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裡立刻有人迎了出來。
「少爺。」來人訝異地看著少爺帶了個女人回來。
隨意點了點頭,將馬匹交給跟來的小 。
「韓通,找一間房給她住。」
「是,少爺。」韓通得令,立刻吩咐人去清掃一問客房。
「你先去休息。」 要她跟著一名奴仆走。
「好。」她聽話地抱著包袱走人。
韓通收起訝異,跟著 到書房。
「這三個月,坊裡沒事吧?」 應著。
「一切安好。」韓通回道,「不過因為愈來愈近中秋,所以各鋪子的訂翠都變多, 我多找了一些人來當臨時工。」
「嗯。」 點點頭。
「這是最近的收入支出記錄。」韓通遞上一本帳簿,再從柜子裡拿出一迭賬本。 「這是各鋪子的經營狀況。」
沒有人知道,其實獨來獨往、在江湖上名聲赫赫的絕劍 ,其實就是京城一帶, 有名的百年餅鋪-- 餅坊的主人。
餅坊的舊居就在這個離京城三個城鎮的小城鎮裡,因為這個小城鎮居民並不多, 所以很早以前, 家的祖先就將店鋪向外擴張,各派任值得信任的管事經營,按月作經營報告, 而這個 家的舊居仍然經營著,除了是 家人的居處,也是餅鋪的總店, 各店鋪有應付不來的訂單,這裡就負責支持。
雖然 是 餅坊的主人,但其實就連各管事都不一定見過他。 餅坊和劍客根本是兜不在一塊兒的兩種身分, 在餅坊裡的舉動一向低調, 加上 的母親經營時也隱身幕后,不給名號。除了韓通和幾個忠心的老仆之外, 也就沒其它人知道這件事。
韓通長了 幾歲,原本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因為敗在 手下,所以認他為主, 一直跟著 , 在拒絕不了的情況下,干脆將他安排回老家,要他棄武從商, 更將管理的權力放給韓通。
沒想到韓通卻從此對做生意上了癮,而且又把 家祖傳的餅鋪生意做得更加有聲有色, 后來干脆就消失江湖、定居在這裡替 看家了。
所謂「大隱隱于市」,韓通很樂意就這樣安居,笑看江湖事。
「我帶回來的人,叫作 ,待會兒讓人送晚膳給她,再讓她梳洗休息,從明天開始, 你安排事情讓她做,她體質偏弱,你要看著辦。」 一邊看著帳簿,一邊交代道。
「是。」跟了 七年,韓通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讓 有事做、增強體力, 但是不可以累著她。
「那你先去忙吧,有事我會找你。」
「是,少爺。」韓通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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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迭賬本,真要全部看完大概得花上一整天,等用過晚膳、看過四本帳簿, 他才發現已經過酉時了。
拿了一瓶活血舒筋的藥膏,離開書房,往 睡的房間走去。
雖然住在客房,但韓通很細心地把 的房間,安排在離 比較近的地方, 讓 走出自己的庭院就能找到她。
還沒走到房門口,他就聽見從她房裡傳來的呻吟聲。
「爹、娘……」
神情一凝,直接打開門走了進去,看見在床鋪上不安掙動的她。
在地窖裡,她們不斷聽見哀叫、求饒與狂笑。
她們心裡害怕,緊緊抱著彼此,怎么都不敢出聲,直到外面安靜下來,所有的哀叫全然消失。
過了好一會兒,她們才翻出地窖, 家堡裡一片黑暗、寂靜,聽不見任何人聲, 沒有任何燈火,只有空氣裡散不去的血腥味。
「姊姊……」 緊握住姊姊的手。
「別怕。」她打起火折、點亮燭火,舉著燭燈牽著妹妹走出書房。
一踏出門口,就看見一名老仆橫死在地上,肚子上的窟窿冒出大量血水,他的雙眼睜著不肯閉。
「姊姊﹗」 驚嚇到,認出眼前的人,淚水隨即流了出來。「王伯……」
「 ,鎮靜些。」她深吸口氣,壓下心中的傷心與憤怒,牽著妹妹再走出去。
所有 家堡的人,全成了一具具尸體,爹的棺殮還在廳堂, 而娘……卻已被安葬在 家堡后方的花園裡。
