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揚州城外的山腳下,雜草資生,官道因年久失修而殘破不堪,黃
土混著碎石泥塊,讓它更加顛簸,難以行進。
山上面有個令人間風喪膽的陰風寨,殺人越貨無惡不做,行經此
地的旅人無不小心謹慎,生怕一個不察會有殺身之禍。
此時,有一樁陰謀正在成形中。
“綁架她?!”
位居首位的土匪頭子馬吊,頗感興趣地撫撫他長滿落腮胡的下巴
,兩眼發著邪光。
“莫家是揚州首富,隨便到一把就夠我們吃喝一輩子不完,這只
肥羊不刮毛太對不起自己。”張五郎努力游說著。
“嗯!說得有理。”馬吊早就覬覦莫家的財富。
一個小小的女子竟有本事撐起一片天,他倒要瞧瞧她有何通大本
領,能夠讓莫家成為揚州有富。
聽說她有個外號叫“小氣財神”,人長得不挺出色,卻有揚州名
勝之稱,對銀子有出入惹料之外的狂熱,是個怪女人。
“老大,不妥吧!她待在城里,我們怎么下手?”牛雄認為不適
宜。
張五郎趕緊出聲。
“城里又如何?只要我們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莫府綁架她,往
后的榮華富貴指日可待。”
“唔!”馬吊點點頭。
銀子的魅力是值得冒冒險。
“官府不會不聞不問,她是揚州城的名人,萬一驚動地萬駐軍,
陰風寨怕檔不住。”牛雄又提出疑慮。
這……馬吊倒是很擔心。“五郎呀!我著這事得緩緩,咱們目前
的實力還無法和軍隊相抗衡。”
銀子人人都愛,前提是有命花。
在山腳下做做生意,搶搶過往商旅的家當,日子過得十分順暢,
犯不著自這個險而枉送性命。
“老大。你怕什么,大不了我們海撈一票就走人,到時候荷包滿
滿的,誰還干這檔見不得光的事。”張五郎早想好退路。
說得也有道理。馬吊又道:“牛老二,你人記人憂天了,軍隊還
沒來,我們都已經走掉了。”
“可是……”午雄還是不放心。
這時張五郎的大老婆站出米說話了。
“二哥,有我在其中當內應你大可寬心。”
眾人聽她一言,熱烈地討論起來。全都舉贊成票。
原來張五郎的妻子,正是在莫府隔壁的應府幫佣的張大嬸。
她并不是真正的下人,而是有目的地潛入大戶人家,借著和碎嘴
奴婢、仆從閑談,得知這家主人几時要外出經商,好通知寨里的兄弟
准備劫貨搶銀。
半個多月前搶了一個波斯商人后,她又乘機找了個新搬來揚州城
的主人,即是──應嘲風伺機打探其虛實。
但這次她是為了替沈靜依出口氣,幫助獲得心上人的愛,因此慫
恿丈夫獻計,除去礙眼的人。
牛雄心感不安地說道:“深入府內綁架小氣財神太危險,看能不
能引遠些,避開下人的耳目。”
“這好解決,我家婆娘就在應府做事,應府和莫府已沒有分隔,
隨便找個借口引她到隱避地帶,找們再下手綁人。”張五郎豪氣地說
道。
“是呀!二哥,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沒有問題。”一心要幫沈
靜依的張大嬸一口承諾。
經他們這對夫妻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証,利欲熏心的馬吊狠下心
,非要發這筆橫財,讓后半輩子過得比皇上老兒還舒服。
他似乎看見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實在眼前晃動,嘴巴笑得快咧到耳
后。
“好,好,咱們來合計合計。”
冷風拂過。
熱絡的陰風寨為了這樁大買賣,頭一回用盡全部心皿,聚集所有
地頭兒的經驗,打算好好布置一番。
其中討論最熱切的是該索取多少贖金。
有人高喊一萬兩黃金,有人說莫家富可位居揚州首位,沒個十萬
、八萬不成。
喊得最高價的是張氏夫妻,他們存心要莫迎歡有命來,沒命歸,
要了一百萬兩黃金的天價,讓所有人咋舌,眼睛閃著貪婪之光。
人性之惡由此得見,是福是禍尚未得知。
當天底下最奸詐的禍害遇著無惡不作的土匪,到底誰比較倒楣,
真是只有天曉得。
“唉!最近數銀子數到手酸,當鋪的生意真的有那么好?”那表
示天災人禍凶呀!
風五姑將一錠錠的銀子收入箱中,小心地排列整齊,她老覺得女
兒太熱中于銀子,其實銀子夠用就好,何必拚命?
原本以為她這輩子不可能出閣,誰知她早已定下一門好親事,累
得他們夫妻倆擔心她沒人要,白發都多生了几根。
好在女婿重情,不忘當年承諾,非常厚道地來討她女兒回家數銀
子。
做娘的也沒什么要求,只要女婿不退貨,她就躲在被窩里拜祖宗
,感謝先人有匾,不致教莫家給銀子淹了。
留點空地好種菜養鴨。
“娘呀!你身子太虛,要多補補氣,這還不包括我在洛陽那几間
店鋪呢!”數銀子還嫌累,真是不長進的娘。
莫迎歡撥著算盤珠子,在帳簿寫上一筆一筆的帳,核對現金與帳
目合不合,再將銀子數好收藏在地卜藏金室里。
因為銀子太多,她對錢庄又沒信心,覺得還是自己保管最妥當,
所以莫家地底几乎掏空,全用來藏銀,入口只有她一人知。
“歡歡,你不累呀!”手好酸,肩也發麻,風五姑快累塌了。
“累?!”她神清氣爽地說道:“不要說笑話了,你要是累就先
歇一會兒,回頭我讓那兩個小鬼幫你捏捏肩。”
提起那兩個孩子,風五姑精神為之一振,“笑痴和喇札哪去了?
這些天都沒見他們在你身邊繞。”
真是嫉妒,她最愛小孩子,可惜他們只喜歡纏著女兒,嫌她沒玩
勁。
“噯!他們太煩了,找叫嘲風帶他們出去透透風,順便學點功夫
防防身。”
“幄!學功夫好,省得將來出外被人欺負。”她是寵兒娘,偏愛
自家的孩子。
欺負?莫迎歡為之失笑。“笑痴他賊得很,我還擔心藍眼那笨蛋
會被他教成精呢!”
一狡一傻,兩人倒是相好得緊,成天像哥兒們似地混在一起。
“聰明是很好,可是別跟你一個樣,那會是揚州城百姓的災難。
”風五姑搖搖頭,一個就叫她頭痛了。
“娘。”莫迎歡不依地一橫睇。“我可是你女兒耶!全揚州城的
爹娘都羨慕你生了一個會賺錢的財神爺,只有你不知足地猛嫌棄。”
想想多少人渴望和娘交換身份,當個茶未伸手、飯來張口的莫夫
人。
癩痢頭的孩子是自個的好,倒沒聽過有人哪兒女太長進。希望他
們變笨些,娘可貴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硬要水仙不開花。
“財神爺是供在廟里焚香朝拜的,我要的是一個乖巧貼心的女兒
。”感慨呀!
“貼心?乖巧?娘呀!你還不貪心嘛!”莫迎歡笑道,反諷娘親
要求不牽強。
兩母女在書房算帳、點銀子,張大嬸卻突然急匆匆地闖進來,神
色十分慌亂。
當她看到桌上那一箱箱銀子以及散落在外未清點的銀子,眼睛睜
得忘了眨,差點要伸手去撫摸,一閃而過的貪心快而短暫。
俯在書桌前撥算盤的莫迎歡適時捕捉到這一瞬間,心中有疑。
“怎么了?張大嬸,你不是在廚房幫忙。”
張大嬸回過神,但她眼波仍不時瞄向那小山般高的銀子,心里盤
算著有多少。
“呃!是這樣,沈姑娘被蛇螫了腳。”
“嚴重嗎?”
