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殿下賊公主(龍門千金──怒海狂鷹)(左晴雯) 楔子 大唐中葉,在明君李隆基勵精圖治下,開創了太平盛世“開元之治”。 然而,清明的政治、富強的盛世,絕不是單靠一位明君聖主就能造就,其下自然得 有眾多的良相賢臣共同輔佐、盡忠效力才能成其大業。 當朝赫赫有名的龍氏一族,就是唐明皇最為賞識的賢臣良相之一。 說起這個家族的來歷,還真是精彩無比。 原本龍家的老祖宗們是江湖中叱 風雲的武林世家,家族中出了好幾位武林盟主。 約莫一百多年前,龍家的當家還曾協助唐太宗李世民登基為帝。李世民登基後,當然大 封功臣,龍氏一門就是被列為重要的大功臣之一。正好龍家當家也有意退出是非恩怨繁 多的江湖武林,於是順水推舟的接受朝廷的封賞,落第為侯。 從此龍氏一門便從武林世家躋身為官侯世家之列。 但是龍氏一族並未因接受朝廷的封賞、加官晉爵便斷了和武林中人的往來。相反的, 反而因為立場與昔日不同,而結交了更多的武林俠士以及各路英雄好漢。 或許是因為同時擁有官侯世家的風范和武林中人的作風、再加上歷代龍家人不乏精 明能幹的商賈、以及龍家發源於海上,自出生就和大海結了不解之緣的海民血統影響, 造就了龍氏一族特立獨行、思想開明豁達,將世俗禮教全踩在腳底下的獨特族風。而這 樣的族風,又讓龍氏一門造就了許許多多為世人所津津樂道的傳奇事跡。 一百多年下來,如此的族風依然未變,龍氏一族所創造的各種傳奇,更是綿延不絕。 當今龍家的四位當家:龍嘯天、龍嘯虎、龍嘯海和龍嘯風兄弟,自然也不負族風, 締造了不少轟轟烈烈的傳奇。 他們的下一代更是有“長江後浪推前浪”的磅礡氣勢,在四處創造各種膾炙人口的 傳奇故事。 且年輕一輩的命名,男子皆是天字輩的,像是:天雲、天浩等等;女子則是君字輩 的,而且皆以美玉的名稱命名,例如:琦、瑜、瑤、…… 這會兒,咱們就先來說說四位現任當家的掌上明珠們吧! 大哥龍嘯天,是當朝“三公”之一的中書大人,與其夫人慕蓉深雪孕育了兩位千金: 龍君瑤和龍君瑋。龍君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龍君瑋則是龍家出了名的麻 煩人物。 二哥龍嘯虎,是驃騎大將軍,與其夫人花月嫦也有兩位千金,分別叫龍君琦和龍君。 龍君琦是龍家年輕一輩裡,小有名氣的“女諸葛”,為人冷靜聰慧、武功又好,堪稱一 代俠女;其夫君宋千駒則是深受百姓推崇的御史大夫,皇上身邊的大紅人。龍君則是龍 氏一族有名的“女神龍”。 三哥龍嘯海,是市舶司大人,同時也是一位遠近馳名的大貿易商;江湖上的人、尤 其是靠海為生的海民們,都尊稱他為“海老大”。他與其夫人杜雅筠只有一位獨生女兒 叫龍君瑤。龍君瑤和先前提到的龍君瑋是令人頭痛不已的“闖禍搭檔”。 四弟龍嘯風,是龍氏一門發源地“臥龍島”的現任島主,而且也是名滿天下的“藥 王”,目前人在西域。他有一位親生女兒叫龍君琳,只可惜幾年前和其異國夫君傑爾雙 雙死於海難。龍嘯風還有一位金發藍眼的異國養女叫龍君瑜,目前正和她那位來自大食 帝國(即阿拉伯帝國)的準夫君費沙爾王子逗留在大食帝國,順便查探自己真正的身世。 龍君琦、龍君、龍君、龍君瑋、龍君琳、龍君瑜和龍君瑤,有一個共同的封號叫 “七仙女”,她們七人便是龍家年輕一輩的女子中,最為世人所熟知的“龍門千金”! 01 大唐威名遠播的“龍氏一族”,其“發源地”系位於廣州外海與南洋諸島之間的神 秘群島──臥龍群島。 “臥龍群島”主要由三大島嶼構成:分別是位於北方的“燁龍島”,位於西方的 “踞龍島”,以及位於東方,也是最大的主島“臥龍島”,加上一些零星羅列的大小島 嶼。 “臥龍群島”便是得名於最大的主島“臥龍島”,因而世人皆以“臥龍島”來代稱 “臥龍群島”,久而久之便因習成俗。現在,就連龍家人也習慣以“臥龍島”來喚這個 祖先發跡的神秘群島。 臥龍島上有兩個最主要的大海灣──龍家灣和臥龍灣。 龍家灣是由“踞龍島”和“臥龍本島”的南端環抱形成的天然優良港灣,也是“臥 龍島”對外開放的港口所在。 由於大唐國際貿易和航運十分發達,因此地控大唐東南沿海和中南半島的佔婆、扶 南等國,以及南洋諸國:如婆利、室利佛逝之要沖的“臥龍島”,便成了來自世界各地 商旅船艦結集、進行交易買賣的集散中心。 其中更不乏上門來向龍家人訂制各型大小船艦的商賈差爺,因為龍家人獨步世界的 造船技術和造船廠素來享負盛名。 臥龍灣則是不對外開放的私人港灣,它位於龍家灣北方,由“燁龍島”、“踞龍島” 和“臥龍本島”環抱形成。 想進臥龍灣,只有群島南、北端兩個入口。南端入口是由龍家灣北溯,不過這條航 道有龍家的重重水閘、機關、和守衛把關,除非持有龍家發出的通行令牌──“龍王令” 才會放行。 北端入口就更加險要了! 海域裡處處危機四伏:暗礁遍布、水流湍急、以及深藏不露的漩渦、巨浪、鯊魚群、 龍卷風和終年彌漫的煙霧。冒然闖進這片神秘海域的人,從來沒有幸運生還的。 惟一的“免死金牌”便是龍家赫赫有名的“秘密航道”。 只是,知道這條秘密航道的人並不多,除了龍家的一些重要人物外,就只有少數被 允許的外人,才有幸分享這條“秘密航道”的奧妙。 此刻,佇立在“臥龍灣”的灘頭,令海民聞風喪膽、威震七海的海盜頭子──“獨 眼鷹王”黑鷹,便是少數知道“秘密航道”的外人之一。 今兒個的“臥龍灣”天氣晴朗,風浪還算平靜。 不過,岸上卻有個俏麗、迷人、漂亮、可愛的小姑娘正忿忿不平的大聲咆哮──俏 麗、迷人、漂亮是她自己封的,別人只承認“可愛”這一點。 “過分!太過分了!” 龍君瑤從太陽公公升起至今,不知已罵上多少回相同的話語。 她形影不離的寵物“小黑”──一只矯健的黑豹子──也和小主子同仇敵愾,不時 發出威震山河的吼聲,為親愛的小主子助陣。 “怎麼可以臨時毀約嘛!明明約好我和小黑、君瑋、黑鷹要一起到印度洋去冒險的, 現在好了!前天,君瑋才因為收到長安城火速送來的緊急家書,說她娘生病,便急急趕 回去探病。今天,你們又一起來告訴我,黑鷹也不能陪我去玩了,這不就擺明要我取消 印度洋之旅嗎?” 龍君瑤杏眼圓瞪、怒視著今早告訴她這個大不幸消息的龍君琦和宋千駒夫婦倆,以 及“毀約之徒”黑鷹。 從小一起長大的深厚情誼,讓龍君琦這個大姐頭非常了解小妹子的脾氣。 這事兒,確實是他們比較理虧,小瑤妹子會勃然大怒也是無可厚非。 但事發突然,他們也無能為力! “小瑤,你聽我說:黑鷹這回真的不能陪你去玩!你是知道的,廣州城那個段王爺 一直處心積慮的想幹掉黑鷹,這會兒,他好不容易用苦肉計獲得皇上的聖諭,全權處理 緝捕黑鷹的事,還要身為廣州城市舶司大人的你爹、以及御史大夫的千駒全力協助他。 自從這消息傳來,整個東南海域都已陷入緊張狀態。你想想:在這種大難當頭的局勢裡, 身為頭頭的黑鷹,怎麼能拋下一大群手下,自個兒逍遙快活的和你到印度洋去盡情玩 樂?” 龍君琦試著和龍君瑤講理,她明白這個妹子平日雖淘氣、頑皮得令人頭皮發麻,卻 非不明事理之人。 “這──”龍君瑤無言以對。 她也不是不懂個中道理,但她就是氣不過! 龍君琦見小妹子態度軟化,加把勁道: “這樣好了!等這檔事擺平後,我再要黑鷹找個空檔補償你,合理吧!” 龍君瑤知道再生氣也無濟於事,便同意了大姐頭提出來的“權宜之策”。 “黑鷹,你怎麼說?”她轉向始終未發一言的黑鷹。 雖然龍君琦的保証素來深具公信力,但這碼子事,還是要當事人親口承諾比較穩當。 誰知黑鷹竟然神遊太虛去也! 瞧他那副心不在焉的呆拙相,惹得早已滿肚子委屈的龍君瑤,怒火又上升了許多。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黑鷹還是無動於衷。龍君瑤本想再吼一聲,但冷靜一想,更好的點子便孕育而生! 既然用吼的效力不彰,不如改用“暴力”試試。 於是她趁其不備,右手像飛燕穿帘似的往他領口迅速一劃,黑鷹掛在頸項上的墜子 便手到擒來,她得意洋洋的宣布:“既然不想給我口頭承諾,那我就只好向你要個‘物 質’當抵押品瑤!” 經她這一攪和,黑鷹總算有了反應。他在驚愕之余,正要做進一步的行動,宋千駒 比他更快一步,趁龍君瑤不注意,從她身後輕而易舉的打劫了她剛到手的“物質”,交 到親愛的娘子龍君琦手上。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龍君瑤更為光火,雙手插腰,一派兇神惡煞的模樣向龍君琦和宋千駒開炮。 龍君琦一點也不在乎小妹子那火力強大的炮火,我行我素的把那條墜子交還給黑鷹, 才轉身不疾不徐的對小妹子提出解釋: “那條墜子是黑鷹的娘留給他惟一的遺物,意義非凡,所以不能給你當抵押品扣 留。” “遺物?黑鷹也有娘?”龍君瑤大驚小怪的低叫──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廢話!難不成你以為他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宋千駒知道這個小姨子向來迷糊怪 異得緊,卻沒有想到她會迷糊到令人發噱的地步。 “呃?啊?我那個──”龍君瑤有點尷尬,玉蔥般的纖指一指,對愛豹小黑下達命令: “小黑!咬他!” 那個“他”,當然是指揶揄她的宋千駒。 哼!她龍君瑤可不是好欺負的!敢笑她就要有勇氣承受嘲笑她的代價。 可憐的宋千駒便落個在海灣邊,和可愛的小黑大玩追逐戰的下場。 面對夫君的狼狽下場,龍君琦愛莫能助的在心中大嘆道: 這個笨蛋!老是學不乖,早要他別招惹小瑤,他偏不聽,這回就讓他受受教訓算了! 主意既定,她便假裝沒看見夫君的狼狽相,把所有的心力集中在黑鷹和龍君瑤身上。 龍君瑤噘噘小嘴,跺了跺腳丫子,才不依的說:“好嘛!我不要那個‘物質’就是 了,但借我看一下總行吧?” 這回黑鷹和龍君琦都沒有反對。龍君瑤的小手便像小鳥啄食般,輕輕巧巧的從黑鷹 手上“啄”走那條墜子,好好的瞧個仔細。 耶?是一件手工相當精巧的絕品哪! 墜子上所烙的圖騰是一只目光銳利、氣宇軒昂的雙頭鷹。其中一個鷹頭戴著一頂拂 蘇國(即羅馬帝國)戰士的頭盔,另一個戴著桂冠,給人的感覺十分強烈。 龍君瑤小腦袋瓜不經意地閃過一個念頭── 莫非“黑鷹”這個名號,就是取自這條墜子上的圖騰? 她睜大水靈靈的黑眸瞅住黑鷹那張凝重的面龐,不確定的問:“難道你的名號就是 取自這條墜子?” 黑鷹那張缺乏人性化表情的冰臉,因她意外的一句話而起了微妙的變化,嘴角兩側 向上微翹,形成一個動人的弧形。 