛硬,以后吃苦的
會是丫丫。
人若太壓抑,對旁人便是致命的危機。
“你們……看在我受傷的份上,你們都少說一句行不行?”惡!
真不想喝藥。
杜丫丫一臉厭惡的推開尉天栩手上的碗,接過莫迎歡故意與他唱
反調的糖水。
“先吃藥再喝糖水。”他十分縱容的退讓一步,只要她肯乖乖地
服藥。
她撒嬌地將碗推向他嘴邊,“天栩,很苦噸!不信你嘗嘗著。”
“胡鬧,良藥苦口,你若是不肯吃藥,將來可是會留下后遺症,
一遇潮濕氣候,全身就酸澀不堪。”
讓杜丫丫偎在懷中,尉天栩低頭撫撫她的粉頰輕哄,溫柔得足以
滴出水,聽得人酥痒痒的。
自從杜丫丫昏迷四日才清醒后,他就寸步不離地與她同寢同宿,
不管她的抗拒和莫迎歡的唾罵,終日以淚洗面的云日初更是不吝嗇地
哭給他瞧。
在確定自己的心意下,他不愿輕易放棄與她獨處的唯一機會,他
離堡太久了,近期內必須啟程回洛陽,而他要帶她一同歸去。
現在他缺少的便是時間說服她。
不過,眼前最大的阻力是來自這個刁頑的女子──莫迎歡。
“歡歡,你娘托人帶了口信,要你回家一趟。”云夫人溫雅地在
門口較喚。
一見到長輩在場,莫迎歡的態度倏然一變。“云伯母,真不好意
思,勞煩你了。
“丫丫的傷好多了吧?”她謙恭有禮,怕打擾女兒好友的休養。
“好多了,多謝伯母的關心,我替丫丫鄭重地向你道聲感激。”
她淺笑地福福禮。
“你呀!就甭客氣了,都是自己人,抽個空回去見見莫大姐,我
廚房還燉著湯呢!”
“是,伯母慢走。”
云夫人前腳一離,莫迎歡就故態復萌地找尉天栩開火。
“姓尉的,你給我聽清楚,我現在有事要回去,你不要趁我不在
時引誘丫丫,她有傷在身,禁不起你的粗暴。”
“姓莫的,留點口德,我比你更舍不得仿她,別當我是急色鬼,
做作女。”
“是哦!你一點都不好色,只是人家傷未痊愈就爬上人家的床賴
著不走,好個謙謙君子啊。”敢說我做作。
“我是怕丫丫睡不安穩壓到傷口,誰像你滿腦子鬼靈精怪,至少
我會等到她傷好了。”
見兩人怒目以對,杜丫丫捂著傷口嘆氣。
“你們不要再吵了,也不要再喚彼此的姓氏,就和我一樣喊天栩
、歡歡,可不可以?”
原有話要講的兩人見她搖著傷,一臉懇求的為難樣,不約而同的
互祝一眼,放棄敵對,非常別扭的互喚──
“天……天栩。”
“歡……歡。”
☆ ☆ ☆
“天栩,云仙姐姐的后事辦好了吧!”