“整個小腿都腫起來不能動,大概是毒蛇吧,我聽其他下人說小
姐這有解毒劑。”好亮的銀子。
“她在哪個房間?”莫迎歡又問。
張大嬸偷偷瞥了跟銀子吞吞口水。“后山。”
“后山?”咱們几時有了后山,莫迎歡不點破她的錯誤。“她去
那干什么?”
“這……你也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太開朗,所以去后山散散心。”
“被毒蛇螫到很危險。她還撐得住嗎?”莫迎歡放下帳簿起身。
她走到左側的柜子,取下几個墨紫色的小瓶子揣在懷里。
“她……點穴,對對對……她會自行止住穴路運行,暫時抑位毒
性。”張大嬸結巴地說道。
她記得沈靜依曾被點穴一事,才臨危編出這套說詞取信于人。
急性無戒心的風五姑趕緊催促女兒。
“歡歡,你快去救人吧!可別遲了。”
面露詭笑的莫迎歡將銀子全掃進空箱。
她不介意將錢財披露在外人面前,她愛銀子人皆知之,這些不過
九牛身上一根小小寒毛,有本事者來取,她接受挑戰。
“是呀!我這就去。”她回頭推推仍望著銀子發愣的張大嬸。“
帶路吧!我沒去過‘后山’。”
“呃!好。”
張大嬸未留意她語中的譏誚,心想著快要有一筆財富到手,桌上
的那些早晚是屬于他們的,因此未加設防地領著她往僻靜小路走。
出了后門,她們快步往人煙稀少的小徑行走,有條羊腸小道直通
城外的一座山頭,不必經由城門進出。
莫迎歡邊走邊四處張望,原來后門外還別有一番景象,她在這生
活良久倒是不知,若不是張大嬸帶她來此,她還以為到“后山”一定
得出城門。
一到了空曠荒地,張大嬸就露出原形,她向四周隱賽處打了個暗
語,隨即沖出四、五十條人影包圍著莫迎歡。
她冷笑地摸摸云絲,有某種不為人知的暗示。
“哎呀!小女子好害怕哦!你們想干什么。”
張五郎得意地人笑。“小姐子別怕,哥哥我請你上山做客。”
哥哥?一口黃板牙沒有一顆好齒是謂無恥。
年歲看上去比她爹還蒼老,自稱哥哥不怕閃了舌,好不知羞恥。
不過也難怪,他們是匪徒嘛!
“我是很想上山去玩,可是我腳小走不快,有沒有轎子可坐?”
莫迎歡裝出一副很個嬴弱的表情。
“操你老娘,你還想坐轎,老子不拖著你抓就該偷笑了。”烈性
子的牛雄朝她一咆。
山野村夫,大字不識半個,說起話來自然蠻橫。
喝!臟日,應該漱漱砒霜水。“原來大叔和我娘是舊識,請恕小
侄女無禮。”
“什……什么?我几時認識你娘。”口拙的牛雄一臉楞楞的,有
些錯愕。
“年輕時的荒唐事不提也罷,小侄女清楚的。”娘呀!抱歉,借
你名節一用。
“我……,操!你清楚我不清楚,臭女人,你少用話顛倒老子。
”這女人有病。
“二哥,不要和她廢話,老大還在山上等著呢!”張五郎急著交
差。
攀著白花花的銀子送上門,好上揚州最負盛名的胭脂坊抱几個漂
亮的妞,銷魂一下。
“你要自己走呢?還是咱們兄弟扛?”土匪群中,有人露出色迷
迷的淫相。
雖然她長得不夠標致,但那身段撩人,在全是男人的土匪窩里,
有個女人解解饞也不錯。
而且小嘍羅從不挑食只要是女人就好。
“不勞各位大哥費心,小妹雖然腳小,但是走三步路應該不礙事
。”想沾我?不怕死因不明。
有危險才有刺激,莫迎歡不吃眼前虧,做人要懂得識時務,有退
才有進,貓抓老鼠需要的是耐心。
她走得不徐小緩,跟著牛雄和張五郎的腳步離去。
一群押著莫迎歡的土匪剛一走遠,張大嬸手拿著一封已寫好的勒
索信,准備折回莫府去扮演驚惶失措的忠心仆從。
但才一回身,一道美麗的情影擋住了她。
“為什么要出賣她?”
張大嬸一瞧微露愕色。“你怎么會在這里?”
“回答我的問題。”沈靜依抽出腰中劍指著她。
“還不是為了你的幸福著想。”
“我的幸福?休要胡說。”她的幸福和此有何關聯?
沈靜依的內心是矛盾的。
正如張大嬸所言,她因為師兄娶妻在即,心中苦悶到城外山丘散
心、練劍,不意發覺兩人行蹤怪異,因此好奇地尾隨其后。
當莫迎歡被一群陰狠、猥瑣的土匪圍住時,她原本可以及時出手
相救。
只是她猶豫了一下,不知該不該救,在自私的心態下她錯過最佳
的搭救時機,眼看莫迎歡被帶走,手中的劍卻始終出不了手。
她知道會為了這個錯,終身良心不安,受盡世人的責難,尤其是
來自師兄的恨意。
問她后悔嗎?答案是─一無解。
“沈姑娘,這世上若沒有莫家小姐,你和心上人就可以長相廝守
,水結同心,我是在幫你呵!”
幫我?是陷我于萬劫不復之地步。沈靜依苦笑。
“這個忙我受不起,你是受何人指使?”
張大嬸是過來人,看見她眼底的掙扎。“你真的忍心將心上人供
手讓人?”
“我……”她持劍的手竟然有些不穩。
“想想看,他懷中抱的是誰,你愿意看人家在紅鸞被里恩愛,獨
留你在冷清窗邊空悲泣?”
“師兄愛的并不是……我。”沈靜依苦澀地道,心中痛則刀割。
這是她心頭的缺,怎么補都留下參差不齊的丑陋疤痕,不再美麗
。
“傻孩子,你何必急著放棄。”張大嬸當她是自個女兒,不怕她
會出手傷害。
“不放棄又能如何呢?強求不來的愛到頭來是一場空。”沈靜依
語氣沉重,十分無助。
張大嬸輕易地撥開眼前利器。“只要莫大小姐不存在,你便有機
會。”
“你要……殺了她?”她握劍的手變得無力,愕然地往下垂。
“雖然她的死會讓你師兄失意一陣子,可這卻是你趁隙而入的大
好途徑,你想白白浪費嗎?”
“我……我不知道,她不一定得死。”沈靜依很迷惑,無法做出
抉樣。
生或死?失望和希望?她不愿見人死亡,亦不愿眼見心上人別娶
,旁煌的心找不到平衡點,在茫然的空間中摸索。
她真能狠下心去當個人人唾棄的壞女人嗎?
“她不死,你永遠得不到心上人的心。”張大嬸提醒她不能心軟
。
沈靜依的理智與情感兩相拉扯。“我能怎么做呢?”