看慣黑鷹豪爽、狂放不羈的笑法的龍君瑤,對他這樣“含蓄”的微笑,有點無法適 應,胸口不覺一陣燥熱,雙頰染上兩抹緋紅,好生不自在。她趕緊把墜子還給黑鷹,對 還在逗著宋千駒玩的小黑吹了一聲口哨,召回“愛將”,主僕兩人一道溜走。直至確定 黑鷹他們看不到她困窘的模樣時,才回眸大聲道: “這次的事暫且饒過你,快滾蛋吧!” 凝視著玲瓏輕盈的倩影,逐漸消失在自己的眼界盡頭,黑鷹不禁對兩位好友,龍君 琦和宋千駒道:“真看不出來這個闖禍精除了調皮搗蛋,還有心思細密的一面!” “你不知道的可多著哪!我這個妹子,雖然淘氣得令人受不了,卻相當機伶、觀察 力敏銳。否則,你以為你崇拜的‘海老大’怎麼放心讓自己惟一的掌上明珠,一個人帶 著一只黑豹子,闖盪江湖!”不是她這個大姐頭老王賣西瓜,硬說自家的西瓜甜,龍君 瑤確實有她自己的一套。 黑鷹嘖嘖稱奇,瞧君琦如此的內舉不避親,他或許該修正一下對那個闖禍大王的評 價。“照你的說法,那丫頭應該有能力分擔‘海老大’的貿易海運霸業才是,怎麼反而 讓她跟著風叔學做藥師呢?” 這是黑鷹一直感到有趣的事。因為龍家人絕非標榜女子不許從商、在外頭拋頭露面 此等愚見的庸俗之輩。 說來有趣!當今的廣州市舶司大人龍嘯海,也就是黑鷹口中的“海老大”,一生得 意於商場。他的寶貝女兒卻對經商貿易興趣缺缺,反而跟著素有“藥王”封號的龍嘯風 學當藥師。 相反的,“藥王”龍嘯風已逝的親生女兒龍君琳,卻無心承繼父業,反而對經商貿 易興致勃勃,從小便跟隨龍嘯海學做生意。 “小瑤跟著四叔學當藥師?”龍君琦差點兒笑岔了氣。 “大家都是這樣說的,不是嗎?”瞧見龍君琦那古怪的反應,黑鷹不覺感到納悶: 莫非傳聞背後還大有文章? 龍君琦好不容易止住笑,把焦點轉到重要的大事上。“先不談那些無關緊要的事, 你還是快隨傲風回你的地盤上去,和傲風、御浪兩人好好的從長計議此事。記得隨時和 我們保持連系,有什麼動靜,就用咱們的老方法聯絡。” 傲風和御浪是黑鷹的左右手,也是海盜窩的兩位副首領。他們兩人都有很好的功夫 底子,只是在性向和才能上各有所長,所以一個司文,一個掌武。 御浪性情剛烈,又生得一臉酷相,為人也較沈默寡言、剛直,所以適合扮黑臉,專 司海盜窩的管理和賞罰。 傲風外表相當斯文,皮細面白,又生了一張“笑”字型臉,平易近人、口才好、腦 筋又靈活,適合扮白臉,是海盜窩的財務大臣和中間人。與其說他是司文,不如說他是 掌財的比較貼切。 “獨眼鷹王”這名號,也因為有傲風、御浪這兩位性格、專長截然不同,卻合作無 間的副首領傾力相助,而更加聲名遠播。 黑鷹和前來通報的傲風,站在船舷邊,朝岸上的宋千駒、龍君琦夫婦揮手道別後, 便由“秘密通道”離開臥龍島,回他的地盤辦正經事去。 “我們也該動身了。”宋千駒充滿愛意與疼惜之情的緊擁愛妻的香肩。 “知道啦!我的御史大夫!”生性豪爽、不讓須眉的龍君琦,也只有在夫君的面前, 才會顯露出小女兒般的嬌態。宋千駒就是愛她這份剛中帶柔、柔中帶俏的味兒,情不自 禁的將燙熱的唇移動幾寸,熟練的征服她的朱唇,愛不釋手的啄了好幾下,才意猶未盡 的放開愛妻。 “咱們這回無論如何得保住黑鷹,絕不能讓段王爺那個老奸巨猾的老狐貍詭計得逞, 否則江南沿海一帶的不法私鹽買賣為害將會更大。”宋千駒非常認真的對愛妻說道。 他們和黑鷹都很清楚,段王爺為了一己私利,放縱手下幹非法的私鹽買賣,從中賺 取暴利。 然而,黑鷹卻處處與他為敵,帶著手下四處砸他旗下的堂口、商號,弄得他損失不 貲,平白丟掉不少好處。 