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且留住(風穀傳奇之三)][左晴雯]
  楔子
  自世界
  最深底層一隅
  誕生兩名嬰孩
  對世人而言
  其無遠弗界之閎論
  將撩撥起廣大群衆
  其聲名鵠起
  于霧中林
  ——於六十世紀·諾斯特拉德姆斯之預言詩
  對世人而言,誕生於十六世紀時空下的法國星相家諾斯特拉德姆斯(Nostradamus),可說是繼摩西之後,最偉大的預言家。
  生於西元一五○三年,歿於一五六六年的他,生前所預測的未來,在當時可謂之驚世駭俗,在五百年後的二十世紀,更是震驚全球——一個五百年前的人所做的預言,竟然能精確無誤的一一實現,著實駭人。
  這就是諾斯特拉德姆斯!一個不同凡響的傳奇人物!
  他所預言的大事,從希特勒的誕生、美國總統約翰·甘乃迪被刺身亡、伊拉克的海珊總統掀起的波斯灣戰爭、一直到二十世紀末的絕症愛滋病,全都精確無誤的應驗了。
  而前面所載之預言詩,亦是諾斯特拉德姆斯的其中一個驚世大預言,從那種神秘而暗藏玄機的行埵r間加以分析解讀,便可以悟透其所隱藏的真正答案——
  自世界最深底層一隅:此句暗示著它是潛藏於幕後的、一般人看不見的。
  誕生兩名嬰孩:此句暗示著即將有兩大人物、勢力或體系出現。
  對世人而言,其無遠弗界之閎論,將撩撥起廣大群衆:此句暗示著此兩號人物、勢力或體系的出現,將會在世界各地旋起驚天動地的旋風,掌控這個世界真正的實權,並爲世人所津津樂道。
  其聲名鵠起于霧中林堙G此句暗示著此二者皆是有影無形、撲朔迷離、神秘難測的。
  而完全符合所有暗示和條件的,便只有當今世上,掌控幕後勢力的兩大“幕後黑手”——紅門與唐邦。
  也就是說,諾斯特拉德姆斯這首預言詩所預言的便是“紅門”和“唐邦”這兩大掌控當今世界真正實權的“國際幫會體系”之崛起!
  的確,我們經常聽到:
  一切都是“幕後黑手”、“藏鏡人”在背後暗地媥瑄惇Y國政黨選舉情勢、政治生態、經濟財政、軍武談判、宗教衝突……諸如此類的報導和傳聞,在世界各國新聞媒體上都隨處可見,而其中的關鍵性主角“幕後黑手”、“藏鏡人”指的就是“紅門”與“唐邦”,這兩大世人只聞其名、不見其形的“幕後勢力”之首。
  由於他們具有“有影無形”、“有聲無體”的特色——世人絕對能感受到他們的存在和影響力,卻絕對看不到、也觸不著他們真正的形體——所以也有人乾脆稱他們爲當今世界上最強大的兩大“影子帝國”!
  他們用獨創一格的術語,將這個世界劃分成三個部分,分別叫做;第一世界、第二世界和第三世界;和三者相呼應的勢力則分別稱做:第一勢力、第二勢力和第三勢力。
  第一世界也叫做“表像世界”,也就是我們一般人所接觸、所知曉的這個滾滾紅塵。在這個浮華世界中,最爲我們耳熟能詳的勢力團體有:
  各國政治政黨、各類宗教團體、各型跨國財閥和黑白兩道組織等。而各方勢力的龍頭,卻都聽命、受控於隱藏在其背後的“幕後黑手”,真正掌控實權的“紅門”與“唐邦”。
  第二世界也叫做“幕後世界”,就是操控第一勢力的兩大“幕後黑手”——紅門與唐邦——所掌控的世界。
  第三世界也叫做“世外桃源”,指的是不喜歡干涉世事,卻具有不容忽視其存在之影響力者。最爲世人津津樂道的是堪稱龍首的“風穀”。
  因爲“風穀”通常是不管世事的,所以才說,真正掌控這世界的是,隱藏在第一勢力後面,操控這個世界的“紅門”與“唐邦”。
  不過,當“紅門”與“唐邦”搞得過火或失去互相制衡的均勢時,“風穀”就不再不聞不問。
  所以,在無形之中,第三勢力之首的“風谷”便成了制衡第二勢力的兩大龍頭“紅門”與“唐邦”的特殊存在。
  這個世界因此而經常處於我們所熟悉、所樂於見到的平和。
  至於一般所說的“幫會”,是特指:
  擁有相同信仰、目標、利益或主義的人所集結而成,具有體制完整、層級嚴明、行事神秘等等特質的秘密結社或秘密體系。
  通常,人海群集者,必具有某一程度的勢力,尤其加以有系統、有紀律的整合後,往往會成爲一股驚駭世人的強大勢力;再加上“幫會”本身所獨有的特質和行事神秘、莫測高深、擁有自己的專用暗號、術語及各種特殊聯絡方式和管道等特點,外人是很難探知和掌控其內部實際運作情形的。
  這些特質互相輝映的結果,讓“幫會”體系所獨具的龐大勢力和神秘色彩都令人歎爲觀止,望塵莫及。
  也因此各種轟轟烈烈的傳奇和事迹也多如繁星,格外膾炙人口,讓世人津津樂道。
  “紅門”和“唐邦”這兩大“國際幫會體系”自然也都擁有龐大勢力,並洋溢著濃烈的神秘色彩,所以,世人對他們的瞭解可說是少得可憐。
  倒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便流傳於世界各地的兩首詩,足以說明世人對這兩大神秘幫會體系的稱頌——
  
  紅門獨傲,
  稱霸四方;
  牛耳在執,
  天下無雙!
  和
  唐邦不敗,
  縱橫西東;
  四海稱絕,
  誰與爭鋒?
  而關於“紅門”和“唐邦”的各種傳奇和動人傳說,正如火如荼的攻佔世界每個角落,狂肆蔓燒、綿延不絕……
  01
  紅曆九十三年·初夏
  自私!
  自私!
  自私!
  佇立在及地的鏡海前,凝睇鏡中的醜陋形影,丁盼荷不停地咒駡自己。
  然而,無論如何鄙視、嘲弄自己的卑鄙惡劣,依然無法動搖她已經做下的決定。呵!堂堂“花間集”的創始人兼現任會長,從一創會就嚴禁旗下會員和“風穀”的人往來,違者一律處以退會處分,無人倖免。
  如今,她自己居然爲了一個令人憎惡的可笑理由,不顧自己訂下的禁令,而違反遊戲規則——只因一個男人!
  在這個世界上,她最痛恨的男人,同時也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
  唉!
  丁盼荷重重一歎,理智終究還是向感情投降了。
  造孽呀!只能說是她前輩子欠了那個男人!
  男女之間的感情這回事,原本就是誰放得多、看得重,誰就注定是輸家,而她就是那個輸得一敗塗地的輸方。
  既然是自己無能、想不開,也就只有默默承受心中那個理智的自己的嘲弄了。
  丁盼荷闔上醉人的麗眸,再次睜開時,眼中已不復見先前的躊躇,堅定的意志寫滿她的眸底。
  她離開鏡前,打開鏡邊的門走了進去,媄銗翱O“百花閣”。
  百花閣堨|面牆上都釘滿一橫排、一橫排的櫸木板,橫板上每一等間隔都挂著一塊塊木牌,井然有序,非常壯觀。
  走近一點觀察的話,就會發現每塊木牌上,都刻雕著不同的圖騰,唯一的共同點爲:全都是各種花卉的圖紋,圖騰邊還都以中文寫上花名。翻到背後,則會發現滿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內容主要是記載個人的背景資料,包括本名、年齡、性別、身份等等。
  這便是“花間集”有名的“花牌”,“花牌”上記載的就是“花間集”每位會員的個人檔案和代號——也就是其“花名”。
  當會員出任務時,就把其所屬的花牌自橫板上取下,待其任務完成,回復待命狀態時,才又將其“花牌”挂回橫板上。
  此一制度是仿自中國古代皇帝,在選定晚上臨幸那宮嬪妃的方式而來的。據說古代服侍皇帝房事的太監,都會在夜晚來臨之前,端了一個裝滿各式各樣玉牌的金盤至皇上跟前,每塊玉牌的其中一面都寫有各宮嬪妃的名字,且有字的一面都朝上,讓皇帝老爺挑選;皇帝挑中誰,就把玉牌有字的一面朝下覆蓋。如此一來,太監便知道該知會哪宮嬪妃準備當夜服侍聖駕。
  丁盼荷的視線停格在一塊寫著:“姬百合”的花牌,她稍微遲疑了一下,便伸手取下那個花牌。
  這件事就只能拜託家寧了!她緊握住手中的姬百合花牌,心中又是一陣愧疚的隱痛。
  ???
  花名“姬百合”的初家寧是個身高一六五公分、腿長膚白、身材高挑勻稱的混血兒,尤其是那頭金光閃爍的金黃色長髮更是令人印象深刻。中法混血的結果,讓她有著十分出色、輪廓鮮明動人的五官。就算她的胸部有點“晚熟”,像兩顆荷包蛋,又缺乏中法混血該有的美豔;但也勉強算得上是中等美女了——人家說“膚若白就美七分”,所以膚白似雪的她,稱爲中等美女應不致遭人非議。
  打從來到丁盼荷最鍾愛的別墅“尋荷雲居”,和丁盼荷面對面這樣呆坐著、大眼瞪小眼的,少說也有半個小時了,依然等不到丁盼荷的金口開啓,這並不像丁盼荷平時的作風,初家寧終於不耐久待,自己主動出擊。
  “夫人,請您儘管吩咐,不論是多麽困難的任務,家寧都會全力以赴去完成,不負夫人所托!”初家寧這話說得相當誠懇,委實也是她的真心話。
  她對丁盼荷有一份很深刻的感情,所以,只要是丁盼荷要她做的事、或者是丁盼荷想實現的心願,就算赴湯蹈火,她亦萬死不辭。
  這也是丁盼荷把初家寧列爲執行此一任務的不二人選之故。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卑鄙的利用初家寧對自己的忠心,丁盼荷心堣S是一陣自責。
  “夫人——”
  丁盼荷咬了咬下唇,豁出去了。“你知道阿剛吧?”
  阿剛?“夫人是說‘風穀’的現任代理人之一段仲剛……您的丈夫……”原來如此!初家寧如大夢初醒。她早該想到的,在這世界上,能讓行事作風向來乾脆俐落的丁盼荷變得遲疑不前的,就只有段仲剛那個男人!
  丁盼荷困難的點點頭,臉上有幾分尷尬,卻流露出更多的深情和憂愁。“我聽說阿剛他在前些日子被‘紅門’的人,抓到紅門的幫會總部去了。雖然這消息尚無法確定是真是假,但——”
  “但無風不起浪,何況執‘幕後勢力’牛耳的‘紅門’和第三勢力之首的‘風穀’兩大勢力間,一直以來都處心積慮的想比對方搶先一步,掌控對方更多、更重要的情報,好讓自己居上風;而段先生正是風谷權力中心的一員,若能抓到他,想獲得高質量、高重量的風穀情報就非難事了!所以‘紅門’抓了段先生一事,可能性並不算低。”初家甯替丁盼荷把梗在心坎的話全盤道出。不過,她倒是不以爲然。“依我看‘紅門’應該不致於做這等傻事,因爲這麽做等於就是擺明瞭和‘風穀’起正面衝突,兩大勢力之間的平衡很可能會被破壞,而破壞兩者之間的平衡,一直是他們雙方所共同避免的;就算真有什麽外人所不知的原因,而讓‘紅門’不惜和‘風穀’起正面衝突,幕後勢力的另一個龍頭‘唐邦’也不會坐視不管的;所以有關‘紅門’抓走段先生這件事,我覺得……”
  “我不管謠言是真是假,也不管可不可能,我只要阿剛平安無事,只有確定阿剛真的無事,我才能安心!”丁盼荷失控的狂吼。
  “夫人——”初家寧眼透詫異。
  這個女人不是丁盼荷!至少不是她所認識的丁盼荷,丁盼荷應該是“花間集”作風強悍的會長,不輕易妥協示弱的女強人。而眼前這個女人,活脫是個爲愛癡狂、爲情傷神的戀愛中女人。
  愛情究竟是什麽東西?有著什麽樣的魔力?否則怎能讓一個強悍好勝的女人如此赤裸裸的在人前示弱、哭泣?
  她真的不明白,那個爲了“風穀”,而不顧夫人的感受,抛家棄子,投效風穀而從不回頭的男人,真的值得夫人爲他如此嗎?
  初家寧不懂,也不想懂,只是不希望她最敬愛的丁盼荷夫人傷心落淚!
  “我明白了,我想辦法潛進紅門的幫會總部去探探虛實。”
  “家寧……”
  初家寧給了她一個瞭解的笑容,語調是體貼的,“這不就是夫人找我來的原因嗎?”
  丁盼荷撲向初家寧,靠在她肩上啜泣,“家寧……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自私——可是,除了你……我實在不知道該拜託誰了……”
  沒錯,她是痛恨抛下她和子女遠走的丈夫,她高傲的自尊心不容許自己被貼上“棄婦”的標簽,所以她恨她的丈夫段仲剛。可,俗話說得好,有愛才有恨。反過來說就是,恨的背後依然隱藏著愛,而她就是。
  因此,當初她創“花間集”時,雖因恨而訂下“花間集的會員不得和風谷人往來”的戒條,然而在獲知段仲剛有難的現在,她還是無法讓自己別去以身試法,打破戒律。但這事若傳出去,她今後如何服衆?
  初家寧是唯一知道她和段仲剛之事的人,亦是她唯一能談心、能完全信任的心腹,所以這事只能委託她。

  只是一想到爲了一己之私,而要這個花樣年華的少女去闖“紅門”那個機關重重的龍潭虎穴,她就無法不感到內疚;然而,現在的她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顧不了那許多了。
  愛,果然是自私的!
  初家寧柔聲的安撫她:“夫人,您千萬別這麽說,像闖‘紅門’這樣好玩又具挑戰性的任務,就算您想交給別的會員去執行,我也會搶過來的;所以您千萬別自責,是我自己想去的,我這就準備動身,所以您快把得到的資料告訴我,救人要緊,嗯?”她可以對任何人無情無義,唯獨放心不下丁盼荷。
  “謝謝你,家甯……”丁盼荷不勝感激。
  ???
  法國·馬賽港
  初家寧風塵僕僕的從臺灣飛到這個美麗繁忙的馬賽港來,當然不是來玩的,而是因爲根據丁盼荷給她的情報,有一艘私人豪華遊輪,將從這個港口開往“紅門”,換句話說,她只要找出是哪一艘,再偷溜上船,就能順順利利的潛入神秘難尋的“紅門”幫會總部啦!
  呵!她真是聰明,問題是,眼前令人目不暇給的一大票私人遊輪中,到底哪一艘才是“紅門”所有的呀?
  真是傷腦筋咧!總不能一艘艘去問人家:“你們是不是紅門的人,是不是要回幫會總部去?”
  初家甯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一個有創意一點的主意,沈浸於傷透腦筋中的她,渾然沒有發覺來自遠方的窺伺視線。
  “那個看起來笨笨的女人當真是‘花間集’派來的?”拿著望遠鏡的男人似懷疑的口氣詢問身邊的隨從。
  “啓稟舵主,根據我們的情報顯示,她的確是‘花間集’花名爲‘姬百合’的初家寧,也就是花間集會長丁盼荷最重要的心腹!”隨從必恭必敬的回稟,在“紅門”,是非常重視上下紀律的,所以身爲屬下的人,絕對不敢對在上位者輕忽怠慢。何況所謂的“舵主”,就是“紅門”在全球各地分會的會長,更是怠忽不得。
  是嗎?怎麽看起來很“兩光”的樣子?這話舵主礙於身份,倒是沒有當場說出,而是說:“既然如此,那就找個人去給她帶個路吧,省得壞了我們接下來的計劃。”帶路當然不是指直截了當的去告訴她!
  “是!屬下這就去辦!”
  那舵主發號施令完畢,又拿起望遠鏡,繼續“觀察”初家寧的動靜。
  初家甯依然一籌莫展,陷於苦思狀態。
  忽地,她聽到擦身而過的兩名陌生東方男人正用中文交談——
  “我們的船是哪一艘?”
  “就是前面停在三號碼頭那艘。”
  “哇塞!真壯觀,不愧是我們紅門旗下的遊輪!”
  “噓!小聲點!”
  ……
  咦?紅門!他們提到紅門!?初家甯的注意焦點完全停格在這個字眼上,那兩個路過的男人之後再說的話,就都被擋在耳朵外頭,謝絕入耳了。他們是紅門的人!初家寧停頓了數秒,雙眸漸放光彩,興奮至極的高呼:“萬歲!”
  真是天助我也!初家寧難掩興奮之情,偷偷摸摸的往三號碼頭進攻。
  嘿!怎麽這麽順利就偷上船來了?初家甯在順利潛入遊輪後,不時爲自己的好運感到慶倖。
  這一定是我的實力太好之故,所以才能在紅門的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順利得逞,呵呵!她真不愧是“花間集”第一“名花”姬百合!
  確定自己藏身的地方絕對隱蔽安全,無被發現之虞後,初家寧得意洋洋的小捧自己一番。
  當船上的人將初家寧已按照計劃上船一事,傳給依然在大廈最頂層,隔著強化玻璃,以望遠鏡監視的紅門馬賽分舵舵主後,舵主旋即下達接下去的命令:“按照計劃,啓航!”
  “是!”
  眺望著離三號碼頭愈來愈遠,終至消失在海平線盡頭的輪船,馬賽分舵的舵主便又對隨從下達後續的命令:“立刻傳訊回幫會總部去,向門主秉明,初家寧已經按計劃搭上我們的船,朝幫會總部去了!”
  “是,舵主!”
  ???
  紅門幫會總部是位於遼闊的太平洋海域堛漱@座呈南北向的“雙子島”。
  北島“絳山”,南島“玄海”,一個是以山峰命名,一個是以海洋命名。不過,它們確實是兩座海島的名字沒錯。
  由於這座“雙子島”位於某一條經線附近,所以紅門門人喜歡以“山海經”這詞兒來戲稱它——取其絳“山”、玄“海”、“經”線三字也。
  “山海經”之所以神秘難尋,外人根本無法得知其真正的位置之主因有二:
  其一是——它在任何一張地圖、航道圖、航海圖或衛星掃描圖上全都“缺席”。
  第二個原因可說是第一個原因的“加強版”——因爲“山海經”正巧位於所有船艦航線、飛機航道、雷達偵測、衛星監控等各種通訊和監控管道的“盲點”上,加上紅門無人能敵的防衛系統;因此“山海經”才會像座“影形島”似的,只聞其名,不見其形。
  這種“有名無形”的特質,和紅門這個執幕後勢力牛耳的“影子帝國”那“有影無形”的特色,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門主,法國馬賽分舵那邊剛剛傳來訊息,說‘花間集’的‘姬百合’初家寧已經按照我們的計劃,順利搭上船,往幫會總部來了。根據船上傳來的訊息,應該三天後會抵達。”絳月恭敬的上稟,他是負責保護紅門門主安全的貼身近侍“日月雙影”之一的“月影”。
  紅門最高統禦者是門主和三位稱爲堂主的副門主,他們四人都各有一雙世襲的貼身近侍。
  保護門主的是“日月雙影”、保護青龍堂主的是“黑白羅刹”、保護玄武堂主的是“天地雙煞”、保護白虎堂主的是“左右鬼使”。
  “按計劃迎接我們的‘貴賓’。”紅門門主夏侯鷹簡單冷漠的下達命令。
  “絳月一定照辦,請門主放心等候消息。”
  夏侯鷹一張缺乏平常人類該有的表情的冷漠酷臉上,絕對找不出一絲一毫感情,他只是和往常一樣,一言不發的以自己的方式行事。
  身爲“日月雙影”的玄日和絳月倒是很習慣主子的冷漠,默默的守在一旁,保持高度警戒的提防著周遭的動靜。
  兩人心堻ㄚ雰堛A主子這次的計劃——
  原來對紅門來說,“花間集”是個他們一直無法確切掌控的第一世界組織,通常讓他們無法確切掌控的原因只有兩個:一個是因爲它屬於“唐邦”所管轄;另一個原因是它背後有“風穀”撐腰。而“花間集”的情況,因爲紅門已知道段仲剛和“花間集”會長丁盼荷是夫妻這個事實,而且“唐邦”也汲汲於掌控“花間集”而無法得逞,所以紅門更加認定“花間集”可能和“風穀”有關。
  換言之,紅門真正的目的是探出“花間集”的底細,所以才設計引來“花間集”丁盼荷會長的心腹“姬百合”初家寧,好從她口中探知“花間集”究竟是不是“風穀”在外頭那個表像世界堛漕鉹中@個據點,若是的話,那他們紅門就等於較“風穀”先掌控了對方的一項重要情報了。亦即,紅門抓走了段仲剛根本就是紅門刻意製造出來的幌子。
  而之所以得如此大費周章的引來初家寧,而不直接擄來丁盼荷,是爲了避免和“風穀”起正面衝突,進而破壞了兩大勢力間的平衡。
  再者,也是不想給同爲幕後勢力龍頭的“唐邦”有機可乘,逮著機會奚落紅門,甚至“漁翁得利”的平白得到“花間集”——那紅門就太沒立場了。
  因此才得巧計設陷的“引君入甕”。既然是外人“擅闖”紅門幫會總部,那“唐邦”和“風穀”就沒有理由插手!
  ???
  初“踏”上紅門幫會總部的感覺真鮮!初家寧格外興奮——雖然她是躲在木箱中被扛上岸的。
  真感謝船上那群多嘴公,每次在吃飯時就會天南地北的聊個沒完,讓她不費吹灰之力的知道紅門有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殺人狂”,被終身監禁在一個叫“雲崗”的天牢中。
  她一向對這種傳說中的奇人怪事特別有興趣,所以她決定在打探段仲剛的事時,也“順便”找找“雲崗”在哪里,好找個機會去偷偷看一下讓紅門門人發毛的“殺人狂”究竟是什麽三頭六臂。
  誰知如意算盤還沒打完,她躲藏的木箱蓋突然被打開,一隻莽撞的大手探進木箱來,大手的主人正和旁邊的人說著:“這箱就是門主特地要你們帶回來的水蜜桃嗎?”
  “啊——你這個大色狼竟敢亂抓我的胸部,不要臉——”那只大手要死不死的一抓,正巧就抓到初家甯的左胸,初家甯受驚之余,一時忘了自己的處境,尖叫出聲,像火箭升空一樣,從一大片水蜜桃海中鑽出來,狠狠的摑了淫手的主人一大巴掌——
  啪——!
  “大膽刁女,竟敢對夏侯護法不敬!”
  “有入侵者,圍起來!”
  雜睞的人聲不絕於耳,初家寧這才兀然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完蛋了!這下子全完了!初家寧真希望自己突然變成隱形人,好躲過這場浩劫。唉!都怪自己的手口太快,才會落得“出師未捷身先死”的下場,這可怎麽辦?
  她還沒想出脫身之計,耳朵便又塞進將她團團圍住的紅門門人的叫囂:“可惡的蠻女,竟敢對夏侯護法不敬!”
  夏侯護法?初家寧這才注意到那個對她伸出淫手,被她當衆一摑的中年男人的身份。原來他就是船上那群大嘴公,口中那個紅門門主的義父,仗勢欺人的夏侯嶽啊!嗯!果然是一副卑鄙小人的嘴臉。
  “來人啊!立刻把這個無禮的潛入者殺了!”夏侯嶽殺氣騰騰的咆哮。
  “門主!”真是無巧不成書,夏侯嶽才越權吼完,紅門門主夏侯鷹適巧聞訊趕到現場。
  “門主,你來得正好,請立刻下令殺了這個無禮的潛入者!”夏侯嶽跋扈的對夏侯鷹道。不過,儘管他再囂張,礙于紅門森嚴的紀律和上下關係,在人前還是得稱義子夏侯鷹爲“門主”。
  他就是威名遠播,令人聞風喪膽的紅門門主夏侯鷹!?初家寧好奇心大作得瞪大眼睛望去,在觸及他那冰得可以凍死一隻大象的冰雕面孔時,她的心頭不由得起了個寒顫。
  好個冷漠得嚇人的男人!如果不是因爲他具有人的外形,她真會以爲他不是人,而是世界上最恐怖無情的鬼王呢!
  夏侯鷹才要做出決斷,一個由遠而近,神色慌亂的闖進人群中的聲音捷“口”先登的單膝下跪,恭敬急切的對夏侯鷹秉明甫發生的大事,“啓稟門主,方才‘四院’之一的‘玄武院’那邊傳來消息,說被命令去‘雲崗’任職的侍女自殺了!她說……她寧願死……也不要和‘殺人狂’共處,所以……請門主明鑒!”
  秉告者的話讓原本就因門主來到而鴉雀無聲的人海,罩上了一層冰雪。
  初家寧見狀,不禁在心堜ルs:怪怪!那個“殺人狂”還真是名不虛傳呢,竟然恐怖到讓紅門門人寧願自盡,也不願去看守他!
  她産生一種大膽的想法,吞了吞口水,乘夏侯鷹還沒對她判刑之前,開口說:“我看這樣好了,夏侯門主,咱們來做個交易,反正我是死罪難逃,不如就把我和那個‘殺人狂’關在一起吧!”
  初家寧的話,像一顆超級原子彈,炸得紅門門人個個目瞪口呆,全以爲她是嚇傻了,才會說出這種傻話來;否則就是不知道“殺人狂”的恐怖,或者天真的以爲進了“雲崗”以後,還有生還的機會!種種推測,讓他們不由得開始同情起這個不知死活的潛入者——可憐的女人,如果他們是她,一定會二話不說的選擇就地了卻生命,也不要上“雲崗”,更不要和“殺人狂”朝夕相處。
  可惜的是,初家寧壓根就沒接收到他們的同情,雀躍萬分的打著一廂情願的如意算盤;太好了!她真是聰明,只要留得小命在,不怕逃不出龍潭虎穴!上了“雲崗”,她不但可以目睹傳說中的“殺人狂”廬山真面目,又可以找機會逃脫,真是一石二鳥的絕妙好計!
  “玄日,把她送到‘雲崗’去!”夏侯鷹如初家寧所願的下達命令。
  太棒了!真是天助我也!初家寧小心翼翼的笑在心坎堙A省得秘密“外泄”,那她的如意算盤可就白打了。
  哈!哈!哈!
  夏侯嶽刺耳而讓人極端不舒服的奸笑聲,討人厭的造訪初家寧的耳朵,“死丫頭,這可是你自找的,你就到‘雲崗’去慢慢等死吧!”
  話說完後,夏侯嶽便狂笑著離去。
  周圍的紅門門人聞言,對初家寧更是倍感同情,只可惜初家寧還是“漏接”了他們的“心意”。
  她在被“日月雙影”之一的玄日強行帶走前,對夏侯鷹提出心中的疑問:“夏侯門主,能不能請你回答我,段仲剛真的被抓來紅門了嗎?”
  夏侯鷹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便在“日月雙影”之一的絳月保護下絕塵而去。
  儘管夏侯鷹沒有回答初家寧的問題,初家寧還是從他的行動確定了自己的當初的想法無誤——
  陷阱!段仲剛被抓果然是個幌子,紅門真正的目的果真是菁英群集的“花間集”!
  不過,現在說這些爲時晚矣,當務之急是儘快想辦法逃離這個門禁森嚴的紅門幫會總部!
  ???
  老天爺!
  她終於知道這個地方爲什麽會叫“雲崗”了!
  原來它是這座被紅門稱爲“絳山”的高山接近最高峰峰頂附近的一處陡峭崖壁上的一個石窟,由於高聳入雲,洞口外終年雲霧繚繞,狀似山崗,所以名喚“雲崗”。
  初家寧不禁聯想起中國有個同名的“雲崗石窟”。
  天啊!這麽垂直陡峭的石窟,連紅門門人要來都只有搭直升機一途的“天牢”,她要如何脫身?——除非她有翅膀!
  原先過分異想天開的妙想不禁有點受挫!該死,難怪那個大冰人會一口就答應她的提議,嘖!唯一能慶倖的是,她沒有懼高症。
  不過,話又說回來,都已走到這步田地,再多說什麽都無益,往好一點的方向想:天無絕人之路!最低限度,她至少還能目睹那個“殺人狂”的模樣嘛!
  這個念頭讓初家寧受挫的心不覺提振幾分。
  “進去!”
  負責將初家寧押解到“雲崗”來的玄日,在直升機靠近石窟洞口時,打開艙門,毫不留情的猛力推了初家寧一把,把她推進石窟中——
  “哇——”
  在初家寧的慘叫聲中,玄日便隨著直升機若無其事的遠離“雲崗”。

