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激戰後,湖畔恢複寧靜。

   黑衣人全數逃逸,青衣大漢的尸首亦憑空消失。

  遍地狼藉,斷劍碎斧夾雜著斑斑血跡,看來沭目驚心。  

 「放、放開我﹗」無視於左肩上的傷口,還有隱隱作痛的小腿,舉起腳步,妄想抽離他的胸懷。  

 「﹗」向來悠然的語調不再鎮定,的聲音裡夾雜著無奈、憤怒,以及一絲難以察覺的恐慌。 「在這個時候,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倔強?」  

 俐落地點住她周身大穴,暫時止了血,擁著她腰際的男性大掌隱隱顫抖著。  

 「我……」她緊閉美眸,不敢看他,敏感地察覺到, 這個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男人,是當真為了她的傷而方寸大亂。  

 她的心撲通撲通的跳著,好怕一張開眼看他,也會同時瞧見自己的脆弱……

  長嘆一口氣,不待她回答,便抱起她輕若鴻毛的身于, 足下一躍,飛身返回喜竹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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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燒熱水來,快點﹗」  

 一進門,馬上喚醒屋內所有的人,要他們幫忙。

  「是……是是是……」  

 睡眼惺忪的家奴仆見他渾身是血,臂彎裡還抱了負傷的七姑娘回來,差點嚇破膽子﹗

  他 開一扇又一扇的雕花木門,把她放在房間的床榻上,擰皺兩道濃眉, 直瞪著她左肩上的傷口。  

 「我可以自己來……」半坐起身,卻霎時痛得眼前發黑,倒回床鋪。  

 「受了傷就安靜躺好﹗」他失去冷靜地吼道,手也沒閑著, 忙著拆解她繁複的衣物。

  很快地,她的上半身已然赤裸,連姑娘家最貼身的肚兜兒都被他解開,拋得老遠。  

 「呀──」她驚呼,雙頰浮上燥熱,手邊卻構不著任何東西足以遮蔽。  

 「莊主,熱水來了。」婢女端著銅盆放在床畔的茶幾上, 眼兒一接觸到七姑娘裸露在外的大片雪膚,臉蛋羞得通紅。  

 下午他們在染坊親熱的消息,正傳得沸沸揚揚,半日光景不到, 他又剝得她半裸臥床……

  嘖﹗莊主果然不負虎嘯山莊的盛名,管它是經商還是追妻, 效率真是快得令人咋舌﹗  

 「出去候著,有事我會再喚你進來。」無暇細想,一顆心全懸在她的傷勢上頭。

  「是。」婢女退了出去,順便掩上了門。  

 「會有些疼,你忍忍。」卷起衣袖,他握住那枚蝴蝶銀鏢,深深吸氣, 使力一挑,銀鏢落地,傷口立刻涌出大量鮮血。  

 「晤……」咬牙悶哼,清澈的眸子蒙上一層水霧。  

 飛快地扭乾毛巾,他替她拭淨血污,抹上虎嘯山莊獨門的金創藥, 再取來乾淨的紗布包扎。  

 她的臉色蒼白,的臉色更白﹗  

 不知情的人說不定還會以為傷著的人是他。   

「休息一下。」他抓來薄毯罩住她,氣息仍不太穩。  

 「嗯……謝謝你﹗」垂下眼睫,她酡紅著臉,有點兒不知所措。  

 「該道謝的人是我。」  

 他捧起她的雙頰,不容抵抗地望進了她的瞳底。   

「你為什么要替我擋下那一鏢?」  

 她大可不必的,而他也寧愿她不要那么做。  

 在危及的瞬間,恐慌攫住了他,名震天下、生平不知害怕為何滋味的大莊主,迎戰千軍萬馬、山寇流匪尚游刃有余,輕松自若, 然而事一攸關她,一切就不同了。  

 她是他最甜蜜的致命傷……  

 「因為……因為是你先救我的。」連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的,該怎么告訴他?