如此一來,段王爺自然視“獨眼鷹王”為殺無赦的心腹大患,豈有不殺之而後快的 道理? 但是,暗的來,他那班酒囊飯桶的手下,又不是那一幹子在刀口上過日子的海賊們 的對手。 所以只好明的來! 所謂明的來就是動用朝廷的力量!既然要出動差爺官兵,必然得師出有名,才不會 落人話柄。否則他豈肯放著廣州城逍遙快活的生活不過,千裡迢迢的上長安城去,在當 今聖上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尋死覓活的參了黑鷹一大本。 皇上見他如此為社稷、黎民百姓奔波著想,感動之余,便當面準奏,頒布聖諭由他 全權處理海盜頭子黑鷹的事,非剿滅海盜窩,緝捕黑鷹歸案,斬首示眾不可! 為了讓段王爺行事能左右逢源,皇上還一連下了幾道聖旨,分別送給長江以南的各 省總督、巡撫及重要文武官員命令他們要全力協助段王爺緝拿黑鷹。 這幾首聖旨所召集的文武百官,包括了廣州市舶司大人龍嘯海,以及正因皇上私下 委派的另一項秘密任務而來到江南的御史大夫宋千駒。 龍君琦聽了夫君的話,不禁輕嘆:“黑鷹的事咱們當然得盡全力幫到底,連三叔也 不敢等閑視之,足見此次事態嚴重!” 龍君琦的三叔龍嘯海基於“樹大招風”,稍有動作便易引人側目的考量,在風聲鶴 唳的當兒,段王爺又虎視眈眈的對他緊迫盯哨下,著實不宜任意妄動,更遑論直接和黑 鷹接觸。就怕稍有閃失,被段王爺拿來大作文章,到時就要連累許多無辜的人。 有鑒於此,龍嘯海才不得不把黑鷹的事全權托付龍君琦和宋千駒。 唉!怪只怪他“海老大”的名號太響亮,認識三教九流的各路朋友之多是人盡皆知 的事,黑鷹和他素有往來也是不容置疑的:這也是段王爺對他緊迫盯哨的原因。 “不過換個角度看,這樣說不定更好。”宋千駒自有獨到的看法。“既然皇上要我 協助王爺緝捕黑鷹,我們就更能堂而皇之的接近段王爺,探查他企圖叛國謀反的証據。” 這便是皇上交給他的秘密任務。 此檔事之所以得這麼大費周章,全然是因為段王爺是當今太後的弟弟。論輩分,他 是皇上的舅舅,加上段王爺在朝中勢力不小、耳目眾多,又和多位手握兵權的大將軍及 節度使往來密切、交情匪淺。因此在尚未掌握到確切証據之前,輕舉妄動絕非上策,除 了打草驚蛇,還可能節外生枝引起叛變,所以才得如此迂回曲折。 龍君琦完全同意夫君的論點。“那我們這就出發吧!” “君瑤的事怎麼辦?放她一個人在島上,恐怕不太妥當。”是對住在“臥龍島”上 的人不太妥當!只不過他沒點明白說。 龍君琦哪會不知夫君所指為何,巧笑倩兮的道: “你不必擔心,天浩再過一兩天就從南洋經商回來了,到時還怕沒人治得了她嗎?” 龍家的人都知道,龍君瑤和龍君瑋這兩個特地生下來,給別人制造災難的“闖禍搭 檔”,在同一輩中,就只怕遠在長安城的龍天雲和“臥龍島”現任副島主龍天浩。 怕龍天雲,是因為這個老是笑得像個彌勒佛的“笑面虎”,腦筋好得嚇人,就算龍 君瑤和龍君瑋再多生幾顆腦袋,可能也不是他的對手。就像孫悟空鬥不過如來佛一樣, 所以只好“保持距離,以策安全”!這也是龍君瑋身為龍天雲的親妹子,卻很少待在長 安城的原因之一──就怕和這個聰明過人的哥哥碰頭。 至於龍天浩嘛! 那理由更是再簡單不過,因為龍天浩的原則是──以暴制暴! 也就是說那家伙是根本不知道漢字裡有“憐香惜玉”這四個字的大老粗。 為了可憐的小屁屁著想,龍君瑤和龍君瑋是絕不會玩“老虎嘴邊拔毛”這種連白痴 都不屑玩的遊戲,當然更要把龍天浩列在“惹不得”的名單上。 “原來如此!”宋千駒有點幸災樂禍的淺笑。 ?瑤瑤?瑤瑤? 