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走了近七天,坐在軟轎內,看著外面的景色愈來愈蕭瑟淒涼,遠處的山峰頂上甚至己有白雪, 她清楚而悲哀地知道…….家,愈來愈遠了﹗
放眼望去,不是遼闊無人的草原,便是寂寥的沙漠,悲哀地在心底反複地想:昔日昭君出塞,至少還有個“和番”這種高尚偉大的借口,而自己呢﹖ 淒涼一笑,她甚麼也不是…….只是被蠻人擄來的倒楣鬼罷了…….
第十天,他們終於抵達女真國都------渤海城。
因舟旅勞頓而在轎內昏睡的被興奮的婢女搖醒,「小姐﹗到了、到了…….我們回到渤海城了﹗」
渤海城﹖半睜睡眼朝外一看,瞬間睡意全消,那一剎那間…….她以為自己回到大唐的長安城﹗
完全不是她所想像的荒涼、貧瘠與落後…….城內街道整齊、商店林立,行人來來往往, 呈現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而全城的人,一聽說皇太子回朝,幾乎全城迎接了,路兩旁全跪著恭敬而欣喜的人民,高喊:「太子千歲﹗ 恭迎皇太子回朝﹗恭迎皇太子回朝﹗」
歡呼聲響徹雲霄,坐在轎內的被這股氣勢懾住了…….在長安,她也曾見人民在路邊迎接聖駕; 而今日這股浩然壯觀的團結氣魄與對皇太子的愛慕景仰,絕不遜於大唐人民對唐太宗的敬畏崇拜﹗
不得不相信這幾日在馬車內,婢女如描述傳奇英雄般,對她敍說皇太子之英勇事跡-----他幾乎是女真族人心中的神,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上一任天和皇帝在位時, 女真國內尚有種族分離、各自為政的情形;但皇太子卻整理好自相殘殺的族人,還親自領兵殲滅蠢蠢欲動的邊疆小國…….協助父皇將女真推向政治清明, 戰力強盛的超級強國。
以他那堅忍卓越的膽識和遠大的氣度及奇詭的智謀,在父皇重病時,主掌朝政, 把女真帶領至更輝煌、更燦爛的時期。雖然他還未正式登基 (病重的天和皇帝尚在,他不願動搖父皇的皇位。)但, 他早己贏得女真人民一致的推崇愛戴,人們衷心相信------精明睿智的皇太子繼位後,更能增厚國力, 建立出銳不可擋的西域霸國﹗
領著軍隊,英姿煥發地騎馬走在隊伍面前,恍如一尊由天而降的神,跪在地的民眾一見, 驕傲之餘,英雄崇拜的心理更加高升,歡呼聲也更沸騰巨大,形成一股震撼人心的巨大聲浪。
他就是具有那股開天辟地的磅礡大氣,光芒四射,令人不敢逼視。
一股異樣的情愫緩緩地由心底升起,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如果她是女真子民,她也會誓死效忠,願為他粉身碎骨。
軍隊在一棟氣派尊貴的大宅前停下來,婢女告訴這便是專屬於皇太子的宮殿。
一群文武百官簇擠在門口,他們一方面是來恭迎太子回來;另一方面,也是特來看看傳聞中的大唐女子。
皇太子在玉門關擄來一名艷若天仙的大唐女子,這傳聞早己傳遍全渤海城了, 向來對女人沒多大興趣的皇太子不但將她囚在營內,還帶她回來,更是令人跌破眼鏡。
許多大臣,尤其是那些妄想把女兒嫁入宮中,卻被皇太子所拒的人,莫不懷著不服輸的心態, 前來看清這中原妖女以何本事迷倒太子﹖ 「小姐,我們要下馬車了。」婢女怡君提醒。
用手揉太陽穴,深吸口氣,希望自己精神好一點…….老大,經過這些天的奔波, 她早己累得頭暈目眩,全身不舒服,只怕腳一落地,就會走得東倒西歪。
但外面這麼多女真人…….她知道他們一定是懷著看戲的心情,來看她這個“異族女子”的…….真悲哀, 不管身在何處,她永遠被當成是一名“異族女子”。
挺起胸膛,不斷告誡自己------,你要振作﹗不能丟臉,不能讓外面的女真人看到你軟弱且疲倦憔悴的一面,不能丟大唐的臉, 更不能丟樓蘭的臉﹗
怡君己先下馬車,恭敬地準備扶下車。