杜丫丫端著燕窩場,侍女千草為她調整好靠背的軟枕即立于一側
,見尉天栩眼神一使,就知趣地退出房間。
莫迎歡一離開云府,他就迫不及待地將杜丫丫包得密不透風,施
展輕功回到已重新挂上杜宅匾額的“家”,并命手下阻擋莫迎歡的“
拜訪”。
“你不用自責了,我已吩咐文護衛將她風光大葬,就葬在胭脂坊
后面的那個小湖。”
“胭脂湖畔是揚州最美的地方,小時候我和歡歡、云云最喜歡在
那里玩耍。”
小孩子不懂事,相約要老死在胭脂湖畔,想想多可笑的稚語,如
今那里已成為云仙姐姐的長眠處。
又是那莫迎歡。尉天栩不服輸地說:“恨天堡后山有座碧湖,湖
光山色相互映照,美如人間仙境,你一定會愛到流連忘返。”
杜丫丫傷的是胸口不是腦袋,這么明顯的暗示昭如明月,有點知
覺的人都難以輕忽,她自是不例外。
洛陽對她而言,是個全然陌生的地方,沒有放縱她胡為的養母,
找不到半個肯接納她出身的姐妹,受了委屈和鄙視,不再有個清妍的
身影為她出頭,一切都只有靠自己。
與其說她害怕愛上他后會遭遺棄,不如說是畏懼一個未知的新環
境。
“呃!我娘有沒有說什么?”她故意岔開話題,眼神輕飄。
尉天栩了解她在逃避問題。“她要你好好養傷,有空會來看你。
”
“咯……咯……我娘可是忙得要命,哪有空閑?”杜丫丫笑得有
些假地喝著燕南湯。
“我給了她一筆銀子重修云仙閣,她正忙著監工和訓練新來的姑
娘,一時之間的確是抽不出空。”
“瘟神莫迎歡,竟無時無刻如同鬼魅一般竄出來稿破壞,老是掠
奪他的自信。尉大栩在心底咒罵她的多事。
“我和纖纖并無婚約,全是長輩們一相情愿,我會向他們解釋清
楚。”只是會有一點困難。
“她的名字叫纖纖?”杜丫丫哀怨地輕嘆。
“何纖纖,奶奶娘家那方面托孤的甥孫女,她很明理,不會無理
取鬧。”
明理?無理取鬧?這不是在形容她。“纖纖、纖纖,名字多美呀
!不像我只能丫丫、丫丫的叫,多俗氣。”
“嫉妒呀!丫丫,這可不是我所認識的杜丫丫哦!”她還真吃起
醋呢!
“尉天栩,你是不是在嘲笑我?”杜丫丫用狐疑的眼神膘他。
瞧他那口氣、那神情,十成十在嘲笑她是個醋缸子。
“妻子不可以連名帶姓在呼丈夫,這次原諒你的無心之過,下回
絕不寬有。”尉天栩說得挺有丈夫的威儀。
“去你的,我可沒答應要嫁你為妻,現在就給我排頭吃,以后不
是會更慘。”她心悸地說道。
尉天栩笑著吻吻她的耳垂。“小心眼,開開玩笑罷了,你還當真
呀!”
此懲罰非彼懲罰。這是兩人都眷戀的折磨。
“喔!那你說要帶我回恨天堡一事亦是玩笑話,不用太小題大做
嘍?”她真希望只是個玩笑。
他收起諂色,認真的捧著她的小臉蛋。“我是真心要娶你為妻,
絕無虛言。”
“為什么呢?我這么平凡無奇。”容貌、涵養皆無出色之處。
“不,你不平凡,你是一塊隱于鈍石的璞玉,只屬于發覺你光華
的我。”她的光芒如月華,淡淡的。你真像歡歡說的,錢太多。”她
不悅地搖搖頭。“鶴歸云怎會在云仙閣?”
“他被我逼得走投無路,半夜摸上云仙閣強行求歡,他并不知道
我們會去,一切是巧合。”尉天栩輕描淡寫的簡略帶過。
鶴歸云的出現確實是意外。當他和黃山七霸那伙人拼斗之際,驚
醒縱欲過度的鶴歸云,因此扶持柳云仙想乘機偷襲他。
只是沒料到柳云仙突然大聲示警,鶴歸云一個心慌,長劍一刺,
造成一死一傷的錯殺,連帶賠上自己的命。
“歸云山庄的人呢?”
“走的走、散的散,敗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個空殼。”對這樣
遭遇他不會給予同情。
“噢!”
尉天栩拿走她已空的碗,在她額上柔情地一物。
“跟我回恨天堡。”
杜丫丫心亂如麻地不敢直視他的臉。“這件事我們以前討論過。
”
“卻不是我要的回答。”他體貼地讓她偎在懷里,有一絲私隱。
“何必為難我,天底下的美女何其多,我是最不起眼的一個。”
這是事實非自貶。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在我眼中你就是最美的女子,我只要
你。”
杜丫丫在意的挪挪身子。“歡歡說在恨天堡已有人等著你,我并
不是唯一。”
瘟神莫迎歡,竟無時無刻如同鬼魅一般竄出來稿破壞,老是掠奪
他的自信。尉大栩在心底咒罵她的多事。
“我和纖纖并無婚約,全是長輩們一相情愿,我會向他們解釋清
楚。”只是會有一點困難。
“她的名字叫纖纖?”杜丫丫哀怨地輕嘆。
“何纖纖,奶奶娘家那方面托孤的甥孫女,她很明理,不會無理
取鬧。”
明理?無理取鬧?這不是在形容她。“纖纖、纖纖,名字多美呀
!不像我只能丫丫、丫丫的叫,多俗氣。”
“嫉妒呀!丫丫,這可不是我所認識的杜丫丫哦!”她還真吃起
醋呢!