「娘……」她低囈著,淚水又流了出來。
一看就知道她又作了惡夢,而且夢的是 家堡的事,他抱起她,低聲喚著︰
「 ,醒醒。」
「唔……」她搖著頭。
「 ,醒一醒﹗」他搖著她。
「娘﹗」 驀然驚醒,直覺就推開身邊的人。
「 ,是我。」他沉聲道。
「 大哥?」認出是他,她哽咽一聲,投進他懷裡,嗚嗚咽咽地開始哭著︰ 「我……夢見以前……」
「我知道。」除了 家堡外,大概沒有什么事會變成她的惡夢了。
「好多……好多的血……好多人……死了……大家……都不在了……娘……也是……」 她斷斷續續地說著。
「都過去了。」他拍著她安慰。
自從遇到她開始,他好像就一直在做這種事,從開始的陌生,到現在已經有點變成習慣的自然了。
「我……想他們……咳咳……」哭到打嗝,呼吸不順。
「好了,不準再哭了。」他抬起她的臉,拉起被單擦著她的臉,一邊不忘拍撫她的背。 「你可以想他們,但是不準太傷心,一直記著那段過去是要你不忘記父母,不是讓你老是哭著醒過來。」
「我……我……」
「聽話。」他命令。
望著他總是堅定的神情, 漸漸平靜了下來,低喃著問道︰「你有怕過的時候嗎?」
深思了下,搖頭。
「沒有。」
「你沒有擔心的事嗎?」
「擔心、害怕,都不能解決事情。」他一向是面對,不是退縮,更不會逃避地自欺欺人。
「可是,已經發生過的事不會改變,已經失去的……也不會回來……我明白這是事實, 所以……更難過……」
她的心,一直是那個十年前驟失雙親、被嚇壞了的小女孩;她只懂得傷心,不懂得接受事實、 不懂得讓自己習慣那樣的血腥與過去,只好重複著不斷的惡夢,一而再、再而三,永無止盡。
「 一直都作惡夢嗎?」他敏銳的意識到這一點。
「嗯。」她點著頭,表情很平靜,像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事。「以前,姊姊總是不放心, 常常陪著我睡,在我作惡夢的時候叫醒我,安慰我,直到我再度睡著。」
「但是在客棧的時候--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睡得很好。」她自己也不懂為什么。
若有所思,卻沒再說什么,只是放她回床上趴臥著。
「 大哥?」
他的手從她背上按到腰側,她痛得悶哼了一聲,他順著再往下直撫著大腿,她咬著唇忍住痛。
確定了疼痛的位置, 將她烏黑的長發撥到一邊,直接翻開了她的衣 , 看見了她腰問柔細的肌膚,沾了藥膏后開始施力緩緩按壓、涂抹。
「噢﹗」 拾起頭,還來不及害羞,眼淚就又痛得掉出來。
「忍著。」她又哭了。
「嗯。」她雙手揪緊床被,小臉埋進棉被裡。
緩緩由上往下涂抹,就見她原本雪白的背膚緩緩浮現紅瘀,擦好背部, 他沒遲疑地欲解開她腰繩。
「 大哥?﹗」顧不得痛,她差點驚跳起來,滿臉通紅地按住他的手。
「如果不揉散那些酸疼, 明天會無法下床。」他望著她,俊顏表情未變,連一點點尷尬都沒有。
羞得不敢看他。
他他他……而她她她……
抬起她的臉。
「害羞?」
她說不出話。
「在你發燒的時候,衣服是我為你換的,也幫你擦拭過身子,你的身子,我早已瞧遍。」 他定定地道。
她臉更紅了,貝齒咬住下唇。
她不明白他怎么想,可是……她懂得男女有別,女子的身體……是不應該給男人瞧見的, 可是他的語氣那么理所當然,害她連顯出害羞都覺得自己像是小題大作,可是……她真的不知所措。
現在不是意識昏迷的高燒時候,她清醒著,清楚明白地知道他……瞧盡她的身子, 也……撫遍她的身子……
他猜,她的臉要是再紅下去,大概就又要「發燒」了。
「醫者眼裡,無父母之別。把我當成大夫, 會自然點嗎?」他蹙眉問著,知道男女之別, 但無法體會女子的那種微妙羞怯心理。
她搖搖頭。
好奇了。
「那么以前你生病的時候,都怎么辦?」
「姊姊請大夫的時候,只會讓大夫看到我的手腕、替我診脈;如果需要瞧我的眼神, 姊姊會以面紗蒙住我的臉,不讓任何人看見我的臉,在一旁守著我。」她低低回道︰ 「姊姊說,在醉花樓那樣的地方,不讓人看見我的臉,是對我最好的保護。」