而圍在一旁的大批臣民,則屏氣凝神地睜大眼睛…….轎簾微動,一隻晶瑩似玉的皓腕伸出來,搭在怡君的手上, 全場一片抽氣及驚嘆聲…….從沒見過這麼雪白粉嫩、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不難想見, 它的主人會是怎樣一位艷驚四座、美得驚人的大美人呀﹗僅僅只是一隻手,便緊緊攫住所有人的視線。
當在婢女的攙扶下,盈盈地由轎中下來時,現場更是鴉雀無聲,靜得連針掉下來都清晰可聞。
豐韻楚楚、眉目似畫,眼波流轉處,縱是無意亦顛倒眾生。素如春梅綻雪;艷勝六月新荷﹗ 這等贏盡古今的仙姿玉貌,只應天上有吧﹗
搭著婢女的手,優雅尊貴地維持自己的儀態…….但她的頭愈來愈重,眼前的景物也愈來愈模糊, 就在她快支持不住時,一雙強而有力的大手伸過來,直接將她抱起來。
是﹗早在下馬車時,他便在她略微蒼白的臉上看出她的不適,不顧全國的文武百官幾乎全在這裡; 也毫不管那些驚訝錯愕的眼光,他將她緊抱在懷,大跨步地邁入宮殿。
皇太子抱著美人進入宮殿後,原先目瞪口呆的眾人才七嘴八舌地交談:「我的天﹗ 我還以為是畫裡的美人走出來了﹗難怪皇太子不顧一切地要帶她回來,換作是我,丟了性命也要得到她…….」
「真是標準的南方佳麗呀﹗你們瞧她那不盈一握的柳腰,和白得似雲的肌膚…….」
「唉﹗絕世美女,如果我也能得到這種天仙似的大美人,死也無憾呀…….」
「你別作夢吧…….」人群中又掀起一片笑聲與艷羨聲。
在一匹高大黑亮的駿馬上,有一雙兇猛陰沉、燃燒著熊熊烈火的眼睛,他是魯王------同父異母的皇弟烈毅。
他的腦中盤旋一句話…….絕世美女﹗如果我能得到她…….如果我能得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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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直接走入內殿。
輕捉著他的衣襟…….心底有一絲絲的感激,尊貴如他竟能細心地看出她的不適,適時抱起她,讓她免於在眾人面前失態。
將輕放在熏著香的龍鳳卧床上,他為她輕揉太陽穴,低聲問:「好一些了嗎﹖」點點頭,臉色己不再那麼蒼白,也漸漸恢復紅潤。
的手輕撫她的頭髮,會在眾人面前不顧一切地抱起她,一方面是因她柔弱的身子搖搖欲墜; 另一方面------則是最主要的:眾多臣民驚艷與愛慕的表情令他十分不悅,她是他的﹗僅是他一個人的﹗ 從頭到腳均是﹗只有他能欣賞她的花容月貌,連一根頭髮也不給別人看﹗面對她,他是充滿佔有欲的大男人﹗
「我想喝水…….」低吟。婢女立刻捧著水杯上來。
想伸手去接,被先奪去,「我來﹗」
他將水一仰而盡,捏住的下巴,徐徐地,夾雜吮吻地把水輸入她口中。
漫天暈紅染上俏顏,她羞澀地垂下星眸…….這人真是﹗也不顧還有奴婢們在旁。幸好, 識相的奴婢們也悄悄地退下去了。
這樣的淺嘗顯然還不能令他滿足,他的臉埋入她散著淡淡幽香的秀髮內,輕咬她滑如凝脂的粉頸, 嗓音低沉的性感:「你好香,“芳氣襲人是酒香” …….你有如來自中原,最醇最烈的美酒,入口清雅沁脾, 卻後勁十足﹗」
在他一連串的吮吻攻勢下,全身一陣虛軟無力,只覺他吻過處,全熾熱地如火在燒一般…….她好氣自己的沒用, 只要他一吻她,她平日對他的怨恨詛咒全不見了﹗只剩…….只剩該死的心神蕩漾﹗
他的吻卻愈來愈洶湧狂野,大手也不規矩地滑入她衣服內,羞紅了臉,驚惶地道:「不…….你不能…….也不可在這時…….」他哪肯停下來,近十天, 為了趕路,日夜不歇,他根本沒時間,也不忍碰因舟旅勞頓而憔悴的她,壓抑了十日的熾熱情欲, 再加上軟玉溫香的佳人正在懷…….他以一個更霸道且更火熱的吻來堵住她所有的不依和掙扎。