  “哇——哇——哇——”
  初家寧一面慘叫,一面在心堻s番咒駡:該死!這個石窟媄銙熊M是一條向下傾落的陡斜隧道,害她像只重心不穩的土撥鼠般,一路往下滾。
  叩——咚——!
  “哎……”要命!好不容易才滾到底,停了下來。
  “哪一個鬼在那?”
  初家寧人都還沒從地上爬起來,一個極爲不友善、又具攻擊性,還外帶重重疊疊回音的聲音,便粗魯的攻進她的耳朵。“你才是鬼咧!在那兒鬼叫什麽,你說誰比較像鬼?”初家寧因爲一路滾得暈頭轉向,著地時頭又撞了一個包,痛得已經有點光火,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白目”傢夥還來招惹她,找死!
  對方似乎沒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突然一陣啞然。
  忽會兒,才又發動第二次不友善的攻擊,“我不管你是哪個鬼!立刻給我滾出雲崗去!”
  “哼哈哈!”初家寧沒好氣的用鼻子恥笑他,“你是無知,還是智商過低,或者頭殼壞去啦!我如果可以馬上逃出這個鬼地方,還會被紅門的人抓來這兒嗎?笨哦!”
  好一副不可一世的口氣哪!仿佛自己被紅門抓來是多麽光榮了不得的事似的。
  對方又愣了一下,語氣變得更惡劣,不過倒是少了幾分攻擊性。“你到底是哪個鬼?”
  “喂!喂!喂!”初家寧可不好惹,“我說躲在暗處那個見不得人,只敢像野獸一樣亂叫的大鬼兄,是不是沒人教過你什麽叫尊重淑女?”她一點也不肯吃虧的回敬他。
  對方並沒有如她所願的被激怒,反而出她意料的縱聲狂笑,那笑聲一聽就知道是在嘲笑她。“你是淑女?哪門的淑女呀!鬼門嗎?哇哈哈——”
  “你給我閉上臭嘴!無禮的臭鬼!”初家寧沒想到被激怒的反而是自己,還氣得從地上撿拾一塊石頭,朝令她光火的笑聲方向丟擲過去。
  高中時是壘球校隊投手的自信,讓她有十足的把握會命中那個該死的傢夥,哪知“馬有失蹄,人有失手”,那顆石頭不但沒有擊中那可惡的傢夥,還在撞到石壁後又彈了回來,正好彈中她方才撞出來的那個皰,“哎呀……”
  初家寧痛得又摸又揉又叫。
  暗處的笑聲見狀,變得更加狂妄囂張。
  初家寧可咽不下這口鳥氣,連番咒駡道:“你再笑啊!待會兒把那個令紅門中人毛骨悚然的‘殺人狂’給引出來,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對方聞言,旋即消音,不再嘲笑她。
  “嘿嘿!怕了吧!真是膽小鬼一個!沒種!”初家寧得意洋洋的打落水狗。
  哪知對方卻出奇冷淡的回了她一句:“我就是你口中的‘殺人狂’!”
  “哈哈!你騙人,殺人狂怎麽會是你這個膽小如鼠的鼠輩!你別以爲這兒人多,殺人狂找不到你,你就胡掰亂蓋,當心我去找殺人狂告狀,殺得你魂飛魄散!”哼!想唬她?門都沒有!她初家寧是何許人也,豈會輕易上當!這個“雲崗”鐵定是專門關入侵者的天牢,所關的倒黴鬼一定比天上的星星還多,所以這個無恥的鼠輩才敢不怕死的撒起大謊來唬她。
  對方似乎看透她的心思,以更冷更淡的口吻又說:“雲崗從以前開始就只關了一個人,就是你口中的殺人狂,也就是我;現在再加上你這個可笑的‘淑女’,就是兩個人!”
  見初家寧噤若寒蟬,一點反應也沒有,暗處的男人正中下懷的在心媗戙滿G笨女孩!這下嚇到了吧!哼!
  “你說的是真的?”久久,初家寧才出聲,語句間有著明顯的抖音。
  暗處的男人見狀,有著報復的快感,無情的加以肯定,“對!”
  女人果然沒用!只會裝腔作勢,一旦發覺苗頭不對,立刻嚇得全身發抖,魂不附體,真是丟臉!
  “哇塞!太棒了!我真是太幸運了,我還以爲我得花費許多時間才可以見到你咧!快!趕快滾出來讓我瞧瞧殺人狂究竟長得是圓是扁,快呀!你聾啦!”原來她不是怕得發抖,而是興奮過頭才忍不住顫抖。
  這個女人是嚇傻了還是精神異常?黑暗中的男人因她異于常理的反應既意外又納悶。
  瞧她那副興奮的模樣,和說話的方式,簡直就是把他當成動物園中的稀有動物看待。
  可惡的女人!我就給你一點顔色瞧瞧!嚇死你!
  於是他從上頭的黑暗洞穴中走出來,騰空躍起,在空中翻轉了一圈又一圈,途中,翻越了右上端一道光線投射進來的地方,初家寧因而看見他在空中翻騰的俐落身手。
  嗶!嗶!啪!啪!啪!
  “漂亮的空中連續翻滾,給你滿分十分,再來一次,安可!安可!”初家寧絲毫不吝惜的報以熱烈的掌聲和喝采,順便吹了幾聲口哨助興。
  該死!她當他是體操選手在表演啊!甫漂亮著地的男人,又氣又沒力的在心中連番咒駡。
  “這下你滿意了吧!”他當做沒注意到她方才那一番氣死人的動作,穩當的降落在她咫尺之前,十分冷漠而不友善的由上往下瞪視著她。
  而且,他還故意將銬住他的兩隻手鏈和兩隻腳鏈弄出錚鏘的響聲,想製造更駭人的效果,好嚇死她!
  這下怕了吧!無用的女人,嘖!
  哪知初家甯非但沒有展露出他期待中的畏懼之色,反而是一臉崇拜,好像歌迷在看心中崇拜的偶像巨星似的,“你好厲害哦!我真崇拜你耶!那個連續空中翻滾真的好棒好棒!著地也是,太完美了!”
  這個臭女人究竟在想什麽?那男人直感無力。“你不怕我殺了你嗎?”
  “不怕!你一點殺氣都沒有!”初家寧理直氣壯的回答。就因爲從一開始她就感覺不到他的殺氣,所以她才不把他當是那個“殺人狂”,因此她才敢放膽對他大聲咆哮。
  因爲她這個人就是典型的“欺善怕惡”的人!
  男人心中一陣詫愕,這女人……一股無端的憎惡油然而生。
  “你別天真了,你以爲紅門的人爲什麽要鏈住我?”他刻意展示雙手和雙腳那比男人手指頭還粗的鐵鏈。
  初家寧的回答可妙了。“那是因爲紅門的人知道你喜歡且擅長做空中翻滾,爲了怕你哪天翻得忘我,一時不小心從那個洞口翻出石窟外去,掉落山谷摔死,所以才好心的鏈住你,以策安全!”
  語畢,她還喜孜孜的仰臉對他得意洋洋的猛笑,一副“我很聰明吧!”的氣煞人神態。
  該死一百次的臭女人!他真恨不得一掌劈了她!
  初家甯卻自顧自的聒噪個不停,“我看我就給你一點面子,讓你有幸得知我的芳姓大名吧!我叫初家寧,是“花間集”的人,因一時失察,才誤蹈紅門的陷阱,你呢?你叫什麽名字?又是什麽來歷?”
  “武敘y!”連他都很驚訝自己會老實招出。
  “武敘y?好名字,不過給你用有點浪費,真是便宜你了!”“你——”該死的女人!連他的名字她也不忘損一損。
  見鬼的是,他發現自己似乎已不再像一開始那樣的充滿排斥和敵意。
  初家寧又在發表高論了,“喂!你別盡愣在那邊,快來和我一起找出口,好想辦法逃出去啊!快動啦!你該不會除了像猴子一樣翻來滾去外,其他的都不會吧?”見他還是一動也不動,她兀自下了結論:“算了,算了!不靠你了,你還是傻不愣登的在那婸@站就好,別來礙著我的千秋大業!”
  話說完,她人已一溜煙的飄離原處,探險去啦!
  武敘y則氣得直在那犯猛低咒:“該死的女人……可惡!”
  02
  初家寧探險尋幽了大半天,並沒有發現什麽逃出“雲崗”的方法,倒是發現整個“雲崗”的內部,竟是稀有的鐘乳石銅,從石柱、石筍及至大大小小的大坑小洞就像地下宮殿一樣,全有隧道相通,挺像一間間獨立的房間;其中還有幾處靠崖一端的洞穴壁面上,有直徑約莫一公尺的洞口,洞口外覆滿樹叢,點點光子透過樹叢,灑進石窟來,是白天唯一的光亮來源。這幾個洞口直徑雖有一公尺左右,但都位於矗陡的峭壁上,若想從這幾處逃走,還是別妄想的好,除非想葬身崖壁下那令人怵目驚心的山谷——而且是以粉身碎骨、血肉模糊的方式。
  另一個值得喝采的發現是一潭仿若仙池的冷泉。這麽一來,至少洗澡梳洗就有著落。幸好現在是夏天,否則就要陷於不洗澡臭死或洗澡凍死的兩難之間了。
  無功而返的初家寧,一回到原來那個最大的洞穴中,武敘y面帶嘲弄的神情立即搶攻她的眼眸。
  “怎麽?有沒有發現什麽新大陸還是新航路啊?大探險家?”再呆的人都聽得出他語句間的嘲弄之意。
  不過,初家寧就是有那種聽而不聞的好本事,笑顔如花的滔滔不絕。“當然有啊!我發現整個石窟就像一個螞蟻巢穴,有好多個大大小小的螞蟻洞,而且每個螞蟻洞之間都有螞蟻隧道連通,還有一個給螞蟻洗澡的化糞池。喔!不,是澡池,唯一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整個螞蟻巢穴,除了一隻又笨又懶的工蟻留守之外,其他的螞蟻居然全都不在。”她故作驚喜狀的一個彈指,尖聲道:“啊!我知道了,一定是這一窩螞蟻覺得此處風水不佳,所以集體搬家了,至於獨留下來那只又呆又懶的工蟻,一定是因爲懶惰又動作遲緩,因此跟不上同伴,才被獨留在這個廢棄的螞蟻窩,你說是不是?”
  高論發表完畢,她還煞有介事的徵詢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武敘y,臉上蓄著笑意——惡意促狹的笑意。
  沒辦法,既然暫時是逃不出去,若不找點樂子來打發時間的話,她會悶死在這個鬼地方的,如此一來,這世上豈不少了一個小美人,那多令人扼腕。
  武敘y儘量不讓自己怒火攻心,額角的青筋卻劇烈的暴跳。好不容易,他強迫兩片氣得冒煙的唇瓣微微向上勾,“好一番高論,你的意思是說,雲崗是個廢棄的螞蟻洞,而我就是那只又呆又懶的工蟻?”
  初家寧瞟了他一眼,順便誇張的打了一個大呵欠,愛理不理的回道:“我可沒指名道姓,不過,既然你這麽樂於承認自己就是那只又呆又懶的工蟻也可以啦!”她壞心眼的打量他一番,才接著道:“嗯!還真是名副其實,簡直就是那只工蟻的完美化身,你不說我還沒注意到呢!”
  擺明瞭就是“吃人吃GOGO”。
  別生氣!別生氣!這個女人是存心氣死你的,如果你真的生氣,就正中她的奸計了!武敘y的理智拼命的警告自己,控制自己瀕臨警戒線邊緣的火山。“那你呢?你這位以極端可笑不雅的姿態,滾進廢棄螞蟻窩來“拜訪”的大探險家又是什麽?無家可歸、被手下工蟻們集體抛棄的落難蟻王?”
  明知道這種幼稚無聊的攻擊很沒有營養,他就是忍不住要回敬她,好出一口鳥氣,省得氣炸自己,那才划不來。
  “你好不要臉哦!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然和一個柔弱纖細的小女子斤斤計較,真是沒風度、小心眼、羞羞臉!”每次詞窮,或者辯不過人家,初家寧就駕輕就熟的祭出第三十七計——耍賴到底。
  或許,這第三十七計不見得是萬靈丹,但對武敘y這個男人絕對是成效卓著,只見他氣得七竅生煙,對她狂嘯:“我不想看到你,立刻給我消失,滾!”
  初家寧會聽他的才是怪事一樁,她氣定神閑的嬌笑道:“爲什麽你不想看到我,就一定要我走開,你幹嘛自己不走,真是笑話!”
  “你——”武敘y爲之氣結,不過,他同時也意識到,自己想要鬥贏這個氣死人不償命的可惡女人,只怕比要烏龜倒立還難,所以,爲了長命百歲、不被她氣挂,提前去見閻王著想;他還是自己走人,盡速和這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蠻女“隔離”才是上上之策——大丈夫能屈能伸,退一步海闊天空,不會錯的!
  說做就做,他一聲不響的轉身就走,不再搭理她。
  原以爲災難從此便遠離了他,豈料瘟神偏偏特別眷寵他,那個該死一百次的女人居然哼著輕快的小曲兒,亦步亦趨的緊緊黏在他屁股後面。
  別理她!別理她!就當她是空氣算了!武敘y像個虔誠的佛教徒一樣,把這幾句話當成念佛經般,一路念念有詞的前進,想藉此來忘卻屁股後那個比鬼魅還纏人的小討厭。
  這樣就想甩掉我?太小看我了吧!嘿嘿!初家寧邪惡的奸笑在心坎堙A旋即展開下一波攻勢。
  她深吸一口氣,拉開嗓門,以破銅鑼聲高喊口令:“左!左!左右左!對!繼續!左!左!左右左!”
  武敘y忍無可忍的停下腳步。
  初家寧卻故作一臉無辜的驚叫:“咦?怎麽不動了!你走得很好啊!節奏感不壞耶!”
  “你到底想怎麽樣?”他好想用自己的雙手圈住她的頸子,用力一勒。
  “我沒有想怎樣啊!”語氣比方才更加無辜。
  還敢說沒有!“那你幹嘛跟著我?”
  “我有嗎?你別自我意識過剩,盡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戲弄這個男人真是有趣極了,呵呵!
  “很好!”武敘y氣得臉部肌肉不停抽搐,“那你告訴我,整個雲崗路那麽多條,你幹嘛非和我走同一條不可?”
  哼!這下看你怎麽回答!
  初家寧大受委屈的反攻:“你有沒有搞錯,我本來就打算走這一條,是你老不羞的鳩占鵲巢,惡霸的強行走在本大小姐前面,本大小姐都沒和你計較,你反而占了便宜還賣起乖來啦!有沒有天理啊!”
  好了不起的“逆轉術”哪!他真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雙親才能製造出腦神經構造如此“奇特”的“異形”來。“原來如此!”他瞭解的點點頭,態度少了先前的暴怒,顯得冷靜許多。“你才知道!”她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你確定這是你要走的路,是我礙到了你?”
  “沒錯!”
  “很好!那我讓賢,姑娘請走,在下不打擾了!”說完,武敘y便一個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行進。
  太好了!總算擺脫了那個小討厭!
  然而,戲碼似乎並沒有如他所願的換演“分道揚鑣”。那個小討厭又跟過來了。
  “你又跟過來幹什麽?”看你還有什麽理由!
  初家寧的理由可多得像一波又一波的浪花了!她來勢洶洶的指住武敘y的胸口,老實不客氣的來回猛搓,“你好陰險、狡詐、不要臉哦,明明知道我打算走這一條,還故意早一步霸佔,你倒是說說看,你到底想怎樣?”
  武敘y聽得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言語。好一個思考細胞特異的女人!她知道她自己在說什麽鬼話嗎?恐怕十減一成是不知道!
  爲了身家性命著想,他決定投降——雖然投降並不是很光彩的事,但總比氣死好。“你到底想要怎樣就老實說,我保證只要我做得到,一定答應你,條件是你別再跟著我,行嗎?”
  初家寧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妥協了,真不好玩!但人家既然擺出低姿態來了,她也不好意思不獅子大開口,免得他因爲她胃口太小,而不把她當獅子,反當成病貓。“其實我也沒什麽想要的東西,只是覺得你比我早到這個雲崗來,對這個石窟一定比較熟悉,所以,這個石窟中最好的洞穴一定被你先行占去了,而我只是想要你把它讓出來罷了!”
  人家說:“乞丐趕廟公!”大概就是在說她這種作爲。不過,初家寧可不這麽認爲,她覺得勝利者索取“戰利品”,是天經地義的事!
  “原來這就是你想要的,很好,我成全你,我住的洞穴在你看見的那一潭冷泉後面第三個洞穴,有對外洞口的那個,不過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雲崗最好的洞穴,你想要就自己去,現在你可以別再跟著我了吧!”
  “我——”他這麽乾脆爽快的答應她的要求,又讓她大呼意外。看來這個男人真是非常討厭她,急著擺脫她了。
  哼!她偏就不讓他如願!和人唱反調可是她的看家本領哩!爲了防止她又想出什麽歪理來氣他,武敘y趁她還沒做出下一個反應之前,主動出擊。

  他不屑的嗤哼一聲,故意用瞧扁人的口吻,提高嗓門道:“還是你根本就是在裝腔作勢,事實上你根本就是一個膽小鬼,一個會害怕,所以才非死纏住我不可?”
  “你——亂說——”好小子!居然看穿她的心事!但她如果會就這樣承認,那她就不叫初家寧了!她擺出不可一世的倨傲姿態,下巴翹得幾層樓高,雙手傲慢的交抱在胸前,囂張的說:“笑話!本大小姐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膽女,知道我的人,都叫我——哇……”
  話還沒臭屁完,情勢便急轉直下。只見她大驚失色的投入武敘y的懷中,像個女色魔一樣,緊緊的扒住人家不放,以高頻率的嗓音尖聲號叫:“有老鼠!好大的老鼠!我的媽呀!老鼠大人,鼠爺!你可要看清楚,我雖然有一雙蘿蔔腿,但我沒聽說過老鼠是吃素的,所以,你絕對不要吃我,我不好吃的,一定不好吃的!我倒是可以推薦你一頓大餐,就是我眼前這男人,他比我高大又粗壯,肉也比我多,絕對比我好吃多了,所以你如果肚子餓就儘管吃他,別客氣,千萬別吃我就是了!”
  媽咪呀!這只大老鼠怎麽聽不懂人話呀!硬是蹲在她的腳邊,猛用它的毛摩挲她的腳,嚇得她全身雞皮疙瘩雄赳赳氣昂昂的,難不成這只大老鼠真是吃素的不成!?
  這個死女人……武敘y再有幾條命都會被她氣挂!
  他報復味道十足的嘲弄她:“怎麽?你大小姐是天不怕地不怕嗎?哦!我知道了,原來知道你的人,爲了表示對你的尊敬,都叫你“哇……”呀!”他在說那個“哇……”字時,還刻意壞壞的模仿她剛才的驚叫。
  初家寧困窘得臉紅脖子粗,不甘示弱的嚷道:“每個人都會有弱點的啊!聽說中國古代的唐朝,有一個威震七海的海盜頭子叫‘黑鷹’他還不是有個怕豹、貓之類動物的弱點,他那麽一個俠士劍客都會有害怕的東西,我只是一個纖弱的小女子,有一兩個弱點也是理所當然的啊!何況,我給了你英雄救美的機會,你居然還不知感謝,真是忘恩負義,朽木不可雕!”話雖如此,不過她扒住人家的手,可是一點兒也沒有放鬆的迹象。“哇……鼠爺!你可千萬別咬我,我已經跟你說過,我眼前這只肥豬公比較好吃的嘛!而且我保證,他絕對沒有‘口蹄疫’,你可以安心食用,真的!”
  只可惜她口中的大老鼠、鼠爺,似乎對她的腳情有獨鍾,就是硬賴在她的腳邊不走。
  這個該上刀山下油鍋的死女人……武敘y真想一掌把她劈到閻王地府去,省得留在這兒氣他。不過,在那之前,他得先自力救濟,想辦法解除被勒斃的危機;否則,只怕先去做閻王的子民的會是他自己。
  “大小姐,我拜託你先看看坐在你腳邊的究竟是不是大老鼠再尖叫行不行?”雖然他很不甘心這麽快就爲她點破真相,想讓她多嚇一會兒,以示懲戒,但是他的“氣”只怕沒那麽“長”,所以只好便宜她了。
  呃!?經他一提,初家寧真的斜睨著眼睛,去探個究竟。
  “啊——不是老鼠!是狐狸!一只好漂亮的稀有銀狐耶!”初家寧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像在丟棄什麽大型可燃垃圾一樣,將原本被她扒住的武敘y猛力向後推了一把,蹲下身去端詳那只被“驗明正身”的稀有銀狐。
  “來,讓我抱抱好不好?銀狐先生或小姐!”初家寧伸出雙手,像在哄小孩子一樣的哄那只稀有銀狐。
  那只稀有銀狐似乎深諳人心,當真乖乖的投入初家寧的懷抱,初家甯開心得將它抱個滿懷,眉開眼笑的道:“好乖!我猜你一定是公的,所以才會喜歡美人的懷抱,真是識貨,呵呵!”
  什麽女人嘛!武敘y已經快找不到詞來罵這個囂張跋扈、自私自利,臉皮又超級厚的臭女人了!“元元!過來,別和那個蠻女在一起,免得沾染了她的穢氣,那才冤枉,快!過來!元元!”
  “元元!原來你叫元元啊!那你一定是公的!”其實她是看到她的“那個”才知道的。“咱們別理那只亂叫的野獸,他在嫉妒你對我比對他好!”事實上是她死抱住元元的身體,元元掙扎無效,才不得不待在她的臂彎堛滿C
  “元元!”反了!一向只對他好,親近他的元元,居然會對這個可惡的蠻女示好?武敘y不免有點受挫。
  初家寧好一副不屑的口氣道:“是大男人就別在那兒鬼叫鬼叫了!多難看啊!人家元元不要你,你就別死皮賴臉的硬要人家和你親近啊!你再這麽蠻不講理,當心老天發怒懲罰你哦!”
  可憐的銀狐元元,身不由己的待在初家寧劈彎中,動彈不得,無法投向武敘y的懷抱。
  “你——”
  轟——隆——!
  “哇……”
  隨著一聲石破天驚的巨雷鳴響,比豬只臨死前的慘號更加淒厲駭人的尖叫聲,亦從初家寧的大嘴中,氣勢如虹的蹦出。
  “放手!快放手啦!我快被你勒死了!咳——咳——”武敘y被她的無窮神力勒得猛咳,差點喘不過氣來。
  初家寧才沒那個閒工夫聽他說廢話,死命扒住人家不放,好像在和一樣扒住武敘y的銀狐元元比賽,看誰的“扒功”比較高竿似的。嘴巴還從未停歇的高聲尖嚷著:“雷——打雷了——好可怕——打雷了——”
  轟——隆——
  “哇……別劈我!我可是奉公守法的淑女,要劈就劈這個一無是處的大頭呆呀!老天爺!”
  如果她不死到臨頭還這麽自私自利、這麽令人生氣的話,武敘y或許會看在她怕得發抖的份上,不和她多計較,偏偏她不!惡劣的本性展露無遺!所以,武敘y決定給她一個雪上加霜的懲罰,故意提高嗓門朗聲道:“原來你不但怕老鼠,還怕打雷啊!果然,凡是人都會有的‘一、兩個’弱點!絕句!真是絕句!爲了表示我的佩服之意,順便告訴你,雲崗這一帶因爲地處高峰峻嶺之中,所以經常會有雷陣雨,如果你打算在這邊長住,那麽你一定會非常喜歡這個千變萬化的雲崗的,怕打雷的初家寧‘大膽’小姐!”
  什麽!?他在說什麽鬼話!?這個鬼地方經常打雷下雨!?開玩笑的吧!這豈不是天要亡她!?不過,眼前最重要的是,不可被這個男人笑她、看扁她,她的自尊心不允許。於是乎,她大小姐又有一套令人喝采的說辭啦!
  “誰說我怕打雷了!我只是故意裝做害怕,好來測試看看你是不是怕打雷,才不是我怕呢!”
  “原來是這樣,那你現在應該知道我不怕打雷了,所以可以放開我了吧!”他倒要看看這個小討厭還能嘴硬到什麽時候。
  “胡說!我知道你實際上很害怕打雷,只是不敢說出來,所以就打腫臉充胖子,沒關係!我可以理解!堂堂一個大男人怕打雷的確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我不會和你計較的,我決定大人不計小人過的保護你,你可以不用怕打雷了!”
  哦!多麽偉大的情操哪!武敘y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謝謝你的好意,但你真的搞錯了!我真的不怕打雷,你還是快放開我吧!我快被你勒死了,心地善良的初家甯小姐!”
  “你少蓋了!你怕打雷啦!”反正她是不會放開他的。
  轟——隆——!
  “哇……”每打一次雷,她就抱得更緊一點。“看!都怕得尖叫了,還說你不怕!真是死要面子!”
  “大小姐!你有沒有搞錯,叫的是你自己,快放手啦!我快不能呼吸了!”
  “不是!我是替你叫的,因爲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尖叫,所以我才犧牲大我的替你‘代叫’,你不必太感激我啦!只要乖乖的別亂動,別死不承認就好了,我不會取笑你的!我說過每個人都會有一兩個弱點的嘛!”
  好一個善體人意的好女人啊!武敘y真是服了她了!
  但是瞧她怕得雙肩顫抖得那麽厲害,抱住他的雙手幾乎是冰點的溫度,不免勾動了他沈封在靈魂深處的惻隱之心,原先的燎原怒火不禁褪了泰半。
  罷了!他就當一次好人,別再捉弄、取笑她了!
  而初家寧見他真的聽話不再多言,也不再要求她放手,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石窟內頓時一片寂靜,只有洞外的雨聲潺潺、巨雷頻鳴。
  ???
  接近傍晚的時候,惱人的大雷雨終於知道自己作威作福過久,拍拍屁股、卷鋪蓋走路啦!
  石窟內再度回復一片清幽,有大雨過後特有的清爽,洞外有幾隻小鳥群集在覆住洞口的樹叢間啁啾,大地再一次呈現欣欣向榮的蓬勃氣。
  驟雨初歇,可,初家寧的肚子卻頻鳴不止……咕……嚕嚕!咕……嚕嚕!
  真是令人發窘的聲音!但初家寧才不會讓自己處於不利的地位哩!她馬上掙開武敘y礙手礙腳的擁抱,神氣活現的說:“喂!小廝!快拿吃的來!本大小姐肚子餓啦!”
  不餓才怪!從下船、被逮、送到雲崗來、一直到現在,她都滴水未進,沒渴死、餓死已經是奇迹了。
  這個小討厭還真的翻臉比翻掌還快呢!武敘y愈來愈佩服她“忘恩負義”和“健忘”的好本事。“食物在你右手邊那個石臺上,紅門的人,每一個星期都會從先前讓你滾下來的那個洞口,丟一個星期份量的食物進來,你若不想餓肚子,就將就著吃吧!”
  方才擁抱她時,發覺到在她那份強悍下,竟然是一身過份纖瘦細弱的嬌軀,讓他莫名的心生愛憐,意識到她只是一名落難的少女這個事實,對她的態度不禁軟化許多,不再那麽具有敵意和嘲弄的味道。
  但是他絕對不承認這就是所謂的“憐香惜玉”,早已對這個世界死心的他,不可能有那種可笑的感情才是。
  初家寧按照他的話,在那個石臺上看到滿眼的食物,不禁出聲驚呼:“哇塞!好多食物耶!有水果、麵包、乾糧、礦泉水——”還有很多她沒見過或叫不出名字來的奇珍異果、美食佳肴。
  看來,紅門非常善待人質的傳聞果真不假!但是,她這個潛入者算是人質嗎?而且,這些食物是在她來之前,就存在的;也就是說,這些食物是爲這個男人準備的。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對!根據“花間集”多年來辛苦搜集的情報顯示,紅門的人質室是一間間仿中國唐代建築所建的古雅建築物,其中最好、最有名的叫“留仙閣”,其他的人質室也全以“閣”來命名。沒聽過什麽“雲崗”的!也就是說,“雲崗”並不是人質室,而是專門關像她這種潛入者的地方,類似地牢、天牢之類的地方,所以,這個男人一定和她一樣,是潛入被抓的入侵者?
  也不對啊!照她失策被抓那時所撞見的情況,以及在船上時所偷聽到的情報來判斷,他應該是和“紅門”有著頗深淵源的人物。
  這麽說來,他是紅門的人,因爲觸犯紅門的戒條,而被關在這個地方的?不對不對!據她所知,紅門的戒律甚嚴,對於犯錯的門人,一向是從嚴、從重處分,不可能對一個觸犯門規的門人這麽善待才是!不過,話又說回來,把人監禁在這一大座鳥不生蛋的“天然天牢”算不算是一種重罰?
  算了,不想了,先填飽肚子要緊,其他的等酒足飯飽後再想。
  於是乎,初家寧便開始大快朵頤,吃得津津有味,既滿足又愜意。
  約莫是撐著了,她又有多餘的心力去發現坐在另一個角落,不動也悶不吭聲的武敘y。“你不餓嗎?”
  武敘y並沒有回答她,只是一徑的保持沈默。
  初家寧不再自討沒趣,繼續張開大口,吃她的飯後水果蘋果小姐。當清脆酸甜的萍果片入口,她赫然驚叫道:“難不成這些食物有毒,所以你才不吃,而故意陷害我吃,好趁機毒死我,除掉和你爭這個鬼地方的大美人!?”
  好陰險哪!她才覺得奇怪,紅門怎麽會真的那麽寬宏大量;而這個黑心肝的臭男人又怎麽會這麽好心,原來是這樣!
  毀了!毀了!這下子,只怕她真要以身印證那個“紅顔薄命”的咀咒了!
  武敘y呆愣了半晌,才沒力的重歎一口氣道:“你別以爲別人都和你一樣自私自利、陰險狡詐好不好?如果那些東西有毒,你現在還能在那邊精神飽滿的大吼大叫嗎?”
  對哦!她怎麽沒有想到!初家寧不禁有點心虛。但要她認錯是比豬公會爬樹還不可能的笑話。所以,她又有一套自圓其說的高論了。“這麽簡單的道理我當然知道,我只是想讓你徹底明白,休想動我的歪腦筋,你也看到了,我可是冰雪聰明的,所以你最好別心生歹念!”
  武敘y不想再和她窮耗,默默起身走人。
  “站住!你要去哪里!?”初家甯三步並兩步的沖到他面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他的去路。
  又來了!武敘y心中一歎,這次他學乖了,開門見山的問道:“這次你又有什麽天大的理由了?”
  “我知道你怕黑!所以不准走,留在這堙A我會保護你的,聽到沒!?”都怪這個鬼地方不好,半個電燈或蠟燭也沒有!天色一暗下來,就變成伸手不見五指的一片森幽漆黑,十足嚇人。
  否則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不必委屈求全的攔下這個臭男人來壯膽了。
  武敘y聞言,冷不防的縱聲怪笑,笑聲在石窟中回蕩繚繞,久久不絕於耳,在陰森森的黑暗中,憑添了一份恐怖。
  “你笑什麽!不准笑!”一開始,初家寧以爲他是在取笑她,但很快的,她便發覺好像不是那麽一回事兒。
  他的笑聲聽來有份複雜難以言喻的情愫:是自嘲、是落寞、是悲憤、是無奈、是憎恨、是孤獨……其中包含太多太多難以理解的感情因子,讓她沒來由的感到心酸,以至於沒有再發出攻擊。
  只是靜靜的凝睇著狂笑不已的他,在滿室令她心酸的笑聲中沈默。
  當月更明、星更稀時,武敘y終於不再狂笑,他變得異常沈靜,靜到讓初家寧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害她又開始在黑暗中,害怕無助的抖顫起來。
  她可以像先前那樣,對他大吼大叫來確定他確實還和她共處一室,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呼吸著相同的空氣,她也真想這麽做;然而,一想起他方才那份令她無端心酸的狂笑,到了唇邊的話,就是逸不出唇齒之間。她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爲什麽,反正她就是開不了口,所以只好讓自己在自己害怕的黑暗中獨自顫抖,拒絕求援。
  武敘y似乎感受到黑暗中的她,那份無依的恐懼,半聲不響的筆直朝她走過去,不偏不倚的拉住她冰冷沒有溫度的小手,粗聲卻隱含柔情的命令:“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初家寧很訝異於他能在烏漆抹黑的黑暗中行動自如,但是更令她驚詫在乎的是,他居然感受到她的無助,而主動向她伸出援手。
  頓時,她心中激起一份暖意和感動。
  “嗯!”那份感動和溫柔讓她不再頑強、更不再反抗,出奇溫馴順從的起身跟隨他。
  他以爲她又會有什麽驚人之舉,才準備應戰,誰知情況卻出乎意料的順利進行,害他反而有些不適應。
  然而,從手掌中那只小手傳遞過來的波動,卻更進一步激起他早已葬身馬里亞納海溝最底端的溫柔,再一次從海底深塹中蘇醒,重新滲入他的生命中。
  他下意識的更加握緊她冰涼的小手,力道卻是強勁而不失溫柔的。
  初家寧的小手給他這麽一握,“一顆心不禁噗通噗通的猛跳個不停,整個人的體溫也在瞬間上升了幾度,有種飄飄然的奇妙感覺。
  別跳呀!小祖宗,求求你別跳得那麽快、那麽急呀!初家寧拼命在心中對自己狂跳不聽使喚的心兒討饒。
  只可惜,她的心似乎和她唱定了反調,硬是不肯妥協,反而愈跳愈狂劇。
  初家寧只好緊閉住小嘴,省得一個不小心,過度活潑激動的心兒從口中跳出。她不討厭這份心悸的感覺,只是怕被武敘y發覺罷了!
  原本森冷恐怖的黑暗,頓時蒙上一層柔情,變得可愛溫暖了一些。
  ???
  “你看!”
  “哇!好漂亮哦!”
  初家寧被眼前不可思議的綺景震懾得睜大倩眸。
  好美!真的好美!美得出塵、美得不可思議。
  從覆蓋著枝葉的洞口投射進來的皎潔光子,在樹叢穿梭摩挲後,疏落有致的灑滿那一潭幽泉的池畔。
  而奇迹就是降臨在池畔四周,閃爍著柔柔螢光的奇妙植物。在點點月光光子的親吻下,散發出淡淡黃金色,不!說黃金色太過俗氣,它更接近月光的色澤,溫柔寧謐、靜靜的在黑暗中閃耀,給人一種無瑕的幽靜,比空谷幽蘭更勝一籌的幽靜。
  對!該說它像是神仙居住的仙境瑤池,美得不該屬於這個庸俗的凡世。
  那熠熠生輝的奇妙植物,不但將整個空間點綴得如夢似幻,好像有精靈隨時會自四方飛出來的感覺;而且還有照明的功用,帶點神秘味道的溫柔螢光,爲本該全黑一片的池畔,點亮一室溫柔的光彩。
  在驚歎之余,初家寧頓時明白了身邊這個沿途上始終不發一言的男人,那份潛藏在沈默背後的用心良苦。
  她真的不勝感激,雖然“謝謝!”這兩個字她說不出口,也沒打算說出口。
  “這種散發著像月光般的螢光的植物叫‘月光草’只要有一點點月光或星光,它就能在黑暗中綻放月光般的光輝而得名。而這個湖就叫‘月光湖’,是一大潭天然活泉。”武敘y以沈穩、屬於男性的渾厚聲音、不疾不徐的訴說著:“湖的右側有一個單人床般大小的石台,你可以睡在那!”
  他的聲音在她聽來,像催眠曲似的好好聽,讓她有一種好像淺醉的感覺,更有著一種安心的定神功效。

