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沒有破沙發、沒有搖晃的床腳、沒有樓下震天價響的舞曲聲……哦,了,這裡是──天堂。  

 醒來,翻翻身,摸摸身體下方的物品,是不是俗名稱作“雲”的水蒸氣匯集體。  

 不是耶!那是白色棉被,很軟,軟得不像話,但不是雲。  

 確定不是雲,安心,她沒飛上天空當天使,孟姜和大姊不用找孝女白琴來替她哭墓。

  那么,她到底身處何處?之前,她在讓人鼻涕眼淚亂噴的花海禮堂…… 然後是坐到讓人變成梨形身材的長途飛機……然後……泡面、暈機藥……  

 啊!頭腦不好的終于想起來了,快快快,大家快放二十一聲禮砲來歡頌。  

 她記起自己被丈夫強暴,不對、不對,是強灌酒,一整瓶子,她這種只喝白開水的純淨女人, 居然喝下一瓶酒精,難怪她會直接飛入上帝家大廳,整整開了好幾個鐘頭的Party,舞得頭昏眼花。  

 那個壞老公呢?勉強別人是件要不得的事情,她一定要跟他說清楚、講明白,要是他也用同樣的模式對待別人, 人緣會變得很差,爸爸不喜歡、媽咪不疼愛,他的人生會過得相當悲慘。

  跳起身,想找到,好好規勸一番。  

 赤腳下床,腳下的長毛地毯比她的兔寶寶長毛拖鞋還要柔軟。

  陽台上沒人、客廳沒人、小廚房裡沒人,人在……一邊想,一邊往裡走,啊!一個女人正從換衣間裡, 拖著她的行李往外走。

  救命哦!小偷,金髮碧眼的美女小偷!這是人生中碰見的第一個壞人,應該怎么感化?  

 不能生氣、不能激動,表現出上帝寬恕世人的慈愛表情,對!將她當成迷途羔羊,她要引導她走回正確方向。  

 深吸氣,走到美女壞人身邊,拍拍她的肩,微笑救贖。  

 “This is my,not you.You can not take go.”  

 她用蹩腳英文向對方勸說,對方的回應相當好,因為……她居然聽懂了!說吧,微笑是世界共通語。  

 接下來,她講一大串一大串的英文向解釋,當中只聽得懂you啦、I啦、not啦……這些在她句子中曾用過的字彙,但對方的組合模式和她不同, 她便聽得一頭霧水,滿天全金條。

  再次證明“羔羊”的頭腦非常好,她屬于高智慧型罪犯,因為她居然又看出聽不懂英文。  

 她拉起的手,就像信徒牽起主耶穌的手般虔誠,覺得自己的頭頂浮現光環。

  隨對方走到衣櫃前,打開衣櫃,裡頭有……哦哦,新光三越跑到她的房間開分店了。

  “Oh not my,not my.”  

 驚嚇得連連后退。這些高級衣服她付不起錢, 雖然她們家現下有一千九百八十六萬四千七百二十六塊錢存款,卻也不能這么花法,過度奢侈浪費, 金山銀山都會垮台。  

 “I no money.This not I Want”

  匆匆抽下幾件衣服,她把它們塞到金發女子手中,不關她的事、真的不關,快嚇死了。  

 對方聳聳肩,把衣服掛回去。她不過是飯店侍者,退貨不是她的工作,她只負責把衣服整理好、掛齊。  

 慌慌張張把衣服拿出來塞給她,她神定氣閑掛回去,再拿出來,她又掛回去。

   看到“羔羊”這么番,沒轍。

  眼睛東飄西晃,怎么辦?想不出解決方案,大姊和孟姜不在身旁,熱鍋螞蟻跳腳呵……啊!有了,裝死!  