很殺風景地,外面傳來宮人的聲音:「太子殿下,魯王求見。」
不耐地低吼:「滾﹗我誰也不見﹗」
「可是魯王他…….」
挫敗地嘆了口氣,低聲詛咒,看來那該死的烈毅今日是非見他不可了﹗
烈毅是同父異母的皇弟,生母出身微賤,他的容貌上也沒有的澟然正氣。雖然他表面上一直對很恭敬臣服,但心思敏銳的總覺他身上有一股邪氣。眼神總是閃爍不定,沒有坦蕩蕩的氣魄。
但一個國家想要長治久安,就不能有朝廷內鬥、兄弟相爭的事情發生。因此,只要魯王表面上均恭敬有禮, 身為皇兄的亦不願太明顯地排斥他,以免埋下日後禍根。他沉喝:「傳他進來吧。」
還沒來得及叫先入內避一避,烈毅竟己貿然直沖進來。
「恭迎殿下回朝,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烈毅單膝著地,很恭敬地下跪行禮,但一雙邪惡之眼卻瞟向站在皇兄後的娉婷佳人……. 初見驚為天人;再見更是怦然心動,神魂顛倒。
下意識地往背後躲,她討厭這種赤裸裸、幾近侵犯的注視,尤其那股邪穢低劣之氣更令她眉頭一皺……. 這人真是放肆無禮﹗雖身著類似的皇袍,卻沒有半點神似的王者風範。
烈毅貿然闖進來,雖然令相當不悅,但悄悄挨近他的動作卻令他相當滿意,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卻己宣告------她只屬於他的, 他是她的守護者﹗
大手一揮,讓兩名宮女速速扶入內室後,他才淡淡道:「起來吧﹗有何事要晉見﹖」
悵然地望著佳人漸行漸遠的窈窕身影;烈毅一接觸到皇兄凌厲精銳的鷹眼後,立刻收斂心思,恭敬禀告:「臣弟上奏:干州乃我邊…….」
總有機會的…….烈毅暗自告訴自己:一定有機會奪到那絕世佳人﹗
只憑他比我早出生便能繼承皇位,烈毅不甘心﹗皇位己是他的,但這楚楚動人的美人兒,花落誰家﹖尚未可知﹗
穿著紗紋的軟綉袍,端坐在椅上讓婢女以扇搧乾她剛沐浴過的秀髮。一雙星眸卻轉向前廳, 秀眉也緊皺著。
烈毅又來了,正在前廳和共議大事,這幾天,烈毅總是找了一大堆借口來太子殿…….雙眉更加緊蹙,那充滿侵略性且邪穢的眼神,令她厭惡至極且全身不舒服﹗所以, 每次一聽到烈毅求見,便速速往後面走。
他真的是同父異母的弟弟嗎﹖十分懷疑,雖然烈毅的容貌不至於粗鄙可怕,尚有幾分北方男兒的豪邁氣魄,但那氣質真是…….卑劣低俗﹗ 同是兄弟,卻完全沒有眉宇之間的浩然正氣,與不怒而威的王國之風;兩人一並比,更顯得烈毅庸俗猥瑣如污泥﹗
不得不承認,是天生的領袖型人物,這種人,即使生在貧賤之家,以他那股威儀澟然之氣勢與令人折服的魄力, 絕非池中之物,必能開疆拓土地建設出屬於自己的王國。
幸好…….自己在玉門關時,不是落入烈毅手中…….打了個冷顫;昨天,她才聽婢女提起…….南下巡城之事,因是即將登基的新皇,為了他的安全起見,文武百官莫不勸他勿親自南下,可以由魯王烈毅代替。
是堅持親自南下,他要親自去看看南方諸國的情形。
如果,當時南下巡城的是烈毅…….手中一顫,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輕移蓮步,繼續走向前廳,隔著花廊,她看見仍端坐虎皮交椅上,與他談話的人,卻不是烈毅,而是一名雍容典雅、韻味高尚的貴婦。看來,烈毅己離去了。
「小姐。」門口的婢女向她行禮,「我進去禀告殿下你來了。」
「別。」伸手阻止她,輕聲問:「那一位夫人是﹖」
「是慈德太后。」婢女微微一笑,「殿下的母后。」
的母親﹖有些好奇地看著她,細長柳眉,鵝蛋臉上依舊光滑如緞,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 她舉止嫻雅,氣度安詳,不愧曾為母儀天下的皇后。
清楚地聽到他們的交談內容…….