  “我不要一個人睡在這!”
  他一聽,突然有一種不妙的預感。“那你想怎樣?”
  初家寧老實不客氣的勾抱住他的左臂,說正確一點,應該是糾纏住他,以清亮不帶丁點兒雜質的聲音宣告“懿旨”:“我要你在這堻郁睆!”
  果然被他不幸料中,唉!這個小討厭就是會給他找麻煩。“你自己睡,元元似乎比較喜歡和你在一起,我就讓它留下來陪你。”
  說著,他便示意賴在他右肩上那只銀色的稀有狐狸到她的懷抱去。
  初家寧不是沒有眼睛不會看,凡是有眼睛的人都可以輕易看出來,那只銀狐其實是比較想待在武敘y身邊的,只不過因爲武敘y的命令,才不得不“銀狐別抱”的。
  她明白這是他的體貼,但她更希望、更想要的並不是銀狐而是他本人。
  “不要!你和元元都得留下來,否則半夜萬一又下起大雷雨,誰來保護怕死打雷的你?”真是大言不慚哪!
  武敘y頗受動搖,尤其當她體內的無助和恐懼再度藉由緊纏住他左臂的雙手,傳遞至他心扉時,他心中那股該死、不該有的保護欲又冒出來蠱惑他了。
  “你聽到我的話沒,留下來,不准走!”這是求人的語氣嗎?不!才不是!她初家寧怎麽會求人,她是在命令他、爲他好耶!
  不要走,求求你,我好怕!莫非是他突然産生嚴重的幻聽?否則,他怎麽會清楚的聽到從小討厭雙手中遞傳過來的求援訊息?小討厭並沒有這麽說啊!
  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又來了!武敘y愈想愈納悶,愈想愈匪夷所思,因而沈默不語。
  初家寧見他毫無反應,心堣@急,更加用力的死纏住他,以震耳欲聾的超高分貝音量吼道:“我叫你留下來,你聽到沒,否則半夜被大雷雨嚇死,可別反過來怨我不肯保護你哦!”
  聽!這才像這個小討厭會說的話,標準的氣死人句型!然而,他的腦海堥漱@絲莫名的聲音,在此時卻愈顯清晰:別走,求你!
  最後,他還是投降了。不論在他腦海中盤旋不去的求援訊息真是小討厭心底真正的心音,抑或他自以爲是的幻聽,他都投降了。
  誰教那個不知名的心音挑動了他的心弦,讓他狠不下心抛下這個小討厭。
  “我不走就是了!”他那兩片該死的唇瓣在大腦還未下達命令之前,便自作主張的不停開闔。
  初家甯聞言,喜上眉梢的大笑道:“這才是識時務的明智之舉!幸好你還有這麽一丁點兒人類的理智。”
  該死的女人!武敘y真痛恨對她心生憐惜而硬生生留下來的自己。
  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更是讓他後悔到想從洞口跳下去自殺算了——
  “喂!大色狼!我雖然說過要保護你!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不准你靠近我半徑一公尺以內,你就睡在池畔,聽到沒?”
  何苦來哉呀何苦來哉!
  他幹嘛爲了這不知感恩的小討厭來這麽委屈自己,讓自己受這種要命的活罪?這個小討厭可知道,這池畔的溫度,每到半夜,便會下降個四、五度,睡在這兒簡直就像睡在冰窖一樣?
  “不准過來哦!”初家寧似乎一點也沒搞清楚自己的立場,直在那兒襥得二五八萬的高喊不休。
  “知道啦!”爲了讓她消音,他只得沒好氣的虛應一番。
  接著,便轉過身,背對那個小討厭,面對著池面,不再搭理她,心中不停的咒駡自己的婦人之仁——
  該死!該死!該死!
  而初家寧在獲得他的口頭保證之後,總算心滿意足的抱著懷堛獄狐元元,改演“惜字如金”的戲碼,不再發出任何噪音。
  夜,終再一次恢復屬於它應有的寧謐!
  03
  老天爺不知道是看武敘y不順眼,還是覺得初家寧惹人嫌。人家小倆口好不容易“達成協議”,安靜下來,它老人家深更半夜睡不著就要吵得凡間的紅男綠女跟著受罪,竟然下起氣勢磅礴的大雷雨來,雷聲轟隆轟隆的轟得“雲崗”無一處洞穴是安靜平和的。
  怪哉!雷聲這麽大,少說比下午還大上數倍,怎麽不見那個小討厭的尖號聲?難不成是睡死了?不會吧?
  武敘y匪夷所思,突兀地感受到空氣中傳送過來的詭譎氣息,一種被壓抑的恐懼……
  他忖了忖還是起身,悄聲的挨近石臺上無聲無息的初家寧,愈是靠近石台,空氣中那股令他全身痙攣的詭譎便愈加明顯濃郁。
  果然是小討厭散發出來的求援訊號!他下意識的加快腳步。
  幸運地,當他走進小討厭揚言的半徑一公尺內的“警戒區域”時,“警鈴”並沒有出聲作響,他更加箭步如飛的移近她,一直到和石台完全沒有距離的貼近,“警鈴”依然沒有作響。
  反而是在不絕於耳的雷聲中,聽到了遊絲般微弱、抖顫得厲害的低泣聲。那低泣聲令他全身血液霎時賁張狂亂,一抹不該有的心痛感覺自內心最深處放肆的竄向他的心口,及至全身每一根感覺神經的末梢。
  “家寧……”
  他失控的自喉嚨深處發出熱切的低喚。
  雖然初家甯沒有回應他的呼喚,但是他真的由在黑暗中震動的空氣,感受到她確實因爲他的呼喚,有所回應的輕顫了一下。
  於是,武敘y再一次低喊,“家寧——”語氣比上一次又多了幾分熱切,身體也進一步靠近她。
  初家甯依然沒有回應他,可是他卻愈發清楚的接收到她害怕的啜泣聲。
  這令他完全失控的坐到石臺上,不顧一切的將她摟進懷中,緊緊的,卻極爲溫柔的擁抱著,她滿面的淚痕趁機浸濕了他的衣襟,傳遞至他的胸口。
  那串串淚珠像有著極具殺傷力的強力硫酸,無情地將他的心口灼燒得好痛好痛,鼻頭沒來由的酸熱起來,心的最底層霎時萌生一股從來未曾有過的酸楚苦澀。
  “小傻瓜……爲什麽不早點呼喚我?”他輕撫著她細柔的發絲,用指尖來感受藏在她發絲間的恐懼和無助。
  “我……不想吵醒你嘛……”她終於出聲說話,聲音異常哽咽抖顫。
  聽得武敘y一顆心全揪結成一團,有種窒息般的苦楚,他將她抱得更緊,用更溫柔的聲音薄責:你這個小傻瓜……你早該叫我的……沒有人會怪你的……小傻瓜……”
  那一句句充滿愛憐與疼惜之情的小傻瓜,叫得初家寧愈發淚如雨下,但心中的恐懼無助,在他溫暖的懷抱中和溫柔的輕喚下,倒是像湧退的急流,一下子消褪了不少,“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叫你嗎?”
  她的語句間充滿不安與不確定。
  “可以!當然可以!隨時都可以的!小傻瓜!”天哪!他究竟該怎麽做,才能止住她涓流不止、令他心疼的淚水?
  此刻,他心中只有這個念頭,就只有這個念頭!
  初家寧聽得淚水更逾矩而肆無忌憚的直直奔騰竄流,但感覺已不再是先前的恐懼無依,而是後來居上的感動與感激。“……敘y……敘y……我好怕啊……”
  “乖!好孩子!乖!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一直保護你的,別怕!”武敘y用自己所能表達的所有溫柔與熱情,將她團團包裹住,恨不得能一拳揍昏愛整人的老天爺,省得它老天爺童心未泯的盡在天邊做些惹人嫌的“惡作劇”!
  絕對不是初家寧的錯覺!她真的感覺到,依偎在他寬闊可靠的胸膛上後,那震得她魂飛魄散的可怕雷聲真的愈來愈遠離她了,變得愈來愈小聲,反而是武敘y柔情似水的輕喚,在她心中愈擴愈大。真奇怪!他說話的聲音明明很輕、很小聲,怎麽聽進她耳堳o卻變成足以貫穿全身的天籟,幾乎完全蓋過了應該震耳欲聾的雷聲;而且令她無依悸懼的心,愈來愈勇敢安適?
  唯一不變的是泉湧不止的盈眶熱淚。
  “……我……是個棄兒……在一個雷雨交加的深夜……被人用繈褓包裹著,丟棄在一個雨勢磅礴、雷聲頻鳴的屋檐下……若不是‘花間集’的會長丁盼荷夫人正巧路過……聽到嬰孩的哭聲,動了惻隱之心將我抱回家收養……只怕那一夜早就凍死在雷雨飄搖的黑暗屋檐下了……”初家寧抽噎得厲害,深吸一口氣,讓氣順了些才又接著說:“從小……我就非常害怕雷聲和黑暗……夫人說可能是嬰兒時被丟棄在雷雨怒號的黑夜中,所殘留的記憶陰影作祟……學者專家不也常說,孩提時的記憶和經驗,對其日後的人格形成和心理發展,具有關鍵性的影響力嗎?……我想,我大概就是那樣……只要一個人獨處在黑暗中或雷聲中,我就會怕得全身發抖,有種瀕臨死亡的恐懼……但是我從不曾向人提起……尤其是夫人——我不要夫人爲我牽腸挂肚,她好心的收留我、養育我長大成人已經是恩同再造了,我不能再讓夫人爲我憂心……所以,從小我就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絕對不能在人前示弱,因爲我是要保護夫人的,而不是要夫人來保護我……夫人她本身就是個可憐不幸的女人,被深愛的丈夫抛棄,一雙宛如心靈支柱的兒女又都不在身旁……夫人真的好可憐,所以我一定要堅強、我一定要保護她,盡我所能的讓夫人幸福快樂……因此,只要是夫人希望的、想要的,就算得用我的生命去換,我也心甘情願……所以我加入夫人一手創辦的‘花間集’,一個專門在現實生活中當替身演員的代工組織……凡是夫人交給我的任務,我都盡力去完成——這是我到目前爲止唯一能替夫人做的事……其實一開始,夫人是反對我加入‘花間集’的……是我再三的央求,夫人才允諾我加入的——夫人還親自爲我取了一個代號叫‘姬百合’——我……”
  “好了……別再說了……睡吧……你累了——”武敘y以春風般輕柔的聲音哄她,不要她再往下說。
  而她經過一夜的折騰也著實累了、倦了!“這些話我從來沒對別人說過……你是第一個……”
  連她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爲什麽會把藏在心底十多年的秘密告訴這個認識不到一天的陌生男人?她只知道,在他強力卻不失溫柔的臂彎中,以及他深情款款的呵護下,她的嘴巴便自作主張的動了起來,而她的理智和感情也沒有阻止她的嘴巴。
  武敘y聽了她那一番聲明,心中竟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動和喜悅!“……我知道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你快睡吧……乖……”
  “可是我怕雷聲又……”
  “你放心,如果雷聲膽敢跑來打擾你的睡眠,我一定會打得它鼻青眼腫、踢得它落荒而逃,所以你安心的睡,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他認真的保證。
  “真的?”她破涕爲笑,儘管石窟外依舊雷聲頻鳴,然而,她早已聽不見那困擾了她十多年的可怕雷聲;此刻,留在她耳堙B停在她心底的就只有他的溫柔和他的體貼。
  “當然是真的,我不會騙你的!”武敘y就只差沒有指天立誓。
  初家寧笑得更甜了,像個小孩子似的,傻媔怌薵獐遞b:“不可以騙我哦!”
  “絕對不會,這是保證!”他緩緩的俯下身,用燙熱的唇瓣在她的額頭上烙下保證的印記。
  初家寧直感被他吻過的地方一片燙熱,感覺卻是奇妙興奮的,心田更是一片暖烘烘,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兒又開始加速猛跳,不過和剛才因害怕而狂跳的感覺迥然不同,她清楚的知道。
  眼皮愈來愈沈重了,重得她再也沒有辦法支撐,在闔眼之際,她看見了洞口聽的閃電和雷雨,真奇怪!她竟然不會害怕,她明明聽到雷聲了呀!
  真的是很奇怪的感覺,在她十八年的生命中,今夜,是她第一次覺得雷雨交加的黑夜不可怕,反而有它獨到的魅力和可愛的一面,真的是很奇妙的感覺……
  當然,這也是她第一次在雷聲頻頻的大雨之夜,恬適安心的睡去!
  確定初家寧已經在自己的懷中進入夢鄉後,武敘y才暗松了一口氣。
  爲了怕她會冷得再度驚醒,他除了將她抱得更緊外,同時還命令銀狐元元蜷在她的懷中,爲她取暖。
  她像他!她完完全全像他!
  那份對養大她的丁盼荷夫人所擁有的深刻崇敬和赤忱,根本就是他對大哥瑞剛的翻版!
  想到這兒,他的心不禁劃過一道深沈的痛!深鎖眉心、閉上雙眸,那一天的情景依然像昨天才發生過般,清晰可見、歷歷在目,令他無奈痛苦、悲憤的往事……
  大哥……
  ???
  夜雨過後的清晨,總是有一股別致的清新沁涼,連風兒都比平常俏皮而精力旺盛,淘氣的擺脫洞口枝丫的攔阻,跑進來搔擾睡得正香甜的初家寧,挑逗她睡頰兩側的鬢髮,害它們無力招架的心浮氣躁,直撫初家甯的曼顔求援。
  “別吵,元元,再讓我睡一會兒,再吵就把你烤來當早餐。”這個女人連半夢半醒之間,也一樣壞嘴巴。
  但是她的咒駡並未能阻止兩鬢髮絲的搔擾,初家寧不耐煩的啞聲發出最後通牒,“死元元,怎麽和你主人一樣惹人嫌,再搔我癢我就扒你的皮!”
  咒駡一通後,睡蟲也被嚇走了泰半,初家寧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清醒過來。
  “該死的元元——你好大的膽子,敢搔擾我的睡眠!”初家寧一睜開眼,坐起身便兇神惡煞的在身子四周搜尋自以爲是的罪魁禍首。
  咦?怎麽不見元元?逃走了不成?
  這個妄自決斷的結論讓她又是一連串不滿的低咒:“豈有此事!那小東西竟然和他主人一樣膽小如鼠!”
  該罵的罵完之後,她的心情明朗許多。
  昨夜那一幕幕柔情畫面霍然插入她的大腦主機,佔據她每個思考細胞,如波濤洶湧的困窘隨即攻佔她的心扉,酡紅她無力抵抗的雙頰。
  想起來了……天呀!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初家寧連聲咒駡自己的無用;然而,心湖中那一波波愈漾愈大的漣漪,卻訴盡無言的溫柔和暖意。
  他人呢?注意到本應該在她身邊寵抱著她的武敘y卻不見蹤影,初家寧的四周頓時蒙上一層空虛的涼意及一種無端的驚悸。
  “敘y!敘y!你在哪里!?”
  她像一陣龍捲風,以最高風速向其他洞穴移動,想以最快的速度尋獲口中狂喊著的男人。
  “敘y——”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當初家寧席捲過一個個空無一人的洞穴,在一次次的失望中,重新振作、重新尋找,如此反反復複失望、振作、尋找不知多少回後,終於在一個距離她那洞穴極遠的一個靠外面的洞穴,尋獲了武敘y的蹤影,元元也和他在一起。
  “敘——”香汗淋漓、气喘吁吁的初家寧,正想沖過去高喊他的名字時,腦際霍然劃過的意念,硬是讓即時奔瀉出口的話踩了煞車。
  武敘y倚靠的那個洞口,可能是“雲崗”對外洞開的洞口中,唯一未被枝丫覆蓋,可將穹蒼浮雲一覽無遺的一個觀景處。
  不知道是初家寧的眼睛有問題,亦或産生了錯覺,她總覺得自那個洞口灑進來的陽光比較特別,否則駐留在武敘y身上,不捨得離去的點點光子,爲什麽顯得格外溫柔;將武敘y的四周點綴得格外寧和,仿佛月光般的柔美,但那明明是陽光沒錯啊!
  武敘y正用餅乾和麵包的碎屑,喂食著洞外飛來的飛鳥們,還有元元。
  元元溫馴聽話倒沒什麽值得初家寧意外之處,反而是那些野生的飛鳥們,居然沒有絲毫戒心的逗留在洞口啄食,甚至棲息在武敘y的掌心中,心無旁騖的啄食他手中的麵包屑,一點警戒心也沒有,氣氛一片寧和,遠比奧運開幕時,釋放和平鴿以象徵祥和還要寧謐。
  最令初家寧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她似乎在武敘y的背後,看到一雙由燦爛光子編織而成的陽光羽翼。
  她不由得用手去揉揉雙眼,手肘在蠢動間,一個不留神扯斷了攀爬在穴岩上的小樹枝,發出的響聲,驚嚇了在武敘y身邊啄食的鳥群,一隻只都以驚人的速度振翅飛向穹蒼。
  望著那爭先恐後飛離武敘y的鳥群,初家寧不禁心生歉咎,不過不是因爲受驚的鳥群,而是因爲在鳥兒飛向藍天、穿梭在白雲間,自由翺翔時,她瞥見了武敘y側臉上,那抹曇花一現的無奈和羡慕。

  “你醒了?你的早餐在昨天的平臺上,我沒有動,你快去吃吧!”武敘y維持著側坐的姿勢,平淡的說,聲音中雖沒有歡迎之意,但也不再有昨天的強烈敵意和不友善。
  我找你,你就只能想到早餐嗎?武敘y的話讓初家寧萌生一股蠢蠢欲動的怒火,情隨意轉間,難聽刺耳的話,早比理智先一步沖口而出,“我的早餐最好如你說的,連一點麵包屑也沒少,否則你就給我走著瞧!還有你昨夜有沒有趁本大小姐睡著後,偷襲本大小姐啊?”
  不是的!她並不想說這些口是心非的話,她急著找他是想爲昨夜的事向他致謝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出口成“罵”的啊!”
  初家寧萬分懊悔,奈何說出口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難以收回。要命的是,她那該死的大嘴,還一個勁兒的在那兒自作主張的耀武揚威,“你一定偷吃我的豆腐,所以才不敢說話,對不對?元元你一定知道,你作證!”
  有生以來,初家寧第一次這麽憎惡自己的“能言善道”,這並非她的本意,她想和他和平共處啊!這下完了,全完了!
  武敘y卻出乎她意料的沒有發怒,反而發出一陣低笑。“這麽有精神應該是沒事了!”
  他的體貼讓她全身罩滿暖意、一片燥熱,心中更有股絕地逢生般的喜悅——太好了,他沒有生她的氣,而且還如此關心她。
  好!她就抓住這個機會,重整旗鼓,對他發出友誼之聲。
  “你少在那兒假惺惺,別以爲你這樣說,就可以爲自己脫罪!好吧!看在元元的份上,本大小姐就辜且相信你,現在,本大小姐要去洗澡了,不准你跟過來偷看,否則你就等著叫元元替你收屍!”
  天上各路神明啊!小女子是不是曾在哪里得罪過諸位大神而不自知,否則你們何必這樣整我?讓我說出一大堆害死自己的違心之論?初家寧真是懊惱沮喪到想一頭撞死算了。
  她實在沒有勇氣再待下去,等待武敘y的反擊,所以先發制人的早一步逃之夭夭。不過,礙於不肯吃虧和死要面子的天性使然,她鳴金收兵前,還不忘裝腔作勢的撂下一句:“本大小姐不屑與色狼爲伍,再警告你一次,不准跟過來偷看我洗澡!”
  爲了怕令自己難過的怒吼侵入耳朵,初家寧飛也似地逃走時,雙手死命的捂住耳朵,拒絕“噪音傷害”。
  只是……逃了一小段路後,她又不知是哪一根神經不對勁,居然又無法自己的倒退回武敘y所住的洞口,像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害羞小姑娘,攀附在洞口的石岩,探出頭顱,對依然坐在和外界相通的洞口上的武敘y,小小聲的說了一句:“昨夜……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語畢,她的雙頰像極了熟透的蕃茄,酡紅滿面。然後像支飛箭,以十匹雄壯威武的馬兒也拉不住的神力,“咻”的一聲,迅速消失在洞口。
  武敘y在確定不再有初家寧的氣息之後,忍俊不住發出一陣低笑。
  這個小討厭還真是有意思極了!
  ???
  初家寧高漲的體溫,差一點就把“月光湖”那一池冷泉變成了溫泉。
  沁涼的冷泉倒真的澆退了不少她全身過高的體溫和狂劇的心跳。
  從小到大,她唯一沒學會的三件事就是:向人示弱、致謝和賠罪。沒想到在不到兩天的相處之中,那個男人已經讓她被迫學到這三件她最不擅長的事。
  初家寧倒不是懊悔或生氣,只是感到不自在罷了!
  不過,在道謝和賠罪之後,她的心湖倒是踏實許多,也算是一種收穫。
  他絕對不是個性喜殺戮的殺人狂,不然,那些鳥兒絕對不會毫無戒心的親近他。人人都知道,野生的飛鳥,爲了在危機四伏的大自然中得以長存,都有著與生俱來的強烈警戒心,不輕易和人類接觸,除非它們判定安全無虞。
  再說說那只老是膩在武敘y身旁的稀有銀狐,更是有力的證明。據她所知,狐狸這種動物生性狡猾、警戒心又強、且非常聰明,絕不會讓自己身陷危險之中。
  由此可見,武敘y絕對不是什麽殺人狂,那個令紅門門人爲之膽戰心驚的恐怖傳聞一定大有文章,她相信!
  初家寧用纖細的柔荑拍拍冷泉,又將晶瑩剔透的冰涼湖水往自己身上淋潑,感覺舒暢極了,更有消暑提神之效。
  她輕哼起輕快的曲子,相當樂於當一朵出水芙蓉。
  倏地,她的身後矗立了一個人,其身影越過她的背,倒映在湖面上。
  “哎——呀——色狼——不要臉——”初家寧大驚失色的抓起湖畔的衣裳護住一覽無遺的雪胸,另一隻手拼命的撥起四濺的水花,直潑向佇立在湖畔的武敘y。
  失算!天大的失算!
  她看錯這個可惡的男人了!原以爲他是個君子,沒想到他竟然——夫人說得沒錯,天下烏鴉果真是一般黑!
  初家寧又羞又氣又惱的直對武敘y展開激烈的“水攻”,然而,武敘y依然不爲所動的朝她身上猛瞧,急得她口不擇言的怒吼:“你別以爲你昨夜幫了我,就可以爲所欲爲的偷看我洗澡,不要臉,快滾開!滾啊!”
  被她潑得一身濕的武敘y這才冷冷的開口,“你就別白費力氣了,我根本看不到你。”
  “你騙三歲小孩子不成?這麽近的距離你會看不到?除非你是超級大近視——不!除非你是瞎子!”對於他的睜眼說瞎話、敢做不敢當,初家寧顯得更爲震怒。
  “我就是瞎子沒錯,所以你可以放心了,省點力氣,別再潑水了!”武敘y的聲音比方才更具結冰威力。語畢,他便斂住口,不再多言,兀自蹲下身去,伸出雙手去撥水梳洗。
  他……他說什麽!?他是瞎子!?怎麽可能!?初家寧被這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震得連呼吸都幾乎忘了。
  她很想反駁他,斥責他荒謬至極的謊言,然而,聲音卻發不出來。而且,在她的腦海埵陪蚆n音,強烈清楚的告訴她,這男人說的是實情……
  不!不可能的!
  初家寧像只最善泳的魚兒,飛快的自湖心遊到武敘y面前,不顧一切的用自己的雙手去抓住他的雙腕,任由覆蓋住酥胸的衣裳沈潛水中,激動的狂吼:“你騙我,你並不是瞎子,你看得見的,對不對?告訴我,對不對?”
  她怎能相信!這麽深邃漂亮的黑眸,比世上最美的黑色星石還迷人的黑色瞳眸,竟然捕捉不到這世間的一景一物!?不!這太殘酷了!既然如此,上天又何必賦予他這麽漂亮的一雙黑眸來徒留憾恨?
  武敘y的心,像最不平靜的海,激起裂岸驚濤,澎湃不止。但是高傲的自尊心讓他不肯示弱,他猛咬下唇,竭力維持雲淡風輕的平靜口吻,“你知道我沒有說謊,否則你就不會這麽激動。”
  “我——”初家寧不覺啞然。鼻頭灌進一股酸熱的氣息,雙眸四周緊接著泛起一層氤氳。“不會的——如果你真的看不見,怎能毫不受阻的行動自如——”她猛搖頭,怎樣也不肯相信。
  “你難道沒發現,我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一樣行動自如?”他以幾近自嘲的語調反問。
  初家寧再一次啞然。她才覺得納悶,他怎能在一片漆黑中自由自在的行動?原來是因爲他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白天和夜晚對他完全沒有兩樣之故。
  她還是不肯相信,決心放手一搏,出其不意的探出雙手,使力捧住他的雙頰,將他的臉拉向自己,踮起湖底的腳尖,獻上熱情如火的香吻。
  武敘y完全沒有料到她會有如此大膽荒謬的舉動,驚詫得頓失重心,整個人順勢跌進湖中,兩人身體因而相互貼合,初家寧也遭受波及雙腳一滑,雙雙沈入湖面下。
  然而,初家寧並未因而鬆開吻住他的唇,反而纏抱得更緊,吻得更加渾然忘我。武敘y先是掙扎,稍頃,被煽動的熱情,讓他從被動變成主動,在清澈見底的沁冷湖水中,釋放被禁錮於內心深處的熾烈情焰,吞噬了她的嫣紅。
  初家寧並沒有後悔主動獻吻,對於他的化被動爲主動也無意反抗,只是覺得渾身飄飄然,愈來愈感受不到自己的體重,是水中的浮力造成的嗎?
  她的呼吸也漸漸變得困難,儘管如此,她依然貪戀自武敘y的身體傳遞給她的熱情,以及霸住她的唇瓣令她目眩神迷的熱吻。那使她確實的感受到,她血液中的氧氣正在逐漸流失,意識變本加厲的模糊……
  慢慢地,她終於在他的熱情中失去了意識。
  ???
  初家甯再度自周公那兒取回自己的意識,從一片迷掑凶籊荇氶A第一個攻陷她思考中心的是熟悉的懷抱。
  她像只慵懶愛撒嬌的小貓,蠕動了一下香軀,小鳥依人的蜷在武敘y溫柔的臂彎中,貪戀他懷抱中的溫暖和恬適,捨不得睜開早已清醒的雙眸。
  “你醒了,小懶貓!”武敘y輕撫著她尚存一點濕氣的發絲,聲音是熱烈中透著柔情的。
  初家寧聽得芳心悸悸,原本側埋在他胸膛的臉,翻轉了一個角度,改爲仰躺,由下而上直視著他低垂的容顔。
  這是第一次,她如此近距離和凝睇他的五官。
  好一張出類拔萃的面容!兩道桀傲不馴的劍眉下,有一雙像兩潭幽泉般深邃的黑眸,黑眸之下則是一個東方人難得一見的好看虎鼻,虎鼻下微啓的是兩片線條極爲性感、又綻放著倔強的唇瓣。出色的五官嵌在一張剛毅有型的臉上,此外,再配上孤傲中帶著愛恨鮮明的特殊氣質,簡直是上帝絕佳的藝術品,哪怕是宋玉還魂,也抵不上他的十萬分之一。尤其是那雙足以撼動無數女人芳心的瞳眸,絕對有足夠的威力教女人失眠銷魂。
  如此魅惑人心的黑眸,竟然看不見?想到這兒,初家寧不禁一陣心痛。
  這樣的人中之龍,竟然被人遺忘在這個荒涼孤寂的“雲崗”之上?這個念頭更讓她心如刀割。
  “你怎麽了?我說過我看不見,所以你不必擔心春光外泄,我會這樣抱著你是因爲我們的衣服都還沒幹,我又怕你會著涼,我發誓絕對沒有占你便宜……”武敘y以爲她是在生氣外加害羞,於是努力的解釋著。
  初家寧經他一說,才意識到自己竟是全身光溜溜的裸躺在一樣一絲不挂的武敘y身上,全身頓感燥熱,體溫迅速竄升好幾個刻度。
  “家寧?”等不到她的反應,武敘y疑惑的輕喚。難道她是氣得不想和他說話?他不禁感到焦急心慌,深怕她真的從此不理他。
  真是好笑!在她突兀的闖進“雲崗”來之前,他不是一個人在這堳袡L了三個寒暑嗎?怎麽才不到兩天的光景,他就害怕起孤獨、害怕起一個人獨處來了?不!他不是害怕孤獨,也不是害怕獨處,而是害怕失去懷中這蠻不講理、口是心非的小討厭。
  雖然他一直不願、也不想承認,但是他靈魂的最深處,卻清楚的知道,早在這個小討厭毫不畏懼的沖口直言,說他絕不是殺人狂時,他的心就著著實實的被這個小討厭挑動了。
  儘管他的雙眸看不見她的模樣,但是他卻從她精力充沛的聲音和氣死人不償命的歪論中得到快樂,從空氣中傳遞過來,屬於她特有的活潑氣息,感受到她的魅力。
  是他的雙耳和超人一等的感覺神經,引領著他的心迷戀上這個煩人的小討厭。
  昨夜那撼動他心弦的心音,更加深了他對她的在乎、重視。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份來得如此突兀、荒謬的感情。確實有人說過“一見鍾情”這回事,但是,他根本看不見,又何來一見鍾情?應是“一聽鍾情”吧!問題是:有“一聽鍾情”這種說法嗎?
  明知道武敘y的雙眸看不風咫尺懷中的她,初家寧還是忍不住臉紅心跳。武敘y那一番解釋並無助於消減她的嬌羞,但絕非生氣,初家寧自己明白。
  相反的,她有種悲傷心疼的感覺。悲他的際遇、疼他的雙眸。
  “家寧?”武敘y的輕歎一次比一次更添增幾分焦急和心慌。
  初家寧不忍心折磨他,以輕快的語調回道:“你放心,我沒有生氣。”
  武敘y聞言,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釋懷的淺笑,看得初家寧心荒意亂,心中那抹刺痛也隨之劇增。
  她輕按住不停摩挲她發絲的大手,仰視著他的雙眸,強忍著心酸道:“你知道嗎?我的頭髮是金黃色的哦!長及腰間、有點蓬鬆的金黃色。不過我的眼睛是黑色的,至於膚色,是比東方人白了一點的雪白,也就是說——
  “你是個混血兒!”武敘y搶先說道。
  “對!中法混血兒!”初家寧粲然一笑,談笑間,雙眸不禁蒙上一層薄薄的淚光,她趕緊倒抽一口氣,不讓淚珠滾落,繼續維持輕快爽朗的語調道:“我有一百六十五公分高。”這是事實。“還有一副玲瓏有致,稼纖合度的姣好身材。”此話有誇大不實之嫌。“我的雙眼又黑又亮,像極了詩人筆下的秋水;我還有一個比埃及豔後克麗奧佩托拉還秀挺的鼻子;以及一張性感誘人、嬌豔欲滴的櫻桃小嘴;此外,還有一張粉嫩嫩的鵝蛋臉。”此段話不予置評。
  “這麽聽起來,你應該是個絕世大美人,擁有沈魚落雁之貌?”從他的語氣和表情判斷,多少摻雜著些揶揄的味道。
  初家寧自覺牛皮吹得太過了些,連忙加以“修正”,“是談不上大美人啦!不過小美人一個倒是不假!”說來說去,就是非得小捧自己一番不可。
  “小美人?”武敘y調侃的興味更加濃郁。
  初家寧被他問得心虛,再一次“修正”道:“好嘛!是可愛迷人的小小小美人!”反正她的最低底線就是非要和“美人”沾上點親戚關係不可。
  武敘y不由得發出一陣輕笑,是被她那節節敗退、又死不肯“棄守美人關”的說法逗笑的。
  “你——”初家寧惱羞成怒,掄起拳頭就想捶人。
  幸好武敘y早有先見之明,早一拍抓住她捶向他的粉拳,不疾不徐的說:“稍安勿躁!打人可不是你這位淑女該有的動作,而且動武代表你認爲我有該打的理由,你倒是說說看,你的理由是什麽,好讓我心服口服啊!”
  “你——我——”初家寧沒想到他會這樣反制,一時張口結舌,找不到話反擊。愛說笑!難不成要她說:“誰教你笑我不是美人!”,這豈不是不打自招?她可是聰明絕頂,才不幹那種會被烏龜恥笑的傻事。
  “說啊!”武敘y好整以暇的催促。
  “你……自己知道!”她期期艾艾的搪塞。
  “我就是智商不夠高、悟性又不足,才要請你大小姐明示!”
  “你欺負我啦!我不理你了!大壞蛋!壞透了!”她索性耍賴,整個人埋進他的懷抱中,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捶打他結實的胸膛,語句間儘是小女兒般的嬌態和柔媚。
  武敘y快意至極的縱聲大笑,萬般愛憐的呵寵著臂彎堛漱p寶貝,任由她拳如雨下的掄上他的胸膛。
  稍後,初家寧約莫是捶累了還是氣消了,終於不再“練拳”,整個人像只最溫馴的小綿羊,服服帖帖的依偎在他的懷中嬌喘著。
  武敘y也斂去笑意,柔柔的低喃:“你的丁盼荷夫人會將你的‘花名’取爲‘姬百合’是因爲你的發色,對嗎?”
  初家甯笑顔如花。“嗯!因爲夫人說,姬百合不但有著百合的清幽和高雅,同時又有著百合所沒有的耀眼金黃色,所以幫我取名‘姬百合’,希望我能像百合的花語:‘清純無邪’一樣,永遠保有一顆清純無邪的心。”
  “清純無邪!你嗎?”他就是忍不住地促狹。
  “難道你有意見?”她十道利爪,分工合作,五五對分的威脅著他的雙頰。
  “‘狗的倒數’告訴我們,當有人掐你的咽喉時,你絕對不可以說實話。”武敘y從容不迫的說。
  “狗的倒數?那是什麽東西?”初家寧被他的話吸引住。
  “就是神的名字!”
  “神的名字?我怎麽不知道有哪個神叫‘狗的倒數’?”
  “全能之神!”
  “上帝!?你騙人!”

  “我哪有騙你,你自己想想看,在英文堙A上帝怎麽個念法?”
  “G·O·D·GOD!”初家寧真的念了一遍。
  “倒過來念呢?”
  “D·O·GDOG!啊——!”初家寧頓時大徹大悟。
  “是‘狗的倒數’沒錯吧!”武敘y一副“我沒唬你吧!”的表情。
  初家寧收起利爪,圈住他的頸項,報以熱情的親吻——在雙頰上。“真是服了你,瞎掰功夫一流!”
  “好說好說!”他爲自己逃過“浩劫”的雙頰暗松一口氣。“急中生智”果然是“化險爲夷”的妙招。
  初家寧笑著笑著,突然悲從中來。
  “家寧?”武敘y從她的氣息改變,感應到她的轉變。
  “爲什麽……那麽漂亮的眼睛爲什麽看不到嘛……我多麽希望你能親眼瞧瞧我的模樣、我的頭髮、我的一顰一笑、我的……”她話才說一半,便被泉湧的熱淚淹沒了之後的話語,愈哭愈凶,愈哭愈傷心。
  武敘y真是百感交集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他何嘗希望如此?他何嘗不想親眼看看她的模樣、她的眼、她的發、她的唇、她的一切一切?奈何造化弄人,他這一生早已沒有重見光明的希望了!
  “別哭……家寧……別哭……”他只能輕捧起她的淚顔,獻上最純真熾烈的熱吻,吻得她天旋地轉。
  “告訴我……你爲什麽失明?好不好……告訴我……”她哽咽著企求。她相信他絕非天生失明,而是後天的,而且極有可能和他被稱爲“殺人狂”有所關連。
  武敘y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傾注如萬頃浪濤般的熱情,封住她的小嘴,吞噬她所有的理智,不給她再有思考的空間。
  初家甯幾乎完全溶化在他火焰般熾烈的情網中,然而,心中那團解不開的疑雲,依然頑強的霸佔她的心不放……
  04
  接下來的日子,武敘y和初家寧幾乎都是在歡笑聲度過的。
  清晨,他們在百囀的鳥語啁啾聲中醒來,攜手攀爬上那個唯一未被枝丫覆蓋的洞口,共同迎接東升的旭日,在金色光輝的親吻下,一齊喂食成群的飛鳥和元元,當然也包括他們自己。
  酒足飯飽之後,初家寧便鼓勵三寸不爛之舌,開始天南地北的高談闊論起來,從自己小時候的種種,直到長大至今的生活點滴,都如數家珍,巨細靡遺的說給最佳聽衆的武敘y聽。說完自家的事,她又滔滔不絕,像古時候的說書人在說書般,把自己十八年來的所見所聞通通說給武敘y分享。
  間或,她進會穿插的描述“雲崗”媄銂漱@景一物,以及洞外的無邊風月。
  武敘y很快就發現,這個小討厭之所以如此喋喋不休、聒噪不已,除了本性使然之外,還有一個令他十分撼動的原因——她想代替他的眼睛,將她所見過的一切說與他分享。
  沖著這份沒有任何雜質的真摯情意,武敘y從未抱怨過初家寧的聒噪,反而把她的“噪音”昇華成“天籟”來聽之。
  另一方面,武敘y也著實喜歡她的活潑和旺盛精力,正因爲她的喧鬧靜不住,讓他暗無天日的枯燥生活,添增了幾分盎然生意,不再像片荒蕪乾涸的沙漠。
  再者,見不著佳人容顔的他,除了雙手的撫觸之外,就只能憑藉著聲音去感受、去想像咫尺佳人的容顔。
  凡此種種,讓武敘y格外鍾愛而珍惜每一個早晨的“傾聽時光”。
  午後,他們會一齊躺在“月光湖”湖畔的石床上小憩,元元自然是趕也趕不走的電燈泡。
  小憩完畢,他們會像兩尾最愛戲水的魚兒般,雙雙跳進“月光湖”中嬉戲。一下子比賽游泳,忽會兒又換成打水戰,轉眼間又潛入湖底看看誰的潛水功夫了得。
  間或,在初家寧壞心眼的慫恿下,兩個人還聯合起來欺負元元,嚇得元元四處逃竄,不過元元倒也樂在其中,百玩不厭。
  當黑夜來臨時,他們便在星月交輝的夜色中,低喃著屬於情人之間的甜言蜜語和繾綣纏綿。
  聊到倦了、困了,兩人便共枕于“月光湖”湖畔的石臺上。然後,在酣睡中共同迎向下一個晨曦的到來,日子過得倒也十分恬適愜意。
  在這期間,初家寧發現,紅門的人就如武敘y所言,平均一個星期就會派人從她當初滾落的洞口,投擲大包小包的食物進來。本來就已過多的食物份量,自從她加入“雲崗”之後,又莫名其妙的暴增少說三倍。那堆成小山的食物,就算給十個大胃王吃都嫌過多哩!
  因此,初家甯對武敘y的身份和來歷愈來愈好奇,她敢斷言他一定和“紅門”有著很深的淵源,而且,他會被囚禁在這個“雲崗”三年,一定有著極爲重大的原因,那原因一定又和“殺人狂”以及他眼睛失明之因扯上關係。
  奈何,無論她如何旁敲側擊,或者採取正面進攻,武敘y都有辦法閃躲到底讓她每一次出征都無功而返。
  然而,初家寧的字典堣麽都不缺,就獨缺“死心”這兩個字,所以,她一點也不氣餒;反正未來的日子還長得很,終有一天,她會問個水落石出的。
  ???
  這一天,是初家寧來到“雲崗”後所遇到的第一個望月,皎潔無瑕的銀色月光,將月光湖畔的月光草照耀得比平日還來得熠熠生耀,耀眼動人。
  但是,正在大動肝火的初家寧卻沒有那個閑情雅致欣賞那良辰美景。只見她來勢洶洶,像只蓄勢待發的母夜叉般,震耳欲聾的對著武敘y怒吼:“爲什麽今晚我們就不能睡在一起?難道你怕我偷襲你不成?”
  相較於她的兇神惡煞,武敘y顯得平靜許多——幾近冷漠的平靜。“不是只有今晚,而是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都是如此。”
  “爲什麽!?初家寧歇斯底里的嘶喊。
  不該是這樣的!他明明知道她怕黑,怕一個人在黑夜中獨眠,怕一個人面對三不五時就跑來惡作劇的大雷雨,爲什麽還突然冷若冰霜,翻臉無情的驟下如此唐突的決定!?
  “難道是我做錯了什麽!?還是哪里惹你生氣!?”她不死心的追根究底。
  其實她心底很清楚,讓她這麽執著探究的最大原因,並非害怕一個人獨處,而是他兀然轉變的態度嚇得她六神無主、驚慌失措。
  武敘y僞裝起自己,強迫自己用更冷更無情的態度面對愴惶失措的心上人。“你並沒有做錯什麽,也沒有惹我生氣,一切都是我個人的因素,我怕再這樣下去,我會克制不住自己的獸欲侵犯你!”
  “沒關係,我不會介意!”初家寧又不是三歲小孩,豈會讓他三言兩語就瞎砦L去。
  “你不介意,我卻很介意,我——”
  “這不是理由,你別再胡亂編派可笑的謊言來騙我,你該知道我的個性,我不會輕易被說服的!”一定有什麽重大理由的!她知道,所以她非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
  武敘y也知道再這樣耗下去絕對解決不了問題,最重要的是,他已經沒有時間了。因此,他握緊雙拳,倒吸一口氣,把心一橫,撂下狠話:“你真是要聽實話,我就坦白告訴你,因爲我對於照顧小孩子一樣幼稚無知、膽小無用的你已經厭倦了,所以從今夜開始,我不想再當你的褓父;請你放過我,別再打擾我的生活,夠清楚了吧!”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空穀中回蕩了一遍又一遍。
  “好!你狠,算你夠狠!滾!你立刻給我滾,滾得遠遠的,快滾!”初家甯強忍著淚水,高聲怒吼。
  明知道他是故意傷害她的,明知道他的目的就是要她做出這樣的抉擇,她還是稱了他的意照做,否則她就太沒有立場了。
  情人之間,最怕的就是如刀鋒般鋒利傷人的話語,哪怕明知對方是情非得已的,被攻擊的一方,依然會扎扎實實的受傷、劇痛。初家寧就是如此。
  武敘y倒是夠狠,走得乾乾淨淨,一點也不眷戀。
  確定他遠走之後,初家寧才肯放縱自己的感情,無力的癱瘓在冰涼的地面,毫無招架之力的掩面低泣:“爲什麽……爲什麽要這樣傷害我……你怎麽能如此狠心……怎麽能……”
  然而,強烈的愛戀與無條件的信任,很快便戰勝受創的傷痛,支持著初家甯重新振作——
  她不能就這樣認輸,武敘y是如此反常的待她,愈證明這其中一定另有玄機,她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就在今夜!
  ???
  揭發真相的強烈企圖心,讓初家寧克服了內心的恐懼,一個人在月光湖畔靜坐了約莫一個小時。
  她之所以甘於靜待,是爲了等待時機。因爲她相信,武敘y一定是想隱瞞她什麽秘密才會如此;所以,他真要有什麽動作,一定會在確定她不會跟過去後才進行。因此,這一個多小時的漫長等待是讓武敘y掉以輕心的必要代價,省不得也。
  將近一個月的石窟生活和對武敘y的瞭解,讓初家寧有十足的把握,此刻的武敘y一定窩在他原先那個極爲隱密難尋的洞穴,而她有絕對的把握能很快的找到那個洞穴。
  費了一番工夫,初家甯如願的在曲徑通幽處,覓得了武敘y的氣息。
  她悄聲的探頭窺伺洞堛滌岍R。當月光滑過蜷在石床上的武敘y時,她失控的驚叫“敘y!你怎麽了!?”面如死灰的她早撲到武敘y身邊。
  映在她眸底的武敘y,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面無血色,冷汗直冒,全身體溫高漲,間或有抽搐痙攣的症狀,吞吐困難的喘著氣,呈現在慘白面容上的則是生不如死的痛楚。
  “敘y——敘y——你醒醒啊——敘y——”初家寧看得熱淚縱橫,整顆心似乎在一瞬間粉碎成飛灰。
  這就是他隱瞞她的秘密!?這就是他不惜傷害她的理由!?深凝著床上痛苦不堪的心上人,初家寧噙著淚,不敢置信的猛搖頭。
  於是,她命令自己早已失去知覺的雙腳,拼命的飛奔,奔回月光湖去汲取沁涼的湖水來爲武敘y解熱。如果她沒記錯,冷泉確實有解熱療傷的功效。
  在冷泉的作用下,武敘y的高燒雖然還是持續不退、痙攣依舊,但面部表情倒真有舒緩一點,不再那麽痛苦扭曲。
  漸漸的,人也跟著恢復了意識。
  “敘y——敘y——”初家寧破涕爲笑的頻頻呼喚心上人的名字,就怕他再一次失去意識、昏迷不醒。
  武敘y如她所願的注意到她的存在,“家寧?”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盛滿痛楚的雙眸。
  “我在這堙K…”初家寧不敢哭出聲音,勉強自己表現出堅強的樣子,連暗啞的哽咽都不許有。
  “出去……”武敘y吃力的下逐客令。他就是不想讓她看見他這副狼狽淒慘的模樣,才要躲開她的。
  “不——我不走——我要在這兒陪你,無論你說什麽我都不走——”既然她知道他隱瞞她的原因,是因爲不顧讓她見著人痛苦不堪的慘狀,她又怎能離開?怎麽捨得離開?
  “你——啊——”武敘y像突遭高壓電觸擊似的,倏地全身痙攣,不住的抖,並瘋狂的自床上起身,縮在靠牆角的角落,發出淒厲的悲號,緊握的雙拳,不停的捶打牆壁,狀甚瘋狂而痛苦。
  “出去——出去——”
  初家寧真的被眼前的瘋狂景象嚇著了,盈眶的熱淚趁機闖關,一鼓作氣的衝破堤防,泛流滿面。
  “不!不要!敘y,你不要傷害自己,你打我,你打我吧!只求你別再傷害自己……”初家寧看不得自己的心上人那又狠又重的拳頭,一拳一拳的掄上冷硬的牆壁。憑他的力道,不用說鐵定已經弄得雙手血迹斑斑——雖然在漆黑中,她無法親眼目睹,但光是想像,就足教她心口鮮血泉湧。
  她捨不得他傷害自己,所以,她摸黑爬上他的床,緊貼在牆上,以無窮神力制住他猛擂牆的雙手,聲嘶力竭的呐喊:“打我——你打我——別再傷害自己——敘y……”
  她不要他受傷,她寧願被他無情的猛拳擂打得粉身碎骨,也不願他去和堅硬無比的牆壁硬碰硬。
  然而,武敘y怎麽下得了手:“走開——”他以自己殘存的理智,狠心一揮,便把初家寧掃下床去,滾落冰涼的地面。
  聽聞初家寧著地,碰撞的聲音,武敘y怎麽可能不懊惱,怎麽可能無動於衷?
  但他卻非這麽做不可,否則下一個動作,很可能就是他失控的狠拳,瘋狂的掄上她嬌柔的香軀,那絕非他可以承受的心靈創痛,所以他一定得這麽做。
  然而,才將初家寧逐下床去,如硫酸灼身般的劇烈痛楚,便令武敘y再一次難以扼制的失聲哀嚎:“啊——啊——”
  緊接著又是震天動地的對牆瘋狂掄拳,這回連身體也加入戰場,一起參與撞牆的行列。
  “走開——”
  “我不——”初家寧不願一切的沖上前去,從武敘y身後緊緊的抱住他,涕淚俱下的狂喊:“當我在雷雨交加的黑夜堙A無依無靠的哭泣時,是你對我伸出援手,救我脫離恐怖深淵的,現在,輪到我來幫你了,除非你夠狠,現在就一拳把我打死,否則你休想我會離開你,你知道我的個性,我說到做到——”
  “放手——”他就是太瞭解她頑固執拗的個性,所以才不願讓她看到他的慘狀,他早料到她一定會這麽做的,而他不要!
  他絕對不能把自己心愛的女子,置於隨時可能被自己失控擊斃的險境中。但是,他亦知道,事到如今,想要趕走她,幾乎是比登天還難。
  權衡之下,武敘y只能改弦易轍,在下一波更致命的痛楚襲來之前,傾身去拿取早已備妥在一旁的鐵鏈。
  “你在做什麽?”初家寧雖然看不見他的動作,卻被那鐵鏈相互撞擊所發出的鏗鏘響聲,搞得心亂如麻。
  等不到他的回話,她索性主動出擊,探出手去觸摸。“你做什麽——爲什麽用鐵鏈綁住自己!?”
  驚愕悸詫間,初家寧霎時明白,初次邂逅時,捆綁在他身上的鐵鏈是做什麽用的,原來……
  像以往發作時,一樣的把自己捆綁好之後,武敘y終於又開口說話,語氣是幾近乞求的,“家寧——出去——別看我——到明天早上日出之前別再進來——別再靠近我——讓我保有身爲人的最後一點尊嚴,好嗎?”
  初家寧拼命的搖頭,奈何聲音卻在此時叛逃。她不能答應他、絕對不能任他一個人獨自在黑暗中痛苦無助的掙扎。
  但是,她的決心卻被他的乞求強烈的撼動。
  “家甯——”武敘y已經感覺到更駭人的下一波痛楚即將襲向他,因而拼著最後一口氣,發出最後通牒:“如果你真的愛我,就立刻離開這!”
  好一句致命的重擊,扎扎實實的擊中初家寧的心口,痛得她無力抗拒,一敗塗地。
  好殘忍的一句話!他竟然用讓她完全沒有反擊餘地的方式來擊潰她!足見他趕走她的決心之堅定。
  如此一來,她再不走人,就真的是要致他於死地了,而她不能!因此,她踉蹌的硬撐起身子,從地上爬起來,聲音喑啞得嚇人,“我走——我這就走——”
  她說到做到,拖著仿佛灌了鉛塊似的沈重步伐,顛顛跛跛的走出洞口,一走出洞口,整個人便癱軟無力的癱瘓在地上。確定初家甯已步出洞穴後,武敘y終於卸下了一塊心中大石。他不要她爲他傷心落淚,更不願她受傷,所以才非趕走她不可。