 她抬起小腿,匆匆繞回房間,躲進軟得像雲的棉被中,打定主意,不管誰來叫她付錢,都不動如山,這筆錢絕不能算到她頭上。

  睜眼縮在棉被間,想打電話求救,可電話一拿起來,就是外國人的難懂英文,她只好繼續裝死。  

 這一裝,她整整裝了六個小時。  

 餓了,不敢動;渴了,不敢起床,再裝下去恐怕她會變成真死,一想到讓外國警察來驗尸, 落葉歸根的慾望狂熾。  

 “聽說你不喜歡那些衣服?”一進屋就問她話。

  終于聽見中國話,感激涕零。梅花梅花滿天下,越冷它越開花,她熱愛中華民國!  

 用力掀開棉被,奮力沖到丈夫身邊,攀住他的脖子往上跳,手勾緊緊、腳夾緊緊、臉貼緊緊。

  現下他是她唯一的親人,雖然他們不是太熱,可是,在外星球碰上人類,只會產生一種感覺──愛與福祉。

  居高臨下的低頭,看著身上掛的無尾熊,不曉得自己幾時變成了尤加利樹?  

 想推開她的慾望只有浮現一下下,就讓她身體傳來的柔軟觸感推翻。也罷,就當作體能訓練,平日工作太忙, 他的確運動量不足。  

 就這樣,他不推開她,她不放手他,一棵樹掛著一只小動物,掛了很久很久,直到小動物覺得滿足, 在他懷中輕喟一聲,放手,退回地球表面。  

 “我快餓死了。”滿足完心理需求,要滿足生理需求。她餓壞了!  

 “服務生沒拿餐點上來?”

   “有啊,可是……”那是大餐,肯定貴到不行,她哪敢吞下肚?  

 判定她挑嘴。“這裡不可能餐餐吃中國菜,你要入境隨俗。”

   “我知道!”合作服從。  

 拿起電話,說了一串麻煩透頂的英語。

  他再望向時,她急說︰“我只要泡面就行。”

  “不行!”打量她瘦伶伶的身材,就是泡面讓她營養不良吧!  

 “那……陽春面?”  

 “不行。”   

“魯肉飯呢?”還有比這些更便宜的東西嗎?   

“不行,我說什麼你就吃什麼。”

   他是下指令的人,不是商量的人。走到衣物間,抽出幾件衣服,他自顧自進浴室,工作了一天,他有些疲倦。  

 “哦!”坐回沙發,打開電視,都是英文節目,她那裡看得懂;翻開報紙,還是看不懂。  

 濃,頭腦不好真的很可憐!早知道,國中、高中時期,就給它狠狠多背幾個單字。

  賴在沙發上,舉腿抬手,做電視裡示範的瑜伽動作,伸展筋骨。做了幾下,她嘟嘟嘴,學起的口氣︰“不行,我說什麼你就吃什麼。”   學一句不夠,她又發展出二、三句。  

 “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我說什麼你就躺什麼、我說什麼你就便什麼、我說……”  

 “你對我的話有意見?”

  冷不防,的聲音從她背后鑽出來,嚇出她一身冷汗,忙正襟危坐,掛起她特有笑容,回頭,燦爛展笑,“沒有啊!”  

 “你在學我說話。”

  “我只是、只是覺得、覺得……”快快,快想想大姊碰到這種尷尬局面時,會說什麼話?有了、有了。

  “我覺得你的口氣很威嚴,我學不來。”  

 厲害吧!林媽媽常說,孟汶那張嘴會把男人吃得死死的,她是不想吃死自己的丈夫啦,不過反正他也快死了……  

 呸呸呸,不能詛咒老公,他得活得長長久久,別讓自己成了寡婦。  

 及時的敲門聲,解救了免于的追究,侍者送上來兩份牛小排、沙拉、湯品和甜點,拿兩塊美金小費遞到對方手裡,這個動作,仔細看分明。  

 哇塞!這么好,兩份高級晚餐只要二乘以三十五,七十塊台幣耶!好便宜哦!在台灣, 一碗滿漢大餐泡面就要四十五塊錢,美國的排餐只要三十五元,難怪人人都說美國好,爭破頭搶移民。  

 真不曉得之前在害怕什麼,早知道就把自己撐飽飽。

  走近餐桌,草莓派、紅酒、長蠟燭,她每多看一眼,就多贊嘆一分。美國好、美國是天堂,以這種物價水準, 這裡肯定沒有游民。  

 主動坐在椅子上,她迫不及待,眼望,等他喊開動。這是家中規定,要長者喊開動,全家才能吃飯,家裡的長者是大姊;這裡的長者, 自然是眼前的大塊頭。  

 沒理她,自己拿起湯匙享受。

  開動、開動,他怎么不喊開動?肚子咕嚕咕嚕叫、口水掉滿地,自私的壞老公只管自己……  

 她的不動刀叉惹火了,他粗暴推開身前餐盤,兇惡說︰“再挑嘴,就餓肚子。”  

 這句話……是開動的意思嗎?大概吧!  