頓了頓,她更小聲地道︰「我很怕有陌生人,姊姊知道我怕生, 只有在不得已的情況時才請大夫;其實,因為我常生病,到后來,姊姊也會醫一點小毛病、 學會一點醫理了。」所以,她看大夫的機率就更少了。
聽起來,她這十幾年的生命裡,接觸外人的機率還真是少得可以。
「你怕我嗎?」他問。
「不怕。」她搖頭。
「不怕我輕薄你、對你不軌?」她應該知道,她是個很美麗的小東西,少有男人見了會不起色心。
「你不會。」她訥訥回道。
「不會嗎?」說著,他拉開她腰繩。
猶豫了一下,還是信任他地乖乖趴回床上,剛剛回複正常的臉色再度爆紅。
沒再說什么,很快將藥膏擦在該擦的地方,該按揉的地方仔細按揉, 然后再將她的褻褲穿整,抱起她跪坐在床褥上。
「謝謝。」 低聲道,她知道他是為了她好。
「你希望我娶你嗎?」雖然行事隨心所欲,從不顧及別人,但是世俗的眼光與標準, 是知道的。
「我不會。」也不敢。
她的回答沒有讓他松口氣,反而讓他再度擰起眉。
「你的清白算是毀在我手上,你認為還有人會娶你嗎?」她的回答就這么不在意?不在乎?﹗
「我沒想過要嫁人。」她搖著頭,老實道︰「我知道自己的身體,雖然沒有大病, 可是小病總是不斷,又依賴人,什么事都不會,只會拖累人;姊姊放心不下我已經很讓我內疚了, 我不想再拖累別人。」
「憑你的美貌,有很多男人會愿意被你拖累。」 淡淡說道,發現愈和她交談, 他就愈想和她說話。
天知道他 一向不是個多話的人,對旁人的事從來興趣缺缺,可是從救了她之后, 他的這些「優良紀錄」就全被她打破了。
「美貌嗎?」她摸著自己的臉,更加搖搖頭。「青春是很短暫的,女人的美貌不會維持一輩子, 只靠美貌成就的婚姻,多么不可靠。」想到家人,她語氣轉為苦澀︰ 「娘因為美貌招來覬覦,最后的結果呢?」爹被相交一場的朋友害死了,娘也自盡了。 「我不想和娘一樣,不想招來任何人注意,只想乎平靜靜過日子。」
直到此刻, 才真正意識到,在她看似天真、美麗絕倫的小臉蛋下, 掩藏了多少因為失去父母而起的苦澀與灰黯。
她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得的。 家姊妹,早熟的何止有擔負起一切的姊姊?柔弱的她, 受到的沖擊並不小于 家姊姊。只是,姊姊的苦有她心疼、體諒;她的苦, 卻藏在那些難以成眠的惡夢裡。
不由自主地,他摟她入懷。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他許下承諾。
「謝謝你, 大哥。」她用力抱緊他,淚水不小心滑出眼眶。
看見了,只是將她的臉轉入自己懷裡,讓她的淚水掉在他的懷裡, 心裡沒再有厭煩的感覺。
「休息吧,明天早上起來,韓通會告訴你該做什么,你就聽韓通的。」他交代著, 更決定養壯她。
首要的,便是讓她適度地多活動一點、增加體力,相信韓通知道分寸。
「好。」她聽話,然后又問道︰「那你呢?你會不會就這樣走了?」
「不會。」他得把帳簿看完。
安心了,偎靠著他閉上眼,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安定氣息,很快便睡熟了。
放她回床上,幫她蓋好被子,坐在一旁閉目調息,直到天快亮, 確定她不會再作惡夢了,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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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美麗的小姑娘,穿著那么粗糙的男裝,實在是糟蹋了﹗
這是韓通真正看到 的第一個感覺,昨天入門時,因為她站在少爺身后, 又是少爺帶回來的人,他沒敢多看,直到現在來到少爺的書房, 他才看清楚少爺帶回來的怎么樣的人兒。
少爺打哪兒拐來這么一個……美得讓人形容不出來的姑娘呀?
「韓通,她是 ,交給你了。」說完,也就是交代完畢, 的注意力繼續回到帳簿上。
身為下屬的韓通真想嘆氣。
有時候他真的很懷疑,他這個凡事冷淡,又隨心得沒人製得住的主子,是不是個「男人」?