  唯一直得慶倖的事是,他看不見她梨花帶雨的楚楚容顔,否則,他可沒把握還能硬得起心腸,耍狠趕走她。
  無情的痛楚,再度毀天滅地而來,蝕骨焚肉般的難捱苦楚,就算是像武敘y這般鐵錚錚的好漢子,也禁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折磨。
  他咬破了自己的雙唇,拼命的想忍住不要哀號悲鳴,因爲他知道,家寧那個執拗的小東西鐵定是守在洞口不肯離去,所以,他竭盡所能的強忍住比被剝掉一層層皮還磨人的煎贅,硬是不讓自己失聲嘶鳴。
  遺憾的是,他堅強的意志,終究是敵不過比海洛英的威力還強上百萬倍的劇毒侵蝕,終於在理智全面崩潰之際,發出令人心驚膽戰的悲號。
  伴隨著教人冰凍三尺的悲號,一起攻進初家寧耳朵的是武敘y以身體猛力撞牆,以及鐵鏈互相撞擊所發出的刺耳響聲。
  初家寧死命的捂住自己的嘴,不敢讓自己哭出聲音來,就怕低泣聲會傳進武敘y的耳堙C
  偏偏愛捉弄人的老天,又選在這個令人潰竭的絕望之際,興風作浪的下起仿若銀河倒瀉般的大雷雨。
  此時此刻,凝睇著洞外閃電頻鳴的瀚瀚銀竹,初家寧並未有一分一毫的驚懼,顯得出奇安寧,好像在看一出無聲電影似的。
  一直以來,初家寧以爲威脅了她十八年生命的雷雨,是人世間最可怕的經歷。直到今夜,她才赫然驚覺,那滂沱的雷雨根本不叫可怕,真正的可怕是此刻癡守著心上人,無能爲力的見他一個人在黑暗中痛不欲生的掙扎,那一聲聲刺穿她心口的悲號,令她的心千瘡百孔,淌血不止的創擊,才是真正的可怕!
  “敘y……不要死……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不要……敘y……”初家寧心碎的低喊在嘴堙A像在祈求又像在立咒。在她的記憶中,丁盼荷總是爲情所困、爲愛所苦,經常以淚洗面的痛苦不已。
  所以,她從小就告訴自己,將來長大,絕對不要輕易動情,不要爲情所困,除非她想步上丁盼荷的後塵。
  漸漸長大之後,眼見周遭的友人同伴,愈來愈多甘心囚鎖於情繭中、情願受困的人,她對愛情便更避如蛇蠍。
  她實在不懂,愛情這種東西一旦認真的陷下去後,爲何總是淚水多於歡笑,爲什麽世間男男女女多的是想不開,爭先恐後的往愛情陷阱婺鶠A就算被情火燒得體無完膚,依然無怨無悔的情癡?
  而今,她墜入情網,親身嘗到了愛逾生命的愛情,終於刻骨銘心的知道,總是淚水多於歡笑的愛情,爲什麽會如此吸引人,令世間男女執迷不悔!
  “敘y……不要丟下我……敘y……”初家寧和著泛濫成災的淚水,一次又一次的乞求上蒼垂憐。
  只是,那泣血般的乞求,並沒有得到上蒼的垂憐,耳後依然不停的傳來武敘y生不如死的漫天悲鳴和亂石崩雲的撞擊聲,而且一次比一次劇烈瘋狂,震得初家寧五臟六腑全都粉碎成灰燼了……
  ???
  漫長而令人柔腸寸斷的夜,終於揮別了大地,曙光緊接著躍上東方的天際,綻放它萬丈熱情的光輝,接收黑夜移交給它的天地萬物。
  竟夜未眠,以淚洗面的初家甯,依然動也不動的蜷縮在洞口。
  她的心早已飛進洞堨h探訪她的至愛,而她的雙腳,在武敘y尚未喚她之前,卻遲疑不敢擅作主張的移動。
  她只能Z徨無助的等待、倉惶失措的等待。
  “家寧……”
  終於,她的等待得到了期望中的回應。
  只見她聞聲毫不猶疑的昂首擡眼,盛滿恐懼的目光立即迎上武敘y慘白疲累的倦容。
  “沒事了,很抱歉,昨夜讓你受驚了。”儘管他蒼白的臉上,有著揮不去的創傷和疲累,然而,他卻極力維持她所熟悉的溫柔展開雙臂迎接她。
  初家寧像只在歷經百轉千折後,終於尋獲棲身之所的迷途羔羊般,梨花帶雨的撲進他爲她展開的雙臂。
  “敘y……敘y……哇——”他熟悉溫暖的懷抱,讓她緊繃了一夜的神經和感情獲得釋放舒解,洪水般的熱淚便乘機放肆奔竄。
  她那令人心酸的淒厲哭聲,哭得武敘y心口淌血、錐痛不已。“傻孩子,別哭了,沒事了,沒事了!”
  武敘y極盡溫柔之能事的呵寵著她,初家寧卻在瞥見他滿身傷痕瘀紫,以及斑斑血痕後,心疼得更加淚如雨下——
  “還說沒事——那你滿身的傷痕又是什麽……你告訴我啊……”那遍及全身、怵目驚心的大大小小傷處,攪得初家寧頭暈目眩。一下子是沁著斑斑血迹的瘀紫、一下子是千瘡百孔的抓痕、一下子是皮開肉綻的鮮紅、一下子是無情的鐵鏈鏈痕。連性感迷人的唇瓣,都逃不過劫難,瘀紫、血迹、齒痕樣樣俱備。
  武敘y無言以對,只能一次又一次,像在催眠似的哄著她:“放心——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初家寧信他的鬼話才真是見鬼。她可沒忘記,昨夜就寢前,他曾經義正辭嚴的表明過:“這一個星期都不和她同枕共眠”的事實。
  依此判斷,是不是意味著,像昨夜那般恐怖駭人的驚懼,會持續七個夜晚!?不!那太可怕了,老天爺怎能這麽殘忍,這麽絕情!?
  她不想相信,也不願意相信,但是腦海中的無端恐懼卻膽大妄爲的愈擴愈大,幾乎要將她的腦袋瓜炸開,她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慌,如泣如訴的哀求:“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把所有的真相告訴我,好不好,敘y……你告訴我……”
  “我餓了,我們先吃早餐好嗎?”武敘y像沒聽到她的懇求一樣,略過她的話,兀自說道。
  他的話提醒了初家寧,她不再執拗,連聲哽咽:“對,對,我們先梳洗一番,然後我幫你包紮傷口,其他的等用過早餐,你睡足了再來談。”
  體貼之心洋溢於言表,聽得武敘y深受感動,內心那股濃厚的歉咎也隨之增加。
  一切如初家寧所願的,先是梳洗、包紮傷處、共進早餐,接著便是歇息。
  只是,在進行中,初家甯已經發覺武敘y並無意告訴她真相。意料中事,她並沒有過分驚訝或憤怒,他愈是守口如瓶,愈代表這是個難以啓齒的重大秘密。所以,她不迫他,她會以耐心換取他的坦誠相待。
  眼前只有一件事是她絕不妥協的,“答應我,從今夜開始,依然在這堻郁琣@眠,我發誓絕不靠近你,只求你和我共枕一室,昨夜又下起了大雷雨,我一個人好怕好怕,萬一今夜又下起浩瀚雷雨,我實在好怕……”
  說著說著,晶瑩的淚珠便串串滾落,她還刻意加重啜泣的聲音。
  她太瞭解該如何說服這個外剛內柔的男人了,他怕她的眼淚,他心疼她的無依,所以她就徹底利用,來達到她的目的。
  不知道的武敘y在理智與感情連番激戰後,終究還是向她的眼淚和無助的恐慌投降了。
  “我不走,但是你必須答應我,絕對不能靠近我和月光湖畔。”言下之意就是他睡月光湖畔,她睡石床。
  眼見目的達成,初家寧小心翼翼的隱藏滿心的笑意,直直點頭應允。“一言爲定。”
  接著,兩個都太過疲累的人,便依照剛出爐的協定,各據一方,很快的雙雙入眠。昨夜的折騰,真是太驚人了。
  ???
  初家甯再度蘇醒時,已是月光草在洞外銀月輕撫下,瑩瑩閃熠時分。
  她醒來的第一個動作是搜尋月光湖畔,確定武敘y是否如約定般留在她身旁;很快地,她如鷹覓食的犀利視線,如願以償的在月光湖畔覓著了令她安心的答案。
  武敘y果然信守重諾沒有毀約背信。只是在她尚未蘇醒前,他已經悄然的用昨夜的鐵鏈捆綁住自己的全身,而且,他始終以背部對著石床上的她。
  從他那劇烈顫抖和痙攣的情況判斷,初家寧知道他那駭人的症狀又開始蝕他的全身了。
  初家寧倒抽一口氣,發涼的背脊緊貼在冰冷的壁面,整個人蜷縮成一團,雙眸卻瞬也不瞬,勇敢直視著湖畔的心上人,準備涓滴不漏的收藏今夜所發生的點點滴滴。
  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能逃避、不能害怕更不能狂叫嘶喊或哭出聲音來。這是她自己爭來的,就一定要勇敢的做到,否則只會徒增武敘y的痛苦。
  既然她幫不上他的忙,亦無法替他承受那份徹骨徹心的折磨,那麽,至少她必須有陪他共度絕境的勇氣和意志!
  “絕對不准靠近我——聽到沒——”
  武敘y像昨夜一樣,對她發出嚴重警告之後,便陷入無邊無盡的煉獄,開始竟夜的夢魘。
  可能的話,武敘y並不想讓初家寧目睹他發作的可怕模樣。昨夜在那個烏漆抹黑的洞穴還好,今夜卻是在月光草晶瑩閃熠的月光湖畔,初家寧絕對可以將他發作的慘狀和狼狽模樣一覽無遺的盡收眼底。
  這絕非他所願意,奈何,他又狠不下心將她一個人丟棄在雷雨交加的驚悸之中,而此刻,洞外確實下著傾盆大雨。
  既然是自己割捨不下,就只好委屈自己,強迫自己在發作的過程中,盡可能不要發出悲鳴,也不要有瘋狂的舉動——雖然這一切都非他一己之力所能控制。然而,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盡力而爲了。
  當洞外的皓月,在大雨過後顯得更加皎潔動人時,亦是武敘y的症狀發作得最嚴重的時刻。
  或許是上天垂憐,又或許是武敘y殘存的潛意識戰勝了蝕骨徹心的瘋狂,他如願的始終背對著初家寧,沒讓她瞥見面目猙獰的自己。
  實在支持不住,想漫天哀號或自殘時,他便投入月光湖中,沈潛於湖底,在水中獨自承受人間煉獄般的侵襲。無論如何,他就是不肯在初家寧眼前醜態盡出,最重要的原因倒不是怕無地自容,而是因爲他知道她一定會傷心落淚,他不要那樣。
  初家寧的雙手緊緊的捂住好幾次想放聲尖叫痛哭出聲的小嘴,她不斷的告誡自己,絕對不能破壞約定,不能沖向武敘y的身邊,否則明天開始,她便永遠失去陪在心上人身邊的權利,武敘y絕不會再給她機會。
  所以她只能勇敢堅強的靜靜目睹一幕幕慘不忍睹的慘狀上演,然後一次次的心碎、默默落淚。
  武敘y已不知是第幾回從月光湖中上岸,這回,或許掙扎過分激烈之故,早已殘破不堪的上衣,終於禁不起百般折騰,完全自武敘y身上脫落,投湖自盡。初家寧因而意外的發現他全裸的背部,那驚人的秘密——
  銀狐!是一隻銀色狐狸的特殊紋身!
  天啊!這怎麽可能!初家寧不敢置信,直以爲是淚水模糊了視線,令她産生了錯覺。但是,在擦幹淚水後,仔仔細細的一遍又一遍的印證,都確確實實的證實武敘y的背部的確有一隻銀色狐狸的特殊紋身。
  初家寧的腦袋瓜,像剛被一隊轟炸機轟炸過一般,一片荒蕪空白——
  傳說,“紅門”的最高權力中心是由四大世族共同掌控的。那四大世族分別掌控: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四堂”。其中以南方朱雀爲首,因爲南方色系屬紅,所以稱爲“紅門”,最高統帥則稱爲“門主”。其他三堂的統帥是副門主,在“紅門”中習慣稱爲“堂主”。
  門主和三位堂主各有其象徵權威、身份和地位的世襲寵物。門主養藍鷹、玄武堂主養銀狐、青龍堂主養黃金豹、白虎堂主養西伯利亞虎。
  同時,歷代的門主和三位堂主,其背後都會用“紅門”自行調配研發的特殊顔料,分別紋上“四堂”的世襲寵物,作用和養寵物一樣。這種特殊顔料,讓門主和三位堂主背後的紋身,只有在體溫驟升,或極度亢奮時才會浮現,平時是看不見的——據說此一作用是爲了隱藏身份和保護作用。
  如今,武敘y的背上竟然有象徵玄武堂堂主的銀狐紋身,那是不是意味著,武敘y曾是,或現在是“紅門”玄武堂堂主!?不!她不要相信!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初家甯思路一片紊亂,摸不著頭緒。
  謎樣的疑雲,在她心中、腦海盤旋不去……
  ???
  “告訴我,你是不是紅門的‘玄武堂堂主’,否則你背後爲什麽會有象徵玄武堂主的銀狐紋身?”次日午後,武敘y從睡夢中醒來後,初家寧就迫不及待的追根究底。這一次,她不會再讓他輕易閃躲掉的。
  武敘y早在今晨清醒,發現自己上半身全裸時,就已料到她可能已經發覺他背後的秘密,如今果真應驗了。
  見他一言不發,初家寧更加心如懸旌,急切發出下一波攻勢:“我猜對了,是不是?”一定不會錯的,難怪元元會對他那麽親昵,它不就是一隻稀有的銀狐嗎?
  武敘y在深思熟慮之後,決定不再隱瞞她。
  記憶向塵封的往事之門探索,重現三年前的種種——
  “你知道‘紅門’這個幫會體系是有著自己的年號和曆制的嗎?”他問。
  “你是指‘紅曆’?”這個傳聞她在“花間集”的情報資料中看過,沒想到是千真萬確的。
  “沒錯,就是‘紅曆’,以紅門的年號和曆制來算,今年是紅曆九十三年,而我被囚禁在‘雲崗’是紅曆九十年,也就是三年前。”
  初家寧沒有回話,只是默默的等待武敘y接下去的故事。
  武敘y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將深埋在記憶中的往事娓娓道出——
  “武家是紅門四大世族之一,也是掌管玄武堂的主要世族。自我懂事以來,武家便一直維持著中國古代一夫多妻制的婚姻體系和重男輕女的家風,凡是武家直系的男子,都享有三妻四妾的婚姻特權;我就是一夫多妻以及男尊女卑體制下的産物。我的生母是上一任玄武堂堂主,也就是現在武家當家的大家長的元配夫人陪嫁過來的貼身丫鬟。我父親生性風流,武夫人爲了栓住丈夫的心,不惜把自己的貼身丫鬟推薦給我父親當嬪妃,好鞏固自己在武氏一族的地位。我的生母對武夫人非常死忠,武夫人也待她情同姊妹,所以當她們主仆兩人獲知將在同一年,分別産下一名男嬰時,兩人的感情非但沒有旁人所擔心的隔閡,反而更加濃厚。偏偏造化弄人,當武夫人順利産下男嬰的兩個月後,我的生母卻死于難産——”
  言及此,武敘y不免重重一聲長歎,停歇了片刻,才又往下述說:
  “我的生母含淚將我託付給武夫人,在武夫人鄭重的允諾下,便帶著笑意與世長辭。而武夫人也確實履行了對貼身婢女的承諾,將我視如己出,把我和我的異母哥哥瑞剛一齊扶養長大成人。我和瑞剛大哥因爲年紀相仿,個性相合,又特別投緣,所以兄弟兩人的感情非常融洽,武夫人也樂見其成。誰知好景不常——”
  武敘y又是一聲重歎。原來幸福洋溢的表情,在瞬間崩垮了下來。
  接著,又是一陣無言的沈默。
  少頃,他又繼續說道:
  “武夫人對我的感情開始出現嫌隙是在武氏一族的下任當家和堂主接班人如火如荼的展開之時。在武氏一族中,當家一定是世襲,但堂主卻可以由‘世襲’和‘傳賢’兩種方式産生。瑞剛大哥是嫡長子,當家一定沒有問題,所以紛爭不是出在由誰當家,而是出在由誰接任下一任玄武堂主之位。那時,呼聲最高的便是瑞剛大哥和我,我們兄弟本身倒是不以爲意,反而是玄武堂內部分成了兩大派,一派支持瑞剛大哥,一派支持我。由於事關將來由哪一派當權,所以明爭暗鬥得厲害。有一回,兩派人馬居然無獨有偶的同時想到先下手爲強的計謀,而分別俘虜了瑞剛大哥和我,分別在我們兩人身上紋上象徵玄武堂堂主的銀狐紋身。既然兩人同時都被紋身了,所以這個計謀自然又徒勞無功,不了了之。而且兩派人馬上在經過這件烏龍紋身事件後,被當家的父親輩們厲聲斥責了一番,之後兩派人馬便收斂許多,雙方協定等瑞剛大哥和我再長大一些才來較勁亦不遲。所以,接下來的日子便平靜許多。原以爲自此便不再茲生事端,沒想到……”
  武敘y的臉上有忘了掩飾的無奈和傷悲,久久無法平復。
  初家寧始終以瞭解、包容的態度,面對眼前的一切,扮演了一個非常完美無缺的傾聽者。
  武敘y交握的十根手指,看起來有些複雜而矛盾,就像他此刻的心境——
  “本來鬧劇應該在那一次紋身事件後就落幕的,因爲在那一年年底,便在一年一度的年度家族會議中,決定了瑞剛大哥爲‘玄武堂’的下一任堂主,我則被選爲玄武堂‘四大禦使’之一,成了大哥的左右手,大哥和我以及整個家族的人對這樣的結果都很滿意。誰知四年前發生了一個意外插曲,而讓事情又起了變化……”
  四年前的那件事爲什麽會導致武夫人之後的心態變化和作爲,至今,武敘y依然覺得匪夷所思。
  “四年前,也就是紅曆八十九年,我那位生性風流的父親,又迎娶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嬪妃,並且對她寵愛有加,很快的就把她封爲僅次於元配夫人的‘武貴妃’,這事嚴重的打擊了身爲正宮的武夫人,武夫人爲了保有自己的地位和身份,而處心積慮的想要除去武貴妃,卻始終無法順利得逞,但她還是努力不懈,隨時隨地的想置武貴妃于死地。終於,在三年前,亦即紅曆九十年的時候,她設計了一個完美的陰謀,讓她順利的除掉了心腹大患……”
  三年前的那樁“武貴妃謀殺事件”,正是他心中最深沈的痛,如果可能,他但願今生今世都別再重提。
  “結果如何?”初家寧確信這便是整個秘密最關鍵的一環,按捺不住的出聲催促探詢。
  武敘y的唇角浮現一抹淒然的淺笑,語調轉變成充滿冷漠、咀咒與無奈——

  “那天——武夫人事先約了我,又另外誘來武貴妃,然後,在我即將依約到達的前一刻,她親手殺了武貴妃,接著,她悔恨萬千,滴淚成海的向我求救,我當然不能棄她不顧,所以,我就拭淨她手上的血漬,奪過她手中的兇器,給早已一命嗚呼的武貴妃補上一刀,這一幕偏巧給察覺不對勁而匆匆趕至的瑞剛大哥給撞見了,武夫人一見到大哥,便高喊是我殺害了武貴妃,目睹一切過程的大哥,還來不及表示什麽,玄武堂‘四大護法’之一的夏侯嶽便尾隨出現,四大護法本來就是執掌紅門戒律的兩大部門之一,加上夏侯岳原本就對我和大哥心存偏見,所以,當他聽到武夫人對我的指控時,便立刻下令將我收押待審,並很快的通知紅門的重要決策階層,召開緊急會議——”
  一直到今天,他依稀記得武夫人那年的作爲和大哥憂傷愧咎的神態。
  初家寧聽到這兒又忍不住插嘴:“你說的夏侯嶽是不是你們紅門現任門主夏侯鷹的義父?”
  “沒錯!”經她一問,他才想起,她早在先前的“說書”歲月中,就已說過,她因爲夏侯嶽的關係,被逮到那天,差點兒就當場斃命一事。
  “果然是他!”初家寧咬牙切齒的嗤哼。她從第一眼見到夏侯岳那個男人,就直感全身發毛,沒想到他真是個令人厭惡的臭老頭,竟敢不分青紅皂白的下令收押她的敘y,哼!
  “後來呢?”
  “後來在審判的過程中,我便擔下所有的罪名,證人是武夫人……”
  “你大哥呢?”初家寧聽得肝火直冒,忿忿不平。
  “大哥他始終一言不發——”回想起大哥當時的處境,真是太難爲他了,武敘y不禁感到無奈。
  “懦弱、無情又卑鄙的小人!”初家寧鄙夷不屑的咒駡。
  “不准罵我大哥!”武敘y非常激動。
  初家寧見狀,更是怒髮衝冠,一發不可收拾。“罵他又怎樣?我還想揍扁他咧!分明看到了整個事件的過程,卻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弟弟蒙受不白之冤,背上莫須有的罪名,這算什麽大哥,這就是他對你的好!?”
  “住口!你什麽都不知道!”武敘y極力維護心中最崇敬的大哥。“一個是養大他的生母,一個是他最重要的弟弟,你要他如何選擇?是你的話,你又會如何選擇?”
  “我——”初家寧頓時啞然失聲。
  武敘y自顧自的往下說:“這一切並不是大哥的錯,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我從未恨過、怨過任何人;一切只怪造化弄人……”這點是他的真心話,真要有什麽,也只有無限的感慨。
  “這才不是造化弄人,這分明是那個武夫人蓄意嫁禍於你的借刀殺人陰謀!”初家寧一點也不同意他的論點,直感心底萌生了一股濃郁的殺意,想要把那個該死的武夫人大卸八塊的衝動——這是她十八年來,第一次産生殺人的念頭!
  “那又如何?難道你要我當場招出實情,置撫養我長大的武夫人于死地?再把我大哥逼入死胡同去?如果今天是你,你又會如何面對你的丁盼荷夫人?”激動的情緒,讓武敘y表現得咄咄逼人,全身找不到一絲初家寧所熟悉的溫柔。
  “我……”初家寧再度張口結舌,說不出半個字來。久久才重新振作的反擊,“沒錯!換成是我,我也會做出和你一樣的抉擇,問題是丁盼荷夫人不會這樣對待我的!”
  “是嗎?那她又爲什麽會爲了一個棄她不顧的無情丈夫,而要你闖進紅門幫會總部來送死!這就是她對你的好!?”說到這點,武敘y絕非是無端遷怒,而是真的對丁盼荷感到不滿和氣憤,她怎能自私的爲了一己之私,而讓一手養大的義女,到令人聞風喪膽的紅門來出生入死!?
  他是心痛,是不舍這傻呵呵的可人兒啊!
  初家寧無言以對,但是,並不是因爲她認同“丁盼荷自私的要她來送死”的看法,而是因爲她清楚的感受到他那一番話背後所隱藏的真正感情——一分赤裸裸的真心與關懷!
  她不禁失聲一笑,冷不防的圈抱住眼前因她唐突的笑,而呈現呆愣狀的武敘y,在他耳畔既愛又憐的道:“我們兩個都是傻瓜,一樣傻不愣登、傻得無可救藥的傻瓜,你說是不是?傻瓜……”
  說來說去,她就是心疼他的遭遇,氣惱他的過份善良。
  武敘y甚是激動,顫抖著雙手,緊緊的摟抱住她不放。“是的……我們都是傻瓜——全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言語間,儘是互憐互愛的深意濃情。
  相知相惜、連遭遇和心境都不謀而合的兩人,此刻的心中都激蕩不已,是對命運的無奈,也是對彼此際遇的惋惜。
  “後來呢?你的雙眼怎麽會失明?”
  “那時,夏侯嶽堅持要判我死判,當場處決,武氏一族因爲立場尷尬,誰也不敢多吭一聲,只能心急如焚的在一旁靜靜接受審判的結果。”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在紀律嚴明、懲處公正不阿的“紅門”堙A是不容有偏私情事發生的。何況,身爲執行“紅門”戒律的玄武堂“四大禦使”之一,居然知法犯法,以紅門的門規而言,理當從重處分沒錯,沒有充分理由誰敢多加置喙?
  武敘y接著說:“在夏侯嶽的堅持之下,無人敢出言反對,就在死刑即將宣判成立之際,鷹出面說話了。”
  “紅門門主夏侯鷹嗎?”她問。
  他點點頭又道:“鷹他提出了另一種懲戒的方法,說我所犯的罪是如此嚴重,如果就這樣讓我輕鬆的死去,只怕以後會有許多人抱持著‘反正大不了一死’的想法,起而效之,後果便不堪設想。所以爲了收殺雞儆猴之效,絕不能讓我輕易死去,而要將我終生監禁在‘雲崗’之中,用一生來贖罪。鷹的懲戒方式,立即獲得全場門人一致通過。只有一心想置我于死地的夏侯嶽,心有不甘的又提出另一項懲戒的方式,就是以紅門的獨門毒藥‘七日追魂’弄瞎我的雙眼,讓我終生失明,並終生受劇毒侵蝕迫害,如此更有殺一儆百之效。由於他的說法無懈可擊,所以就按照他的方式實行了。”
  說到這兒,武敘y臉上呈現的是無盡的悲戚與自嘲。
  “從那一天起,我再也看不到這世間的一景一物,一個人獨自在這個‘雲崗’中度過漫漫的黑暗歲月,並且受每逢滿月開始的連續七日內,夜夜遭受‘七日追魂’的毒性發作之折磨,你來的那天,正好是上一次發作後的第一天,所以你才會看見我雙手和雙腳都鏈著銬鎖。”他順便替她解開另一小團疑雲。“爲什麽武夫人要陷害你呢?玄武堂的堂主早就産生,如她所願的由你大哥接任了,她沒理由再陷害你啊!”初家寧百思不得其解。
  這也是三年來,唯一令武敘y想不透的一個重要環節。“反正都已是過去式了,再說什麽也都已經無濟於事,又何必多想?”
  初家寧以沈默代答,接著又問道:“那紅門悹堨~外又怎麽會盛傳著‘雲崗’媄鷁菑@個茹毛飲血的恐怖‘殺人狂’的傳聞呢?”
  “我想是因爲三年前的謀殺事件,事關四大世族的聲譽問題,所以在事件一發生,便全面封鎖消息,除了四大世族的重要成員和紅門中少數重要的相關幹部外,幾乎沒有人知道真相之故。而謠言這種事就是如此,一旦發生,又未有人加以澄清制止的話,便會一傳十、十傳百,且在傳遞期間還會變本加厲的加油添醋,我想那就是‘殺人狂’傳說的由來吧!”
  對於他的見解,初家寧深有同感。
  謠言就是這麽一回事兒沒錯,的確荒謬可笑,卻殺傷力極強哪!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就這樣在這個‘雲崗’中虛度一生嗎?”在所有的真相獲得解答之後,初家寧最關心的便是這點。
  又是一個難解的難題!武敘y不禁沈默下來。
  他又何嘗願意如此,但他又能如何呢?
  正當他愁眉不展時,銀狐元元不知又從哪兒冒出來,膩在他寬闊的肩膀上,用自己的舌尖黏舐武敘y的臉頰,仿佛在安慰他一般。
  初家甯目睹此景,不覺莞爾。“元元真不愧是你的寵物,貼心極了!”
  “不,元元是大哥的寵物,同時也是象徵玄武堂堂主身份和地位的世襲寵物,只是這三年來,它因爲自小就和我很熟稔,經常會跑來‘雲崗’和我作伴罷了!”這當然也意味著是武瑞剛的蓄意縱容,否則身爲玄武堂堂主的世襲寵物,豈有天天不在主子身邊,而老是逗留在“囚犯”身旁的道理?
  初家甯從武敘y的言語間,明白了他對武瑞剛的濃厚手足之情。同時也因爲元元的關係,而不再那麽敵視武瑞剛,畢竟他也有難爲之處沒錯,怪不得他。只不過,她就是忍不住要爲心上人抱不平罷了!
  促膝長談了一個下午之後,夜,不知在何時無聲無息的到訪。
  然後,一場可怕的夢魘,又即將在“光月湖”湖畔上演……
  05
  討厭!
  最討厭滿月了!初家甯在如水的月光下淚眼汪汪的在心底低咒。
  尤其眼睜睜看著心愛的男人,在月光湖畔痛苦掙扎,與死神相搏,她卻愛莫能助,更是令她肝腸欲裂。
  而這錐心泣血的痛,每每要持續一個星期!
  所以,初家寧最討厭滿月、恨死滿月之日了。
  慘絕人寰的七個黑夜過後,初家寧再也忍不住,淚眼潸潸的對劫後餘生的心上人道:“我們一起逃走好不好?敘y!我聽說‘風穀’有三個極負威名的‘醫壇三怪’,能治天下奇病、解世間奇毒,我們去找他們,求他們治好你的雙眼,除去你身上的劇毒,好不好?‘醫壇三怪’那麽厲害,一定會有辦法的,好不好?敘y!我不要你一直受苦,我再也受不了了,你一定知道逃離紅門的方法,是不是?所以我們一起逃走,好不好?”
  “不可能的!”武敘y面如死灰的說:“我身上所中的毒,是紅門一位百年難得一見的制毒奇才研製的,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他本人,沒有人能除去我身上的劇毒的,就算是‘風谷’名滿天下的‘醫壇三怪’也不能……”
  “那我去求那位制毒奇才,他在哪里?”明知不可能實現,初家寧就是不肯放棄,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
  武敘y似笑非笑的答道:“他早在數年前便已脫離紅門,行蹤成謎了!”
  “那——”對初家寧而言,這無異是一記青天霹靂,震得她支離破碎;但是她就是不肯輕言放棄。“不會的——我們去風穀,我相信風穀那三位醫壇奇人一定會有辦法的,敘y,你答應我,好不好?”
  武敘y抿緊雙唇,並未回應她涕淚涔涔的央求。
  初家寧哀哀欲絕的狂喊:“你好傻啊!紅門對你這麽無情,把你囚禁在這堣˙D不問,任你自生自滅,尤其是那個昏庸無能的門主,連真相也搞不清楚就胡亂入罪,簡直該死,你又何必對紅門這麽死心塌地!?”
  是的!她恨紅門!她恨紅門門主夏侯鷹!她恨夏侯嶽!她恨武瑞剛!她恨害慘她的男人的一切一切!
  “不要編派鷹的不是!他沒有錯,身爲紅門門主他必須鐵面無私才能服衆!而且,鷹並非無情,如果鷹他真的冷血,我和你只怕早就命喪九泉了!”武敘y激動的辯白,不過倒是分析得極爲合理透徹。
  因此初家寧啞口無言,稍頃,才幽幽怨怨的哽咽,“我知道……我全知道……可是我無法冷眼旁觀你所受的折磨啊……”她是遷怒沒錯,她也心知肚明,夏侯鷹真要殺他們兩個的話,簡直像摧枯折腐般容易。但是她就是恨啊!恨自己的無能爲力,也恨命運的捉弄。“我們逃走,好不好,敘y,求你……”
  見武敘y依然無動於衷,她拊膺切齒的嘶吼:“就算你已放棄自己,難道你連我也要放棄,還有我們的小孩?難道你要我們的子子孫孫永遠困在這個鬼地方生生世世?敘y,你別傻了好不好?”
  她聲淚俱下的震聾發銭,深深的撼動了他固若金湯的鐵石之心——
  身爲紅門四大世族的一員,從小在紅門長大,對紅門特有的那份深入骨髓的深情至愛教他如何割捨?無論紅門待他如何薄情,他對紅門就是有一份無法取代的深刻摯情。現在,要他離開紅門?這就好像要湖泊中的魚兒離開水堣@樣啊!
  然而,家寧的話和淚卻又撼天動地的衝擊著他……
  “敘y……”
  “唱歌給我聽……我喜歡你經常唱的那一首自譜詞曲的歌‘雲且留情’——好嗎?唱給我聽……”他打住話題,將話鋒轉向。
  初家寧明白他的想法和個性,更知道這事並非一蹴可幾,得慢慢來急不得,所以便順了他的意,未再多言,配合著說:“既然你那麽喜歡,我就唱!”
  你像一片薄雲,
  偶然投影在我的生命領空,
  在我的心口寫下了最美麗的奇迹;
  當你飄然遠去,
  走出我的世界,
  帶走我的靈魂;
  我倉惶失措,
  只能望空呐喊:
  雲且留住,
  雲且留住;
  伴我同行,
  伴我同宿!
  餘音尚回蕩繚繞,初家寧便又舊話重提,不過她很聰明的換了另一個方式,“如果我們逃出了紅門,我們就得改名換姓,到時候,你想叫什麽名字?我只是說‘假設’啦!所以你就假設的回答我!”她賊婺擙薵獄尹央C
  武敘y哪會看不透她的心思,不過他實在不想太傷她的心,真個認真的思索起來,“費塈J斯!”
  “呃?”
  他的唇邊勾起一抹難得的夢幻色彩。“Felix,F·E·L·I·X,它代表幸福和幸運的意思。”言及此,他的語句中透著更爲深刻的感情,“上帝讓我認識了你,對我而言,你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和幸運,所以我一定會取這個名字!”他說得有點笨拙,然而,真摯無瑕的濃情愛意卻赤裸裸的潺潺涓流。
  他的話仿佛世上最美麗的奇迹,以令她瘋狂癡迷的形影滴進她的靈魂深處,震撼得她淚下沾襟,感動不已,久久無法平復。
  “家寧?”等不到應有的回音,武敘y有點擔心。
  初家寧飛撲進他的懷中,枕在他寬闊的肩上,喜極而泣的呢喃:“我也是——對我而言,遇見你也是我這一生中最大的幸福和幸運,所以我會取名Felicia,菲妮西亞,F·E·L·I·C·I·A!”
  這個名字是費塈J斯(Felix)的女性名字形式。
  “Felicia!”武敘y會意的讚歎。“好名字,很適合你,我們果然心有靈犀一點通,對嗎?菲妮西亞!”
  “我也這麽覺得呢!費塈J斯!”她心有戚戚焉的妙言以對。
  幸福的色彩霎時揮灑滿室,將情投意合的兩人緊緊纏繞。
  元元和飛進“雲崗”來嬉戲的鳥兒們,偏不識趣的聯合起來惡作劇,一下子搔初家寧的癢,一下子拉扯她燦爛的金色長髮,把人家小倆口的甜蜜氣氛完完全全的破壞殆盡。
  初家寧被“騷擾”得頻頻出聲警告,“元元,還有你們這些調皮搗蛋的小東西,再鬧的話,我就把你們烤來吃哦!”
  早和他們兩人混熟的小東西們,根本沒把她氣勢不足的恐嚇聽進耳堙A反而更爲囂張放肆。
  “好啊!敢不聽本大小姐的金口玉訓,看我怎麽治你們,別逃!”
  才叫著,她已蹦離情郎臂彎,以雷霆之姿參戰;小東西們在元元的帶領下,樂得和她嬉鬧,
  歡樂明朗的笑聲,一波又一波的蕩進武敘y的收聽幅員,他的心情也隨之鼓舞雀躍。
  同時,初家寧的“希望”,也再一次動搖他意志堅定的心……