  俯身,他深邃黑眸霸道地向她索討著珍貴的感情。「,你說謊。」  

 「我、我沒有……」頓時,覺得有些暈眩,可她不確定是肩上的傷口所致, 或者是身畔男人帶來的影響。  

 她只知道,她好慌、好亂,有一種過分親昵的氛圍在他們之間悄悄成形。  

 「睜開眼。」輕哄著她。  

 「不要﹗」她不想輸,他不能逼她……  

 「睜開眼。」  

 「不要﹗」一雙杏眸閉得更緊,薄嫩的眼皮擠皺在一塊兒。  

 捏著她的小下巴,定住她的頭顱,低沉喑啞的笑了。

  「,你再不睜開眼睛,我就要吻你了。」  

 哪有人這樣的﹗?  

 她倏地睜圓了眼,正好看著他落下一吻──   

「唔──」她都已經乖乖聽話地睜開眼睛了,他怎么還親啊?

  嗚,又被騙了啦﹗  

 得寸進尺地撬開她的檀口,他著了火的視線與她糾纏。

  面對他瞳底赤裸裸的欲望,只能手足無措地任他侵略。

  他吻得深入,執意掠奪她的甜美,激動、慌急、 不舍等種種情緒在他心中交錯回蕩,他需要一些實質的碰觸來安定自己的心。  

 當她柔順地閉上眼,在他的帶領下開始生澀回應時,的親吻愈趨猛烈──  

 渾厚大掌撫上她的頸項,在她細致的鎖骨處流連不去。  

 他指尖的冰涼令她止不住地抖顫,而從他口中傳遞過來的溫度, 卻又讓她莫名燒灼。  

 他像塊冰,又像團火,在兩極端間迷惑著她的感官, 要她心甘情愿地在他的氣息下沉淪……

  好半晌,他終於離開她的唇,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僅是摟著她靠在自己身上。

  輕插著細長的睫毛,感覺到他剛硬如鐵的肌肉繃得好緊、好緊。  

 「你──無賴﹗」吳儂軟語不似指責,反而像是在埋怨他給得不夠多。

  呵寵地點了點她的俏鼻,脫靴上榻,將她連人帶被擁入胸懷。  

 「你……你想干嘛?」午後在染坊發生過的情節重返腦海,她略顯緊張, 小小的身子僵硬無比。  

 抽掉她的發簪,俊臉埋在她的秀發裡摩蹭。  

 「放心,今晚你受傷了,我不會輕舉妄動的。」  

 那么,若是她今晚沒受傷,他就會……就會跟她「那個」了?  

 「喔……」小腦袋晃了兩下,樣子似乎有點兒失望呢﹗

  他笑了笑, 爾正色道︰「,那些人是誰?他們為什么要追殺你?」  

 嬌軀狠狠地瑟縮了下。回憶起不久前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的驚險畫面,此時才有余力恐懼。

  盡管平日看起來再堅強、再凶悍,她到底還是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 自小練習的拳腳功夫,對付一般的地痞流氓是綽綽有余,可真遇上高手了, 也只能俯首稱臣、任人宰割了。

  「我不曉得……」她在商場上樹敵雖多,可大家都是規規矩矩的商人, 不興暗中濫動拳腳的那一套,今晚是她首度遭受到不明攻擊。

  若有所思地瞇起眼。  

 「你最近有沒有得罪過什么人?」依他看,那些黑衣人顯然受僱於人, 首要任務是綁架她,再來才是殺害她。  

 「應該沒有──」這陣子她忙著跟他斗法,哪有閑空去招惹別人?  