「毅兒常來找你﹖」
「最近常來。」口中回答母親的問話,冰冷剛硬的眼眸卻透露了他的心思------向來與自己疏遠的烈毅,近日卻頻頻找借口入府求見;敏銳的自然早己察覺-----烈毅對的瘋狂愛意﹗
自知是個脾氣暴躁的人,不想在一怒之下做得太絕。卧病在床的父皇也屢次殷殷交代-----登基後, 善待其他親王。翻閱青史,兄弟相爭往往導致國家滅忘的悲劇,他不想看到這種悲劇也在女真皇室內發生。
但是…….鷹眸迸出寒光------除了他,膽敢碰的男人都得死﹗非分之想也不許﹗如果不是顧慮手足之情,他早就一刀宰了烈毅﹗
也許,他該給烈毅一個適當的警告。
「。」太后又開口,因為知道接下來的話一定會引得她這剛烈的兒子勃然大怒;所以, 她的語氣也戰戰兢兢的:「毅兒雖非母后親生,但母后一直對他視如己出,也希望你和諸位親王間關係良好。 而且,你也知道,自毅兒生母死後,母后對毅兒一直有一份虧欠感,他母親畢竟是因為救我而死…….」
烈毅的母親夏倩,原本是皇后身邊的婢女,因亦有幾分姿色,且個性柔媚,故也被天和皇帝看中, 一夜臨幸後,她懷了皇子,就是後來的烈毅。
夏倩產後,封為夏妃;自古以來,皇宮內苑總是糾紛不斷,各嬪妃間為了爭寵,莫不使出所有手段, 女真皇朝亦未得幸免。夏妃產下皇子後,仍很敬重她原來的主人------皇后。時常入殿向皇后請安問好, 當時有位高昌送來當嬪妃的公主,十分嫉妒皇后,因為盡管女真皇宮佳麗數千,但天和皇帝最寵愛的, 仍是容貌過人,氣韻典雅的皇后。
高昌公主買通一名皇后身邊的小婢女,在參茶中下毒。
皇后真是命不該絕﹗那一碗參茶送上來時,夏妃正好過來向皇后請安,本來即是皇后身邊婢女的她, 習慣性地捧起參茶為皇后試試溫度,才吸了一小口,茶碗摔裂至地,夏妃發抖地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
才一炷香的時間,便七孔流血而亡。
驚駭且痛心的皇后,雖在事後處死了那名送參茶上來的婢女;高昌公主也由天和皇帝親自賜死。 但皇后一直對己故的夏妃愧疚不己,她認為,夏妃是為了自己而死的。
懷著補償的心理,皇后對夏妃所留下的皇子烈毅特別寵愛,烈毅自幼失去母親,性格上有些偏激怪異,再加上有個事事比他出色的皇兄,從小,他便十分仇視嫉妒。
「這幾天,毅兒入宮向我請安時,提起你擄了一名大唐女子回來。」太后注視臉上的變化,緊張地道:「我聽得出來毅兒十分愛慕那名大唐女子,她……. 只不過是擄回來的女奴,母后不希望因一個女人而造成你們兄弟之間的不愉快,你…….你是否可以…….」
望著挺立在自己面前,如一座山高的,太后更是支支吾吾地說不下去。
「母后有話請直說。」沉聲道,語氣中己滿是山雨欲來的火藥味。
那股可傷人於無形的氣勢,不僅令一旁的宮女臉色發白,屏氣凝神地連大氣也不敢喘, 就連太后也緊張地倒抽一口氣------她相信,如果自己不是他母親,那道勢力萬鈞的鞭子早抽下來了﹗
「,你明明知道娘要說甚麼……..」太后嘆了口氣道:「只不過是一名女奴,你就將她賞給毅兒吧, 你馬上就是新帝了,要甚麼貌美如花的女人沒有﹖更何況,我絕對不允許你立一個非純女真人為后……..」
一個驚天動地的碎裂聲響起,身邊的花瓶被劈為無數碎片,在宮女的驚呼中,狂野兇狠得如頭被激怒的黑豹。
太后慘白了臉,接著的話全吞入喉間。 兩名宮女上來扶住顫抖的。把我賞給那粗鄙的烈毅﹖﹗全身發抖,掩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驚呼出聲,她轉身便跑。
努力控制自己的手,不讓盛怒中的自己抽出鞭子------沒錯,如果她不是自己敬重的母后, 他早將她鞭得皮開肉綻﹗
「…….」深吸一口氣,太后試探性地開口,她怕…….她竟怕自己在狂怒中的兒子, 她也終於明白上次在與吐蕃的交戰中,為甚麼敵軍遠遠一見身披裝甲,親自領軍的,便嚇得立刻棄械奔逃------懾人的氣勢盡在那一雙凌厲的鷹眸中,他的確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氣魄﹗
「請母親回宮吧﹗ 也請母親勿再插手此事。」
冷峻地開口,用詞依舊有禮,但語調中洶湧的怒氣卻令太后心頭發寒。
「…….」她還想再說甚麼,但一接觸到他寒光四射的鷹眸後,皇后倏地馬上閉上嘴巴。
下令:「來﹗送太后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