  ???
  紅門門主夏侯鷹冷著一張千年不化的冰臉,靜聽貼身近侍“日月雙影”之一的絳月報告,那是關於“雲崗”這兩個月來的近況之秘密報告。原來自初家寧被送去“雲崗”的這兩個月來,都由玄日和絳月負責運送每一個星期的食物和必需品到“雲崗”去——這當然是夏侯鷹的命令。
  “根據絳月這兩個月的觀察,武禦使和初家寧確實處得十分融洽,共墜情網,而且——”絳月頗具深意的瞧了主子冷峻的側臉一眼,才接著說:“初家寧最近幾天開始說服武禦使和她一起逃離紅門。”他把“如門主所願”這幾個字省略沒提,因爲他明白這話提不得。
  夏侯鷹毫無反應,依然是一副沒有表情的酷樣。
  絳月卻能從主子那缺乏人類情感表現的舉止,探得主子的意向,“絳月這就按照原訂計劃繼續進行。”
  夏侯鷹還是如出一轍的“零反應”,絳月卻完全明白他的心意。
  在一旁靜靜守護,同樣是“日月雙影”之一的玄日,每回看到絳月這經常上演的“自說自答”戲碼,內心就嘖嘖稱奇,不得不佩服絳月的好功夫,換成是他這個神經線特粗的二愣子,只怕一輩子也猜不透主子的意向。
  ???
  這天,又是新鮮食物和必需品投擲的日子。
  初家寧和以往一樣,喜孜孜的等待大包行囊滾進石窟來。
  不久,伴隨著“叩隆!叩隆!”的震地響聲,果然大包行囊入眼來。初家寧和愛湊熱鬧的元元興致勃勃,十分起勁的開始拆卸,準備“驗收”。武敘y則好心情的在一旁聽她吱吱喳喳。“驗收”行囊是初家寧一星期一次的娛樂,他不想打擾她,總是在一旁靜靜分享她的喜悅——雖然他始終不明白“驗收”那些東西會有什麽樂趣可言。
  “這是敘y的衣服——”初家寧如數家珍的一樣樣清點。對於紅門送給武敘y的衣服,多半是以黑色系爲主,她並不意外。因爲敘y跟她說過,他曾是紅門“玄武堂”的“四大禦使”之一,而紅門又有以衣飾顔色來區分身份和所屬堂號的傳統,北方的玄武堂尊色屬黑,所以送來黑色系衣著合情合理。
  倒是接下來的新發現讓初家寧又驚又喜。“哇塞!是旗袍耶!黑色系的短袖旗袍!是給我的耶!上面還繡著百合的圖騰,好漂亮啊!”
  紅門果然夠意思,這兩個月來,吃的、穿的全是上上之選,簡直就像在服侍皇親國戚,一點也不像在對待罪無可赦的階下囚,和她所知道的不同——傳言,紅門對人質非常禮遇,但對罪人極爲嚴酷!
  這麽說來,她和敘y算人質?不對不對,他們兩個明明就是不折不扣的超級重犯。那爲什麽……
  不管了!大概是夏侯鷹看她美如天仙,心生愛憐,才特別禮遇她吧!呵呵!初家甯心無城府的一笑置之,繼續忙她的“千秋大業”。
  武敘y所受到的震撼可就比初家寧強烈多了,只是他掩飾得很完美,沒讓初家寧發現——
  繡著百合的黑色旗袍!?鷹幹嘛派玄日和絳月送來這樣的東西!?
  他知道這兩個月來都是玄日駕駛直升機,載著絳月運送食物和必需品來“雲崗”的——這是他由空氣中傳達的氣氛所做的判斷,只有“日月雙影”負責送東西來時,空氣中才會傳遞著少有的從容閒適,而沒有摻雜慌亂恐懼的分子。
  那黑色旗袍到底代表什麽意思?或者是他多心,一切只是純粹的湊巧?
  武敘y之所以會傷透腦筋,格外在意是因爲深諳紅門傳統之故。
  原來紅門除了以顔色來區分身份和所屬堂號之外,各堂還有不同的衣飾,稱爲“堂服”。以樣式而言,分爲男女兩款:男性堂服是改良自中國滿清皇朝的皇帝、親王、貝勒等所著之皇服;女性堂服則是改良後的緊身旗袍。
  男女堂服再根據“四堂”的尊色加以區別,而有:南方朱雀的紅、北方玄武的黑,東方青龍的青及西方白虎的白四種。
  其中,屬於四大世族的堂服,無論男女,都會另外在衣飾上繡上具有特殊意義和表徵的圖騰成紋飾。
  而初家甯口中的百合就是一種特殊紋飾,似乎是按照初家寧的“花名”——姬百合,所刻意繡上的——除非真是他多心!
  這便是讓武敘y感到納悶的癥結所在。
  鷹到底在想什麽?……
  相對于武敘y的異常沈默,初家寧可就精神抖擻極了,而且興致未減的繼續清點行囊。
  咦?這是什麽?她發現一個包裝極爲別致的小包裹,思忖了一下,便好奇心大作的立即拆卸。
  這是——
  初家甯被方搶攻入眼的一景嚇了一大跳。
  是照片,一大疊的各式照片,全都是武敘y較年輕時的照片!
  從淘氣小男孩的模樣,一直到長成陽光男孩般的俊挺形貌都有。尤其是他穿著學士服,笑顔燦爛如陽光的留影于英國牛津大學的那張令她印象最深刻;那張照片背面還以個性十足的筆迹,揮灑著:“十八歲大學畢業留影”。
  天啊!這就是敘y真正的模樣!?雙眼未失明、未被囚禁在雲崗之前真正的模樣!?一個燦爛如烈日的天之驕子,她最欣賞的陽光男孩典型!
  頓時,初家寧腦筋一片混亂、百感交集,眼睛四周更泛起心痛的氤氳。
  “怎麽了?”武敘y敏銳的嗅到飄蕩在空氣中的異樣情愫。
  “沒事!”初家寧急急的斂起激動的感情,不想讓他發現她的異狀,小心翼翼的將那些照片捧在手心,不著痕迹的找話題搪塞,“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你從來‘雲崗’之前就已經失明!怎麽會知道月光草和月光湖的事,甚至還對石窟堛漱@景一物了若指掌?”
  她不以爲這些是靠超人一等的敏銳觸覺所能如數家珍的事,所以,她早就想過:他很可能在被囚禁於此之前,就有來過此地的可能。
  武敘y的回答,正好給了她完美的答案。“小時候,四大世族的大人們經常告誡小孩子的我們,不可以爬到‘雲崗’去玩,那埵a勢高聳險峻,很容易發生墜穀身亡的意外,但是我和大哥,還有鷹及其他幾個玩伴,經常瞞著大人們,偷偷溜到雲崗來玩。小孩子嘛,總是不知天高地厚,而且大人愈不要他們去的地方就愈想去,愈不讓他們做的事愈想去做;我們更是個中翹楚,尤其我和大哥更經常結伴,帶著元元偷溜到這兒來。”這也是元元對雲崗如此熟悉,來去自如的原因。“我們幾個小傢夥還發現了一個大人們都不知道的秘密,就是一條上雲崗來的秘密捷徑,安全又快捷,至今,這還是我們幾個人心中共同的秘密呢!”
  想起小時候無憂無慮的種種幸福記憶,武敘y臉上情不自禁的漾起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初家寧突然有一種念頭,覺得夏侯鷹當初會將他囚禁在“雲崗”並非偶然,而是別有用心的!
  另一方面,在目睹他那和照片上一樣令她目眩神迷、心跳加速的笑容,初家寧既心悸又心疼,說服他逃離紅門的決心,更加堅石難摧——
  “我們逃走好不好?你逃離這個執‘幕後勢力’牛耳的紅門,我抛棄‘花間集’所在的表像世界,我們一起逃到紅門勢力所不能及的世外桃源堙A在沒有紅門也沒有花間集的世界中生活,過著無牽無挂的生活,好不好?”她一定要說服他,爲了他那令她心醉的笑——她緊握手中的相片立誓。
  武敘y再一次沈默對應,只是,他的決心更加搖搖欲墜……
  ???
  絳月再一次把於“雲崗”的所見所聞詳細秉明主子夏侯鷹,在夏侯鷹的示意下,繼續之後的進展。
  七天後,食物和必需品再度送到“雲崗”。
  初家甯的心神全鎖在一隻外型非常特殊精致透明的小瓶子上。她睜著如銅鈴般,閃閃發亮的瞳眸直視著小瓶子大聲嚷嚷:“好漂亮的瓶子,連堶掘邞熔G體都好稀奇,像極了月光釀成的水滴——”她眼尾的餘光注意到附在小瓶子上的標示,不覺驚呼:“天啊!它真的叫‘月光水滴’耶!好名字,真是名副其實,而且還指名給我的呢!”
  她驚贊不已。
  武敘y卻險些從座椅上滾下來,雙頰瞬間刷白,不敢置信的急切追問:“你剛剛說什麽!?那瓶子上寫了什麽!?”不!不會的!不會的!他的心瘋狂的嘶吼,亂糟糟一片。
  初家寧未察覺他的異樣反應,興高采烈的重復一遍,“叫月·光·水·滴!好聽吧!”
  哦!神啊!武敘y萬念俱灰,以冰冷得沒有溫度又危險的口吻命令:“把它丟掉!”
  “什麽?”她沒聽清楚。
  “我說快把它丟掉!”他像頭發狂的猛獸,憑著敏銳的反應沖向她,像老鷹掠奪獵物般,強行奪走她手中的“月光水滴”,把它重重的摔落地面,狠狠的踩得粉碎,一遍又一遍的重踩。初家寧被他突兀的瘋狂舉動搞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恢復正常的思考能力,正色的提出質疑,“怎麽了?這‘月光水滴’有什麽不對勁嗎?”
  凡是不太笨的人,都可以從他詭譎的神情和怪異的舉動獲知其中大有蹊蹺,初家甯正好不太笨。
  武敘y並未立即回話,看起來似乎受到很大很大的創擊,大得將他完全擊潰,像只木雞般,動也不動的癱瘓在牆邊,兩眼空洞無神,臉上儘是墜落深塹幽壑的絕望,令人窒息、徹骨徹心的絕望——
  鷹要殺家寧!?鷹三天後要殺家寧!?不!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不相信,不會有這等傻事的,絕對不會!
  然而,從心湖的最深層迅速浮上湖面的不安和恐懼,卻波濤洶湧的侵蝕著他。他才覺得納悶,紅門爲什麽沒殺家寧,擅闖紅門幫會總部的外人,一律都處以死刑的,家寧怎麽會例外的被送到“雲崗”來!?
  原來,紅門不是不打算殺她,只是延後殺她罷了……真是這樣嗎?
  不!這不像鷹的爲人,他不會做這種迂回曲折的事!那麽,這“月光水滴”又該如何解釋!?
  “月光水滴”是紅門用來預告死刑的特製飲品啊!被贈與“月光水滴”的人,意味著三天後,其人將被紅門處以極刑——死刑!
  “敘y,你怎麽了?”初家寧溫柔的小手,輕觸著他冰涼慘白的雙頰,聲音像初開的蓓蕾細緻清雅,甜蜜得幾乎可以沁出蜜汁。
  武敘y憑著野性的直覺,探出沈重無奈的雙掌,不偏不倚的捧住她夢幻般的清秀臉蛋,透過指腹對雙頰的輕柔摩挲,傳遞著驚心動魄的深情。
  “我們一齊逃離雲崗、逃離紅門吧!”他的聲音有點抖顫,卻無比的堅定。
  初家寧不知道他爲什麽唐突的做出這個決定,不過卻十分樂於聽到這個期待中的訊息,眼中蓄著熱淚,頻頻點頭,“嗯!嗯!什麽時候走?”
  “明晚入夜!”不能今夜的原因,是因爲他需要時間來策劃這天衣無縫的逃亡路線。
  初家寧的心思早已一步飄向幸福的未來,十足像愛撒嬌的貓咪模樣,坐在武敘y的大腿上,勾抱著他的頸項,編織著甜蜜可期的幸福遠景,“我們逃出去後,就先想辦法和‘風谷’取得連絡,這一點你儘管放心,你是知道的,丁盼荷夫人她的老公就是風谷的現任代理人之一段仲剛,只要我誠心誠意的懇求夫人,我相信夫人會成全我,幫我引薦段仲剛的,到時我們就可以到風穀去找‘醫壇三怪’求診。萬一我們進不了風穀,我們就訪遍世界每個角落,找出那位脫離紅門,行蹤成謎的制毒奇人,若是找不到他;我們還是可以到處求醫,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醫好你的人。萬不得已,真的毫無希望,那我就一輩子當你的雙眼,告訴你我們一起走過、一起看過的每一景一物,我們一定會幸福的,比任何人都幸福!”
  她的臉上洋溢著難以磨滅的希冀與夢想。
  “嗯!嗯!”武敘y緊抱著佳人,傾聽她所勾勒的幸福藍圖。
  他一直以爲,這世界上絕對沒有什麽理由足以令他脫離紅門、捨棄紅門;而今,他才赫然乍醒,發現他錯得離譜,這世上還是有著比紅門更令他在乎的寶貝,那就是家寧的生命!他不要她死,他無法承受她自地球上消失的重創。
  如果說紅門是他的生命,那麽家寧就是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的存在。所以,他只有選擇揮別紅門,爲了他愛逾生命的家寧……
  ???
  從“雲崗”逃脫,再從雲崗逃離紅門幫會總部對自小在紅門長大、對紅門了若指掌的武敘y而言,並非太困難的事。因爲他熟諳紅門幫會總部的“地下秘密捷運系統”的路徑和據點。這個“地下秘密捷運系統”是專供紅門門主和三位堂主,及少數紅門重要成員使用的,四通八達的捷運網,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將使用者送至幫會總部的每一個重要據點。
  而他就是少數能自由使用這個捷運系統的人。
  在昨天,他已先和三年來一直陪伴他的元元告別,並要元元回到大哥武瑞剛身邊,今後別再上“雲崗”。元元真是難得一見的靈獸,完全會意他的意思,在依依不捨的回盼多次後,似乎知道自己的責任已盡,真的就一去不回了。
  “我們要怎麽逃?”初家甯按捺不住高亢的情緒,好奇的追問。
  對於元元的事,初家甯能體會、感受他的不舍和難過,但又無可奈何。因爲他們不能帶走紅門“玄武堂”的世襲寵物,這對誰都是不智之舉,所以只有忍痛揮別。
  “先從雲崗的秘密捷徑下山,再從設於絳山山腰的地下捷運據點;搭乘捷運通往絳山機場,在絳山機場搭直升機飛離。”武敘y條理分明的說明。
  “會有這麽順利嗎?”初家寧並不是存心潑冷水,而是就事論事,憑紅門的超強警備系統,加上地下秘密捷運系統又是紅門最重要的秘密通道,就算其警備不叫天羅地網,也離插翅難飛不遠,怎麽可能如此順利。何況又要幹偷直升機這種大事,就算幸運得手,只怕還沒飛離紅門的領空,就已葬身大海。
  武敘y正色的道:“我是在賭!”
  “賭!?”
  “對!賭鷹的真正意向!”這是他徹夜未眠得出的結論。“如果這是鷹刻意的安排,那我們就能順利逃離紅門;如果不是,那我們就只有死路一條!”他順便把“月光水滴”的事說給她聽。“你要賭嗎?”
  “我賭!”初家寧沒有半點遲疑的驟下決斷。“只要能和你雙宿雙飛,再大的風險我都願意賭!”
  “家寧……”他大受感動的吞噬她嬌豔欲滴的唇,吻得難分難舍……
  06
  武敘y和初家寧的逃亡過程一帆風順,毫無阻礙。這更讓他們兩人深信,這是夏侯鷹一手促成的結果。
  夏侯鷹真不愧是在暗中操控表像世界的“幕後黑手”行家,幹起暗中策劃“陰謀”的功夫,果然無人能出其右。武敘y不得不佩服——他相信夏侯鷹一定從決定把初家寧送上“雲崗”那一刻起,就開始策劃這個“陰謀”了,這個逼他逃離紅門的“陰謀”!
  不幸的是,人算終究不如天算,當他們雙雙逃至紅門門主和三位堂主專用的“絳山機場”時,赫然發現,今夜負責絳山機場巡守的正是最難纏的夏侯嶽。
  更慘的是夏侯嶽發現了他們!
  “武敘y,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帶著該死的入侵者逃離‘雲崗’,還想闖關逃出紅門,好一對狗男女,來人啊!把他們兩個亂槍射死!”夏侯嶽痛快極了,他本來就爲三年前沒能順利除掉武敘y而忿恨不已,沒想到老天爺終究是站在他這邊,繞了一大圈,終於還是趁了他的心願。這回人證確鑿,就算是阿鷹想饒他們不死都難了,嘿嘿!
  “恭迎門主!”
  在巡守絳山機場的紅門門人你瞪我、我瞪你,遲遲不敢聽令射殺武敘y和初家寧的當兒,夏侯鷹在“日月雙影”的護衛下,搭著門主專用的直升機從天而降,同時也解除了屬下們左右爲難的窘境。
  夏侯岳不等夏侯鷹步下艙門,便已放聲高吼:“門主,請快下令殺了這兩個罪無可赦的逃犯!”
  夏侯嶽咄咄逼人的催促方斂口,“玄武堂”堂主武瑞剛正巧在“天地雙煞”的保護下,氣急敗壞的趕到現場。
  夏侯嶽嘲諷意味十足的大聲對武瑞剛道:“武堂主,你來得正好,正好向你的弟弟訣別!”
  三年來首次的重逢,竟是如此的場面,武瑞剛和武敘y兄弟兩人都說不出話來,心中除了感慨,還是只有感慨。
  初家寧衝動的想說出當年的真相,卻被反應夠快的武敘y阻止。
  倒是夏侯鷹開口下達了處決的命令,“你們兩個上直升機去!”
  他指的是他剛搭來的那一架。
  “啊——門主!?”夏侯嶽驚詫惡毒的瞪視著自己的義子,大有把不乘他意的義子大卸八塊的味道。

  其他在場的人,則是個個心悅誠服地靜候門主接下來的指示,只因爲他們深信他們敬畏的門主,一定會做出最公正無私而令人折服的判決。
  夏侯鷹在衆人的期盼下,依舊以沒有任何人類感情的面孔,精簡扼要的宣佈他的裁決。“無論如何,武敘y終究是紅門四大世族的一員,今天要判他死刑,也要讓他死得有點尊嚴,所以,我決定讓他們搭上直升機,在機艙中解決他們,然後讓直升機起飛,在紅門的領空下,射下直升機,爲他們舉行海葬,這樣的判決,誰有異議?”
  “門主聖明,一切由門主裁示!”衆人異口同聲的誠服。
  對於這樣的裁決,夏侯嶽也舉手贊成,在心中竊笑不已——阿鷹總算沒有辜負他的期待,說什麽死得有尊嚴,一旦直升機爆炸,根本就屍骨無存,還需要什麽海葬嗎?呵呵!不過也對,替無辜的直升機殘骸海葬!嘿…
  他幸災樂禍的看向面如槁木的武瑞剛,再看看一副視死如歸的武敘y,更加痛快。
  “快上機!”夏侯鷹絲毫不帶感情的向武敘y及初家寧下達處決令。
  武敘y倒也乾脆,緊握住初家寧的手,在“日月雙影”的“陪伴”下,毫不反抗的上了直升機。
  在直升機的艙門即將閉合之際,絳月以只有坐在駕駛座的武敘y可以聽清楚的音量,小小聲的說了一句話,接著便在夏侯鷹的命令下,對他們兩人連開數槍和玄日一起回到主子身邊。
  然後,直升機在衆目睽睽下,以無人駕駛的搖控方式起飛。
  五分鐘後,玄日在夏侯鷹的命令下,高舉著火箭炮,瞄準直升機的機身,分毫不差的命中目標。瞬間,直升機在空中爆炸,釀成一片火海,在夜空中閃熠,像一團最美麗的火球;慢慢的,火球迅速往下墜,終至隱沒於絳山的盡處,消失於衆人眼中。
  雖然無法親眼目睹火球最後的結局,但人人都心知肚明,一定是墜入海中,繼續燃燒一陣子後,一切便歸於平靜。
  夏侯嶽對這樣的收場滿意極了,很快便在夏侯鷹的命令下,帶領著屬下,繼續今晚的例行性巡邏。
  一閃眼,絳山機場的停機坪上,就只剩下呆望著夜空的武瑞剛和隨侍在側的“天地雙煞”;以及夏侯鷹和“日月雙影”。
  夏侯鷹連看也沒有多看武瑞剛一眼,便帶著“日月雙影”離開絳山機場。當雙方人馬擦肩而過時,絳月小小聲的對武瑞剛道:“一小時後,索美拉島附近海域會有一艘私人豪華客輪經過,你認爲這意味著什麽?”
  武瑞剛聞言,心頭不禁驚天動地的一震……
  索美拉島?那不是距離紅門幫會總部最近的無人孤島嗎?難道——
  霎時,他的眼中竄起絕地逢生的喜悅,忍不住激動的喚了一聲:“鷹——”
  夏侯鷹不但沒有回頭,反而加快離去的腳步。
  武瑞剛當然知道他的意思——一切盡在不言中,是了!再多說也沒有任何意義了!他一樣心知肚明。
  然而,他內心對夏侯鷹那份無以名狀的感激,卻是永生永世都難磨滅的——
  鷹!謝謝你!這份情我記下了!
  ???
  初家寧實在想不起來她和武敘y是怎麽死堸k生的,她只知道,那個叫絳月的男人,在武敘y耳邊說了一句:“你只有五分鐘的時間!一個小時後,索美拉島附近會有私人遊輪經過。”
  接著,那個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便對他們兩個連開數槍,然後走人。
  不一會兒,直升機便以自動操作的方式起飛。最奇怪的是,身中數槍的他們卻毫髮無傷。而且,武敘y立刻動作迅速俐落的對她耳提面命,要她絕對服從的照做。然後,他們就像電視上經常播出的,在飛機爆炸前,以障眼法逃脫的驚險鏡頭一樣,在直升機未爆炸前雙雙落海。
  落海後,武敘y便帶著她沈潛海面下,很快的,他們便發現一艘潛水艇,那潛水艇似乎早就等在那邊一樣。接著,潛水艇便浮上海面,在他們進入艇內後,便以最快的速度沈潛航行。
  約莫四十分鐘後,他們揮別了潛水艇,踏上了那個漂亮男人口中的索美拉島。一直到這時候,武敘y才又開口說話:“大概還有二十分鐘左右,這附近會有一艘私人遊輪經過,我現在來做求救訊號,你注意觀察海面動靜。”
  “我知道了!”
  於是兩人便分頭進行,合作無間。
  動作間,初家寧欣喜若狂的道:“你下的賭注贏了!那個夏侯鷹果然如你所料,是早有預謀的!”
  武敘y笑而未答,他心中對夏侯鷹真是既感激又佩服得五體投地。
  在絳山機場被夏侯岳逮到時,他以爲一切都玩完了。沒想到事實的真相是,夏侯嶽的出現和發現他們兩人,都早在夏侯鷹的預測之內,夏侯鷹早把這一段列入他那“陰謀”的一個環節;然後在衆目睽睽下,瞞天過海的將他們兩人送離紅門!
  如此環環相扣、無懈可擊、不著痕迹又乾淨俐落的“陰謀”,恐怕也只有夏侯鷹這個執“幕後勢力”牛耳的“影子帝王”才有能耐辦到!
  他相信“紅門”在夏侯鷹的領導下,一定能愈發強大,不會讓同爲“幕後世界”之首的“唐邦”占得便宜的。所以,他可以安心的離開紅門了!
  今生今世,他大概再沒有機會重返紅門了,想到這兒,他不免一陣心酸。對於他的矛盾和痛苦,初家甯如同身受,心疼的緊抱住他,深情款款的道:“我們會幸福的,相信我!”
  “嗯!”武敘y輕執起她的小手,烙下一記輕吻。
  對他而言,愛逾生命的女子平安無事、生命無虞,便是他心中最在乎的事,爲了這點,付出再大的代價,他都無怨無悔!“船!是船耶!真的有船來了!敘y,我們真的得救了!”初家寧慷慨激昂的手舞足蹈,眼前那白色的船身愈來愈接近他們,她就更加興奮難抑。
  ???
  白色的私人豪華遊輪上,除了船長、大副、水手及各種服務人員外,就只有三位客人。
  一位是剛毅有型的中年男子,一位是冷靜俊逸的年輕男子,還有一位是稚氣未脫的淘氣女孩。
  那淘氣女孩打從上船起,便滔滔不絕的對中年男子叨絮個沒完沒了。“我說老爸呀!你偶爾也該回去看看媽咪比較好!否則,媽咪會很寂寞的,您想想,大哥目前正在美國念書,我又住在外婆家,一雙子女都不在媽咪身邊,雖然媽咪身邊有家甯姊姊陪伴,不過,媽咪還是會很寂寞的。而且,我知道媽咪她雖然嘴巴上老是說恨你、氣你,事實上,媽咪心堿O很愛你的,真的啦!老爸!”女孩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樣,拼命想說服自己的父親。
  段仲剛只是一味的笑著,慈祥的望著自己的寶貝女兒,一言不發。
  最後,還是同行的何少昂看不下去,出面打圓場,“水樓說得對,段叔,我看你還是抽個空回去探望一下盼荷夫人吧!你也知道,她因爲氣你,所以自己創了一個‘花間集’和你互別苗頭,還訂下嚴格規定,不准花間集的人和風穀人往來,難道你還要讓夫妻間的恩怨愈結愈深?我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無論如何,總是夫妻一場,何況你又不是不愛她才離開她的,何不和她坐下來說清楚?”
  段仲剛自然明白這個俊逸晚輩的好意,但他卻只能無奈的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和盼荷之間的事,並不是有愛或者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真要是那麽簡單就能解決,我早就去做了!”
  說到這兒,段仲剛的雙眸蒙上一層灰晡熙掉v,是無奈、亦是感慨。
  何少昂見狀,便不再多加置喙。究竟清官難斷家務事哪!他將話鋒一轉,提及另一個話題,“前一陣子盛傳的謠言似乎不了了之了。”
  “你是指我被紅門抓去的那個無稽之談?”段仲剛幾乎是用鼻子笑言。
  何少昂聳聳肩,表明相同的看法:“的確是無稽之談!”
  誰都知道“風穀”和“紅門”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素無往來,紅門沒有理由招惹風穀,除非紅門想引發世界大亂!
  不過若真是那樣,只怕有意見的就不只風穀了,和紅門同爲第二勢力之首的“唐邦”絕不會坐視不管的,所以紅門根本不可能無端抓走風谷的現任代理人。
  “老爸!少昂哥哥,你們看,那邊有求救訊號耶!”段水樓聲若雷公的哇哇直嚷,害得兩位同行男子想不理都不行。
  “果然是求救訊號!”是從索美拉島發出來的。段仲剛和何少昂不約而同的下斷論。
  索美拉島附近的海域因爲氣候極不穩定,經常出現足以顛覆飛機和船艦的亂流和颶風,海中更是暗礁、漩渦和湍流四伏,所以經常傳出空難和海難。
  而這附近海域唯一的海島——無人島索美拉島便成了落難人們經常拜訪的求生之島了。
  在段仲剛一行人的示意下,遊輪調轉了方向,航向索美拉島。
  ???
  啪——!
  初家寧一上船,便扎扎實實的賞了段仲剛一巴掌。“這是你欠夫人的!”
  在“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激昂情緒趨使下,初家甯把丁盼荷爲了他被抓的謠言,而央求她潛入紅門幫會總部的來龍去脈吼了一遍——當然未提及自己被抓及武敘y的身份。“夫人這麽關心你,你卻對夫人如此無情,你說你對得起夫人嗎?”段仲剛因爲深感歉咎而未發一字。
  何少昂倒是主動出面了。“好了,先別提那個,我最感興趣的是,初小姐是如何逃出紅門幫會總部的?”
  “這……我……”好一個何少昂,一句話就讓她立刻消音。
  初家寧答不上來的原因有兩個,一來是,顧忌身邊的武敘y;二來是,她根本搞不清楚紅門幫會總部究竟在哪里!想她來去都是搭紅門的“便船”,加上她又沒什麽方向感,所以就更沒戲唱了!
  “哎呀!這位哥哥流了好多血哦!”段水樓指著臉色慘白的武敘y高聲驚呼。
  她的話引來其他三人的注意力。
  “敘y——你怎麽了!?”初家甯花容失色的奔回武敘y身邊。
  “我沒事……”哪知話還沒來得及畫下句點,武敘y便因失血過多而說不出話來。
  他的傷是在落海時,爲了保護初家寧而被海中暗礁刺傷的,只是,他始終掩飾得很好,因此,初家寧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
  現在,好不容易支撐到上了船,確定初家甯的安全無虞之後,他才鬆弛下來,哪知一鬆弛,便一蹶不振、一發不可收拾。何少昂立刻傳喚船上的船醫替武敘y醫療診治。幸好只是血多流了些,其他並無大礙,初家寧這才松了一大口氣。
  之後,何少昂和段仲剛便安排他們兩人到客艙歇息,未再多問什麽,而武敘y和初家寧也未再主動表示什麽。
  海上的生活便平靜無事的過下去,直到滿月之日到來——
  面對心上人,挖心剖肺的痛楚,初家寧再也顧不得一切,失控的飛奔至段仲剛及何少昂面前,“趴”的一聲長跪不起,又是磕頭又是涕淚俱下的道出一切的真相,並提出允許讓他們進入“風谷”,好向“醫壇三怪”求醫的心願。
  當然,除了武敘y有關的部分外,初家寧對紅門的事是只字未提的,這是她對武敘y信任她的回報。而何少昂和段仲剛也很合作的未再做進一步的打探。
  段仲剛和何少昂聽完初家寧的話,二話不說的便接受她的請求,而且立刻付諸行動。
  七天後,武敘y的毒症發作結束當天,正巧也是“風谷”那邊傳來“真正的主人”允許武敘y和初家甯入穀的消息之日。“你們都不問我紅門的事嗎?”武敘y百思不解的正視著段仲剛和何少昂。
  他非常瞭解,就像紅門處心積慮的想探知風穀的訊息一樣,風穀也同樣汲汲於打探紅門的一切;尤其眼前這兩個男人,又都是風穀最高權力中心的“代理人”,更沒有理由不想從他口中打探紅門訊息的企圖,偏偏他們兩個就是沒那種迹象,所以武敘y才會按捺不住“先聲奪人”。
  何少昂和段仲剛交換了一下視線,溫和誠懇的道:“我們確實很想知道紅門的事沒錯,但我們絕對不要從同爲風穀人的口中知道!”
  言下之意,就是已把他們兩個當成風谷的夥伴了。
  武敘y深受感動,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話說。不過,心中卻萌生了一股對“風穀”的認同感;依偎在他身邊的初家寧也人同此心,心同此情。
  友誼之神,便在不知不覺中造訪了船上的一群人。
  何少昂善解人意的拍拍武敘y的肩膀,提出橫亙在他們眼前的最大難題,“我覺得我們目前最該擔心的是,該如何說服‘醫壇三怪’替敘y醫病!”
  一句話提醒了一夥人。
  這確實是個天大的難題,於是乎,一夥人又陷入苦思之中——
  ???
  風穀赫赫有名的“醫壇三怪”——“見死不救”、“六親不認”和“冷血華陀”有名的不只是他們神乎其技的醫術,同時還包括他們亦列爲一流的古怪脾氣。
  因此,武敘y和初家甯一行人,都有放手一搏的必死決心。
  哪知幸運卻意外的降臨——“冷血華陀”居然主動接下這個難題!
  不過,天下終究是沒有可以白吃的午餐,他開出了一個條件——
  “在醫治期間我希望這位小姐離開風谷,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來見這位小哥,而且,這位小哥必須答應,由我派遣的人照應他。”“冷血華陀”果真不負其冷血的特質,眼看著武敘y和初家寧的小倆口臉色愈來愈矛盾痛苦,他就說得愈發痛快。
  “算了,我不需要你!”武敘y斬釘截鐵的斷然拒絕。他寧願一輩子失明,且爲劇毒所困,也不要讓心愛的女子無處可去,更不要她離開自己身邊,他已經承諾過她,要生生世世和她相伴相隨的。
  “我答應!”初家寧的答案和武敘y大相徑庭,語氣倒一樣堅決,嗅不到絲毫轉寰的空隙。“不過,你要保證你一定能治好敘y!”
  只要能治好他的病症,讓他今後都不再陷落人間煉獄,並讓他重見光明,這一點小小的犧牲,她可以忍受。
  “家寧——”
  武敘y感動之餘,鼓動廣長之舌,想大舉說服伊人改變介石之心。“冷血華陀”卻搶先他一步,以極爲刺耳的腔調吹了一大聲口哨,極盡嘲弄的道:“男人果然是這世界上最自私的生物!明知道自己沒有能力給心愛的女人幸福,還是要自私的將心愛的女人強留在身邊,難怪人家常說男人其實比女人還要自私自利好幾倍!”
  “閉上你的臭嘴,不說話沒有人會當你是啞巴,難道要像你這樣冷血無情、見死不救才叫不自私的好男人嗎?”初家寧卯足全力反擊,他的話字字錐得她心慌慌,一抹不安的不踏實感自心湖底層竄升。
  “冷血華陀”一點也不爲忤,不痛不癢的提出“更正”,“小姐,你太擡舉我了,我只有‘冷血’的封號,‘見死不救’可是另外一個名過其實的無聊傢夥的稱號。”
  他們“醫壇三怪”向來亦敵亦友,誰也不服誰。
  “你少裝蒜,我——”
  “我也答應你的條件!”武敘y以一種詭譎得令人如坐針氈的口吻,更改自己的答案。
  “冷血華陀”那席話像一條最無情的長鞭,狠狠猛猛的鞭笞他的良心,鞭醒他的理智,同時也粉碎了他原先的想法和抉擇。
  “敘y——!?”他的改變心意固然使她很高興,不必再多費唇舌去說動他沒錯,然而,凝睇他那冷靜詭異得駭人心肺的冷峻側臉,她的心卻失序的狂跳。心中那抹不安像炸開的原子彈般,放肆猖狂的擴展其版圖。