哪有人可以對美女視而不見到這種地步的?﹗
唉,韓通嘆了口氣。但是此刻,他也該覺得安慰了,至少少爺現在「帶」了個女人回來, 也算進步了。
「 姑娘,請跟我來。」面對這么一個怯生生的俏姑娘, 沒多少哄女人經驗的韓通同樣感到無措,不過至少他比 好多了,沒那么冷漠, 而且還記得放輕聲音,免得嚇到她。
「哦……」她偷偷瞥了 一眼,猶豫地不敢跟上去。
「不用怕他,他不會欺負你。」不必抬頭, 也知道她在害怕,只好出聲, 不然再讓她摩蹭下去,天都黑了。
韓通走到門口才發現她沒跟上來,「是呀, 姑娘,你是少爺帶回來的客人, 我只是在少爺忙的時候教 一些事,在這裡沒有人會欺負你的。」
一聽少爺的話,韓通就明白她肯定怕生,再看她畏怯的模樣,不用太花腦袋, 也猜到她怕生。只是心下奇怪,這種柔弱型的女人,不是少爺最厭惡的嗎? 怎么少爺還會把她帶回來?
還是望著他。
「你答應過我會聽話。」 再說一句。
「我……我會聽話。」 連忙響應,然后跟上韓通,「韓……韓通大哥,麻煩你了。」
韓通這才領她走出去,心底暗自嘀咕︰果然少爺還是一點也沒變, 連對這種讓人忍不住憐惜的女孩說話,語氣都硬邦邦的沒一點感情,真是……讓人連嘆氣都很無力,
嘀咕歸嘀咕,韓通可不敢當著少爺的面說出來,當然更沒忘記少爺交代的話, 他先要 換回女裝,以方便適合到廚房工作,可是 一換回女裝,韓通就又差點看呆了。
只是換上很普通的布質衣裙而已,頭發不再是東成一把的男孩樣,而變成簡單的發辮, 就只是這樣而已,卻已經把她的美麗展露了出來。
細致的肌膚仿佛是水掐出來的人兒,臉上脂粉末施,不點而朱的唇辦粉嫩的幾乎要誘人犯罪……
呃呃呃,韓通連忙定回心神。少爺實在不簡單,隨便帶個女人回來,就是這種絕俗紅顏。
韓通暗自又嘆了口氣,回頭他得約束好府中的家丁才行,要他們絕對不可以隨便驚嚇她。
領她到廚房,他喚來管理廚房的張大嬸。張大嬸看見韓通身邊跟了個俏生生的美麗少女, 差點沒呆住。
「張大嬸,這位 姑娘從今天起在廚房幫忙, 多費點心教她。」韓通說著, 又低聲吩咐一句︰「任何事都可以讓她做,只要記住一點,別讓她太累。」
張大嬸訝異地看了韓通一眼。哪有要人做事又不可以太累的?
韓通只好又解釋︰「她是少爺帶回來的人,少爺要她做事,只是希望可以增強她的體力、 活動她的筋骨,讓她身體強健一點而已。」
「我明白了。」張大嬸在 家工作二十年,自然也很了解少爺的性子。
「那我先去忙,她就交給你了。」
「韓總管放心。」張大嬸回道,然后再轉向 ︰「 姑娘, 做過廚房的活兒嗎?」
「沒有。」 小聲地回應。
「沒關系,我們先從簡單的來。」張大嬸朝她微笑。
光握到一雙嫩嫩的手掌,張大嬸就肯定 絕對沒做過什么活兒, 她沒讓 真的進廚房去接觸那些油膩,反而帶她去做餅的地方,讓她學揉面團。
「我們的餅坊最有名的便是做餅,甜的、咸的、辣的、包菜肉餡兒的、 包豆沙的……各式各樣都有,但是不論做哪種餅,最重要的就是餅皮的厚度、潤度, 與烘烤后的脆度,這揉面團,是最基本也最重要的功夫, 試試看。」張大嬸一邊介紹一邊示范。
「好。」 卷起袖子,依張大嬸的示范,量好一把面粉,然后加一點凝固的粉團, 開始揉起來。
「對,就是這樣。」張大嬸直點頭。「不難吧?」
「不難。」 揉著愈來愈成形的面團,很自然地回給張大嬸一抹笑容。
受到鼓勵, 更有興趣揉面團,揉好了就讓張大嬸審核夠不夠,然后繼續下一個……
韓通在窗外看了好一會兒,才放心離開。張大嬸是個很細心又有耐心的人, 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把 姑娘交給她就沒錯了。
這下他可以回去報告少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