“沈姑娘,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只是借用你的名議,說你被毒蛇
蟄傷,要莫小姐來救你而且,今日所見你就當一場夢,夢醒就記不得
一切。”
張大嬸不想拖她下水,純粹要成就她的痴心。
她相信男人不會太專情,日子久了便會淡戀舊創傷,重新接受新
感情。
“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師兄還是會懷疑到我頭上。”沈靜依很無
奈地笑笑。
從她放棄救人那一刻,已成了名副其實的幫凶,即便別人口中不
說,眼中懷疑的神色絕移不開她,因為她是有和能使壞的人。
她的收手便是背叛,沒有借口和退路。
沈靜依一咬牙,在手臂和大腿各划了几個口,鮮血像池中水一般
冒了出來,染紅她一身翠綠衣衫。
“哎呀!傻孩子,你怎么自殘呢!”張大嬸連忙為她止血。
她笑得悵惘。“這樣我才能配合你的理由,圓一個合理的謊。”
血在流,心在哭泣,她已豁出去了,為成全自己的心盡最后的努
力,不惜任何代價。
是的,她是自私的女人,如他所言。
沈靜依放聲狂笑。
“該死!陰風寨的土匪競敢動我的女入。”應嘲風往桌面一擊。
破裂的木片四飛,顯示在咆哮的地怒氣有多狂暴,人畜難幸。
張大嬸和沈靜依瑟縮地戰栗一下,她們沒料到他竟會如此憤怒,
暴戾的神色是她們前所未見,內心不由得起了懼意,有些后悔錯惹。
“大哥,你別心急,生氣無濟于事,現在最要緊的是把事情問清
楚。”應批風勸他要冷靜判斷。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
深吸了口氣,應嘲風試著平息翻攪不已的紊亂心緒,他不敢想像
落入土匪手中的佳人,將會面對什么樣殘酷的煉獄。
光想到她身處土匪窩,他整顆心就擰痛,恨不得背上突生羽翅疾
飛向她,殺光所有該下地獄的惡徒,緊緊地抱住她。
“師妹,你把當時的情況說個分明。”
當時?沈靜依心虛地說道:“我不小心被蛇螫了小腿踝,莫小姐
特地為我送解藥,誰知竟沖出一群土匪,我因毒性未清敵不過,才叫
人奪了她。”
“中了蛇毒能撐那么久?”應批風十分懷疑地問道。
“我先制住穴道,再饅慢把毒血逼出,等莫小組到時,我體內的
毒已經請了大半。”
沈靜依在回來的路上,已和張大嬸套好招,編了個天衣無縫的完
美借口,任誰也找不出疑點。
“噢!是這樣嗎?”
怕沈靜依露出馬腳,張大嬸先聲奪人地嚷嚷。
“公子爺莫非疑心我們把人給藏起來,你好心點看看沈姑娘一身
的傷,難道會是假的?”
應批風一凜。“那你呢?毫發未傷。”不是他生性多疑,而是總
覺事有蹊蹺。
哪那么剛好,就在婚期將近之日,莫名其妙地竄出一群土匪擄人
,而且不偏不倚的是新娘子。
若以土匪的行為作風,應該連師妹也抓,畢竟她的容貌堪稱絕色
,豈有男人會錯放這塊上等的肥肉,單純地只為贖金?
“好吧!我認了,我是貪生怕死,一見到一大群舞刀弄槍的大漢
就膽小的裝死,你怪我護主無力扣我薪吧!”張大嬸嚎啕大哭地自認
“罪狀”。
她這一招者實高明,用得巧。
“夠了,你這是添亂嗎?等救回歡歡再論你的失職之罪。”應嘲
風慌得六神無主,無所依從。
“呃!是。”張大嬸抽抽噎噎地回答。心中暗自輕吁,瞞天過海
。
應嘲風兩眼無神地來回蜇步,臉上的憂慮使原本冷肅的氣息更加
森寒。
莫笑痴看應嘲風面色凝重,于是出產安慰,“姐……姐夫,你不
要擔心,我大姐不會有事的。”他倒是為那群土匪默哀。
他苦笑地眉深鎖。“笑痴,我黨要你來安慰。”全怪他保護不周
全。
“我不是安慰,大姐她是禍害,絕不會出事。”他是這么認為。
“禍害?!”
莫笑痴一本正經地解釋。“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娘者說
大姐是揚州城大禍害,只會帶難波及旁人,不會害己。”
幸好莫夫人尚不知女兒遭劫不在場,不然她一定不好意思地敲他
腦袋。
畢竟私底下教訓女兒的笑語,怎好搬上台面逗人發噱呢?
大家如是想,不過都笑不出來,只好苦中作樂地扯扯臉皮。
“說得好,姓莫的女人是大禍害,我心有戚戚焉。”遭報應了吧
!這貪心的小財神。
“誰?”
這時門口走進一位高大挺俊的紫衣男子,神色自若地如人自家庭
院,身后跟著兩位護衛,一持擎天錘,一握朝天筆,笑得和他主人一
樣令人嫌。
“在下恨天堡的尉天栩。”
恨天堡?“閣下來此有何貴事,”應嘲風問道。
“本是來討杯喜酒喝喝,現在則是看笑話。”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他是恭逢盛會。
這女人都要嫁人還不安份,她連張喜帖都懶得發,直接喚個丐幫
弟子來通個日訊,叫他禮到入不用到沒關系,她可以省一桌酒席錢。
也不想想她從恨天堡挖走多少銀兩,吃她一頓不過份吧!何況他
娘子包的禮可大了,一箱箱銀子完全投她所愛,絕對物超所值。
“閣下是來鬧場的?”應嘲風眼一沉。
尉天栩一臉嘲色,不待人招呼自行落坐,絲毫不把一屋子的人放
在眼中。
“那個小氣的女入雖然不討人喜歡,但是看在我娘子的份上,我
勉強算她是朋友。”
“尊夫人是……”
尉天栩笑了笑。“她也是揚州名勝之一,閨名丫丫。”這沒良心
的娘子,一到揚州就撇下他。
說是和朋友敘敘舊,他看是找亂子,以免太久沒人揚州機百姓會
忘了他這名勝。
“丫丫姐?你就是大姐口中那個瞎了眼的壞心堡主呀!”莫笑痴
興奮地跳到他跟前。
尉天栩當場臉色變得很難看,咬咬牙齦低咒。他身后的兩人忍笑
得辛苦。
“你大姐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她活該被人綁入土匪窩。”他惱羞
成怒地揚四大嗤。
“閣下未免有失風度,壞你一堡之主的威名。”應嘲風相當不快
地橫瞄他。
“不用閣下來閣下去,我是友非故,就算我想剝她的皮也得先幫
你把她弄出來。”好生吞入腹。
應嘲風微微收斂脾氣。“她現在落入歹人手中,投鼠忌器,救人
并非易事。”
“有何困難?只要找群乞丐來即可。”他想起當日被乞丐圍堡一
事。
一、兩個乞丐是屬平常,但是一口氣來上萬名乞者,那聲勢夠駭
人了。
“乞丐?”
尉天栩斜睨他,“姓莫的難道沒告訴你,她和丐幫的交情好得可
以過命?”
“她沒說過。”應嘲風悶悶地從鼻孔呼出一句。
這小妮子瞞他的事可多著,他會慢慢算。
“對了,贖金要多少?要是有問題,恨夫堡自當出力。”她人雖
然可惡,但帳沒清不可溜。
“我還付得起,對方要一百萬兩黃金。”
“一百萬兩?”尉大栩突然大笑。“太好了,這下莫大小姐非氣
炸不成。”
他們大小看莫家財勢,光她從恨夫堡挖走的銀子就不只這個數。
只是他一直想不通,她到底把銀子用在哪里?她帶走的數目似乎
不少。
第九章
"什么,一百萬兩黃金?!你在開玩笑呀!"