 拿起刀叉,忙把食物塞進嘴裡,看著她的饞相,再次證明自己的理論正確──對人,千萬不能太好,否則他們會爬到你頭頂上去。  

 會議室裡,九個東方人和六個西方人圍坐,他們面色凝肅地讀著手上的文件。  

 氣氛凝重,偷偷地,馥湘瞄眼頭家,他臉上有嗜血表情,前輩子一定不是老虎就是野野狼, 對于追捕獵物有高度慾望。

  “針對這個計畫,誰有意見?”

  “董事長,我覺得你一口氣解聘公司裡幾個元老,打草驚蛇會讓道森先生有所準備,這對于收購他手中的股票, 將產生不必要的困難。”  

 道森先生是的父親,當年他們合資創立電子公司時,因地緣關係,公司上層多半是道森的人。

  先前兩年,他們把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但這段期間,道森生病住院,坐鎮公司,什麼都不懂的千金大小姐掌權是最好的可趁之機,他們開始動起手腳, 掏空資金,害公司一度周轉不靈。  

 他們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但始終感覺不對勁。于是,他找了兩個手下和知名律師到美國暗地調查真柏, 在搜集到足夠罪証后,他親自領人到美國,一舉將他們解聘。

  虧空案子目前進入司法程式,有本事叫他們把吞進去的錢,一口一口給吐出來。  

 “我聘你們是來解決困難的,不是逃避困難。”冷冷回他一句,竟敢批評他的做法?   

“可是風聲放出,我擔心道森先生會提升股價,增加我們的成本。”美國在地員工說。

  “請放心,最近我們會放出對公司不利的負面消息,等股價壓到最低點時,再進行收購股票的工作, 至於公司運作,將會有一番大調整,希望大家能夠竭力配合。”從台灣帶來的經理人說,對這件事,他們推盤演練許久。

  經理的解釋,解除在地員工的疑慮。  

 “還有問題嗎?”他環視眾人。  

 大家搖頭。  

 “好,散會。”  

 望著魚貫走出的職員,揉揉眉頭,接連三天嚇死人的工作量后,他相當疲累。  

 第一天,他到道森先生家去,在病榻旁取得公司合法領導權,然後一連串的計畫、改革, 他讓公司上上下下人仰馬翻,唯一未受波及的,只剩下生產線,大家都在觀望,看他會把公司帶往哪個方向。  

 他了解這種大刀闊斧的做法很耗精神,但他沒有耐心等待公司慢慢改變,除開他要兼顧台灣的事業之外, 他還清楚,電子業只要進步得不夠快,就會被淘汰。  

 “今天還有預定行程嗎?”他問三度被開除、三度被請回來的貼身秘書馥湘。

  “沒有了,剛剛是今天最後一場會議。”  

 很好,所有事情都照著他的進度走,他喜歡這種把時間在手中精算的感覺。看看腕表,七點鐘。  

 回飯店休息吧,他已經三天沒回去,不曉得她好不好?還挑食嗎?仍然非泡面不吃?  