  “這不是你的希望嗎?我只是不想辜負你的一番心意。而且,我也重新想過了,只是個短暫的別離,我就能重見光明,親眼端詳你的容顔和你如月光般耀眼奪目的金色長髮,這個代價並不算高昂,是不是?”武敘y隨話奉上一朵極具魅惑力的笑。
  “對——對呀——”初家寧期期艾艾的支吾其詞。
  儘管武敘y的話是那麽無懈可擊,說話的表情是那麽深具說服力;然而,正因爲一切完美得過份,反而加劇了她心中那把熾烈狂燒的不安焰火。
  籲——!“冷血華陀”聞言,又是一聲清脆響亮的口哨。
  “敘y——”初家寧也不十分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爭辯什麽,心緒亂糟糟一團。她是怎麽回事?這不就是她的希望,現在敘y改口答應了,她怎麽反而渾身不對勁起來?難道是因爲意識到小別的錐心之痛所造成的嗎?對!對!一定是這樣,一定是!
  初家寧爲自己惶恐驚悸的心顫,找到了合情合理的解釋。
  武敘y投了一記完美得令初家寧無法反擊的直球,“怎麽?難道你又臨時改變心意,不希望我重見光明了?”
  “不是!當然不是這樣,我是——”初家寧急急的澄清。
  “冷血華陀”卻不再給他們小倆口唱雙簧的機會,強勢的喊:“卡!”,“既然達成共識,那就立即付諸行動,省得下一秒鐘,我又突然改變心意。”
  聽到他威脅感十足的發言,武敘y和初家寧很有默契的都不再爭辯。
  “你需要多久的時間才可以醫好敘y?”初家寧可不會忘記問這最重要的一個環節。
  “眼睛三個月,劇毒不確定,有待觀察,不過三個月後的今天,你就可以回來風穀看看結果。”“冷血華陀”表現得相當乾脆。“你先別急著走,我先送這傢夥到我的醫療室去,再送你出穀。不許有異議,這是附帶條件。”他不會給人反對他的機會。
  “就這樣吧!”武敘y搶先做下決斷。
  初家寧也就未再多說什麽,只是心中那股不踏實感愈來愈濃郁。
  始終謹遵“觀棋不語真君子”之遊戲規則,在一旁靜靜旁觀的段仲剛和何少昂眼神交會之際,對於武敘y的意圖,皆有一種男人共有的瞭解和惋惜……
  至於段仲剛那個人小鬼大的寶貝千金段水樓,早就在回風穀之前,便和他們分道揚鑣,到母親丁盼荷最鍾愛的“尋荷雲居”,向她報告所發生的一切,並轉達初家甯的心意去也。
  ???
  安置好武敘y,“冷血華陀”當真護送初家甯出穀,只不過在走到穀之前,他突然放緩腳步,對心神恍惚的初家寧道:“你很想留下來是嗎?”
  “你明知故問!”若非這個殘忍的男人從中作梗,她也不必和自己的心上人離別,現在,他還想幹嘛?
  “冷血華陀”壓根就沒把她怨毒忿慨的怒視收進視線的幅員,按照自己的行事作風,十分自我的說出他的企圖,“你可以留下來,我讓你去照顧你的心上人,不過你必須當個啞巴,不能和他說話,也不能用各種方法讓他知道你的身份,而我會告訴你的心上人說,照顧他的是風穀的一位絕色佳人,溫柔又體貼,人見人愛的美人兒,如果你中途忍不住透露自己的身份,你的心上人這一輩子就別指望有重見光明的一天,你意下如何?”
  “我答應!”初家寧以比光速更快的速度回應。
  “冷血華陀”唇角牽動一抹森冷的淺笑,“對自己這麽有自信?”
  “不是!而是對敘y的心有自信!”她篤定的表白,眸底有藏不住的深情閃熠。
  “你別忘了,人心易變,尤其是男人對女人的愛。”
  “敘y不會,他會是唯一的例外!”
  “是嗎?那爲何會有‘近水樓臺先得月’的說法?難道你一點也不擔心,這三個月是你的心上人最脆弱無助、最需要人在旁邊支持陪伴的時候;而他所知道的卻是,他最希望陪伴他的你不在身旁,而是另一個深情款款、無怨無悔的溫柔美女相伴相隨,這樣的情況下,愛神最易趁虛而入,難道你沒想過?或者真的一點也不擔心?”蠱惑人心,一向是“冷血華陀”擅長的把戲之一。
  初家寧被他說得心慌意亂、六神無主。然而,心中那份對愛的執著,硬是戰勝了驚濤駭浪的恐懼。“我已經說我答應了,你又何必一直打擊我?”
  “冷血華陀”平板中見犀利的回道:“打擊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心!如果你對自己的心上人真的那麽有信心,你根本就不會被我的話影響。”
  這個男人憎恨女人!打骨子媢心徹肺的憎惡女人,初家寧意外的窺視到他不慎開啓的心扉,所刻印的秘密。
  有了這層認知,心中的陰霾霎時一掃而空,篤定的心重新歸位。“你說得沒錯,我有絕對的把握,帶路吧!我一定會遵守承諾!”
  她出乎意料的迅速振作,讓“冷血華陀”頗受震撼。
  女人,不都該是卑劣可鄙的動物嗎?
  “跟我來!”
  初家寧不由分說的跟上。在他轉身之際,她瞥見他眼中的憎恨和不知名的火簇。這更觸動了她的頑強——我一定會讓你見識到真愛的力量!
  ???
  接下來的三個月,日子是深情與矛盾交識共鳴的。
  “目空一切”的情郎,隔著紗布繃帶,對不言不語的“陌生”女子柔情萬千,銘感五腑的表現,將初家寧一步步的推向恐懼不安的無邊深淵,妒忌的種子同時在心中萌芽,快速茁壯。
  另一方面,敘y重見光明的希冀又強烈的支撐著她。
  不安嫉妒和信任希望就像天平的兩端,時時刻刻都在初家寧的心中搖擺不定,更加深她的矛盾與焦躁。
  而殘酷令人恨透的滿月,依然從不遲到缺席的爲武敘y帶來魂銷魄散的地獄般折磨,同時也一次次的磨碎了初家寧的心。
  將近一百個日月交替過後,最後一個黑夜終於過去。
  初家寧總算盼到了“冷血華陀”承諾的“光明之日”。
  “冷血華陀”表現得十分信守承諾,保證一定兌現支票。
  倒是武敘y在眼前的繃帶被拆開前,輕執初家寧的手,深情不移的說:“你先回避一下,待會兒家寧會來,我有話和家寧說,好不好?”
  初家寧遲疑的徵求“冷血華陀”的意見之後,便假裝離開,數分鐘後,又以真正的初家甯身份回到武敘y身邊。
  “敘y,我依約回來了!”她很有技巧的裝出气喘吁吁和久別重逢的激動模樣。這種雕蟲小技對於擅長演戲的她,可說是駕輕就熟。
  武敘y以她熟悉的熱情回應,“你來了,家寧!”
  然而,初家寧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空虛和驚悸,但又說不上來爲什麽。
  眼看著纏繞的繃帶,像抽絲剝繭般,一層層的變薄,初家寧的心跳也隨之瘋狂的鼓動。
  冷靜點!家寧!這不就是你朝思暮盼的結果嗎?冷靜點,把自己的儀錶再理一遍,務必用最美的姿態迎接他的視線,將自己最迷人的一刻映入他的眸底。
  初家寧在心中反反復複的對自己耳提面命,雙手也馬不停蹄的忙來忙去。
  當武敘y完全脫離紗布的阻隔,輕輕緩緩的睜開雙眸,直視著咫尺前的初家甯時,初家寧知道她的心臟和呼吸在那一瞬刹,確確實實的停了。
  越過一千多個日子的黑暗歲月,第一個飛進武敘y眼眸的綺麗夢幻,又比武敘y頻頻夢見的情景更爲震撼他的靈魂、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仿若月光編織而成的金色發絲,飄逸夢幻的披瀉在楚楚可憐的雙肩腦後,明眸皓齒、膚如凝雪、櫻唇微啓、窈窕玲瓏,就像她的花名“姬百合”一樣,氣質高雅,清靈出塵。
  就在瞥見的瞬間,便已攫獲他全部的心神和魂魄。
  然而,他卻必須狠心的告別這份不可能再有的奇迹,強裝無動於衷,鐵石心腸的道:“我很高興看到你,因爲看到你,讓我下定了最後的決心。這三個月來,你不在我身邊的日子堙A有個不知名的女子一直陪伴著我,撫平了我心中的焦慮不安,陪我度過每一個滿月的折磨,做得比你還要好。所以,我慢慢的發覺,說不定這世界上有更多更美好、更適合我的女子等著我去追求,重見光明的我,如果就這樣定下來的話,似乎太對不起我自己了,所以……”
  “夠了!”初家寧痛徹心肺、絕望至極的打斷他那字字令她泣血的殘酷宣告。“已經太夠了——你的意思是要我識趣的自己走開是吧?”
  高傲的自尊心,支撐著她,讓她昂起不可一世的下巴,雙眸直視著清朗無雲的藍空,竭力的武裝自己,倔強的不肯落淚、示弱。
  “你果然聰明又識大體,其實這樣對你對我都好,你可以——”
  “我的未來不需要你費心安排,我走,我立刻走!”初家寧的話冰冷得仿若不屬於這個世間該有的冷漠。那是因爲她的心早就粉碎成灰燼,隨風飛向黃泉地府去了。
  武敘y不勝感激的劃下休止符,“謝謝你的成全!”
  他知道自己的心一定早就死了、不屬於他了,否則,他怎能如此狠心、漠然不動的說出這番足以殺死他千萬次、億萬遍的峭薄獸言?
  初家寧刻意漠視他的存在,把焦點轉向“冷血華陀”譏誚的訕笑,“看來似乎不幸讓你言中了!”
  “冷血華陀”事不關己的聳聳肩。
  “我走了!”她不能不走,否則下一秒鐘,她的眼淚便會背叛她,懦弱張狂的放肆奔竄。所以,她像鬥敗的獅子,狼狽不堪、倉惶踉蹌的逃奔遠去。
  別走!家寧!別走!武敘y在心中泣血的呐喊,他的魂早就瘋狂的追了過去,隨摯愛遠揚;然而,他殘破不堪、早已失去生命力的軀殼,卻動也不動的癱在原地,像生了根、又像灌了鉛,完全癱瘓。
  ???
  一逃離武敘y舉目可及的視界,初家寧的淚水便天崩地裂的潰決奔竄。
  在淚眼P間,她突然感到右手臂一陣痛楚,原來是有人追上來,攫住她的手臂——
  “敘y——”她癡傻狂喜的回眸,毀天滅地的絕望在接下去的一秒鐘,吞噬了她殘存的妄想,決堤的淚海更加囂張跋扈的淹沒她。
  不是武敘y,追上來的是何少昂。
  “冷靜點,你應該知道那並非敘y的真心話,他——”原來他都聽到了。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敘y是不想連累我……他認爲劇毒未解、前途渺茫的自己沒有能耐給我幸福……更沒有資格要求我等他……所以他才會故作冷漠絕情的說出那番違心之論……爲的就是要氣走我……讓我恨他,不要再等他……這些我都知道……”
  “既然你都知道?爲什麽還——”
  初家寧淒哀的潸然淚下,“但是我更知道……敘y決定的事,是不會輕易更改的……如果我不走,那麽接下來,走的一定是他——他會走得乾乾淨淨,消失得無影無蹤……讓我永遠也找不到他……我不要那樣,我承受不了……所以我走……這麽一來,至少我可以確定,他人在‘風穀’,在我知道的世界另一個角落……我……哇——”
  她失控的淚灑君懷,“我愛他——我是這麽愛他——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爲什麽還要這樣對我……”
  何少昂歎了一口氣,維持慣有的冷靜道:“因爲他太在乎你、太愛你了,遠超過你所想像的那般深愛著你,像他那一型的男人,是無法忍受因自己的無能,而牽絆住愛逾生命的女子的情況發生的;所以他必須這麽做、不得不這麽做、也只能這麽做,直到他功成名就,他才會主動去找你、追求你,到那時,如果你身邊有了另一個男人,而且是個他認爲比他還能給你更多幸福的男人,那麽,他會主動退出、默默遠走,在天涯海角祝福你;如果他發現你依然名花無主,或者在你身邊那個男人不及他愛你,不足以給你幸福,他就會不顧一切的掠奪,把你搶回自己身邊,自己給你幸福。他就是那種男人,好傻好傻不是嗎?但,你就是因爲知道他是那種男人,所以才會更愛他的,對吧!?”
  這個男人,怎能如此冷靜透徹的剖析她心中真正的想法?她不懂,也不想懂,只是因他那句見血的精譬言論而痛哭失聲,“他要我恨他、忘記他、別再來找他、見他,我都會照做——我會的——一定——我會變成一個令人讚不絕口,摒住呼吸的絕世美女……讓他追得頭破血流的天上明月——如果這就是他的心願——我一定會照做的——我……哇——”
  風穀的天空,向來充滿盎然生氣,適合熾愛,可惜的是今天卻顯得格外陰鬱,似罩上了一層絕望的外衣。
  ???
  “她走了……對不對……”
  何少昂的腳步方至,武敘y失了心和魂的殘破軀殼便發出了遊絲般的顫音。
  “如你所願的,頭也不回的揮淚離去。”何少昂輕描淡寫的道。
  “是嗎?”武敘y一聽到她的淚,殘存的意識幾乎蕩然無存。“我……”
  “什麽都別再說了,我瞭解你的想法……”何少昂不想再摧殘這個傻得可憐又癡得可悲的男人了。
  凝望著何少昂漸行漸遠的身影,武敘y滿腦子都是何少昂那句話。
  家寧流淚了……別哭——別哭啊!家寧!這並非他心所願,他是不得已的。雖然他的雙眼已恢復視力,但是體內的劇毒全數解除之日卻遙遙無期,而且從今而後,爲了躲開“紅門”的眼線,他必須隱姓埋名、躲躲藏藏,否則放他一馬的夏侯鷹會失去立場;一無所有的他,連養活自己都有問題,更甭談給心愛的女子幸福。這一切還得感謝“冷血華陀”,若非他那天的一語驚醒夢中人,他真會被自私和獨佔欲蒙蔽,將愛逾生命的珍寶至愛,推入不幸的深壑幽塹,真便成那樣,就算他萬劫不復也來不及挽回了。
  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能夠要求心愛的女人遙遙無期的等他嗎?
  不能!至少他做不到,怎麽樣也做不到!
  所以,現在的決定是最好的、對家甯最完美的結局——雖然他的心,早在她轉身絕塵而去之際,便已徹徹底底的死了。“我唯一不明白的是,傳言性格古怪的你,爲什麽會一口就答應替我醫病?‘冷血華陀’不應該有這麽好的心腸。”他早就想問這個問題,只是一直苦無機會,如果他的大膽猜測沒錯,這個男人很可能是——
  “你心堣w經有底了,認定我就是當年離開‘紅門’,從此消失無蹤的那個制毒奇才,不是嗎?”“冷血華陀”並不意外他會有此一問,甚至可以說是意料中事。
  “果然是你!”
  “你接下來是不是想問我爲什麽會突然脫離‘紅門’,而且還肯爲你治病?”不等他回應,“冷血華陀”便自作主張的往下說,聲音是帶點淒涼的,眼神是飄向遙遠的過往的——
  “我一直深深愛慕著武夫人,所以當五年前的一個深夜,她偷偷摸摸、慌慌張張的單獨來見我,哭著求我什麽都不要問,要我只留下‘七日追魂’的劇毒,從此脫離‘紅門’、消失無蹤時,我在問明她的企圖後,便在她淚眼攻勢下,帶著駭人的秘密離開了‘紅門’,從此如她所願的銷聲匿迹。”
  “那個秘密就是設計我?”武敘y沒想到武貴妃的謀殺案背後,竟還有這麽一段不爲人知的曲折插曲。“所以當你獲知我死堸k生,卻因爲‘七日追魂’而雙目失明並深受奇毒侵襲時,你便心存愧疚,而爽快的答應爲我治病。”
  “冷血華陀”沈寂無聲,算是默認,他遠眺的視線,變得更加飄忽迷捸C“女人是這世界上最卑劣殘忍的生物,千萬別相信女人,尤其是女人的承諾!”這是他的肺腑之言,也是對武敘y的殷殷忠告。他不希望武敘y步他的後塵,他只能做這樣的彌補。
  武敘y已無力再多說什麽,也沒有必要再多說什麽,他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女人究竟可不可靠,就讓時間來證明吧!”
  此時,初家寧的形影,再一次襲上他的心頭,再一次殘酷的攪亂他早已乾涸的心湖。
  家寧——他無奈悲傷的撕心呐喊,卻怎麽也喚不回佳人倩影,和自己那早已隨佳人遠去,忘了飛回來的心魂……
  等我!我一定會功成名就,風風光光的去迎娶你,然後我們就可以生生世世相隨、雙宿雙飛,再也不必分離——用費塈J斯和菲妮西亞的名字!

  一直到失去至愛的此刻,他才敢透露自己沈澱在內心深處的祈求渴望。
  他的耳畔不禁輕蕩起在“雲崗”時,家寧經常唱的那首“雲且留住”的最後兩句——
  
  雲且留住雲且留住,
  伴我同行伴我同宿!
  
  物換星移、人事全非的此刻,再一次重溫往昔的歌聲與歡笑,那種仿若天淵之差的悵然和創痛,豈是唏噓二字可以形容?
  “家寧——”
  他無力的仰天呐喊,卻無法喚回早已逃離他的生命,自他的靈魂剝離的深情摯愛。
  紅曆九十三年仲冬的天空,竟是如此的悽楚愴恨……
  07
  “舵主,‘姬百合’來了!”負責監哨的探子,熟練敏捷的向等待消息的主子報告。
  “確定是‘花間集’那個‘姬百合’初家寧?”被尊稱爲舵主的是“唐邦”英國倫敦分舵的現任當家孟擎風。
  “絕對沒錯,那頭黃金色的頭髮就是‘姬百合’最醒目的標誌。”
  “原來如此,那就按照計劃,把她抓來。”孟擎風完美俊逸的側臉上,寫著沈穩內斂的冷傲。
  “是!舵主!”
  ???
  “開門!快點開門!你們眼中到底還有沒有法紀,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隨便把人擄來監禁,我要向ICPO報案,叫他們派人來抓你們。快開門,聽到沒,除非你們想坐牢!”初家寧氣急敗壞的猛捶厚重的門板,聲嘶力竭的咒駡,奈何卻徒勞無功,始終只有自己在唱獨角戲,根本沒人理她。
  面對這樣的情況,初家寧怒髮衝冠,“你們再不放人,等我逃出去,一定要叫IPCO的國際刑警來把你們全部抓去,從嚴處分!聽到沒?”
  偌大的恐懼頓時罩頂而來,此時,她反而慶倖敘y留在“風穀”,沒和她一起,不然後果更不堪設想。
  一定是紅門沒錯!能有這樣的超級機動力和整合力的只有“紅門”和“唐邦”。而“唐邦”向來和“花間集”素無恩怨,她更想不出“唐邦”有什麽理由和她及敘y扯上關係,介入這件事;所以,絕對和“唐邦”無關,這堣@定是“紅門”的某個分舵!“嗯!我說你們這些見不得人的鼠輩,敢抓人卻沒膽見人不成?還是你們‘紅門’只是會虛張聲勢的紙老虎而已,一聽到ICPO就嚇得東躲西藏,爭著逃命,所以才會半個鬼影也沒有?”她乾脆改弦易轍,來一招激將法。
  “好精彩的妙論,可惜犯了兩個很嚴重的錯誤。”朝她走過來的是孟擎風這個冷漠又冷靜的男人。“第一,ICPO有一大半的破案關鍵都得靠我們才辦得成,所以是他們還得敬我們三分,而不是我們得忌諱ICPO;第二,我們是‘唐邦’,而不是初小姐口中那個讓你逃出來的三腳貓‘紅門’。”
  唐邦!?初家寧暗吃一驚。唐邦怎麽會抓她,而且又怎麽會知道她去過紅門幫會總部,又詐死逃出來的事!?
  孟擎風好整以暇的欣賞她的驚愕,順便再提供更刺激的資料,“我不但知道你因爲紅門放出的不實謠言而潛入紅門幫會總部的事,還知道你在被囚禁期間結識了紅門曾經名噪一時的‘四大禦使’之一的武敘y,兩人雙雙結伴逃離紅門,只可惜武敘y命不夠大,葬身海底,你的運氣就好了一點,死堸k生的從鬼門關逃出來,我說得夠不夠詳細?”
  從他那自負得意的神情,便可以感覺到他對弄到這份極機密的超A級秘密非常引以爲傲。
  “真不愧是和‘紅門’同爲幕後世界之首的‘唐邦’,情報收集的能力果然令人望塵莫及!”只可惜你們還是漏了很重要的一點,敘y並沒有死,他正在安然無恙的在“風穀”療傷!不過,初家寧是不會笨到告訴這個自以爲是的笨男人這個秘密的。“好說好說!”孟擎風上揚的眉梢沾染著濃濃的自滿。
  “接下來是不是可以請你告訴我,你們把我抓來做什麽?如果是和‘紅門’那群傲慢的傻瓜一樣,想從我口中套出‘花間集’的情報,那我勸你們還是別白費心機了,我什麽都不會告訴你們的。”初家寧旋即擺出:“楚河漢界”的姿態,強硬得完全不留妥協的餘地。
  孟擎風贊佩的吹了一聲響亮中摻雜譏諷的口哨,咧著嘴笑道:“我們‘唐幫’才不會像‘紅門’那不上道,如果‘唐邦’真想要‘花間集’,絕對不會用綁架威脅這種貽笑大方的手段的。”語氣中儘是孤傲自負的味道。
  初家寧細細評量他的話可靠性究竟多高。從他說話的口氣聽起來,的確不像在虛張聲勢。那麽他的目的就是——“如果你是想從我口中知道‘紅門’的事,那就更不可能了,不怕你笑話,我從一潛入紅門的幫會總部就被紅門的人逮著了,並監禁起來,你想我如何知道紅門的事?”就算她真的知道什麽,她也不會告訴他。雖然她對“紅門”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好感,但是,紅門卻是敘y從小成長的家,是敘y今生再也回不去的故鄉;所以,她不會做出任何損及紅門的事來讓敘y傷心。
  “我想知道的也不是紅門的事,讓我感興趣的是,你是如何潛入紅門幫會總部,又是如何逃出來的。”這才是他抓她來的目的。
  初家寧恍然明白的發出一陣突兀的訕笑。“說到最後,原來是想知道如何自由進出紅門啊!你不是才說不屑用綁架威脅的卑劣手段來取得情報,怎麽一轉眼就露出卑劣噁心的真面目來了?”
  孟擎風自認是個自製力極佳的男人,但在同時,他的倨傲和自負也是高人一等的強。所以,初家寧一番夾槍帶棒的譏諷,激得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眼中有兩簇蓄勢待發的危險火焰在跳動著,嗅得出冷靜和衝動正在激烈交戰的火苗。“你可以不說,但這麽一來,我可不保證你沒死的消息不會傳進紅門耳堙C”
  “你……卑鄙!”初家寧含恨的咒駡。事實上,她怕的不是自己沒死的事被發現,而是擔心敘y,另一方面,他們沒死的消息一旦傳出去,當初放走他們的夏侯鷹立場就岌岌可危了,她不能坐視這樣的結果上演,她一向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孟擎風是個永遠知道該攻擊敵人哪里,才能一擊命中痛處的可怕男人,“你應該不太笨,怎麽做對你最有利應該是顯而易見的。”
  初家寧斂去忿恨的目光,再一次直視他時,是鄭重嚴肅的視線,“我是很想告訴你,只可惜我無能爲力。當初我要潛進紅門幫會總部時,是紅門的人事先設好陷阱讓我跳進去的,我只知道我偷渡上了一艘紅門專用的豪華遊輪,但上船之後都躲在不見天日的食物艙堙A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進入紅門幫會總部的。至於逃走的時候,由於是夜晚,又是由武敘y帶路,人生地不熟的我,只顧著拼命趕上武敘y的腳步,根本沒有多餘的閑功夫去分辨走過哪些地方,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們最後逃到一個叫‘絳山機場’的地方,駕著直升機逃走,誰知直升機在空中爆炸,武敘y當場死亡,接下來我便昏迷不醒人事,等我自昏迷中醒來時,已身在臺灣台中的一處公園椅子上。我才正想回‘花間集’去,就在回去的路程中,被你們抓來了。我不管你信不信,但這就是事實。”
  孟擎風輕笑兩聲,雖然他的臉色絲毫未變,但雙眸卻盛滿怵目可見的惱怒。“我似乎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我最恨別人愚弄我;還有,唐邦和紅門有一個極大的不同點,就是唐邦不會像紅門一樣,盡做些善待人質或囚犯的蠢事,所以,你如果夠聰明,就不要考驗我的耐性。”
  看得出他是說得到做得到的恐怖男人,初家寧因而變得有點急躁惱怒,“我說的全是真的,如果你不信就算了,要殺要剮請便,讓我死了倒好,正好可以到陰間去和敘y會合,我求之不得呢!”
  原本她只是想利用精湛的演技瞞天過海,誰知,一想到未來的日子堙A和心上人重逢之日遙遙無期,便真的悲從中來,假戲真作的沁出盈眶熱淚。她一向討厭在別人面前示弱,倔強的將被悲傷淹沒的臉側開,不肯讓孟擎風看到她的眼淚和錐心的痛。
  如果她不假戲真作,或許就秺F不了孟擎風淩厲的鷹眼;又或許是幸運女神捨不得落井下石,她那發自內心的悲傷之淚在無意間救了她,讓她順利地瞞過了多疑的孟擎風,震撼了行事一向冷靜得幾近冷酷的他。
  “你和武敘y相戀?”女人的眼淚他不是沒見過,而且,他從來不曾被女人的眼淚影響。今天,他卻因她不肯淌落的淚珠而受到不小的震撼。
  “不關你的事……”他不提還好,一提及武敘y的名字,初家寧便更加難以自持的抖顫雙肩,淚如孟浪般泉湧。雖然她把頭垂得更低,硬是倨傲的不肯讓孟擎風看到她脆弱、爲愛落淚的一面;偏又無能爲力,對心上人的強烈思念和揮淚別離那份刻骨銘心的痛楚,正大張旗鼓、毫不留情的侵襲著她,似乎非將她擊潰,否則不肯善罷幹休。
  此情此景落入孟擎風眼堙A引發他內心風起雲湧的悸動,那份陌生的內心騷動讓他變得焦躁,展眉間,眼神罩上一層足以凍得人心髒麻痹的冷酷。“這麽說來,爲了對已逝愛人的情,你是不打算回答我的問題了?”
  他討厭、甚至可說是憎惡被女人廉價眼淚左右的自己,他那顆傲視群倫的心不允許,所以他變得更爲強勢漠然。
  初家寧正處於和方興未艾的眼淚交戰,哪有多餘的閒適心情理會他顧人怨的咄咄逼詢。
  也不知道是怎麽搞的,眼見她楚楚可憐,低首垂泣的無助模樣,他的心湖又翻一波波陌生的浪花,他恨死那種自己無法理解與掌握的奇怪情愫,所以狠上加狠的下達最後通牒,“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我可以順便告訴你,不識相的下場,你從下一秒鐘開始,便會過著無水無食的日子,直到你求饒招出實情爲止。”
  他討厭她無依低泣的樣子,總是讓他不斷産生自己無法控制的怪異情愫,這對一向操控欲和自製力極強的他,無異是個嚴重的打擊,所以他必須攻擊她、摧毀她,以祛除因她而起的“不適之感”。
  “你這個無血無淚的冷血人——你永遠都無法瞭解我和敘y之間那份生死牽絆的深愛的……你就死了心吧……我什麽都不會告訴你的……我絕對不會……”她嚶嚶啜泣、混濁暗啞的哽咽著,字句卻表達得意外清楚明白。
  她的宣告令孟擎風一把未來得及命名的無名火放肆狂飆、天崩地裂的震地而起。“很好——我倒要看看你口中的深愛究竟有多堅強——最好不要讓我聽到你討饒的訊息——”
  語畢,他便疾步的絕塵遠揚,沿途上,心中一直有種針紮的莫名痛楚和惱怒,讓他陷於一種無力的挫敗感之中,而他最憎恨“挫敗”這個字眼。
  該死!明明是他占盡優勢、主控大局,爲什麽他會産生這種從未有過的挫敗感?全是那個女人的眼淚不好,是她的眼淚破壞了他原有的步調,所以他絕對不輕饒她!身爲“唐邦”倫敦分舵舵主那份高人一等的自尊心無法允許!
  ???
  孟擎風原以爲像初家寧那樣的女子,只是會說大話、脾氣倔強,只要餓她一兩餐,再加上滴水不進,不消一天的工夫,她就會乖乖的哭著求饒,女人嘛!不都是這樣的嗎?
  但是,令他跌破眼鏡的事,偏偏驚天動地而來。
  初家寧那個倔到骨子堨h的女人,非但熬過了兩個晝夜,而且還繼續逞能和他對抗中。
  該死!滴水不進、絕食兩天,就算一個大男人也不見得挺得過去,她這是何苦?對一個死人還講什麽情面?
  偏偏腦中不斷浮現的那張梨花帶雨的臉蛋,像是魑魅魍魎般糾纏著他,怎麽也揮之不去。
  “該死!”孟擎風終究還是敗給了自作主張的腳步,往囚禁初家寧的牢房箭步奮進。
  乍見初家寧削瘦且奄奄一息的淒慘模樣,孟擎風胸口那把蓄勢待發的熊熊怒火,再也無法遏抑的燎原熾燒。“你究竟想證明什麽!?證明你和那個死人的愛是多麽神聖高貴、堅石難摧嗎!?還是在向我示威、向我挑戰!?”
  不論是哪一樣,都令他光火。不過前者對他的打擊似乎重於後者,只是他不肯承認!
  “你不會明白的……像你這種冷酷無情、權勢至上的冷血心腸是無法瞭解我和敘y那份刻骨銘心的愛的……”初家寧像一縷幽魂,氣若遊絲的訴說,語句中卻透著槍炮難毀的篤定。
  孟擎風見狀,更加震怒!咧著嘴,恨恨的、冷血的說:“很好——既然你那麽愛那個死人——何不追到陰曹地府去,那不就更偉大神聖了?”
  他發現他突然非常惱恨武敘y這個名字!恨得想把這個已進入黃泉之國的人,從地獄中拉出來,殺他千次萬次再將他丟回地府去。
  爲了不讓她卑鄙的眼淚再有機會弄痛自己的心,令自己情緒失控,孟擎風恨恨的放完話,便如旋風般飛快飄離。
  留下來的初家寧,精神恍恍惚惚的喃喃自語:“對啊……我怎麽沒有想到這個方法……”
  ???
  入夜,孟擎風被出乎意料的惡耗從睡夢中驚醒。
  他似乎受到很大的震撼,猛力抓住前來通報的屬下肩膀直搖晃,晃得人家都快分不清南北西東了。“你胡說什麽——那個女人怎麽可能自殺——不准你胡說——”
  “是……是真的……舵主——屬下不敢騙您——舵堛甄憟穸縝b極力搶救……請舵主明鑒——”可憐又倒黴的手下,被他晃得頭都快掉了,還得冒著咬斷舌頭的險,忠心耿耿的秉明大事。
  “不可能的——”孟擎風把屬下用力甩到一邊,十萬火急的飛奔出門。
  ???
  當孟擎風魂不附體的飛奔至牢房時,迎接他的是躺在冰冷的床上,面色慘白,左腕上纏著繃帶,動也不動的初家寧和面色凝重,等著向他報告的醫生。
  “情況怎樣?她死了嗎?”有生以來,孟擎風第一次嘗到害怕的滋味。
  “啓稟舵主,這位小姐的情況相當不妙,失血過多,恐怕會引發其他病狀,最好送到大醫院,否則只怕會有生命危險!”
  “走!立刻出發!”孟擎風以駭人的氣勢下達命令。
  誰知在搬運上車的過程中,原本不能動的初家寧,卻出乎衆人意料的清醒而翻滾下推床,踉蹌的逃向大馬路去,卻不幸的迎上高速駛來的車子。
  接下來,在一聲“乒——乓——”的巨響與刺鼻焦味的伴隨下,初家寧的身體彈向了夜空,然後又像隕石般墜地。
  “家甯——”孟擎風不知道自己的腳是何時自作主張的開始狂奔的,等他發覺時,他已經蹲跪在躺於一片血泊中的初家寧面前,惱恨萬千的瞪視著她。
  “爲什麽——你爲什麽這麽傻——”
  初家甯唇邊卻挂著一抹滿足的笑意,奄奄一息的道:“我不能背叛敘y……但是我卻知道人性的弱點……再這樣下去,我知道不久的將來……我可能會爲了卑賤的求生本能而背叛敘y……而我不要那樣……所以,我不給自己那樣的機會……這麽一來,我就贏了……你永遠輸給我了……輸給我和敘y的愛了……你輸了……”
  最後的尾音尚未完全斂去,她已經含淚合上雙眸,唇邊挂著勝利滿足的微笑。
  “家甯——”孟擎風徹徹底底的被打敗了。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承認自己敗給女人的執著!
  ???
  幸好死神大發慈悲,手上的鐮刀只是從初家寧身邊劃過,網開一面的只帶走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你說什麽!?”孟擎風睜大一雙不敢置信的瞳眸,“她喪失記憶了?很可能這一輩子再也想不起從前的事!?”她再也記不起早已葬身海底的武敘y!?
  不知道爲什麽,乍聞此一悲慘的消息,孟擎風的內心真是驚喜多過打擊的。
  在深思熟慮之後,孟擎風已有了最後的決定……
  ???
  “菲妮西亞?”孟擎風看著堆積在初家寧身前的一大疊姓名參考書,有點意外的柔聲問道:“你喜歡這個名字?”
  失憶的初家寧甜甜的笑道:“嗯!我總覺得我應該叫這個名字的!”
  孟擎風似水柔情的輕摟著她,“沒錯!我最寶貝的未婚妻就叫做菲妮西亞沒錯!”
  這是發生在紅曆九十三年仲冬的事……
  ???
  紅曆九十四年·盛冬
  近一個月來,全球各地的報紙藝文版都如火如荼的爭相報導一則令全球愛書人士沸騰的驚人訊息——
  近百年來最負衆望的文壇新星誕生了!
  拒絕曝光、身份成謎、稱霸全球暢銷書排行榜的新銳作家費塈J斯的處女作“雲且留住”在世界各地以十三種不同語言被編印成書,銷售量扶搖直上,居高不下……
  此書除了內容感人,讓人讀來蕩氣回腸、咀嚼再三之外,其書前那篇“獻給愛妻菲妮西亞”的題文亦是令全球書迷津津樂道、曆久不衰的熱門話題……
  當武敘y風塵僕僕,上氣不接下氣的帶著處女作“雲且留住”,趕到“花間集”會長丁盼荷的“尋荷雲居”,準備獻上自己熬了一年多的深情,向愛逾生命的初家寧獻上最深的愛意、向她求婚時,丁盼荷給他的卻是出他的意外的驚人消息——
  “家寧自從一年多前,托我的女兒水樓送回來一封信,向我致歉,告訴我她從此要脫離‘花間集’之後,就再也未曾出現在我的眼前,我動員了‘花間集’的情報網都得不到她的消息;所以,我一直以爲她是跟你在一起的,現在怎麽會……”