一陣如雷的咆哮聲几乎要反裂陰風寨的屋頂,眾人個個掩耳齜牙
,大呼地牛翻身、山神顯靈。
他們怎料得到,看起來秀秀麗麗的名門閨秀嗓音如此了亮?山洪
滾石都沒她的力道,馬吊兩眼被震得發怔,久久才拉回魂。
他有些敬畏地"鳥瞰"這位個小的財神爺,心想價碼吊得高了些。
豈知──
"你們也不去打聽打聽,我莫迎歡在揚州城的身價,區區一百萬
兩黃金就想打發我?瞧不起人是不是!"
"嘎?!"
她敢情是嫌少?
"當土匪也要有當土匪的職業道德,要綁架人之前得先摸清這個
人的底細,不然胡亂開價,會讓同行關掉大汗。"她滔滔不絕的訓斥
他們。
"是、是!"
職業道德是啥玩意。一干土匪丈二金剛換不著頭緒,乖乖地聽候
訓示。莫迎歡瞧他們正襟危坐的模樣,很滿意地點點頭,繼續"點化"
。
"想要揚名立萬,坐擁金山、美女,做土匪一定要有個人格調,
才能突顯出綠林英雄的地位,你們不想被人吐口水吧!"
"晤,晤……"眾匪開搖頭。
儒……匪子可教也。她點點頭。
"下回要干這種綁人勒索的勾當,記得派腦筋靈活的聰明人來臥
底,千萬不要找個頭昏眼花的老太婆,不然吃虧的是你們自己。"
大伙兒用怒眼模瞪張五郎,以眼神指責他御妻無力,讓大家蒙受
損失。
而他也很慚愧地低下頭,接受眾人的責難。
"想想看莫家是揚州城首富,這城里有一大半店鋪是莫家所有,
你們算算光地皮都不只一百萬兩黃金,提出這數目真是貽笑大方。"
"對不起。"馬吊帶頭認錯。
其他人亦一臉誠心懺悔地將兩手擱在大腿。
"以后別犯這種錯誤,是誰提議這個數目的?"莫迎歡要揪出"害
群之馬"。
張五郎吶吶地半舉手。"呃!是我。"
"瞧你人模人樣的一個精明漢子,怎么會糊涂至此呢?"真是門縫
里挑針,個大無腦。
"我那婆娘不懂事,冒犯你了。"
莫迎歡無所謂地揮揮手,表示度量大。"早點把她休了,討個年
輕貌美的伶俐妻子,不然你會被她害死。"
"好,回頭我就寫休書。"剛一說完,張五郎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
事-一他、不、識、字。
莫迎歡繼續開班授徒,講解當土匪的種種道理──搶錢要搶得合
理,攔路打劫要有技巧,不可殺雞取卵,趕盡殺絕。
放人一條生路,好方便下回再搶。
像捕魚的漁夫,他們向來只抓大魚放小魚,這樣等小魚變大魚,
生下小魚再活抓大魚,魚貨永遠不匱乏,永遠有魚抓,方能賺大錢。
眾匪徒聽得直點頭,認為很有道理。
"請問一下,贖金要求多少才配得起你的身價?"牛雄問出大家的
心聲。
莫迎歡思忖了一下,伸出一根指頭。"少說要一千萬兩黃金。"
"一千萬兩……黃金?!"
有人問:“會不會太多?"
這么多的黃金要怎么搬?
"你們未免太不長進了,區區一千萬兩黃金居然給我賺多!"她很
生氣地指著眾人大喊。
他們嚇得縮了一下脖子。
馬吊"尊敬"地說道:“我們沒那么貪心。"
聞言,眾人皆頗有同感地點點頭。
聽聽!殺人越貨的土匪頭居然說他不貪心?
而更可笑的,竟然還有土匪附議。
"不管,你們要把贖金提高到一千萬兩黃金,不然我這個肉票會
很沒面子。"莫迎歡無賴地道。
土匪們面面相覷,哪有肉票自行要求提高贖金?
"莫小姐,不是我們不肯答應,而是勒索信已經交到莫府了。"牛
雄恭敬地說道。"難怪你們會成不了大器,第一封勒索債就當是先拿
訂金嘛!第二封信才是主角。”“呃!這……"
莫迎歡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自己要多用腦,不要太古
板,凡事都要我替你們出主意,要是沒有我,你們怎么辦?"
一千萬兩黃金不過是她總財產的十分之一,要不是怕太明目張膽
地搬黃金會引人側目,她可以開更高的價碼。
想想一千萬兩黃金用二十輛馬車載,至少也得搬三天,若手腳不
夠快引來官府注意,他們只好死給老天看了。
"喂!你,家把刀來。"她指指馬吊。
"干……干十么?"馬吊結結巴巴地交給她一把小刀,大意地未曾
懷疑她是否會傷人。
接過小刀的莫迎歡朝四周打量一下,她走了几步便摸摸這人的頭
,撫撫那人的發,接著沒有任何贅言地,執起刀往其中一人揮去。
那人當場嚇濕了褲子,臉色頓成白蠟般地昏厥過去。
"沒用的家伙,我不過要借一把頭發而已。"嗟!一地尿騷味。
"頭發有何用處?"馬吊不解地問。
莫迎歡將頭發扎成束丟給他。"附在勒索債內,讓收信人誤以為
是我的頭發,增加威嚇感。噢!記得把它扎成和我一樣的辮子才足以
取信人。"
瞧她多為他們設想,一切前實作業全為他們打點好,只等著收銀
子就好,像她這么好心真是難得。
莫迎歡覺得自己太偉大了,犧牲自己成全別人。
"目前就這樣了,現在我累了,找個人帶我到干淨的客房休息,
待會等我睡飽了再調個丫環來服侍我,順便准備一桌酒菜。"
她說得順理成章。被搞得昏頭轉向的馬吊立即吩咐牛雄帶她去休
息,還傻愣愣地點了個小嘍羅去把他新搶的小妾,送給她當丫環。
她人一定遠,陰風寨眾人恢復原本的無頭緒。
突然──
張五郎歪了歪腦袋說:“不對耶!老大,我們為什么對她這般禮
遇?"
經他一提醒,馬吊困惑地抓抓后腦勺。"對喔!我們是土匪。她
是肉票。"
一切都不對勁,好像全偏了。
她倒成了……合伙人?
真是怪得離措。
"老大,你看要不要把她抓到地牢關起來?"
"去!她可是我們的財神爺.萬一有所損傷怎么辦?"哇!她真有
魄刀。
聞名不如見面,她當真如傳聞般,令人不得不佩服她的巧思慧黠
,連小處都觀察入微,莫怪有聚寶生財的本事,成為揚州城的傳奇人
物。
馬吊突然產生私念,若能將她這樣的人才網羅在寨中效力,不久
的將來,陰風寨就可以在武林揚威,搜刮全天下的財富。
"可是她是肉票耶!"
他重重拍打張五郎的腦袋。"你到哪找價值一千萬黃金的肉票?
還不好生伺候著。"
"是……老大。"他覺得很無辜,平白挨一掌。
"等一下,找個人重新寫封勒索信,知道嗎?"馬吊把束發交給張
五郎。
唉!他無奈地點頭,"是,馬上辦。"
"唔!好香,沒想到土匪窩也有這樣的好料,果然搶了不少肥羊
。"唷!還有燕窩湯呀!