 無聊!想這種小事做什麼?他的頭腦、精力和時間是用來賺錢,不是用來管束一個女人的肚子和睡眠的。  

 甩甩頭,卻甩不掉在他腦中的影像。  

 那天在飯店裡,說︰“飯后要散步,才不會把脂肪屯積在腹部。”

  他冷笑,自顧自地走進房間,打橫一躺就要入睡。他在她睡倒的幾小時內,已經見過無數人, 看過無數份報表資料,他需要大量休息,好應付未來二個半月的戰爭。  

 跟在他身后,倒在他身側,推推他的手臂,不死心地說︰“你現下不覺得怎樣, 過幾年年紀大一些,你會發現自己有個難看的贅肉肚。”   翻過身,還是不理她。  

 贅肉肚?他要是真有這樣的東西,他會先解聘他的健身教練,聽說教練有兩個老婆要養, 他肯定不會冒險讓贅肉貼上他的肚子。  

 “起來嘛!我陪你走,走幾步就好了。”她不死心。  

 “閉嘴。”他低吼。  

 “哦哦,你這種說話態度很惡劣哦,你會變成不受歡迎的人。”她訓他,像在訓她們家牆角四處爬的小強,  

 “我叫你閉嘴,笨女人。”坐起身,他朝她大吼,吼完才發現,他居然罵她笨,不對啊, 他娶的明明是個聰明獨立的女人……遲疑兩秒,他有種上當的感覺。  

 他以為她要哭了,所有女人被他這樣子一聲大吼,十個有九個半會哭,不管是真哭還是假哭。

   可是她……居然微笑,詭異的笑容讓他泛起雞皮疙瘩。  

 “你好愛生氣哦,我不過是為你好,忠言逆耳是很正常的事情,我能理解,你工作很累人, 口氣自然會暴躁一些些……”  

 橫眉怒目瞪她半晌,他用盡所有駭人表情,都無法叫她閉嘴,于是,他認命。

  下床、散步,飛快從房間散步到浴室,再散步到廚房、客廳、玄關,半分鐘后,回到自己的床, 大手掐住細細的脖子恐嚇。  

 “我已經散步過了,你再多講一句話吵我睡覺,我會把你勒死。”

  松手,他用棉被包住自己的頭,十分鐘后,他睡著;二十分鐘后,忘記自己該飯后散步的,也在他身邊睡著。

  第二天醒來時,她的頭靠在他的胸膛,手腳環住他,抱他抱得很自然。

  想起嘮叨多話、笨到不知道閉嘴的女人……他居然、居然扯起嘴角,露出一個像笑又不太像的怪怪表情。  

 甫進門的馥湘看見,傻掉。他是頭家?還是被某個不知名魂魄附身的可憐虫?說不定哦,玩心大起, 她湊近耳邊說話。  

 “董事長,小姐來訪。”

   馥湘的聲音打斷了的思緒。

  坐直,冷目掃過,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馥湘提到都顯得特別興奮,彷佛她手中的遙控器將帶領她觀賞一場好戲。  

 “叫她進來。”短短四個字,不帶任何情緒。  

 不多久,頂著一頭火紅捲髮進入會議室,招搖的短裙、圓圓的俏臀往桌上一坐,翹起腿, 曖昧地在他身上摩蹭。  

 推開她的腳,關上電腦、收妥公事包,他氣定神閑地說︰“你有三分鐘。”  

 “聽說你解雇了許多叔叔伯伯?”跳下桌子,她湊到他臉前。   

“他們做了什麼,他們自己清楚。”  

 別過臉,他發覺自己竟然受不了她的脂粉味,真想不透,當年怎會有娶她的衝動?   

“人難免出錯,原諒他們一次何妨?”她主動坐到他大腿,拉起的手環住自己的纖腰。  

 “我不做慈善事業。”  

 “好吧,若事成定局,我就不多說,今晚到我那裡過夜吧!”她拉低自己的領口, 讓他看看自己若隱若現的豐盈。

  “不用。”  

 “你忘記那些銷魂之夜,忘記我們一起做過的瘋狂事情了嗎?”說著,她在他膝間鬆開自己的上衣鈕扣。  

 瞄一眼壁鐘,三分鐘到,他倏地起身,很沒風度地把摔在地上。  

 “,你……”  

 “三分鐘到。”說著,他拿起公事包,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嘴角又不自覺上揚, 無聊事件主動浮上腦殼中央──那個女人,還好嗎?  