 「你再仔細想想。」事系她的人身安全,他不敢大意。  

 沉吟了會兒,最後仍是輕搖螓首。「我想不起來。」  

 銳眼往地上那枚蝴蝶銀鏢一瞄,他有了初步的對策。

  「接下來幾天,你盡量避免單獨出門,我擔心那些黑衣人會再對你出手。」

  「嗯。」  

 今晚若不是霍天奇那混蛋害得她情緒低落,她也不會三更半夜亂跑, 將自己暴露在危險當中。

  「傷口還痛嗎?」注視她左肩滲著血的紗布,心疼極了。  

 「一點點。」她偷偷挪動身子,想要避開和他的接觸,豈料, 覆蓋自身赤裸的薄毯卻滑了開來,露出大片旖旎春色。  

 「啊﹗」  

 男性目光轉為深濃,放在她纖腰上的大手陡然一緊, 他溫熱的指掌刮著她細嫩肌膚上泛起的小疙瘩,在柔軟豐盈下方眷戀徘徊──  

 「放開我﹗我要回家了﹗」掙扎著起身,害怕他帶來的壓迫感。  

 握住她的力道不大,卻很牢。

 「,你怕我?」激將法屢試不爽。  

 「我……我才不怕你﹗」柳眉橫豎,她照樣上鉤,底細被摸得一清二楚。  

 「那就閉上眼睛睡覺,証明給我看。」他的雙手交握在她胸前, 燙人的氣息在她頸後吹拂。  

 「但我習慣一個人睡﹗」她細聲抗議,心跳快如擂鼓,怕是讓他給聽見了。  

 「習慣可以改變。」  

 「我不──」未出口的話盡數遭他沒收,吞進口中。

  「你再多說一句,我就吻你一下,到時候,你還能不能安然入睡, 我可就不確定了。」染上狂野之色的黑眸熠熠生輝,閃動著某種情欲的暗示。

  她不敢輕捋虎須,只得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怦怦……怦怦怦……  

 紊亂的心跳漸趨平穩。  

 怦怦……怦怦怦……  

 原本以為在他懷裡壓根兒不可能睡著的,在經歷這驚險的一夜後,終究是筋疲力竭地墜入夢鄉。  

 反觀摟她在懷的,望著半裸佳人的甜美睡顏,獨自忍耐著欲火煎熬,一夜不能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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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可回來了﹗」  