紅燒魚、烤乳鴿、炭熏山豬肉、翠玉盤、江浙菜……滿滿一桌好
菜,瞧得她垂涎欲滴,迫不及待要動筷。
才嘗了兩道菜,一嘴的美味還未吞下肚,剛恢復精神的莫迎歡發
覺有兩道不友善的目光,正企圖瞪穿她的背,灼得令她食不下咽。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打擾別人用膳是件非常失禮的事,希望你
懂得改進。"
角落里有道體態窈窕的身影,頭頂系著薄紗覆至腰際,兩耳各穿
過一只招搖的大圓型耳飾,一身怪異的異族裝扮。
另外引人注目的是她有一雙深綠色的美麗眼眸,可惜背對著她的
莫迎歡并沒瞧見。
現在她的目光全聚在一桌美食上,好填飽腹鳴的胃。
"原來你是啞巴呀!失敬、失敬,所謂不知者無罪,你可別計較
。"她仍未回頭地舉手揮兩下,表示打招呼。
她的隨意惹惱角落的人,用著怪腔調的中原話怒喊。
"我不會服侍你,我不當任何人的丫環。"
咦!這是哪個夷族姑娘來到中原?莫迎歡略微側側身覷她,頗為
好奇在這污穢不堪的土匪窩竟有異族女子存在。
"嗅!原來你是我的丫環呀!這樣我就不用對你太客氣。"莫迎歡
好笑地硬要曲其意。
"你別想,你這個臭土匪婆!我不會再任由你們侮辱我。"
噢喔!有骨氣。莫迎歡故意挪揄她,"不會吧!我抹了香粉怎么
會臭呢?是不是你踩了狗屎?"
"你才踩了狗屎,你們殺了我爹,害我和弟弟分散,我不會放過
你們這群土匪的。"貝蘭﹒巴特恨恨地瞪紅了眼。
"咦!為什么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你應該來自西方的波斯吧!"
她的預感問來很准。
"你明知故問。"
唉!慘了,誤打誤撞惹出個麻煩。
她可能是、八成是、一定是、肯定是藍眼的姐姐,真不想開口又
拾個包袱。
但是又不能不開口,她不想日后被藍眼怨死。
"姑娘,令弟該不是個五官類似中原人,黑發藍眼的十一、二歲
男孩吧?"
她突然激動地抓住莫迎歡的手臂。"你知道喇札在哪里嗎?他是
不是被你們抓來了?"
"幄!那個膽小怕事的小家伙,老大把他賣給大戶人家當玩物。"
這玩物還是她的。
"什么,你們把他賣了……當玩物?"貝蘭巴特不顧相信地掩口低
呼。
"對呀!而且那個老鬼是出名的好色,老是喜歡上下其手地亂摸
亂吻,是個怪沒分寸的變態鬼。"
醋勁更是一流,動不動就三餐加料添味,不許別人亂碰她,連十
來歲的小男孩都防。
這個老色鬼就是她未來夫婿應嘲風。
不過,他只對她好色。
貝蘭巴特一聽,氣得扑問她。"我要殺了你。"
"啊!等一下。"莫迎歡趕緊一閃,拿起小凳一阻。
嘩!波斯人真野蠻,兩姐弟個性差真多。
"不要躲,土匪婆,快把我弟弟還來。"她非殺光這些無法無天的
土匪不可。
"誰告訴你,我和土匪是一伙的?不要打錯恩人。"難怪天下風流
種特愛潑斯貓的夠勁。
"恩人?!"貝蘭﹒巴特突然一頓,"你不是土匪婆?不要想騙我
。"
"天地良心,我跟你一樣被土匪給'請'來做客。"她是身不由己的
客人。
"做客?"
莫迎歡作勢拍拍耳朵。"小聲點,當丫環不能凶主子,你該和我
家婉兒學學做丫環的訣竅"
"我、不、是、丫、環。"
貝蘭﹒巴特被氣得大哭,跌坐在地上環抱著胸。
她這一哭,把多日的委屈悉數哭出喉嚨,雙肩不住地抖動。
親眼目睹爹慘死在土匪的大刀下,他們姐弟被迫各自分散逃命,
她因逃避不及,當場被土匪頭子逮住并在野地里加以凌辱。
事后被綁回土匪窩,成為他泄欲的寢妾之一,日夜飽受非人的折
磨、淫辱,兩腿會合處痛得几乎下不了床。
好不容易地找了個妖媚的退邏美女代替她的位置,正慶幸可以暫
逃魔掌,誰知一個臭土匪把她拉下床,硬要她去服侍人。
"我才准備夸你勇敢,干么哭給我看?難道你不想知道藍眼……
呃!今弟的下落嗎?"唉!女人天生是水做的。
剛才悍得要命,可一轉眼,就哭得像個水娃娃。
"你要告訴我?"貝蘭﹒巴特淚眼婆娑地問道,深綠色瞳眸淺成青
綠。
能不說嗎?哭成這模樣還美得叫人想扁。"藍……喇札在我家。"
"她在你家做什么,小廝還是佣人?你是不是欺負他?喇札有沒
有飯吃?"她好擔心喇札。
"天呀!你天馬行空的本領叫我汗顏,土匪窩待久了,腦筋都不
清楚了。"她沒那么冷血。
那小鬼吃好、穿好,還有人傳授武功,玩得不亦樂乎,根本忘了
要找尋親人一事,當真被她唬了去,以為巴特家只剩他一根獨苗。
"你們中原人最壞,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騙我的?"她再也不信任中
原人。
"你們波斯人都這么刁嗎?真不該幫你們波斯人。"莫迎歡以她的
口氣回敬。
"你……"
"好啦!不逗弄你了,你弟弟目前住在我家,他拜我未來夫婿為
師,像個小少爺一樣被人服侍著。"
"真的?!"貝蘭﹒巴特露出遲疑的笑容。
"放心,我還不夠壞,欺負小孩的驢事我不屑為之。"頂多玩弄兩
下,這不算欺負吧!
她的笑容有一絲安慰。"那你呢?怎會被……請到土匪窩?"
"唉,沒辦法,誰叫我銀子多得可以砸死人,惹人眼紅呀!"莫迎
歡嘆著氣。
有錢人不好當,隨時等著讓人綁架。
她是很困啦!暫時陪他們玩玩,銀子留給愛抱怨的娘親數,誰叫
她是很孝順的女兒。
"可是他們為什么對你那么好?大魚大肉還住房屋。"兩人待遇真
有如云泥之分。
聰明人做事,她是不會懂的。"因為我是財神,他們不敢得罪我
。"得罪財神一輩子窮。
"嘎?!"貝蘭﹒巴特當場傻住。天黑無人蹤,這時小偷就猖狂了
。
曾經自詡是神偷的杜丫丫伙同另一人趁夜潛入陰風寨,為的是"
探望"不知安份的肉票好友。
聽說她被"請"上山做客,可是杜丫丫卻非常不信邪,以她身邊寸
步不離祈山二怪的情況下,想"請"她不是易事。
除非她故意受縛,上山找樂子。
可憐的土匪當她是財神爺降臨,殊不知她是天狼星喬裝巧扮,專
門帶災禍,替人間清理污穢之氣。
傻哦!人為財亡,鳥為食死。
"嘖!你看看這死女人的睡相,人家為她這么牽腸挂肚,茶不飲
,飯不思地干著急,她倒睡得安穩。"杜丫丫沒好氣的道。
"丫丫,你少說兩句。"
"膽小鬼,你怕她醒來咬你一口呀!"人睡得像頭母豬,有何畏懼
?