龍君瑤一個人悶在“臥龍島”上都快無聊死了。雖然有小黑作陪,溜到龍家灣去嚇 壞了幾個到龍家灣做買賣的外國商人,讓她解了解小悶,但杯水車薪的小小娛樂,究竟 無法讓她真正脫離無趣的生活。 要是君瑋在就好了!她癒想癒沮喪,不禁輕嘆一聲。 真不知道君瑜在和大食來的那個費沙爾王子一同前去大食帝國(即阿拉伯帝國)玩之 前,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這個島上是怎麼過活的?總不會是去陪住在島上的那些阿公、 阿媽們一塊兒誦經禮佛,或者泡老人茶閑嗑牙吧! 那不死得更快才怪──悶死的! 正當她枕在小黑身上,大嘆無聊時,婢女給她帶來一封家書。 “君瑤小姐,這是三老爺從廣州城捎來給你的家書,很緊急的!” “我爹?” 龍君瑤愛理不理的。爹找她會有什麼要緊的事才怪,多半都是要她別搞得太過分, 記得常回家走走之類的八股內容,她早就倒背如流。 “小姐,你就收下,好讓小婢回去交差好不好?”婢女苦苦哀求。 龍君瑤才懶洋洋的收下那封家書。“這下子可以交差了吧!” 她雖淘氣卻不會拿這種事刁難下人。那婢女向她行了個禮,眉開眼笑的離開,繼續 幹活兒去。 龍君瑤勉為其難的打開那封廣州城來的家書,上面寫道: 君瑤吾女 有要事相授 速回! 爹龍嘯海親筆 “什麼有要事相授,說穿了就是要我回家一趟嘛!” 龍君瑤把看完的家書隨手一丟,那家書便被適巧路過的海風卷到臥龍灣裡去泡海水 浴了。 她癒想癒覺得好笑,爹爹還真是死要面子耶!分明是想念她這個天仙化人,漂亮可 愛的寶貝女兒,才會捎來家書要她回廣州城去一趟,幹嘛弄個什麼“有事相授”的名堂 出來,她又不會笑他。誰教她是如此惹人憐愛,爹爹想她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嘛! 龍君瑤幾經思量,做出最後的決定,渾身是勁的從沙灘上一躍而起,輕輕拍掉手上 和衣裳上的沙,自言自語道:“也好,我就回去廣州城看看,總比在這兒悶出病來好!” 她是說得好聽,事實上是因為“父命難違”!她心裡明白得很,自己今天之所以能 自由自在的到處去鬼混闖盪,全然是爹爹的默許。否則早給揪回家,關在深閨內院中, 學做千金小姐了。 所以,對於龍嘯海的家書和命令,她雖老是嚷嚷個沒完,最後還是都會乖乖的照做, 省得和自己的快活日子過不去! 再者,她昨夜聽婢女們說,天浩哥哥明天就要回島上來了!與其一個人留在島上聽 天浩哥哥說教,不如回廣州城去晃晃,順便欺負欺負廣州城裡的鄉親父老們,免得他們 因為她不在,而怨嘆生活過得太無聊平淡。 瞧!她是多麼的善良啊! 小夸自己一番後,她便吩咐島上的人為她張羅回廣州城的事宜,尤其是她專用的 “愛船”──“美人號”。 三炷香的時間過後,所有的事大體打點妥當。 龍君瑤便帶著愛豹小黑,乘著愛船“美人號”向廣州城揚帆而去,當然還帶著她 “懸壺濟世”的重要家當──“藥箱”同行。 說起她這艘寶貝愛船的“名號”,可是有一番來頭的── 本來,她是想把這艘在她及笄那年,爹爹送的船命名為“勝西施號”。 意思是說:她比擁有沉魚落雁之貌的戰國時代美人西施,姿色更勝一籌之意。 不過回心一想:不對!西施可是典型的“紅顏薄命”,用她的名字來為自己的愛船 命名恐怕不太妥當。萬一老天爺見她比西施更漂亮,硬把她召去當新娘,那多劃不來, 更是大唐子民的天大遺憾哪! 於是乎,她又另想了一個名號叫“仙女號”。 可是往深處一想,“仙女號”也不太保障!