“尉天栩,你是不是在嘲笑我?”杜丫丫用狐疑的眼神膘他。
瞧他那口氣、那神情,十成十在嘲笑她是個醋缸子。
“妻子不可以連名帶姓在呼丈夫,這次原諒你的無心之過,下回
絕不寬有。”尉天栩說得挺有丈夫的威儀。
“去你的,我可沒答應要嫁你為妻,現在就給我排頭吃,以后不
是會更慘。”她心悸地說道。
尉天栩笑著吻吻她的耳垂。“小心眼,開開玩笑罷了,你還當真
呀!”
此懲罰非彼懲罰。這是兩人都眷戀的折磨。
“喔!那你說要帶我回恨天堡一事亦是玩笑話,不用太小題大做
嘍?”她真希望只是個玩笑。
他收起諂色,認真的捧著她的小臉蛋。“我是真心要娶你為妻,
絕無虛言。”
“為什么呢?我這么平凡無奇。”容貌、涵養皆無出色之處。
“不,你不平凡,你是一塊隱于鈍石的璞玉,只屬于發覺你光華
的我。”她的光芒如月華,淡淡的。
也許初識肘,她的容貌易叫人忽視,不夠耀目璀璨,缺乏令人驚
為天人的艷色。
但是相處久了,她潛藏的美麗如朝起的曙光,慢慢綻放出一道道
溫暖的光彩,融化一顆顆晶瑩的露珠,洗滌塵世的灰暗。
她不會唯唯諾諾、畏畏縮縮,有自己獨特的主見,不輕易信任他
人,與人交往帶三分防心,雖然嗜好與眾不同,卻絕對光明磊落、坦
承不偽。
“不要把我捧得太高,不然,摔下來的痛楚是難以言喻。”她不
虛榮。
“相信我,丫丫,我不會辜負你的,跟我回恨天堡吧!”跟我回
去吧!
杜丫丫在內心掙扎不已。“天栩,給我時間,我真的很惶恐。”
“你在恐懼些什么?有我的愛陪著你,我沒有多少時間等待。”
“你……你愛我!?”她顫著雙肩輕間,眼中有明火不明的波光
流到。
“我愛你。”
她不敢置信地問:“真的?”
“真的。我尉天栩只愛杜丫丫一人,此心可表日月,今生無悔。
”他深情地凝望著她,眼中只有她的倒影。
杜丫丫咬咬下唇,眼睛泛出淡淡淚光,嚶嚀一聲投入他的懷抱,
主動拉下他的頭吻上他歡迎的熱唇。
兩人激烈地擁吻著,火苗一點足以燎原。尉大栩撩起她的裙擺,
隔著褻褲撫觸她的玉腿,輕柔的撫摸至大腿內側。
几乎快碰觸到她的私密處,杜丫丫頭往后仰無力的呻吟,交纏的
軀體躺了下去,尉天栩覆上她的嬌軀正欲擷取含苞花蕊,傷口的疼痛
讓她大呼出聲。
“丫丫,壓到你的傷了?”呀連忙拉開她的衣襟一探。
杜丫丫羞得滿臉通紅地推推他。“不要亂看啦!只是有點痛。”
“是我太急躁,差點傷了你。”他懊惱地責備自己的孟浪。她噗
詠的笑了出來,隨手拉攏衣襟。
“歡歡說得一點都沒錯,你很好色。”
“不要提起那個殺風景的女人,要不要跟我回去,當我尉天栩的
妻子?”杜丫丫轉了轉眼珠子,似笑非笑說道:“可以。”
“真的?”他欣喜地眉眼帶笑。
“可是有一個條件。”
“說俄吧!十個條件都無妨。”尉天栩豪爽的許下承諾。
“只要歡歡點頭,我就同你回恨天堡。”
“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