"那可不一定,歡歡比鬼還精,搞不好是她裝睡好保清白。"小心
方為保命之道。
"清白?!"社丫丫冷哧一聲。"誰曉得她和別離劍有沒有一腿,
他看起來好像很……餓。"
另一道男聲差點要大笑,丫丫這丫頭愈來愈逗了,八成被她相公
教壞了,這么令人臉紅的露骨言詞都說得出口。
不過應嘲風的確一副飢餓相。
"咳!找們不是來討論她的清白問題,是不是該請她發表一下被
綁的心得?"唉!睡得真熟,命真好。
杜丫丫笑著讓賢。"大哥,你來吧!小妹剛才扭了腳。"
她又不是找死。
和歡歡相交多年,他相當清楚歡歡睡覺的怪癖,歡歡有嚴重的下
床氣,尤其是睡到一半被吵醒,那脾氣可說是火爆得很,生入最好回
避。
還有歡歡奸詐得很陰險,只要睡的不是自家的床,總會在床沿四
周設下陷阱,她就曾被吊在半空中待了一晚。
"奇怪,為什么我心頭有種毛毛的感受?"他沒好氣地斜睨她。
'收呀!那是心理因素作祟,你習慣提防歡歡的小把戲,所以先
怕了再說。"她怎好泄露好反的秘密呢?
義兄是結義情,但不敵多年手帕交,只好犧牲他了。
沒錯,她的同伴便是丐幫幫主連祈風。
他本想回揚州城喝杯喜酒,卻遇到新娘子遭劫的烏龍事件,而誰
叫地溜得不夠快,倒楣被丫丫逮住,強迫他陪同她到陰風寨"散步"。
這奇怪女人有相公不找,偏偏找他這個名丐頭,存心想害他挨尉
大栩的拳頭。
那家伙的醋勁可媲美胭脂湖,永遠不竭。
"是幄!那你來當先鋒,我保護你的腳。"風涼話誰都會說。
"喂!你是大哥耶!怎么一點氣魄都沒有,還好意思帶領一大群
叫花子。"
連祈風笑著舞動碧玉權。"你不曉得乞丐都很怕死嗎?我不能落
于人后。"
杜丫丫噘著嘴瞪她。
"好吧!我自己來。"
就著月光昏黃的光芒,她悄悄地走近,就在即將靠近床邊肘,手
倏然向身后一出,用力抓住連祈風的衣帶往前送,丟進危險區。
十數退快而細的黑影射向連析風,他連忙一個后翻避開,接著四
周飄起棉絮嗆得他真想打噴嚏。
怕驚醒陰風寨的匪徒,他硬是忍得很辛苦,整個臉漲成緋紅色。
更驚險的還在后面,一陣石頭雨從天而降,敲得他滿頭包,好不
狼狽。
"哈──是誰這么無聊,三更半夜來找我泡茶?"莫迎歡伸伸懶腰
打個哈欠,睡得腰都酸了。
連析風吐掉口中的棉絮,瞪著躲在牆角偷笑的可惡女。
"老朋友來探望你身體安康否,快起床招呼客人。"他有此示不高
興被捉弄。
"是你呀,乞丐頭。"乞丐最閑了,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十個時辰在
打呼。
"那邊還有一個小偷,你該問候一聲。"他自認倒楣,遇著這兩個
討債鬼。
莫迎歡眼一瞇,在黑暗中認出好友拉丫丫的身影。"丫丫,姓尉
的放你出來害人呀!"
"呃!你今天氣色真好,變得平易近人。"怪哉,她的下床氣呢?
"不錯嘛!你有夜光眼,瞧得出我氣色如何,要不要順便替我看
看相?"莫迎歡笑得很陰森。
她了解自己的怪癖,不過自從訂了親,她那個薄命鬼每每一早就
來索魂,久而久之下床氣也無形中被解了。
"你住這還舒適吧,看起來挺寬敞的嘛!"杜丫丫故意打哈哈逃避
問題。
"丫丫,想不想往看看,我床分你一半如何?"來這一套,玩陰的
能比得上她嗎?
連祈風在一分抱胸,冷眼旁觀這兩個女人在"敘舊"。
她們倒是自得其樂,沒人見他一身狼狽。
"喂!兩位,上盤花生、瓜子,順便叫個唱小曲的姑娘,咱們來
痛飲一番。"
在黑暗中,他看到四道不懷好意的青森眼。
"連哥哥祈風兄,你的輕功不是武林絕響,怎么馬前失蹄,陰溝
里找船翻?"莫迎歡挖苦道。
他無奈地輕笑。"歡歡,你哪找來這些……武器?"好歹也表現得
像個肉票。
"喔!我和人玩牌九,他們輸到當褲子,我好心允許他們削尖竹
片當銀子。"一群笨蛋,賭技真爛。
好……好險。連祈風呼了口氣,"那石頭和棉花哪來?"
"牆角有個老鼠洞,拿石頭補洞此乃大經地義,而一床棉被就那
么多棉花,不用可惜。"
連祈風佩服得想哭,被石頭叩到真的很疼,她到底是防小人還是
謀殺,沒几下功夫還真逃不過,鐵定死于非命,魂歸陰司。
她腦子到底裝什么?盡想些古里古怪的方式整人。
"歡歡,你打算在這里窩多久?"杜丫丫沒空陪她玩游戲。
莫迎歡眼珠子一轉。"明天吧!我還得去師傅那試試鳳冠霞披。"
"你走得掉,不需要我們當轎夫?"杜丫丫懷疑她能出得了陰風寨
大門。
"嫁了人,記性變不好,莫非笨人口水吃多了也會變笨,姓尉的
……"莫迎歡調侃她,連她丈夫也拖下水。
"莫、迎、歡──一我相公和你沒仇,不要老找他麻煩。"吃人從
不知嘴軟,拿人手不短。
經由相公坦白,她才知歡歡假借她的婚禮"斂財",為數還不少呢
!
"喲!轉性了。"嫁了人就是不一樣。
"少扯些無謂的話,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唉!她忘性真大。"你們剛沒在外面碰上祈山二怪?要不要我叫
他們進來喝杯茶。"
"喝!你想害我作惡夢呀!"有他們在,一切搞定。
"噢──你嫌棄他們。"
社丫丫打打哈欠地說道:“他們了解我在開玩笑,我可不是膚淺
之人。"
既然知道她沒事,社丫丫和連祈風便不多留,莫家還有個難纏的
男人正等著夜歸妻子。
他們離去之際,和祈山二怪打個照目,有些心悸他們在黑暗中那
抹像鬼魅的形影。
駭人呀!
揚州城一片幽暗,唯有莫家燈火通明,一屋子老老少少強打起精
神撐著,全是為了陪失心丟魂的應嘲風。
至于"肉票"嘛!他們倒是不擔心,老神在在的啃著瓜子。
誰看過狡猾成性的狐狸被自己的后腳跟絆倒?那比魚在樹上筑巢
下蛋還難。
"姐…姐夫,你不困呀?"莫笑痴猛打哈欠,揉探眼皮。
應嘲風不回答地看著手中第二封勒索信,以及一束綁心上人發帶
的辮子。
"應兄,小氣財神的名號并非浪得虛名,她精得讓人跳牆!"尉天
栩瞥瞥窗外的漆黑一片,心里嘀咕著愛妻安危。
"她再怎么厲害,還是一個全無武功的弱女子,何況身處匪窟…
…"他不敢再往下想。
偷打瞌睡的風五姑收收口水。"女婿呀!我女兒是九命怪貓,浸
在油里都燒不死。"
九命怪貓?!這莫夫人好風趣。
所有人都忍住笑,不愿增加應嘲風的負擔。
"不管怎么樣,我決定明天一早上山。"他等不下去了。
多一刻便多一分煎熬,他受不了在此空著急。
"一千萬兩黃金要不要運上去?"應批風正在計算著包了全揚州城
的馬車和苦力。
"不。"
太繁復浩大,他志在救人,不想耽擱。
應嘲風努力讓自己保持樂觀,相信她平安無事。
在那天,只有兩個男人在擔心他們的女人。
而那兩個女人正分別在不同的床上作著美夢,安穩地睡得舒舒服
服,絲毫不在意是否有人為她們寢食難安。
夜是靜的,唯有人心不平靜。
風是止的,只有莫府波濤洶涌。
第十章
迫不及待的應嘲風雞一初啼就准備上山,所有人只有舍命陪君子
,送他上山。
隨行的人有尉天栩和他的兩位護衛武宣佐、文宣佑,及應批風和
堅持“手足情深”的莫笑痴,其實他哪是關心大姐是否無恙,純粹是
跟來看熱鬧。
入山一路風平浪靜,不見崗哨人蹤,超乎平常的靜謐,令人有種
毛骨悚然的詭異感。
照常理說,陰風寨里惡匪上百,不會毫無所察地任由一行人進入
他們的勢力范圍而不發飆,可此刻竟安靜得像一座死山,鳥獸不鳴。
“你們會不會覺得山上的氣氛十分低迷,怪得叫人腳底發麻?”