 清晨,當一腳踏入露華閣的大門,圓兒便拎著裙擺跑到她身旁,緊張地摸東摸西。

  「昨晚你上哪兒去啦?不回來為啥不說一聲,我都快急死了﹗」  

 挑眉,不大相信。  

 「你確定你是急死了,不是睡死了?」  

 「小姐﹗人家是真的擔心你耶﹗」說得好像她是豬似的﹗不過, 呃……知婢莫若主,她知道小姐一夜未歸,確實是早上的事情了。  

 「我這不是平平安安的回來了?」  

 她娉婷地走進花廳,有絲驚訝地看見一抹嬌小的身影正坐在秋千上搖晃。  

 「六姊?你怎么……圓兒﹗」一定是她﹗  

 小丫頭縮著腦袋,怯懦地解釋道︰ 「我找不到你,所以才跑去喜壽閣問六姑娘,她聽了不放心,就跟我一起過來等你了。」

  「多事﹗」  

 「你別罵圓兒,她又沒做錯事。」

  放下手邊的書卷,輕紗拉妥裙擺,好整以暇的問︰「說吧,你昨晚上哪兒去了?」  

 「我……我……」支吾了老半天,答不上話。  

 「讓我猜猜。」了然的目光掃過她頸項上的點點紅痕。「你去喜竹居了?」

  「嗯……是……是啊﹗」她說著鱉腳的謊話︰ 「我一時興起,到竹林散步,時間晚了,索性在那兒住下。」  

 「哦?」輕紗柔柔的笑了。 「可是,我一早派人過去找你,他們說你不在自個兒的房間裡。」

  「呃……那是因為我走得太累,隨便找間空著的廂房就睡了。」  

 「是嗎?」她笑得更美。 「可是,他們又說,搜遍了每間空房,都不見你的蹤影,除了──莊主的那間,他們……」  

 說到最後,她幾乎是笑不可遏了。  

 「六姊﹗」跺著腳,聽出她語氣中的調侃。  

 「呵呵,好啦,不鬧你了。」再鬧下去,有人要惱羞成怒羅﹗ 「你老實招來,你和莊主究竟……」  

 「沒什么﹗」她急忙搶過話,無意討論那個男人的種種。

  「沒什么?那你頸上的紅痕是怎么來的?你不要騙我說是蚊子咬的, 我一個字都不信﹗」  

 「六姊﹗」  

 慢半拍地反手遮住脖子,她的臉頰涌上燥熱。

  「我……哎呀﹗你別問我,我不曉得該怎么說才好﹗」  

 早上她醒來時,發現睜著清醒的眼,仍維持著昨晚入睡前的姿勢輕擁她, 彷佛他就這樣看她看了一夜,不曾合眼……   她被他的眼神望得心慌意亂,急忙要走,他卻堅持幫她再換一次藥,才肯放人。  

 換藥過程中,偶爾,她能感受到他不舍的心情……  

 但是她能信任他嗎?

  他是真的在乎她嗎?  

 她不知道,也不敢問。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莊主待你的心意,連瞎子都看得出來,你若是還不明白, 豈不比瞎子更盲目了?」輕紗語重心長的提點她。  

 「況且,他那人是天生的掠奪者,他既已認定你,你就注定會是他的人, 想逃也逃不掉。」  

 低頭不語。  

 都是他太壞了﹗先道貌岸然地說要和她談生意,再藉機對她伸出祿山之爪, 吃盡她的嫩豆腐,害得她終日惶惑不安,一顆心緊揪著,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  

 注定會是他的人又如何?  

 他不親口說出來,她怎能當真?  

 「咦?你的肩膀怎么了?」沒聽說過吻痕嚴重到得包紗布的。

  輕紗湊近她,掀開她的領口一瞧──  

 「赫﹗這是?」  

 她據實以告。「我受了點傷。」

  「怎么會這樣?」  

 於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凝起小臉,她嚴肅道︰「此事非同小可,我要向爹稟明, 請他去宮裡借一隊御林軍來保護你。」

  敢在寧波城內動他們家的人,無疑是在太歲爺上動土﹗  

 她雖然不喜歡使用武力解決問題,然而,祖有明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那群黑衣人傷了小妹,就必須付出相當的代價﹗  

 「沒必要勞師動眾,我可以自己處理。」殺雞焉用牛刀? 為了她一道小小的鏢傷而借調御林軍,實在太夸張了。  

 「不行﹗這回說什么也不能聽你的。」輕紗難得展現強硬的一面。「在還沒有抓到那群黑衣人之前, 你都給我待在家裡,商行那兒也不許去,知道嗎?」  

 「知道了。」從以往的經驗判斷,一旦六姊用這么認真的口氣說話, 意思就是沒得商量了。  

 「哇……哇哇哇……」   

突然,位於露華閣西南方的寶瓏閣,傳出了驚天地、泣鬼神的嚎啕大哭聲, 駭著了宅內的每一個人。  

 略瞇美眸,認出那聲音的主人正是她的五姊思綺。

  「她又怎么了?」   

「還能怎么了?不就是夫妻倆吵架嘛﹗」  

 「你要過去勸勸嗎?驚動爹就不好了。」

  「誰理他們啊?」  

 輕紗說著此話的狠勁,與她柔弱的氣質完全不相符。

  「看他們是要端水互潑、扛椅子互毆,或者拿刀子互砍,都請自便﹗ 最好是兩敗俱傷,省得一天到晚擾得人睡不著覺﹗」  

 「喔。」  

 六姊說得也對,清官難斷家務事,他們夫妻倆要怎么 殺對陣, 是他們的私事,外人不便干涉。  

 她還是回房補眠比較實際﹗  

 「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衣衫襤褸、渾身是傷的婢女,自門口跑了進來,慘兮兮的哭著說︰ 「六姑娘、七姑娘,拜托你們行行好,過去寶瓏閣幫個忙,五姑娘砸壞了所有東西, 這會兒正鬧著要撞牆自殺﹗」  

 兩姊妹不由得無奈地嘆口氣,  

 「 這下子不去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