 無聊無聊超無聊……手裡的遙控器快要燃燒,從第一台轉到最後一台,再從最後一台往回轉, 看來看去都是白皮膚的帥哥美女,就算再帥,看了整整三天,也會讓人厭倦。

  飯店裡,唯一教樂此不疲的是──一塊錢餐點。  

 就一塊錢哦!有牛排、豬排、龍蝦、鮑魚,任你點餐,爽不爽?她追不及待想回台灣, 迫不及待想把這個好消息和姊姊妹妹分享。  

 放下遙控器,走到窗戶邊,拉開窗帘往外看,四處高樓林立,大大小小車輛在腳下穿梭。 好幾次她想出門逛逛,又怕找不到原路回來。  

 孟姜說,迷路是種低智商的表現,要她起碼假裝聰明,直到七日退貨期限已過。想,不難吧!她的老公已經失蹤三個日夜,再拼個四天,挨過退貨日,不是不可能的任務。  

 走回客廳,打開門往外采探,他還沒回來。   

坐回沙發,看電視,幾分鐘后,她又重複同樣的動作──打開門往外探探,他還沒回來, 回沙發大喊無聊……然後周而複始。  

 這個慣性行為在兩個小時后出現改變,改變原因是──回來了!

  聽見他的聲音、看見他的人,心中出現莫名其妙的感動,跳下沙發,她投身到他懷裡,兩條細細胳臂圈住他的脖子, 兩條勻稱的腿勾住他腰間,小小的臉貼在他臉頰上,好棒!又在異星球碰見人類。  

 “你去那裡?我等了你很久。”這一勾,她不想放。

  這么隆重的歡迎儀式?一抹不自覺的笑意偷渡到他嘴角。  

 拉拉她的手,她套得很牢;碰碰她的腿,也緊得讓人想入非非。她是經常運動的野放土雞,不是平地肉雞。  

 直直站著,他當她的尤加利樹當得還算……習慣。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經驗中的那聲滿足喟嘆響起,腿鬆開,回到地面。  

 “我等你很久了。”   

“等我做什麼?”發覺她的眼睛比他這個忙了三天三夜的人更紅。又哭?不像,她的表情是快樂的, 那么……他猜不出是怎么回事。  

 “我很無聊。”  

 在忙到快死掉的男人面前說無聊?罪大惡極!冷眼掃過,他說︰“你無聊就會眼紅?”

  只聽說沒睡飽會眼紅、見別人比自己厲害會眼紅,他可沒見過哪個人無聊也會眼紅。  

 “你說這個啊!”她指指自己的雙眼。“我只要沒睡覺,眼睛就會紅通通。”  

 “為什麼不睡覺?”  

 他沒想過時差調節問題,更沒想過她有抱著雙胞胎姊妹睡覺的習慣。

   “我……一個人耶,怎么睡?”她答得理所當然。  

 “誰說一個人不能睡?”   

“一個人可以睡嗎?誰教你的?我都學不來,上次……”  

 一個人睡要人指導?他銳利的眼光,阻下她的廢話。一時間,她想起孟姜的耳提面命──裝聰明。  

 “所以你三天沒入睡?”  

 “嗯。”  

 “壞習慣!”

  除了偏食,這個女人的問題真不少,幸好她還算聰明……聰明?他越來越不確定了,只確定, 她不像其他女人,讓他在見過幾次面后,就開始感覺厭倦。  

 “我知道,壞習慣要改過來,我會慢慢改。”  

 總不能逼孟姜飛到美國來陪她睡覺吧,這點很清楚,雖然她的性格迷糊。

  點頭,掠過她,走進浴室中洗澡。

  說來奇怪,不過一轉身工夫,他就懷念起她的柔軟。吃錯藥了?不!他今天太累,累到沒力氣應付女人, 他的懷念……純粹是錯覺。  

 他要洗澡?  