應批風心不安地朝四下一瞄。
“不會呀!姐夫的弟弟,有我大姐在的地方,不正常才是正常,
她喜歡玩嘛!”
說這話的莫笑痴差點被打死,因為他的話說進某些人的心坎中,
令他們有些遷怒地想讓弟代姐背過。
“這次你最好祈禱舍姐真的被綁架,否則……嘿!有人會抓狂。
”幸災樂禍的尉天栩倒希望應嘲風能好好管教“妻子”。
應嘲風心急如焚,根本聽不進他的調侃活,加快腳步找尋陰風寨
的藏匿處,好救出己困在土匪窩一天一夜的小娘子。
山路扑朔迷離相當復雜,他們几度迷了路又尋著來時路返回,正
當他們找得焦頭爛額,有些沮喪之際,某地卻傳來哀號聲。
應嘲風和尉天栩連忙足點葉尖,施展輕功趨前一視,左、右護衛
隨即趕上。
因為莫笑痴才剛習武,三腳貓功夫根本爛得可以,為了他的安危
著想,應批風后陪著他“慢慢”走,反正總會走到出事地點。
待他們趕至叫聲地點,入目一瞧。
三三兩兩抱地打滾的小嘍羅正在大聲哭叫,身上有著大大小小不
規則的腫包,整張驗活像迦迎牟尼佛的頂上發,可笑得叫人同情。
“你瞧,這不就是陰風寨的寨口……”尉天栩還來不及說完,應
嘲風已一馬當先地沖進去。
只是里面的情勢讓人啼笑皆非。
“噢!嘲風,你來了,好好喔!你趕來陪我吃午飯呀!”滿嘴是
食物的莫迎歡含糊的朝他一笑。
在她身后有一高一矮的哼哈二將,左側立了位異族女子為她添飯
夾菜,四周倒臥三、四十名已昏迷的大漢,情形和外面的小嘍羅有同
等遭遇。
應潮風的眉毛抽動,臉色變得鐵青。
“是很巧,你在用膳呀!”他緊張得胃發痛,她卻有閑情逸致在
土匪窩里……吃飯!
“我也很無奈呀!誰叫我是人不是仙,總要在羽化之前塞點東西
。”不知大難臨頭的她仍說著氣死人不償命的風涼話。
“莫迎歡,我非揍得你三天了不了床。”應嘲風氣得朝她一吼。
她停著微徽一笑。“肚子餓難免火氣大,先坐卜來嘗嘗鮮魚湯,
何大的手藝沒話說。”
明明氣得頭頂冒煙,一見她平安無事,他緊繃的身心突然整個松
弛,倒真覺得有些餓意,他跨過橫七豎八的活“尸體”往她身側空位
一坐。
貝蘭巴特不太甘心地為他盛了碗飯,用力地擱在他面前。
只是應嘲風的心思全在心上人身上,無暇分心顧全其他。
“咋!你們太過份了吧!我們在外面找人,你們卻在里面享福。
”好惡劣。
一行人陸續地進入,他們無視地上的肥蛆,全都圍坐在桌旁,津
津有味的享用一桌美食,還不斷贊嘆何大的手巧,精心烹調皇帝才吃
得到的料理。
生性害羞的何大被他們的贊美惹得臉直紅,半晌說不出話來。
酒足飯館,應嘲民放下筷問道:“歡歡,他們是怎么一回事?”
“天罰。”
“歡歡──”他用訓示的口吻低喚。
“說了你們倒是別佩服我,真的是天在罰他們,我不過是幫手,
讓他們早日頓悟佛之無遠弗屆!”
應嘲風挑了挑眉,“幫手?”他看是魔手才是。
這些土匪的慘狀,已到了目不忍睹的地步。
“做人嘛!不要往小處看,要胸優五湖四海,銀子才會嫌得快。
”莫迎歡指指放在虎皮椅旁三十几口金銀珠寶。
大家抽了口冷氣為之絕倒,她……她居然……搶了土匪的私藏品
,為數之多令人懷疑她要往哪兒擺。
“天呀!你比那些土匪還可怕。”打了個冷額的應批風心想,她
不會叫他當扛夫吧!
“好說,好說,混口飯吃而已,我什么才能都沒有,只會數銀子
。”汗顏呀!
尉天栩十分好奇是什么玩意造成土匪們的“臣服”。“姓莫的,
他們是中毒還是虫螫?”
聰明。“姓尉的,聽過惡虎蜂吧!”她贊賞地看他。
“咦!你怎么沒事?”太不可思議了,惡虎蜂毒性之強令人發指
。
“你是在慶幸還是扼腕?我沒被叮死很可惜哦!”真該留几只陪
他玩玩。
她向來眼尖嘴利,在入寨途中無意發覺某棵大樹上,竟懸挂十來
個如燈籠大小的蜂巢,一、兩只離巢覓食的巨蜂讓她興起玩意。
天尚未亮,大約丑、寅交替時刻,一整天睡太多的她已睡不著覺
,遂吩咐白二以布袋去摘取蜂巢,并要他在蜂巢下方拔兩株驅風草。
天生萬物必有相克,驅風草的汁液含有某種巨峰厭惡的味道,涂
几滴在身上,蜂兒即不敢近身。
辰時一到,一干土匪聚集在大廳里用早膳,她才命令何大、白二
放出凶惡的蜂群,讓他們無處可逃,個個哀號倒地。
她呢?坐看自己的杰作,感嘆人間之無常。
昨日是高高在上,等著撈一票的威風土匪,今日卻成了任人宰割
的活死人,這不是天在罰他們嗎?
凡事必有報應。
“歡歡,不要輕言晦氣話。”應嘲風不喜歡她老把死字控在唇邊
。
莫迎歡撒嬌地扯扯他的手。“我的嘴沒那么靈,不然第一個咒的
是絕情劍。”
絕情劍主人尉天栩惡狠狠地瞪著她。
“咦!你不提我倒忘了,一個絕情劍,一個別離劍,碰上你們揚
州城的女子,全成了多情劍客。”應批風忽然想到。
應嘲風和尉天栩的目光如箭,同時射向他。
“你們這些男人都愛瞪來瞪去,肯定是太困了,寨子口有輔板車
,你們就費心點,把金銀珠寶運下山。”莫迎歡能利用就利用。
“什么?”