  聽完武敘y那一番無奈的敍述,丁盼荷深受打擊,更對這對苦命鴛鴦的無奈寄予深切的同情和感慨。
  武敘y所受到的打擊比丁盼荷更重、更大,但是,他卻也表現得比丁盼荷所想的還堅強冷靜。
  “請夫人不要傷心,我相信家寧終有一天會回到我身邊的,我瞭解她的個性,她一定是還在氣我、認爲我的成就還不足以令她原諒我一年前對她造成的傷害,所以她才會躲著不肯出來見我,她的個性就是這麽倔強高傲,一旦她不想見你,你要找到她就比登天還難了,關於這點,夫人應該和我一樣清楚才是。不過我不會輕易死心的,我會繼續努力擴張我的事業;另一方面,我更會全力以赴的去尋找家寧的下落,就算要把整個世界翻過來,就算要找上一百個世紀,我也不會輕言放棄!我今生的新娘非家甯莫屬,請夫人不要挂心!”
  是的!雙眼重見光明、體內奇毒全數祛除,事業又扶搖直上的他,再也沒有理由放棄他生命中最重要而唯一的摯愛了!丁盼荷深受感動,同時也知道,關於這對至情至愛的年輕人,她已經無法也不必再爲他們做什麽了,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祝福他們。
  “我祝你們早日重聚,就像你在‘雲且留住’的題文上所寫的,希望你們永遠同行同宿。”
  “我們一定會的!”武敘y報以陽光般燦爛的自信笑容,臉上寫滿槍炮難毀的堅決和深情。
  ???
  時光荏苒,在武敘y一方面努力不懈的締造全球排行榜傳奇,一方面焚膏繼咎的尋尋覓覓佳人芳蹤之中,留不住的光陰已又匆匆的過了將近兩年的歲月,轉眼間,已是紅曆九十六年暮秋時節。
  兩年可以改變很多事,就拿武敘y自己來說吧!這兩年內,他從“紅門”的“四大禦使”之一,搖身一變成了“風谷”南狂的“紀如狂”。從一無所有的中毒之身,變成家喻戶曉的全球暢銷書超人氣作家,神秘的“費塈J斯”。
  然而,無論再如何天地驟變,有兩件事卻是始終不變的。一件就是,初家甯依然行蹤成謎;另一件就是他對初家寧與日俱增的愛和從不曾停止的尋覓腳步。
  同時,在這一個秋天,“風穀”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就是風谷現任代理人之一何少昂的義妹莫心荷,因爲上一代的恩怨,而被“紅門”門主夏侯鷹下令綁架至紅門幫會總部去。
  原本以爲今生今世再也沒有機會踏上紅門幫會總部土的武敘y,因爲適巧撞見綁架現場而捲入這件足以引發“風穀”與“紅門”正面衝突的大事,因而重返紅門幫會總部去打探虛實。
  在解救人質期間,武敘y萌生了一股不祥的念頭——難道當年他和初家甯在夏侯鷹的策劃下,以“詐死”的手段逃離紅門的秘密被武夫人發現,家甯因而被武夫人秘密抓回紅門去了,所以他才會一直找不到心愛人兒的下落!?
  這份不安恐懼像漣漪一般,在武敘y心中愈擴愈大,終至蔓延全身。
  幸好在大哥武瑞剛的證實下,確定初家寧不曾再被抓回紅門,這才讓武敘y放下心中大石。
  在解救莫心荷的過程中,還揭開了當年謀殺武貴妃的另一個驚人的內幕——
  原來武夫人對武貴妃的妒忌之心,被“四大護法”之一的夏侯岳所利用,他巧妙的接近武夫人,在武夫人身邊散播種種不安和恐懼,讓武夫人産生如果不殺了武貴妃和武敘y,她和她兒子武瑞剛的地位和性命便將不保的極度恐慌。
  武夫人在夏侯嶽長期的煽動和不斷製造恐懼不安之下,終於步入了夏侯嶽的陷阱,殺了武貴妃並嫁禍給親手養大的養子武敘y。
  武敘y因而入罪,武夫人事後卻因爲受不了良心的苛責,又沒有勇氣說出實情而逐漸神經錯亂。
  或許是老天有眼,武敘y的不白之冤,竟然在莫心荷被綁的事件中,連帶的水落石出。
  武敘y的冤屈終於得以洗清,並且知道武夫人當年陷害他的真正原因,這一切居然都是夏侯嶽一手導致的慘劇。
  面對武夫人的自殺,武瑞剛和武敘y兄弟兩人都感慨萬千,不幸中的大幸是:兄弟兩人之間的心結終於崩毀于無形,武敘y也得以“死而復生”、從此以“武敘y”之名重新活在這世界上。
  莫心荷的綁架事件最後的結果竟然是紅門門主夏侯鷹爲了心愛的女子莫心荷而抛棄紅門門主職位,脫離紅門。並且爲了解救身中無解之毒沈睡不醒的心愛女子,而加入“風谷”、向風穀“醫壇三怪”之一的“見死不救”求治。
  在整件事落幕之後,他心愛的初家甯依然杳無音訊,但是武敘y一點也不肯死心,以屹立不搖的信念,繼續尋找他的至愛。
  ???
  紅曆九十八年·仲春
  位於英國倫敦近郊的“卻爾斯”城堡,是一座依山傍水,風光明媚的私人城堡。
  “卻爾斯”城堡的外觀典雅高貴,不禁讓人聯想到住在堶悸漱H們,也應該是漂亮而優雅,氣質高貴出衆的。
  不過,這世上的事總是有美中不足的小瑕疵,端莊華麗的卻爾斯城堡當然也不例外。
  “擎風!擎風!”一個充滿生命力的叫喊,在雄壯威武的馬蹄聲伴奏下,由遠而近的自草原的彼端,向此端的樹蔭下囂張的狂奔而來,“擎風,聽說明天晚上,由伊莉莎白女王所舉行的皇家私人晚宴,那個有名的大作家費塈J斯將會應邀露面,是不是真的?”
  初家寧臉上有藏不住的興奮。
  “如果沒有意外,應是這樣沒錯。”孟擎風表情溫和的欣賞著精力充沛的馬上佳人。
  “太棒了,你得出席,還要帶著我,替我引薦費塈J斯哦!不准說不!”她一派霸王硬上弓的強悍。
  “放心吧!你的要求,我哪一次沒答應過?”孟擎風寵溺著回道。
  “萬歲!我一定會好好歡迎他的!哇哈哈!”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後,初家寧便又揮鞭遠去,沿路上還響徹雲霄的高喊著:“張媽!張媽!快幫我準備明晚出席皇家晚宴的禮服,張媽!”
  待馬蹄聲遠走,在孟擎風身邊和他商討公事的倫敦分舵香主——也就是副舵主——不安的開口道:“舵主,這不太好吧!你明明知道菲妮西亞小姐喜歡人的方式很“特別”,你還答應幫她引薦費塈J斯,這恐怕不太妥當!聽說英國皇室的幾位公主和女王本人也都是費塈J斯的標準書迷,萬一菲妮西亞小姐當著女王一家的面前,對那個費塈J斯‘太好’,恐怕……”
  “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放心吧!沒事的,我還打算邀請那位費塈J斯到我這堥荍@客,小住一段時間,給菲妮西亞一個意外的驚喜呢!”孟擎風大聲笑道,眼中儘是寵愛。他就是喜歡家寧那種粗暴潑辣的模樣,只要能讓她“快樂”的事,他都會樂於去做。
  早知勸說鐵定無效的香主,不禁對那位費塈J斯的未來感到同情——希望他命夠大、禁得起菲妮西亞大小姐的“喜歡”才好!”
  ???
  和“卻爾斯”城堡同樣屬於歷史悠遠的私人城堡“格蘭登”,是一座比卻爾斯城堡更具遺世獨立之風的典雅建築。
  聳立于河道中央的水島,城堡四周有護城河圍繞的“格蘭登”城堡,和河岸陸地唯一的接壤是城門前的石橋,每逢豪雨來襲,石橋便會因爲河川水位暴漲,而淹沒在水中;此時,格蘭登城堡就會成爲一座佇立在水中央,和外界完全斷絕的孤城,直到驟雨停歇,河川水位消退,才會再一次和外界生息相通。正因爲這個特色,格蘭登城堡成了城堡所有人,年輕的杜希文公爵在衆多的城堡與別墅中,最爲鍾愛的一處。
  而這位杜希文公爵不是別人,正是脫離紅門,改名換姓的上一任紅門門主夏侯鷹。城堡中兩位能幹的萬能管家正是追隨他脫離紅門的玄日與絳月。
  武敘y因爲和夏侯鷹淵源頗深,加上志同道合,這幾年來成了莫逆之交,武敘y也因爲對這座城堡情有獨鍾,而經常落腳於此處,將這媟磽言D要的住處。
  不過,喜歡這座城堡的可不止武敘y,“紅門”現任的三位堂主和“風谷”的何少昂亦是這城堡的常客。
  尤其在莫心荷事件中,扮演關鍵性角色的紅門“白虎堂”堂主莫雲樊和現任風谷代理人之一的何少昂,更因爲“臭氣相投”而經常到這堥茼磢糷l,儼然是把格蘭登城堡當成“紅門”和“風穀”兩路人馬避開世人耳目,聚在一起喝茶閑嗑牙的重要據點。
  不過今天,只有莫雲樊隻身來訪,易名爲杜希文的夏侯鷹和武敘y都心知肚明,當這個愛湊熱鬧的傢夥單身前來時,通常代表有著重要的情事。
  “嗨!真稀奇,你的‘老情人’這回怎麽沒和你一起來呀,雲樊!”出聲揶揄莫雲樊的是杜希文,至於他口中的“老情人”不是別人,正是莫雲樊的“最佳拍檔”何少昂。
  紅門和風穀的人咸認爲,莫雲樊和何少昂這兩個閒人的“速配”,已到了無人能及的地步,簡直就像“魑魅配魍魎”般的超級速配。
  面對杜希文的調侃,莫雲樊和以往一樣,老大不正經的唱作俱佳道:“沒辦法呀!人家的小昂昂忙不開身嘛!所以我只好委屈的一個人前來找你玩偷情的遊戲!”
  “原來如此,這麽說來我應該倍感榮幸的鳴放十聲禮炮以示歡迎!”杜希文一派風流倜儻的花花大少模樣陪他玩到底。
  面對眼前這位顛倒衆生、迷煞世間的女子不計其數的花花公子,莫雲樊和武敘y始終感到不可思議——
  一個人,怎能在兩年間有著如此劇烈的改變,簡直就是判若兩人。而杜希文這樣的改變,卻只是因爲對沈睡不醒的至愛莫心荷當年的單方面承諾!
  對於杜希文的癡和狂,他們已經佩服到無話可說的地步。
  眼看杜希文和莫雲樊一來一往的鬧得不亦樂乎,盡說些沒營養的廢話,個性比較正經的武敘y,在跟著瞎鬧一陣子後,便率先提出正經話題——
  “說真的,雲樊,你今天特別抽空跑來,究竟是爲了什麽?”“聽說你們兩個明晚要出席伊莉莎白女王舉辦的皇家晚宴,是不是有這回事?”莫雲樊很配合的回到正事上。
  “是有這麽回事,女王自從知道我和費塈J斯頗有交情,便一直向我表達強烈的一睹風采之願,我在徵求敘y的同意之後,終於答應了她,明晚的晚宴主要就是爲費塈J斯所辦的皇室私人晚宴。”杜希文一派瀟灑的回答,舉手投足間都揮灑著花心的氣質。
  “那你們最好小心一點,聽說‘唐幫’倫敦分舵的舵主孟擎風也會出席明晚的晚宴。”這就是莫雲樊此趟特別前來的原因。
  “你是說唐邦有名的‘風、雲、雷、海’四兄弟之一的孟擎風,唐邦赫赫有名的‘蓋世太保’之一的孟擎風?”武敘y和杜希文不約而同的齊聲說道。
  “沒錯,就是他,所以你們得小心一點,千萬別暴露身份。”
  交待完重要的大事後,莫雲樊便匆匆的告別,忙他在紅門等他的那一大堆千秋大業去了。
  玄日和絳月一起送莫雲樊到大門口,莫雲樊在臨走之際,回頭問了他們兩人一句:“我說你們兩個也老大不小了,據我所知你們兩個各有一大票的追求者,爲什麽到現在連一個女朋友也沒有,你們可別學希文哦!人家希文是情有獨鍾,一心一意在等著沈睡的戀人醒來,你們又沒有……或者你們已經心有所屬——”說“心有所屬”這四個字時,他特別加重語氣,說得曖味至極,還刻意深深的看了他們兩人一眼,輕輕拍拍他們兩人的肩,語透玄機的說:“聽我一句勸,如果心有所屬就要勇於表白,哪怕那是一份難以啓齒的愛戀都不要輕言放棄,學學希文和心荷的勇氣,把不可能化爲可能,千萬別讓垂手可得的咫尺深愛輕易溜走,懂嗎?”
  語畢,莫雲樊便帶著曖昧的笑意絕塵而去。
  留下心事重重、被他的話大爲震撼的玄日和絳月兩人。
  半頃,還是玄日先開口說話,“你爲什麽不結婚?”
  絳月不答反問:“你自己呢?”
  迎著絳月那張比女人、比月光還柔美的臉蛋,這些年來始終令他百看不厭、移不去目光的容顔,玄日笨拙卻誠懇至極的道出真心,“我不結婚,這一生只要和你在這個城堡中,永遠服侍希文少爺就好了。”
  “我也一樣,我從未有過結婚的念頭,我最大的願望也是和你合作無間的在這個城堡永遠服侍我們今生唯一的主子。”絳月柔聲的回應。
  “真的!?”玄日欣喜若狂。
  絳月頷首,徑以粲笑顔代替回答。
  然後,玄日又醉在熟悉的目眩神迷之中。
  08
  英國皇室私宴果然非同凡響、氣派萬千,與會者更是一些有頭有臉的社會名流、士紳貴族。
  儘管晚宴中多的是才貌出衆的俊男美女,但是華裔公爵杜希文依然是聚光燈集中的焦點,更是女人愛慕的眼光所追逐的目標。他那頭披瀉在腦後、背部的烏亮長髮,使風流倜儻的氣質中,滲入了東方人特有的神秘色彩,讓他散發出更加迷人的魅力——優雅、溫柔、高尚、風流。
  若說他是海神普西頓的化身,絕對沒人會有異議。
  武敘y給人的感覺和杜希文就迥然不同了。他雖然沒有如太陽神阿波羅一樣燦爛的金色頭髮,卻有一張賽過金髮的笑容。像陽光般耀眼的笑顔,配上一頭微卷的性感黑髮,以及修長高挑比例又完美的身材,使得集中在他身上的愛慕眼光,並不下於杜希文,只是吸引人的魅力全然不同;是朝氣蓬勃、充滿生命力又開朗風趣的那一型。
  好不容易擺脫女王一家的糾纏、以及在場男女老少的搭訕,杜希文和武敘y連忙溜到一旁喘口氣,順便以視線搜尋莫雲樊特地跑來叮嚀他們的孟擎風。
  經過一遍地毯式的掃描,依然不見孟擎風的蹤影。
  杜希文和武敘y正覺納悶時,入口處傳來一陣騷動,他們聞聲不約而同將視線焦點向騷動處集中。
  不費吹灰之力的,一個具備冥王氣質的俊挺男子身影便躍入他們的眸底。
  他就是“唐邦”名聞遐爾的“蓋世太保”之一孟擎風。這是他們兩人共同的想法。杜希文和武敘y互相交換一下眼色,杜希文便幫武敘y和孟擎風彼此引薦。孟擎風和武敘y有點一見如故的感覺,相談甚歡,算是挺有意思的開始。
  “我的未婚妻是你的標準書迷,我本人在和你這麽一聊之後,也覺得和你很投緣,如果你不嫌棄,晚宴結束後,不妨到寒舍來小住幾天,不知你意下如何,費塈J斯。”孟擎風對武敘y的印象不壞,除了武敘y本身的風采令他欣賞以外,還有兩個原因:一個當然就是爲了討初家寧歡心;另一個是因爲他的名字“費塈J斯”正好是菲妮西亞的男性名字形式,因而令他有種“愛屋及烏”的親切感。
  “謝謝你的邀請,我——”
  武敘y的話才起了話首,一個清亮高亢的女性嬌聲,便橫行霸道的插隊,“擎風,你好壞,都不等我,討厭!”
  初家寧一來就扯住孟擎風的右臂,蠻不講理的惡人先告狀。
  “還說呢!剛剛在外頭,我要你和我一道進來,硬是不願意、非要皇家警衛和你騎馬比賽一趟的是誰?”孟擎風寵愛的輕摟著她蠻橫的纖腰,眼中充滿深情與快意。他就是喜歡她這種無理取鬧的潑辣相。
  “咦?這位青臉大將是誰啊?”初家寧總算注意到站在一旁一臉驚愕、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的武敘y。
  “喔!對了,我幫你介紹,這位就是你最崇拜的費塈J斯,這位是——”
  “菲妮西亞——”武敘y打斷孟擎風的介紹,十分激動的搶白,“是叫菲妮西亞對不對?”
  “擎風,是你多嘴先告訴他的,是不是?快從實招來!”初家寧由笑轉怒,對孟擎風興師問罪了一番。
  武敘y聰明的搶在孟擎風起疑之前,主動打圓場道:“小姐,你誤會了,我是從女王那邊知道你的大名的。”家寧!是家寧沒錯!那頭金髮、那種說話的方式和聲調,絕對是他尋了五年多一直沒有下落的“小討厭”沒錯;問題是,她爲什麽沒認出他來?是因爲還在生他的氣,所以才故意裝作不認識他!?還是因爲場合不對,不適合當場相認!?但是,她又怎麽會和孟擎風湊在一起,還成了他的未婚妻!?莫非這個男人就是讓她五年來始終避不見面的主因!?
  一連串難解的問號,在武敘y的腦海中糾結交纏,千頭萬緒,一時根本理不出一個較合理的結果來。
  不過他知道,眼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在孟擎風不起疑的情況下,進一步探究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問題是,該用什麽方法呢?
  正當武敘y大傷腦筋之際,孟擎風適巧提出了令人喝采的邀約,“你不請菲妮西亞跳一支舞嗎?”
  “這是我的榮幸!”武敘y正中下懷的抱以熱烈的回應。
  在孟擎風尚未發現任何端倪之前,武敘y已經強勢的執起初家寧的手,以極其瀟灑自然的姿態滑進舞池。
  初家寧的情緒非常高昂,自從見到眼前這個男人後,一顆心便像吃了一大罐興奮劑似的,撲通撲通的猛跳個不停,內心深處霍然萌生一種熟悉與懷念的深刻情感,讓她有種想瘋狂擁抱他的衝動。
  難道是書迷對偶像作家的一種崇拜心理所導致的症候群!?不!應該不是,初家寧自己也說不上來爲什麽,反正就是覺得不太一樣。這份情愫真的非常特別,和擎風在一起時,都不曾有過哩!
  “費塈J斯是你的本名嗎?”初家寧直視著他淺淺一笑。“你知道嗎?我一開始會注意到你就是因爲你的名字,因爲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是成雙成對的,所以給了我一種很親切的感覺。”想當初她在書店看到“費塈J斯”這四個字時,心中受到多麽大的震撼。至今她依然想不透,爲什麽這個名字會給她一種難以言喻的思念情愫。
  “那是因爲費塈J斯和菲妮西亞這兩個名字是我們一起取的!”武敘y強忍著大吼大叫的衝動,準備陪她玩到底,他倒要看看她打算玩這把戲玩到什麽時候才肯認他?

  “你真會開玩笑。”不過她的心著實狂跳了一下。“對了,我的話還沒說完,我因爲被你的名字吸引,而買了你的處女作也是成名作‘雲且留住’,堶悸漱漁e精采極了,我看得好感動,從此就成了你的忠實書迷,尤其是你在書上所題的,那首獻給愛妻的詩,更是令我感動萬分,愛不釋手,特別是最後那四句:雲且留住、雲且留住,伴我同行、伴我同宿。”我最喜歡,我想尊夫人一定很幸福。”說到他的妻子,她居然有著強烈的醋味,真是三八,她憑什麽吃醋?書迷?太牽強了!
  “你會喜歡那首詩是理所當然的,因爲它並不是詩,而是你自己填詞譜曲的同名歌曲,你以前經常哼唱,非常喜歡它的。”
  “你又在開我玩笑了……你用這招偷過多少女人心啦?”問題是她有種寧願被騙的感覺。
  “夠了——家寧——你到底要和我玩到什麽時候!?我知道你很氣我,不論你要怎麽整我,我都毫無怨尤,只求你不要裝作不認識我,我承受不了這種打擊。求你,家寧,我的菲妮西亞,我來迎接你了——”武敘y掏心掏肺的壓低過份激昂的聲音,在初家寧的耳畔幾近乞求的想喚回佳人的心。
  初家寧被他一番莫名其妙的激烈言辭,攪得心湖大亂,狂濤巨浪澎湃洶湧,似乎感到有一種沈澱在記憶深處,被她遺忘多年的感情因子正在蠢蠢欲動。
  然而,在另一方面,想保持安適現況的心理卻也同時拼命的排斥抵抗那股令她焦躁不安的褪色記憶。
  “原來你都是用這一招泡妞的!”初家寧硬擠出帶刺的聲調嘲諷他。
  “家甯——”武敘y痛心的低喚。
  初家寧不由得心頭一顫,莫名的恐懼又加深了幾分,她因而武裝自己,“我叫做菲妮西亞,不是什麽家寧,你認錯人了,在今天之前,我根本沒見過你,不認識你,你別再捉弄人,這是現實社會,不是你筆下的虛幻世界,請你自重,費塈J斯先生,否則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舞曲至此,正好告一段落。
  “你——”
  “費塈J斯,你來一下。”杜希文適時出現,強行拉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武敘y。
  “幹什麽,家寧在那堙A我要問清楚她爲什麽不認我,你也見過她,應該知道孟擎風那個未婚妻,就是我找了五年的家寧,是不是?我不可能認錯的!”因爲她的發、她的眼、她的唇、她全身的每一個細胞早已在五年前,便已深植在他的腦海中,烙印在他的心坎,銘刻在他的骨髓堙A任憑地老天荒亦難以磨滅。所以,他不可能認錯人的!
  “她不記得你是正常的,因爲我剛剛聽說家寧早在五年前便已喪失記憶。”杜希文神色閒適的爲他指點迷津。
  當然,孟擎風和其屬下不可能在公開場合,大聲的談論這個秘密的,他們是躲在布幔後的隱蔽處討論,順便搜尋偵視整個會場時,被同樣在監視環境、深諳“讀唇術”的杜希文不費吹灰之力地得到關鍵秘密的。
  “你——說——什——麽!?”武敘y只覺得眼前一片暈眩,全身的血液溫度驟降至冰點,並迅速的流失了泰半。
  “你應該聽得很清楚,好了,你振作一點,孟擎風過來了,我先走一步。”杜希文之所以儘量避免和孟擎風碰面,是因爲當他還是紅門門主夏侯鷹時,曾和孟擎風打過照面,雖然他現在的氣質和給人的感覺已是判若兩人,但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爲了避免節外生枝,牽連“紅門”和“風穀”,他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杜希文的提醒確實收到了效果,武敘y很快便重新振作,無論如何,“紅門”和“風穀”都不該因他們兩人的表現欠佳而被捲進來,否則就太對不起特地在百忙中,撥空前來提醒他們的莫雲樊了。
  何況,他還有非常重要的事要確定——他的家寧真的喪失記憶了嗎?
  老天待他還算不薄,初家甯跟著孟擎風過來了。只是,一看到她偎在別的男人懷中,他就不由得嫉火中燒。忍耐!小不忍則亂大謀!
  “費塈J斯先生,我剛剛的提議,不知你考慮得如何?”說話的是孟擎風,他的話雖然說得很客氣,但卻有一股不容置否的懾人氣勢。
  “我很榮幸接受你的邀約。”武敘y順水推舟的頷首應允,傻瓜才會讓這種千載難逢的天大良機平白溜掉。
  擡眼間,他掩飾巧妙的偷瞄了孟擎風身旁的初家寧一眼。——
  嘿!他的小討厭居然注意到他的視線,還極不友善的朝他扮了一個鬼臉呢!
  還是一樣得理不饒人,一點也沒變!武敘y情不自禁的漾起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初家寧給他這麽一“電”,差點咬到扮鬼臉的舌頭。芳心同時三八至極的瞎攪和、亂七八糟的狂跳不已。
  真奇怪,他的笑容怎麽會讓她有種熟悉的幸福感覺?難道真像他所說的,他們以前就認識了!?
  孟擎風絕對不是省油的燈,經過方才的暗中觀察,他已經注意到武敘y和杜希文絕非一般的普通人;所以,趁著此次邀約,他正好可以爭取時間弄個明白,看看他們兩個是不是“紅門”或“風穀”的人!
  ???
  “我們一起逃走好不好?一起逃出‘雲崗’……逃出‘紅門’……”
  “你如果叫費塈J斯,我就要叫菲妮西亞,因爲這兩個名字是一對的……”
  “我最喜歡的歌叫‘雲且留住’這是我自己作詞、編曲,獨一無二的歌哦——”……。
  初家寧在愈來愈清晰的重復夢境中驚醒,猛然睜開P的雙眸,那一句句的夢中話語還清楚的回蕩在她腦際。
  “是夢……”初家寧虛弱的打開床頭燈,床的四周撚指間便被昏黃柔和的夜燈擁抱,不再那麽漆黑寂寥,讓她的心神安定許多。
  初家寧緩緩的坐起身,靠躺在軟綿綿的羽毛枕上,陷入沈思之中——
  她爲什麽會作這麽奇怪的夢?夢堜疻巨鴘漕滬茪k子的聲音好像就是她自己,而且她感覺到在夢境中的黑暗處,總是坐著一個男人,他一直靜靜聆聽夢中的她滔滔不絕的自說自話;最奇怪的是,那男人肩上好像有什麽東西,始終銀光閃熠。最重要的一點是,她似乎對夢境中所處的地方,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只是記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不過,她的直覺告訴她,她一定去過那個地方!
  她會作這個夢是因爲今晚費塈J斯在皇家晚宴中那番話作祟的結果嗎?抑或是她曾經經歷過,而被她鎖在遺失了鑰匙的記憶寶箱中,偶爾曳瀉出來的塵封記憶?
  驀地,費塈J斯那張俊挺有型又個性十足的臉浮現在她眼前,她頓時失控的酡紅了雙頰。
  想他?那個冒失的傢夥!不會吧!今晚他們才第一次見面呢!基於崇拜偶像的心理?也不對,她不是那種會爲這種事癡迷的人。只不過看到他的臉、聽到他喚她“家寧”及“菲妮西亞”時,她的心便會不由自主的向他猛獻殷勤、狂跳不已罷了。
  “嗯!好吧!就承認我對他一見傾心好了!”初家甯霍然下定某種決心,眼中流竄著邪門而令人不安的光彩,唇邊亦染上一抹邪惡的笑意。
  既然承認自己喜歡他,那就要對他“好”一點!——用她的方式,嘿……
  ???
  武敘y此刻的心情只能用受寵若驚來形容,他實在沒有想到,一直到昨夜,他在孟擎風的邀約下,和他們兩人一道回“卻爾斯”城堡的途中,都還對他極不友善的心上人,這會兒竟然會笑容可掬、神采飛揚的出現在他眼前,還親自指揮廚子,燒了一桌山珍海味給他當早餐。
  “這是我特別爲你開的菜單,你快嘗嘗。”初家寧綻露小天使般無邪甜美的笑靨。
  “好……我這就吃——我這就吃——”武敘y激動得眼前泛起一片薄熱的霧氣,連拿筷子的手都有點顫抖。
  在佳人絕世笑顔的相伴下,武敘y沒花多少工夫就把滿桌佳肴一掃而空,還頻頻發出衷心的讚美。
  “真是好吃,謝謝你,菲妮西亞!”武敘y餐畢,帥氣的抹抹嘴,再一次發自肺腑的稱讚。
  初家寧臉上那朵笑容更加燦爛了。“不必客氣,我不過是盡地主之誼罷了……現在,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或怪怪的啊?例如說……肚子!”
  “肚子?”武敘y才在納悶,倏地,腹部劇烈絞痛,冷汗直冒,害他“噢……!”的低呼一聲,雙手捧抱住腹部,弓下身子,連腰都挺不直。
  “你……”該死!這丫頭居然耍陰的!
  初家寧眼見詭計得逞,笑得可痛快啦!“我怎麽了?我可是一片熱忱,特地爲你精挑細選了六道中國名菜耶!只不過,我忘了告訴你,那六道菜分開來吃絕對都是道道地地的行家菜,合在一起嘛!自然更有看頭,只不過因爲其中幾種食材一起吃的時候,會有引起食物中毒、上吐下瀉的小缺憾罷了!”
  “你……噢……”武敘y來不及開罵,便已狼狽不堪、十萬火急的拜訪廁所老兄去了。
  初家甯的得意笑聲偏偏洋洋得意的魚貫而至,擠滿他的雙耳,氣得他連番咒駡,卻又無可奈何——
  該死!該死!
  ???
  孟擎風無力的猛瞧站在他眼前,一副“不是我的錯、不關我的事”的初家寧,心媢磞b有點同情已經躺在床上兩天,腹瀉得幾乎全身虛脫,挂了半條命的武敘y。
  明知道害武敘y食物中毒,躺了兩天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個蠻不在乎、趾高氣昂的丫頭,但孟擎風就是百般不願責備她,誰教他就愛她這副蠻不講理的刁蠻樣。不過,客人是他請回來的,現在卻被自己的未婚妻搞得狼狽不堪,他若不做出妥當的處理,只怕會落人口實。
  所以孟擎風合完全不帶責難的口吻道:“菲妮西亞,你覺不覺得這次的玩笑開得過份了些,害費塈J斯瀉了兩天肚子,現在人還躺在病床上——”
  “冤枉啊!我可是好心親自替他開菜單,誰知道他像餓死鬼投胎,囫圇吞棗的猛吃,才搞壞肚子的,這怎麽能怪我?真是好心給雷‘親’。”她無辜至極的爲自己辯白。
  “你不是一直想見費塈J斯嗎?現在我好不容易把人家請回來小住幾天,你居然這樣對人家?”
  “我就是很喜歡他,才會對他這麽‘好’的呀!”初家寧笑得好賊,“難道你不覺得我對費塈J斯很‘好’嗎?”
  “是是,很好!你說的、做的都對,現在,能不能請什麽都對的大小姐你移駕去探望一下你‘最喜歡’的費塈J斯?”
  “你都這麽說了,我怎麽好不給面子,晚上我就過去。”初家寧倒也乾脆。
  ???
  結果,在黑夜分秒不差的來拜訪大地時,初家寧卻爽約沒有去探望武敘y,反倒是武敘y自己來見她了。
  “誰准你進來的,快滾出去!”初家寧不耐的咆哮,夜空中那顆圓滾滾的皎潔銀月讓她心情惡劣至極;也不知道爲什麽,每逢月圓之日起的一個星期天,她的脾氣就特別差、心情也特別壞。
  因此,每次到了月圓之日,大夥兒就會識趣的四處走避,能不靠近她,就儘量不靠近她,免得慘遭池魚之殃,那才划不來。
  武敘y卻表現得悠遊自在極了。“你爲什麽討厭滿月?”
  本來初家寧是想開罵的,然而,就在四目交接之際,一股似熟悉又陌生的情愫卻在眼神交會間引爆,讓她出口的話,變得格外溫柔,人也跟著溫順許多。
  她維持側坐在窗臺上的姿勢,仰望天上的無瑕明月,吐了一口氣,淡淡的輕吟:“我也不知道爲什麽,只是失憶的這五年來,我最討厭滿月了,每當滿月之日開始的一個星期間,我就會心情大壞、鬱悶至極,心還會莫名的抽痛;醫生說,很可能是在失憶前,於滿月之日,我曾遭遇什麽不愉快的事所殘留下來的記憶痕迹所致。可是,這五年來,我無論怎麽努力想,就是想不起來以前究竟發生過什麽事。”
  “那就不要去想——只要現在過得快樂就好了——”武敘y不知何時已悄然移至她身邊,輕摟著她的肩膀,初家寧則順勢偎在他身上。
  依偎在這個男人懷堙A初家寧頓時感到心情好轉許多,不再那麽沈鬱,更不再有心痛的感覺,反而有一種依戀的感覺從沈澱的記憶中嫋嫋升起,讓她變得貪戀。“好奇怪哦!我心情好多了呢!”
  “真的嗎?那你想不想讓心情更好?”武敘y柔情似水的在她耳畔低語。
  “莫非你有什麽好法子?”初家寧不置可否的問道。
  “跟我來就知道。”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騰空抱起,穩當的捧在懷中,凝睇著她的黑眸,流瀉著語道不盡的深情。
  初家寧被他瞬也不瞬的熱烈視線,瞧得心兒小鹿亂撞,胸口直直發燙,仿佛整個人都要被他那宛如磁石般的黑眸吞噬般,但絕對不是討厭的感覺,只是感到窘迫不自在罷了。
  武敘y很輕很柔的將她安置在馬背上,讓她側坐,自己則瀟灑帥勁十足的躍上馬背跨坐,將初家寧穩穩當當的圈在兩臂之間。
  初家寧一向最討厭被人如此對待,因爲她本身就是個騎馬好手,始終認爲像個弱不禁風的淑女側坐在馬背上真是滑稽透了,一點也不威風;所以從不肯讓人如此待她,連未婚夫孟擎風都只能和她並駕齊驅,沒那個機會和她共乘一騎。
  但是今夜,她卻甘之如飴,一點也不想反抗,反而將自己的香軀往武敘y的懷媯庰峈A服的靠躺,貪心的索求他懷中獨有的那股溫暖和難言的幸福感。
  尤其傾聽他沈穩的心音那種感覺,更讓她有種不知名的懷念和感動。
  “我們以前就認識嗎?”初家寧似夢囈般呢喃。
  武敘y漾起深刻的笑意,不答反問:“你以爲呢?”
  “是我在問你話耶!你怎麽可以反過來問我,沒誠意,哼!”好奇怪,她一向最看不慣女人動不動就在男人面前嗲聲嗲氣的撒嬌,總覺得三八又噁心,但是在他面前,她就是無法自製的像只愛撒嬌的貓,而且還更往他懷媃p。
  武敘y被她令人憐愛的小動作逗弄得欲火焚身、激動至極的將她緊抱在懷中,熱烈激動的低吼,“求求你暫時別動,就維持這樣的姿勢,一下子就好!”
  家寧!我的家寧!我是敘y,你的費塈J斯啊!你知道嗎?
  他好想放聲狂喊,將壓抑在心底的話全數呐喊出來,但是他卻不能。
  當他獲知他的小討厭喪失記憶,忘了他、也忘了從前時,他的心情只能用墜落深淵來形容。重新振作之後,他認定家寧的失憶、忘了他,忘了和他在一起的種種,是上天給他的懲罰,懲罰他不知惜福;更是家寧對他的報復,報復他的殘忍、狠心、傷透了她的心。
  所以,面對她的口口聲聲“不認識他!”,像錐子一次次的錐痛他的心口,他都默默承受,這是他欠她的、他該償還她的。
  他是可以不管孟擎風怎麽想,儘管告訴她過去的一切,但是他不願意這麽做,他要憑自己的一片赤忱重新追求她。只因爲他認爲仗著曾經和她共譜的那段戀情,來強迫現在的家寧接受他、重回他的懷抱,太卑鄙、對家寧也太不公平了。
  因此他才決定對過去絕口不提,再一次以自己的深情愛意,擄獲佳人芳心,讓她重新愛上他,如此,他才能原諒自己,才能確信自己足夠資格擁有這份夢寐以求的永硠奀﹛C
  被他緊裹在懷堙B幾乎喘不過氣來的初家寧,小心翼翼的輕吐著一小口、一小口的氣,除了他強力的擁抱,讓她呼吸困難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怕吐氣過於用力的話,她心口那顆不安於室的心會按捺不住的從自己的口中跳出。
  怎麽會這樣呢?從第一次見面,接受他的邀舞,被他摟在懷堥漱@刻起,只要和他靠近、在一起,她的心跳就從來沒有規律過;但是她又情不自禁的想要接近他,又不願被他發現她“心口的秘密”,所以,她只好以惡作劇、戲弄他的方式來接近他。
  “很抱歉……我失態了……”好不容易平復自己過份激動的情感後,武敘y強裝鎮靜的低首凝睇懷中的小美人。
  “沒……沒有關係……”唉!沒想到她也有連一句話都講不清楚的窘迫時候,“你想起你的老婆嗎?”三八!她居然醋味橫生。
  武敘y眸底的深情愈加熾烈,投給她一個足令她心跳變本加厲的深刻笑容。
  初家寧慌亂的垂首,拼命維持鎮定的說:“你……很愛你的老婆……就是你在‘雲且留住’寫的那一位和我同名的‘菲妮西亞’?”怪怪!她的心都快變成醋酸釀制工廠了。
  “沒錯!和你同名的菲妮西亞是我永琲瘍吨H,更是我今生唯一的新娘,我的愛只屬於她,永遠都是!”他的話既篤定又充塞赤裸裸的深刻情感。
  初家寧吃味極了,明知道自己沒有立場製造醋酸,但是她的心就是不由自主的猛發酸。“你的菲妮西亞好幸福哦——她現在在哪里?”
  從初家寧口中聽到這個問句,武敘y不禁有種啼笑皆非的失落感和悲戚,“她在很近卻又很遙遠的地方!”
  好一句耐人尋味的回答。初家寧卻忽略他言語間的黯然神傷,急切的追問想要的答案,“這麽說她現在不在你身邊?”