萬一眾家仙女見到她的船名,以為她是 “落入凡間的精靈”,前來和她打招呼,發現她竟是一介凡女,卻比她們都還美麗千萬 倍,惱羞成怒之下,把船弄翻淹死她,那更是人間浩劫一樁。 最後,她只好“委屈”一點,用了這個“含蓄”的字眼兒──“美人號”。 這下子再有人敢和她過不去,她可要揍人了! 名號既定,為了讓大家知道她是名符其實的美人,她特地要人替她在船上的每樣物 品都繡上、烙上、印上“美”字標記。 眼看前方的船艦癒來癒多,陸地緊接著入眼來,龍君瑤興奮的叫道: “到了!廣州城到了!小黑!到了耶!” “美人號”便在她的歡呼聲中,投向廣州港灣的懷抱。 02 廣州城不愧是萬國帆檣雲集的國際大城,熙熙攘攘、來來往往的人潮中,多的是各 種膚色、發色和眼珠子的萬國人。 有紅發、白發、揭發、黃發、茶色頭發,當然最多的還是黑發的漢人,最近還多了 一種人──差爺,街上隨處可見衙門的差爺們三五成群的沿街巡行。 進城之後,龍君瑤要做的第一件事,絕對不會是回家報到。 琳琅滿目的新鮮玩意兒滿街都是,她若就這麼回家,豈不太對不起自己了。 於是,她和往常一樣,帶著小黑,拎著“藥箱”一溜煙就無影無蹤,其他的東西她 一點也不擔心,隨行的家丁們自然會一樣不少的替她送回龍家府邸去。 一個小姑娘家在街上溜達,或許還不是那麼醒目,但若加上一只如影隨形的大黑豹, 那麼想要不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可就難了! 何況,全廣州城的老百姓們都知道,這只大黑豹便是廣州城出了名的“闖禍精”─ ─龍嘯海龍大人的寶貝千金龍君瑤回城來“為禍”的標記。 因此大街小巷久違的熟悉耳語,隨著廣州城的“闖禍精”龍君瑤回城再度甚囂塵上 ── “喂!你聽說沒,龍大人的千金又回來了!” “真有此事?” “當然是真有此事,我方才在廟口才親眼瞧見她呢!” “你會不會看錯,她不是才離開沒多久?”對廣州城的老百姓而言,她就算離開了 十年,他們也會覺得“沒多久”、“怎麼一下子又回來了?”。 “我沒看錯,就算我老眼昏花錯認她,可是她身邊那只黑色的大豹子我可不會看走 眼!你們想想:全廣州城除了她,還有誰有那個天大的膽子,養一只豹子跟在身邊哪!” “這麼說來真是她了!她究竟回來幹啥?” “等等!該不會前陣子那個傳言是真的吧?”其中一人突然一個彈指。 “什麼傳言?快說出來給大家聽聽!”他話一出口,幾十只眼睛立即全都看向他。 那個準備宣布大事兒的小哥,東張西望了半天,才小小聲的說:“這事可不能大聲 說,事關重大,搞不好會招來殺身之禍唷!” “行了!快說,快說!”謠言就是如此!癒秘密,癒危險就癒膾灸人口,傳得癒快癒 遠。 “那我就說了!前一陣子,我聽在段王爺家做差工的阿六說,王爺好像拜托龍大人 的千金給他那個見不得人的少爺治病!” “對!對!是有這麼回事。我前幾天也聽同樣在王爺府上做事的張大媽說過,段王爺 又在替那個得了怪疾,滿身膿瘡、潰爛,又有蟾蜍肉瘤的庶子請大夫,至今不知道已找 過幾位名醫,還是都治不好!”另一個知情者旋即附和。 “唉!別再說了,聽得我都惡心想吐了。不過話又說回來,王爺以往找的都是在各 地小有名氣的名醫之流,怎麼這會兒會找上那個闖禍精呢?” “那還不簡單,當然是沖著她師父是赫赫有名的‘藥王’龍嘯風之故!” “那直接拜托‘藥王’龍嘯風不就好了。”這麼一來,他們也不必像現在這樣擔心 受怕,惟恐成為那個“闖禍精”的下一個犧牲者。 “難道你不知道,龍嘯風去了西域,至今未歸,你要段王爺上哪兒找人?好吧!