几個男人都忍不住人吼。
莫迎歡故作嬌弱地撫撫胸口。“各位別惱,下了山我分你們一成
。”
這么惡劣的事,只有她做得出來。眾人在心中埋怨地想著。
“那你呢?歡歡。”
“我?”她笑著牽起莫笑痴的手。“我們是軟弱婦孺,當然是在
一旁為你們打氣加油。”
“嘎!”這像話嗎?眾人慨然地搖頭嘆息。
在莫迎歡的鞭策下,他們花了半天工夫將財物運下山。陰風寨大
部份匪徒因中毒過深而逐漸死亡,小部份仍存活的人,爾后終身受蜂
毒之苦。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誰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總有個例外吧!
山中風颯颯,從此商旅可心行商,不用再但心土匪流竄,損及身
家性命。
揚州城有著大盛事,家家戶戶挂滿紅燈籠,燃放鞭炮,喜得猶如
自家女兒要出閣,小孩子笑鬧地手握糖葫盧滿街跑,當成是元宵佳節
。
為何大家如此興奮呢!不外乎“小氣財神”要嫁人嘍!他們終于
可以平靜過日子了。
這等大樂事,眾人豈不普天同慶,歡送災神?
“無知百姓,他們以為我‘舍得’離開揚州城嗎?”莫迎歡不悅
地嘴角微翹。
她早和相公談妥條件,把莫府改為追月山壓,和蘭州的冷月山任
相呼應,將大部份生意移往南萬,剩下的交由應批風人打理。
他們決定在揚州城定居,繼續成為“名勝”,以免百姓大無聊,
少了茶余飯后的話題。
“歡歡,我好羨慕你,干脆我也搬回揚州城,湊成三名勝。”社
丫丫不想一個人待在洛陽,太寂寞了。
“好呀!反正城西那間宅第空著可惜,回來做伴也好。”氣死度
量小的尉大堡主。
杜丫丫先是一喜,繼而有些惋惜地說道:“知易行難,我家有尊
大佛坐鎮,不自在呀!”
“姐妹重要還是相公里要?他敢羅唆就把他休了,休書我替你寫
。”莫迎歡手痒痒地想拆散一樁好姻緣。
尉天栩一進門便聽見她的話,“姓莫的,我上輩子和你有血海深
仇嗎?你不將我扒骨啃腦誓不罷休。”這女人一刻都不得放松。
新房內,男賓止步。
可是莫……追月山庄不注重這些繁文縟節,一切隨興而起,大家
歡喜。
“姓尉的,不怕眼睛生瘡長膿嗎?萬一本姑娘正在更衣怎么辦?
”
尉天栩冷冷一嗤。“等你發育好再說,我對小孩子體型沒興趣。
”
“唷!原來你對丫丫身材這么不滿意呀!難怪她老想回揚州城。
”
“你……巫女。”她百無禁忌也該有個限度。
“好了,你們別一句來一句去,煩死了。”拉丫丫早放棄讓他們
和睦相處的念頭。
尉天栩不想惹惱嬌委,以免睡冷床。“我是替應兄帶個人來賠罪
。”
“喔!誰呀?”
他手一招,應批風押著沈靜依人內。
那日事機一敗露,張大嬸忙著逃難,不慎跌落山谷摔斷頸骨,曝
尸荒野無人掩埋。
而沈靜依無處可去,被盛怒的應嘲風打了一掌廢去武功,如今她
和尋常女子無異,行不遠、跳不高,拘禁在高閣內。
原本是打算將她關在地牢,可是追月山庄沒地牢,所有的地下建
筑全堆滿金銀珠寶,因此打消了念頭。
“她是來……賠罪?”莫迎歡機伶的眼珠子轉著算計。
沈靜依發絲凌亂地說道:“對不起,因為我的私心差點害你魂斷
陰風寨。”
“呸!呸!呸!大吉大利,今天是大喜日子,別說觸霉頭的話。
”應批風連朝地上吐口水。
“無妨,我不介意。”莫迎歡壞壞地一笑。“沈姑娘,你是誠心
認錯嗎?”
“是。”
“那敢情好。”她從枕頭下摸出鐵算盤。“我算一下你該賠償我
的收驚費和精神受創的損失。”
沈靜依愕然地一吶。“你……”
“我知道你沒什么銀子,就到我開在洛陽的歡喜樓兼兼差,賣笑
不賣身做個三年就好。”
這……過份,所有人都朝莫迎歡怒目一視,沈靜依也驚得啞口無
言。
“喂!做人要厚道,不到為了銀子泯滅天良,小心天收了你。”
莫迎歡斜瞪尉天栩。“那我慈悲些,蘭州有間新酒鋪少了個風騷
女掌柜,不安薪幫我做三年,前塵舊事一筆勾銷。”
夠遠了吧!她可不想留個危險人物在身邊,隨時得提防小命不保
。
“我去。”沈靜依一口應允。
既然不想看著師兄和新婚妻于雙宿雙飛,她寧可遠離傷心地,獨
自回到蘭州品嘗孤寂、落寞,了卻一段痴戀。
“去之前送你個禮物,拿著!”莫迎歡拿出几粒串挂的鮮紅果子
。
“這是……”
“七夕果,聽說可以恢復功力,你省著點吃,千萬別浪費,那可
是很貴的。”
一粒要一干兩銀子耶!她心好痛。
沈靜依感動地紅了眼眶。“謝謝。”
謝?當然要謝,不過她會把本撈回來──以倍數。
“時間差不多了,該拜堂了。”
尾聲
小氣財神果真不負盛名,斂財有理。
她特別在大門口貼了一張紅紙注明──一十兩以下,禮進人不進
﹔十兩以上,歡迎一人光臨﹔三十兩可攜伴同行﹔百兩以上,列隊親
迎。
喇札巴特和莫笑痴像兩尊小門神,背后扛了只輕巧的大竹簍站在
大門內側,等著收禮。
而貝蘭巴特青梅竹馬的愛人知道她受惡人凌辱,快馬加鞭由波斯
趕來,途中累死三匹駿馬,不介意她的無奈失身,仍愿迎娶她為妻。
此等深情叫人落淚,于是乎兩對新人一同拜了天地。
“歡歡,你終于是我妻子了。”感覺像歷經千山萬水,應嘲風面
帶喜悅。
“是呀!好累哦!你幫我把鳳冠取下,快折斷我的頸子了。”下
回她絕對不嫁。
“唉!你就不能稍微表現點新娘子的喜色嗎?”和她對話真辛苦
。
累都快累死了,還要矯情作態。
莫迎歡露出一道嫵媚的笑花,雙手如蛇似地纏繞上他的頸背輕撫
。“相公,人家好愛你哦!”
應嘲風的心是充滿顫抖的狂喜。“愛我的銀子還是人?”
“銀子可愛,你更可愛。”不然她何必嫁呢!不就是愛他嘛!
銀子不嫌多,有個人幫忙賺錢,她是不會推辭的。
“真心話?”
“比銀子還真。”
一聽到和銀子相比,應嘲風相信她的真心,因為她從不和銀子交
惡。
“娘子,我愛你。”
紗幕一放,兩具身體倒向紅鸞被,低低私語、淺吟低和,無限春
光。
房里兩情緒蜷、纏綿悱惻,恩愛更賽交頸鴛鴦,被窩底翻滾,好
不快活。
一道怯生生的身影立在大樹下嗚咽,大家不讓她出席觀禮,怕壞
了大好日子,沖毀了一桌桌昂貴的酒席。
云日初本想來找莫迎歡商量,可是……
“嗚……歡歡,人家不要嫁啦!”
正和新婚夫婿享受魚水之歡的莫迎歡,猛然打了個顫,更加拉近
丈夫火熱的身軀與之交纏,忘卻一切紅塵事。
情之深,無窮盡,山水有相逢。
愛之切,銀難斷,明月時時圓。
因一段愛情的開始,生命有了期待,下一個織愛的人兒呵,月老
的紅線正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