  武敘y笑得既矛盾又複雜,擁抱她的雙臂又加重幾分力道,在在透露出他的堅決。“我一定會找回我的菲妮西亞的!”這麽說來,她還有機會!初家寧心花怒放,歡天喜地的更加用力的膩在他的臂彎中,從他溫暖可靠的臂彎中,欣賞今晚的月色。
  “今晚的月色好美!”連初家寧自己都很詫異這話會出自自己的嘴巴。她一向最討厭滿月之日的啊!怎麽今夜,不,應該是這個男人出現後,她的心情便愈變愈開朗,心中的陰霾沈鬱早被驅逐出境,煙消雲散了。
  因爲有他,所以月夜變美了!這個答案早已深植初家寧的心坎,只是她假裝不知道罷了。
  是夜,初家寧又作了一個既神秘又古怪的夢。
  在夢堙A她依偎在一個看不清臉的男人懷堙A奇怪的是她並不感到害怕,反而感到安心甜蜜;他們好像在一個天然洞穴中,兩人靜靜的望著洞外的雨景,夢中的她似乎很怕打雷,而那個男人則一直在她耳畔溫柔至極的安撫她、頻頻哄她:“別怕,有我在!”夢中的她真的不再怕大雷雨了,而蜷在那個陌生卻又熟悉的懷抱中,道盡人世間的種種,十分甜蜜。
  對了!夢中的她,懷媮晹酗@隻稀有的銀色狐狸,好乖巧伶俐,似乎是那男人的同伴,非常惹她喜歡。
  令她百思不解的是,夢中的男人叫她“家寧”,那不是費塈J斯的老婆的名字嗎?但她卻聽得心酸而從夢中逃了出來。
  驚醒時赫然發覺,自己早已淚下沾襟。
  爲什麽?她也無解,只是依稀記得,夢中那男人的聲音好耳熟,似乎在哪里聽過,夢醒後偏又想不起來。
  不經意的,昨夜和武敘y共騎一駒漫步月光下的浪漫綺景,毫不客氣的闖進她的腦海,霸佔她所有的思緒,酡紅了她的雙頰。
  她好小心、好小心的輕吐了一小口氣,唇邊勾起甜蜜滿足的弧形。
  雖然心中還有許多難解的謎團,但她卻可以確定一件事,就是——
  今後,她不會再討厭滿月之日了,她有強烈的預感,因爲他!
  ???
  今天的“格蘭登”城堡,依然陽光絢爛,很有風度的迎接再一次不請自來的非稀客——莫雲樊。
  城堡的主人杜希文和往常一樣,非常友善親切的招呼他。玄日和絳月這一對城堡總管當然隨侍在側。
  “這麽說來,敘y那小子自那一夜皇室晚宴結束的這一個多月來,都住在孟擎風的城堡,和失憶的初家寧朝夕相處!”若說莫雲樊是個愛管閒事的包打聽,絕對不會太過份。
  “是啊!那個死腦筋的傢夥,居然傻傻的說,家寧的失憶是上天給他的懲罰,更是家寧對他最嚴重的報復,他是罪有應得,所以他要從原點開始,重新追求家寧,直到家甯重新愛上他爲止。”杜希文的字句中儘是對摯友的疼惜。
  “那敘y是不打算告訴家寧失憶前的事嘍?”莫雲樊吹了一聲口哨。
  杜希文頷首回道:“敘y說過,除非他確定家甯已經重新愛上他,把他看得比孟擎風還重要,否則他絕對不會提起往事來增加自己的勝算,你說他傻不傻?”
  “敘y是很傻沒錯,不過你也沒比他好到哪里去。”莫雲樊頗有深意的直視著杜希文,語氣變得較爲正經些,“難道你真的打算等心荷妹子三年,相信‘見死不救’說過的賭注,認定心荷妹子會蘇醒過來?”
  “心荷一定會醒來,她不會抛下我一個人的,絕對不會!”此時,呈現在杜希文臉上的,不再是溫和親切的表情,而是回復到他還是“紅門”門主夏侯鷹時的冷峻堅定、懾人心魄。
  莫雲樊見狀,啜了一口“絲路”,重展吊兒郎當的笑言道:“看你們兩個都這麽堅強執著,我可以不必擔心了。”
  “你不必擔心我和敘y,”說這話時,杜希文又回復身爲杜希文該有的溫柔,“我看你倒是要多費心想想怎麽解決一下任紅門門主的事,免得到最後,門主之位就落在你頭上。”
  “呸!呸!呸!你少烏鴉嘴,我莫大少是何許人也,豈會讓那種蠢事發生在我身上。”他一副“你在說笑話嗎?”的表情嗤笑。
  “我想也是!”杜希文真覺得自己是多慮了。像莫雲樊這種男人,是絕不會讓自己陷於最糟的情境的,他的座右銘可是:“寧可死道友,不可死貧道”哩!
  豔陽高照,微風徐徐,實在是個適合偷閒玩樂的好日子呢!
  ???
  在同一片晴朗的天空下,“卻爾斯”城堡亦是笑聲連連,製造者是此刻正在林蔭下野餐嬉鬧的武敘y和初家寧。
  “天啊!我好厲害哦!簡直是音樂奇葩,竟然聽你唱了一次就學會‘雲且留住’這首歌了!真是不得了!”“謙虛”這個字眼似乎和初家寧絕緣。
  武敘y每天最重要的生活目標就是逗她開心,只要能令她開懷大笑,他就算絞盡腦汁也無所謂。“那表示你有音樂天分啊!”
  其實他最想告訴她的是:“雲且留住’這首歌是她自己創作的,她當然一學就會、駕輕就熟了。
  但他還是強忍了下來,現在還不是揭露真相的時候,一切都還言之過早。
  武敘y大方的讚美,簡直讓初家甯樂翻了天。真是奇怪,這首歌聽說是費塈J斯的老婆作詞作曲的,照理她應該會很排斥,但是她卻沒有,反而很喜歡,愈唱愈起勁,尤其喜歡費塈J斯聽她唱歌時的神情;而且,愈唱愈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似乎,在記憶深處,也曾有個男人如此深情不移的聆聽著她唱歌……
  悠揚悅耳的音樂,在清脆的歡笑聲陪伴下,一起飄進了城堡西邊二樓的窗臺,歡天喜地的造訪孟擎風的雙耳。
  “舵主,放任菲妮西亞小姐和費塈J斯先生這樣可以嗎?”和孟擎風同一個鼻孔出氣,同時也是知道五年前“真相”的少數人之一的香主(即副舵主)正色的問道。
  始終凝視著蔭下兩人歡笑嬉戲的孟擎風,唇邊挂著一抹蓄勢待發的殺氣。這一個月來,他都是這副殺氣彌漫的駭人氣勢,誰也不知道他究竟何時會爆發。他撚熄手上的香煙,平淡的說道:“再等一下,我要確定一件事,再等一下就好了……”他這話三分是說給身旁的香主聽,七分是在說服自己再和“忍”字多做幾天朋友。
  “舵主是想確定這個費塈J斯是不是死而復生的紅門‘四大禦使’之一武敘y,還有,那個杜希文是不是也和紅門有關?”
  “沒錯!”孟擎風眼中有詭譎的閃熠。
  ???
  初家寧愈來愈不瞭解自己了。她明明是孟擎風的未婚妻,爲什麽一顆心、整個人想的全是費塈J斯?
  擎風說過,她是個孤兒,從小和擎風一起長大的,既然如此,她和擎風就不可能是什麽“政策婚姻”,也就是說,她和擎風是相戀而許下鴛鴦誓盟的。
  那麽,是她變心了?或者車禍所造成的失憶,奪走了她對擎風的男女之情,只留下兄妹和朋友的情誼?否則,這五年來,她爲什麽始終對擎風都沒有來電的感覺?
  反而是對費塈J斯,從初次見面就心跳不已,絕對是所謂的“一見傾心”,只不過她不敢正視這個問題,因爲這會讓她烙上“變心”的印記。
  然而,她的心卻是那麽老實而無可救藥的深爲費塈J斯所吸引,雙眸追逐的是他、心媗宎}的是他、嘴巴叫喚的還是他,連在夢中幻想的也是他!
  哦!不,在夢中,除了費塈J斯,還有一個叫“敘y”的陌生男人。
  說到夢中的事,初家寧便深深自責。
  莫非她天生是顆風流種子?所以才會老是夢到兩個男人,而且其中那個叫“敘y”的,還是個不知長相的男人,還老是叫錯她的名字,直喚她“家寧”。說也奇怪,那個叫“敘y”的男人,聲音和費塈J斯好像。
  難道她在潛意識媟Q取代費塈J斯的老婆,所以才會在夢中把自己化身爲“家寧”?也不對啊!如果真是這樣,那個叫“敘y”的男人又是怎麽回事?
  初家寧不禁輕歎一聲。心中的謎團,像雪球般愈滾愈大,一天大過一天,她卻又不知該問誰?可以問誰?
  要命的是,已是如此矛盾糾結的窘境下,霸住她所有思念細胞的依然是費塈J斯和那個叫“敘y”的男人,而且這兩個男人給她的感覺幾乎重疊在一起,是一種極熟悉又令她心顫的懷念感覺。
  天啊!難道她今生注定要負了擎風?……
  ???
  武敘y眼神凝滯,若有所思的望著桌案上的字條,忽會兒,又情難自製的輕歎一聲。
  本來他希望能再多一點時間和家寧以現在的方式相處,他有感覺,現在的家寧已逐漸爲他所吸引,慢慢的愛上他,他相信只要再過一陣子,他在家寧心中的地位和分量就能超越孟擎風。
  誰知天不從人願,孟擎風已經對他真正的身份起疑,而且掌控了某個程度的證據,準備對他發動正面行動;他再不走人的話,不但會脫不了身,還可能會拖累希文,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事。
  低凝著案上那張杜希文費盡心血才輾轉傳遞到他手上的條字,武敘y不禁又歎了一口氣。
  事到如今,只好提前採取下一個步驟了!
  於是他提振了一下精神,起身去找初家寧。
  ???
  “到杜希文公爵的私人城堡去玩?”初家寧兩眼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對,希文的‘格蘭登’城堡。”武敘y笑容可掬的回應。
  “就是那座建在河中水島上,每遇到大雨來襲,水位就會上漲,和外界斷絕聯絡,成爲孤城的‘格蘭登’城堡?”
  “沒錯!”
  “我去!太棒了,我一直想去瞧瞧那座奇妙的城堡究竟是什麽模樣呢!我們什麽時候動身?”初家寧難掩興奮的問。其實,對她而言,只要是和她的費塈J斯在一起,不論去哪里,她都會歡天喜地的;只不過,她沒把這個藏在心中的小秘密告訴她的費塈J斯罷了。
  她的熱烈反應讓武敘y的心情又振奮了幾分,思索半頃,便接著說出最重要的一點:“你想不想來點刺激的?”
  “想!快說!”她最喜歡刺激的事兒了。
  而武敘y就抓准了這一點,“很好,那我們就別告訴孟擎風和這個城堡中的任何一個人,趁著今夜偷偷溜出城堡去,希文會在城堡外頭接應我們,等我們順利安抵‘格蘭登’城堡後,讓孟擎風他們著急一陣子,我們再和他聯絡,你看如何?”
  聽起來好像私奔哦!這話初家寧只敢說在心坎堙A不過臉上卻有掩蓋不住的紅嫣。她並用了較“含蓄”的句法回答:“好像很好玩,就這麽辦吧!”事實上她根本是勢在必行的。
  “一言爲定!”武敘y嘴上笑得很瀟灑,心媮蘌礙澈o是壯士斷腕,非得馬到功成不可的雄心壯志。
  他已經沒有退路,更不容許失敗,一旦東窗事發,他很可能會永遠失去他的家寧,而他絕對不會也不能讓這麽恐怖的事情發生!
  ???
  是夜,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刻,武敘y和初家寧偕伴偷偷摸摸的展開“私奔”大行動。
  潛逃途中,初家寧幾乎安靜得過份,武敘y忍不住關心的問道:“怎麽了?”
  初家寧欲言又止的深凝他半晌才言不由衷的說:“沒事……”
  “原來你已經開始對我有秘密了?”武敘y即刻裝出一副悲天慘地、仿若世界末日到來的頹喪貌。
  初家寧偏就吃他這一套,“別這樣嘛!我只是覺得……我好像也曾經有過摸黑潛逃的刺激經驗……”而且是和夢中那個叫“敘y”的男人!最後一句她很聰明的省略掉。
  武敘y百感交集的暗叫:那是當然的!我們曾經共赴生死的從“雲風”逃脫,再由“絳山機場”逃離“紅門”,那樣驚濤駭浪的事,你當然會有殘留的記憶痕迹啊!
  不過,他還是強裝若無其事的輕摸她月光般柔亮的金髮,道:“可能是你在失憶前曾有過類似的經驗吧!憑你這麽活潑愛冒險的個性,可能性很大哦!”
  “我想也是!”每回聽了他的話,初家寧的心就會像吃了藥效神奇的定心丸似的,安定了許多。同時,愛他的心情也隨之又加深了幾分。
  這回,他的話又讓她有了突破性的想法——
  該不會她在失憶前就認識了“敘y”這個男人,所以才會老是夢到他吧!
  正當她想得出神,走在她前面開路的武敘y突然停下腳步,害她整個人撞到他身上去。
  “怎麽回事?”初家寧輕撫著撞疼的鼻子悄聲的問道。
  “到了,希文正在牆外接應我們,所以,接下來我們必須攀爬牆上那條繩索,你放心,我會幫你的。”
  初家寧朝他視線的方向望去,根本看不到什麽繩索,只看到烏漆抹黑的一片,她不禁好奇的問道:“哪有什麽繩子?對了!你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長才,否則怎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行動自如,箭步如飛?”她從開始潛逃時就發現這個奇妙的事實,只是一直找不到適當的機會問。
  但最令她詫異的不是這個奇妙的事實,而是她居然一點也不意外,反而有一種莫名的瞭解,仿佛她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似的。
  武敘y又是一個複雜的笑,只可惜在黑夜的遮掩下,初家甯沒機會瞧見。“這個問題下次再回答你,現在,先閉上你的小嘴,我們要開始攀爬了。”
  “嗯!”初家寧意外的合作。
  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可惜的是好景不常,當他們到達城牆的頂端,正準備翻出城牆外時,背後霍然亮起雜遝的人聲和光亮以及警犬吠叫的聲音。
  武敘y當機立斷的對牆外的杜希文喊道:“希文,接住,拜託你了,趕快離開,不用管我!”
  語畢!完全不給初家甯反應的機會,便將她猛力推落,在初家寧的尖叫聲中,杜希文穩穩的接住了從天而降的佳人,不由分說的便按照武敘y的指示,載著初家寧,駕著直升機迅速飛離。
  被綁死在座位上的初家寧,朝著機窗拼命的喊道:“費塈J斯!危險、費塈J斯!放開我!我要去救費塈J斯!”
  最後映入她眼中的一幕是——
  城牆上的費塈J斯被孟擎風一槍射落墜地,然後被孟擎風的手下制服,用槍指住太陽穴。
  “放開我!我要去救費塈J斯!”初家寧痛徹心肺的嘶喊。如果她事先知道,這個“私奔”遊戲的代價會是這樣,說什麽也不會玩的!一直到這個生死關頭,她才赫然明白,原來她早已深愛著費塈J斯,更甚過未婚夫孟擎風千百萬倍。
  證據是:當她目睹孟擎風一槍打下費塈J斯時,她心中有一股立刻將孟擎風碎屍萬斷的殺意。
  然而,直升機在杜希文的操控下,還是頭也不回的朝“格蘭登”城堡全速飛去。
  ???

  夜空下的孟擎風,呈現出來的駭人氣勢,絕對不輸給魔王撒旦。
  森冷殘酷的眸底,清清楚楚的溢瀉出沸騰的殺氣。
  “你還真會裝啊!大名鼎鼎的武禦使敘y大人!”孟擎風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充塞著顯而易見的恨意。
  幸好他還挺上道的,在確定武敘y沒有逃走之意時,便下令制服武敘y的手下退下,大有和他一對一衝突的味道。
  武敘y表現得十分鎮靜,原本他就不曾樂觀的以爲他和家甯都能順利逃脫,畢竟“唐邦”名滿天下的“蓋世太保”之一的孟擎風並非浪得虛名的等閒之輩,能夠順利的送走家寧,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好說,好說,我只不過來向孟大少要回我最重要的寶貝罷了!物歸原主,不算過份吧!”武敘y的能耐絕不下於孟擎風。
  孟擎風冷不防的縱聲狂笑,“很好!夠種!敢這樣對我說話的你是頭一個,看在你這份膽識上,我給你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他莫測高深的深深看了武敘y一眼,才接續道:“我們來決鬥,一槍決生死,如果你贏了,菲妮西亞就還給你,如果你輸了,就乖乖的當個真正的死人!”
  雖然僅是一瞬間,但武敘y確實捕捉到了孟擎風那稍縱即逝的真正感情——
  這個男人也愛著家寧,出自真心真意的愛著家寧!所以,他才會對他有著如此深刻的恨意!
  “在決鬥之前,我必須先跟你致謝,謝謝你這五年來如此用心的對待家寧。”他的話說得非常懇切。
  “這不關你的事!”話雖如此,孟擎風的眼中卻再一次流竄過深情的閃熠。
  該說的話說完後,武敘y便回到正題,“由你定吧!決鬥的時間和地點!”
  孟擎風沈笑數聲,便乾脆的定出時間和地點,“日出的時候,就在這個地方!”
  意思就是要在這堳搢儩予來訪。
  “行!”武敘y倒也爽快。
  ???
  杜希文把初家甯平安的送回“格蘭登”城堡,便將她關在城堡最高處的房間堙A命令絳月小心盯牢她之後,便帶著玄日前去搭救武敘y。
  初家甯在高處不勝寒的窗口,對著漸行漸遠的直升機猛叫:“放我出去!我也要去救費塈J斯,聽到沒有!”
  那直升機當然是沒聽到她的嚷叫,自顧自的飛出她的視界。
  初家寧約莫是喊累了,退回牆角的一隅,冷靜下來思索更可行的方法。
  她仔仔細細的將整個房間端詳了一遍,旋即掉入更深的絕望深淵。
  此處房門從外頭緊鎖,又有人看守——看守人想當然便是絳月——所以想從門口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唯一的出口,就只剩下那個沒有窗櫺的窗口了。
  問題是,那個看似毫無防備的窗口下,卻是怵目驚心的洶湧濤流,再加上如此高的高度,若真跳下去,不摔死也會淹死,萬萬行不通。
  “這可怎麽辦才好……”
  初家寧六神無主的在屋內來回跺步,就是想不出一個較爲妥當的辦法。
  在她心急如焚的來回跺步間,旭日不知不覺中,悄悄的透露第一道曙光,而在未來得及全面佔領大地之前,便被一大片“不速之烏雲”遮掩去所有的光芒,原本該愈變愈亮麗的穹蒼,霎時烏雲罩頂,緊接著便在一陣驚天動地的雷鳴聲中,下起傾盆大雨,而且雨勢愈來愈大,閃電頻鳴,像極了世界末日降臨的情景。
  轟——隆——!
  初家寧似乎是被震耳欲聾的雷聲懾住了,嚇得定在原地動也不動,兩眼睜得如銅鈴般大,呆滯的瞪視著天邊忽明忽滅的可怕雷光,被封印的記憶似乎逐漸崩毀。
  “救我——費塈J斯——”她的腦海有如萬馬奔騰般紊亂失序,好像有一股偌大沈鬱的不明黑團即將自記憶深處爆開,一顆心毫無道理的猛跳。
  她居然這麽怕大雷雨,五年來,她都不曾害怕過的呀!
  “費塈J斯——”
  意外的是,在驚慌失措的恐懼中,“敘y”那個男人的影像卻在心中愈放愈大,幾乎和費塈J斯重疊。
  該死!都什麽時候了,她還在想著那個連臉都看不清楚的夢中男人。
  但不知爲什麽,她愈是命令自己停止去想“敘y”,“敘y”的影像就愈加清晰的烙印在她的腦海、心湖,偏偏只有臉部看不清楚。最不可思議的是,好像有股不知名的龐大力量,一直在催促她、強迫她去挖掘早已沈澱的記憶。
  轟——隆——
  又是一聲令人膽戰心驚的巨雷。然而,每一次雷鳴,似乎就勾起她多一分的記憶,好像快想出什麽被她遺忘多時、卻很重要的東西呼之欲出,牽引著她無怨無悔的走向雷雨交加的窗邊。
  “再一下子就好了——再一下子——”初家寧像在念咒般,不停地喃喃重復著相同的執著。
  任憑狂風暴雨、紫電驚雷如何放肆狂飆,都阻擋不了她移向窗邊的腳步。
  對此刻的初家寧而言,再大的雷雨,都像消音的影片般,一點也影響不了她的心情。
  “再一下下就好……”
  ???
  眼看決鬥時間將屆,卻兀突下起瀚瀚雷雨,武敘y不禁心頭大亂。
  正好杜希文和玄日的直升機趕到——
  “敘y,快上來!”杜希文打開艙門,冒著暴風雨探出頭來呐喊。
  玄日在杜希文的示意下,放下機上的梯子。
  “知道了!”武敘y轉身便打算躍上從天降下的梯子。
  “膽小鬼!不准逃走!”孟擎風朝武敘y的左腳側邊,威脅性的開了一槍。
  武敘y因而回頭,朝他疾步走去,拉起孟擎風的手上的槍,按住孟擎風的手指扣下扳機,往自己左肩開了一槍。
  在孟擎風驚愕得說不出話時,以懾人的氣魄和氣勢表示:“這槍算我食言、請你延期決鬥的代價,但是請你諒解,我必須立刻趕去保護家甯,家甯那丫頭最怕這種大雷雨了,我再不去,她一定會無助的哭成淚人兒!”
  語畢,他便頭也不回的按住鮮紅的左肩,箭步奔向梯子,不顧肩傷,以最快的速度往上攀爬。
  “舵主——”孟擎風身旁的侍從才剛要說些什麽,但被孟擎風大手一揮擋下去。
  “你們全都留在這兒,稍後再派一駕直升機跟來。”
  “是,舵主!”
  孟擎風交待完畢,便尾隨武敘y攀上梯子,不帶火藥味的仰頭道:“現在是休戰期間,多載我一個無所謂吧!”
  武敘y和杜希文交換了一下眼色,武敘y便回眸對腳下的孟擎風道:“格蘭登歡迎你。”
  直升機便在大雷雨中,由駕駛技術精湛的玄日操控,險象環生的高速向前直飛。
  ???
  雨勢愈來愈浩大,雷聲亦愈來愈大,閃電更是愈來愈逼近“格蘭登”城堡。浩浩雨勢早已讓河川水位暴漲,格蘭登早已成了四面環水的孤立城堡。
  初家寧攀附在窗臺前,引頸仰望雷雨交加的穹蒼,依然沈浸在自己的思海中,“再一下子我就會記起來了——”
  偏偏老天無眼,一個足以毀天滅地的巨雷筆直的朝初家寧所在的方向直劈而下。
  轟——隆——!
  “啊——”初家寧在一聲慘叫聲中,隨著被擊碎的窗臺落石,一起往下墜落。
  在墜落的刹那,“敘y”那張始終模糊不清的面孔,霎時變得格外清楚,並和費塈J斯的臉重疊在一起。
  “想起來了——我終於想起來了——”初家寧一點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目前的危急處境,欣喜若狂的接收那如潮水般湧回她腦海中的那些失去五年的記憶。
  “家寧——危險——”拼命趕回來的武敘y,正好目睹初家寧從窗臺墜落的一幕,臉色大變,不顧一切的打開艙門,二話不說的往初家寧墜落的方向猛力俯跳而下。
  “呆子,你找死啊——”孟擎風伸出手要攔阻不要命的武敘y,卻被一旁的杜希文阻止。
  “別白費心機了,他不會聽你的,你攔不住他的,對敘y而言,家寧是比他自己的生命還重要的寶貝,你想你能阻擋得了一個連命都可以不要的男人嗎?”杜希文語重心長,言簡意賅的表明心迹。
  如果今天落水的是他的心荷,他的做法一定和敘y完全一樣,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他太瞭解那種愛逾生命的深情是什麽,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阻止武敘y。
  他的話對孟擎風而言,簡直就像青天霹靂,衝擊得孟擎風頓時全身無力,沿著艙門,緩緩滑坐在艙門邊,啼笑皆非的叫嚷著:“瘋子——你和武敘y都是瘋子——你們都不是正常人——是完完全全的瘋子——”
  所以,他這個正常人根本不可能鬥贏武敘y這個連命也賭上的瘋子!
  他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
  因此,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在落水前的刹那,用沾滿鮮血的臂膀,千鈞一髮的勾抱住佳人,用自己的身體護住懷中佳人,雙雙落水的武敘y和初家寧——
  “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你是敘y——我一個人的費塈J斯——你終於來接我了——終於——”初家寧還沒把話說完,便激動得淚流滿面,痛哭失聲。
  面對這個絕地逢生的天大驚喜,武敘y激動得全身顫抖,在確定懷中佳人安然無恙之後,便狠狠的將她緊抱不放,“愛你——我愛你——家寧——你終於真的回到我身邊來了——太好了——”
  “敘y——敘y——”初家寧除了不停的重復呼喚心上人的名字之外,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任憑滾燙的淚和著浪浪雨勢泉湧奔騰。
  “對不起——家寧——這幾年辛苦你了——家寧——我的家甯——”武敘y也忍不住淌落熱淚。
  “不准你說抱歉——我們之間不需要那種陳腔爛調——你該知道的——對不對——”初家寧深情似海的噙淚哽咽。
  “嗯——對——我們之間只需要無盡的愛——”話未斂口,他已經熾情難耐的吻上她如花瓣般輕柔的唇瓣。
  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有情人成眷屬的一對佳偶,就在狂風暴雨環伺、波濤洶湧的激流中吻得渾然忘我。
  直升機上的杜希文一個勁的猛笑,眼中儘是不吝惜的祝福。
  孟擎風忍不住道:“姓杜的,你還不快下去救你那個血流如柱的不要命夥伴嗎?”
  “再一下子無所謂,我如果現在去打擾他,他會恨死我的!”杜希文笑容可掬的回答。
  “所以說瘋子就是瘋子!”孟擎風瀟灑的站起來,身上已不復見方才的失魂落魄,又是一身的傲氣。“請轉告你那個瘋子夥伴,就說決鬥取消了,我才不想和瘋子沾上關係,穢氣!”
  說完,孟擎風便奮力一跳,騰空移至前來迎接他的自家直升機,不再回顧的瀟灑走人。
  直到孟擎風的直升機消失在雨中,杜希文才收回目送他的感激視線,示意玄日放下梯子,準備下去搭救困在水中的負傷王子和淚人兒公主!
  雷和雨依然放肆囂張的肆虐,卻一點也掩不去熾烈濃郁的深情摯愛!
  時序是紅曆九十八年仲春。
  尾聲
  紅曆九十八年·暮春
  今天的“格蘭登”城堡又有一個超級閒人來串門了,討下午茶喝。這個超級閒人不是別人,正是“紅門”大名鼎鼎“白虎堂”堂主莫雲樊。
  他悠悠哉哉的喝了一口閑茶,才萬世太平的道:“這麽說來,敘y那小子此時正和家甯妹子恩恩愛愛的回‘花間集’,去向丁盼荷提親!”
  “是這樣沒錯!”杜希文又向隨侍在側的玄日和絳月要了第二壺“浪漫巴黎”。
  莫雲樊窮極無聊的又挑起另一個話題:“‘唐邦’那個不識趣的小子沒再來騷擾你們吧!”不識趣的小子自然是指“唐邦”的“蓋世太保”之一孟擎風。
  “他也是明白人,不會那麽不上道。”杜希文溫和沈穩的笑言。
  原來“紅門”、“唐邦”和“風穀”之間,有個不成文的約定就是——
  對於脫離這三大勢力的成員,除非其有危害三大勢力的情事發生,否則三者都不可以無端加以爲難。
  再加上,自從杜希文脫離“紅門”後,“紅門”便一直派人暗中保護他,何況還有身手不凡的“日月雙影”護駕,以及“風穀”的介入。“唐邦”就算真的確定了杜希文真正的身份,也不敢輕舉妄動——除非他們想同時和“紅門”及“風穀”爲敵。
  何況,在“紅門”和“風穀”合作無間的巧手運作下,“唐邦”至今還未能確定杜希文真正的身份呢!
  “羡慕敘y和家寧嗎?”莫雲樊的嘴巴就是閑不住。

  “不!再過一年多,我和心荷也會重聚的!”杜希文既深情又篤定的說道。
  “說得好!”莫雲樊言語間儘是祝福。
  接著,兩個悠哉的閒人又開始高談闊論的暢談不休。
  調皮的風兒,惡作劇的吹翻桌案上那本“雲且留住”的封面,輕輕挑翻了幾頁,正好停格在題著“雲且留住”那首歌的扉頁上,那字字句句,正是武敘y對初家寧最深的愛意——
  你像一片薄雲,
  偶然投影在我的生命領空,
  在我的心口寫下了最美麗的奇迹;
  當你飄然遠去,
  走出我的世界,
  帶走我的靈魂;
  我倉惶失措,
  只能望空呐喊:
  雲且留住,
  雲且留住;
  伴我同行,
  伴我同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