 好啊、好啊,洗澡很好,裡面的浴缸很大,泡起來舒服極了,泡完澡心情暢快,他就不會老憋著一臉大便。  

 哦!對,下午服務小姐給她送進來一大籃玫瑰花辦,她用掉一半,剩下另一半。   

匆匆跑回房間,把自己擱在化妝台上的花辦提起,忘記敲門,直接走進浴室。  

 “你要不要洗這個,很……”下面的話自動消音,在她見識到男人與女人的不同時,瞠目結舌。  

 這、這要用什麼形容?雄偉?壯碩?豐濃……天!好嚇人的場景,救命、救命,那么一大團肉卡在褲子當中, 難怪他不舒服、難怪他一臉屎。  

 原來不是憋了大便,而是大便始終卡在中間,換了她,也會整天不爽。  

 大刺刺的眼光直盯著他的下半部看,他敢保證,那種眼光絕對不是垂涎。他沒遮掩, 直聲問她︰“你進來做什麼?”

  “我、我……哦!這個,用這個泡、泡澡,很舒……服……”一句話切了幾段,吞幾次口水,總算把話說完。

  接過籃子,順手倒下,籃子空了,隨手一丟,回身,他發現還站在原地。  

 “還有事?”這回,連他的聲音都沾上大便。  

 “沒、沒事。”

  回身,她走得很猶豫,一步比一步緩慢,老牛拖車也不過如此。  

 突然間,睪丸癌三個字浮上她腦海。曾經,她和大姊臆測過他患有隱疾,沒想到胡亂猜猜, 居然讓她們蒙中,而且除了睪丸肥大,他的鳥鳥也大只得不像話,她是不曉得有沒有鳥鳥癌這種毛病, 不過,她敢肯定他不正常。  

 該不該提醒他?  

 他很凶、很愛吼人,可是不提醒他,很對不起吶!人家花了兩千萬買她,她多少有責任義務。  

 好吧、好吧,勇敢一點,不要介意他的壞脾氣。回身,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他的“龐大”上面。

  洗個澡都不得安寧,大大喘氣,她、該、死、了!

 很笨,但不至於白目,火山噴火前的危急狀況她很清楚,沖上前,兩只手搶先搗住他的嘴巴, 不讓他說話。  

 她搶在前面說︰“你不要生氣,我是為你好,只要一下下,一下下就好。”沒想過自己已經用廢話,浪費掉許多的“一下下”。

  不過,他果然停止噴火,怒焰在她軟軟的身子欺上來時,平息。  

 她的兩只手沒離開他的嘴巴,幾天沒刮的胡渣在她的掌心刺扎著,有些些騷痒、有些些悸動。  

 “我想你應該去看醫生,有病不要拖著,雖然病在隱密處也不應該害怕看醫生,如果你會害羞的話, 我可以陪你去看醫生,幫你回答醫生的問題,你說好不好?”她講得誠心誠意。  

 “我有什麼病?”拉下她的手,他的冷酷維持得很痛苦。

  “你那個、那個……太肥大,裡面可能長了不好的癌細胞,聽說長那種細胞要切片作檢查, 就算你真的沒有壞細胞,切掉一些也是好的,太大負擔很重,走路也會不舒服。”

  她說得亂七八糟,厲害的是,他居然聽懂了!  

 “誰告訴你,我的太肥大?”  

 “不用誰來告訴我啊,用比的就知道。”  

 “你拿我和誰比?”  

 她的經驗豐富?憋氣,火山預備爆發。  

 “宜璋啊、志凱啊、友平啊,你和他們有明顯的不同。”  

 “他們那么大方,開放參觀?”  

 冷哼一聲,他誤會了她的純潔,那個爛理論居然正確──台灣已經找不到年滿二十歲的處女。

  “不是、不是,他們沒有開放參觀,是我幫他們換褲子時,不小心看見的。”她用不小心來強調友平、 宜璋、志凱的潔身自愛。

  的話讓他很錯愕,但不到半秒鐘,他找到問題症結點。

  “告訴我,他們幾歲?”  

 “友平最大,他五歲……”  

 賓果!他猜對方向,火山自動滅火,站直,耐心等她把一大堆無聊廢話說完。  

 “你……要不要去看醫生?”下了結論,她仰頭觀察對方有沒有被自己說動。  

 “該看醫生的是你的腦袋!”

  語畢,他一把拖住,往那池據說泡了會很舒服的熱水中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