就 算‘藥王’現在在這兒,你想:一向和龍氏一族交惡的段王爺,會去向宿敵低頭嗎?” “這倒是。咦?也不對!既然如此,他照理也不該找上那個闖禍精,她也是龍家的 一份子。” “這──唉!那些皇親國戚做的事有幾件是講道理的?只要不連累咱們這些小老百 姓,咱們管那麼多幹啥?就算想管也管不著,還是幹活兒去,少管閑事,免得惹禍上 身!” “對!這話最實在!啊!還有,大伙兒可得互相提醒一下,這段期間,如果家裡有 人生病的話,可千萬別走漏風聲。萬一給那個闖禍精聽到,可是會沒病變小病,小病變 大病。本來不會死的人,倒給她醫死了!” “對!對!這確實是件大事,大家得防著點、放機伶點!” 盡管街上處處都是談論她的人群,龍君瑤卻一點也不為所動,繼續玩她的。 走呀跳呀的,忽然發現前方的人潮裡穿梭過一個熟悉的人影── 咦?那不是黑鷹的得力助手,“黑鷹幫”的副首領之一御浪嗎? 有沒有搞錯?現在風聲那麼緊,滿街都是觸目可見的差爺們,御浪那個不怕死的家 伙,竟然還這麼大搖大擺的在廣州城最熱鬧的街上晃! 雖說他們作案時全都蒙面,所以官爺們全然不知黑鷹率領的“黑鷹幫”海盜們的廬 山真面目。但如此明目張膽的在街上四處走動,可也不是件好事!她得跟上去提醒御浪 一下才成! 誰知當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擠進人潮時,御浪已失去了蹤影。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人影,難道真是她看錯人? 算了!不管他!八成是她眼花看錯。 瞧瞧天色,是該回家的時候,反正今天也玩夠了! “走!小黑,咱們回家去!” ?瑤瑤?瑤瑤? 段王府是一座盤踞在全廣州城最易守難攻之地的王侯宅第。依山傍水,佔地面積以 公頃計算的瑤宮瓊闕中,雕樑畫棟、亭榭樓閣樣樣不缺。將“畫棟朝飛南浦雲,朱帘暮 卷西山雨。”的侯門氣派,揮洒得淋漓盡致。 然而,再美的山水、再鬼斧神工的園林造景,也化解不了正疾步走向段夫人所在之 “留鳳閣”的段王爺,臉上那股教人膽顫心驚的怒氣。 他連門房都不許通報,就一腳 進“留鳳閣”。可憐的鏤花雕門,因抵擋不住王爺 的怒火而飛了出去,撞上樑柱斷成兩截。 “你們全給我滾出去!”段王爺發出驚天咆哮,嚇得裡頭的婢女丫環,紛紛走避, 逃出“留鳳閣”。“你們母女倆也給我滾出去!馬上滾!” 他怒指正站在段夫人兩旁服侍的奶娘和奶娘的女兒蘇倚紅,她們母女倆都是夫人的 心腹奴婢。 在夫人的示意下,蘇氏母女倆才暫退到門外去等候,代替“殉職”的門板守住出入 口,不許任何人接近。 “王爺,有何事慢慢說,何必生這麼大的氣,當心氣壞了身子,那你教妾身如何是 好?”段夫人早已準備就緒,等著夫君找上門來興師問罪。就連他的盛怒,也在她的計 算之中,因此她的態度十分安然、應付得宜。 段王爺是何等厲害的人物,豈會看不透她這一點雕虫小技,他不屑的嗤哼:“你少 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你給我老實說,外頭近日以來議論紛紛,說我段某去拜托龍嘯海那 老小子,要他的千金到府上來治病一事,是怎麼回事?” “是有此事!”段夫人坦白招認。 “是有此事?”段王爺瞠目怒視、咬牙切齒的咆哮:“你還敢說是有此事!說!是 誰膽敢瞞著我幹下這件事?” “王爺您又何必明知故問,放眼王府上下,除了妾身,又有誰敢隨意作主呢?”段 夫人索性自個兒挑明說。 段王爺氣得手指幾處指關節,都已握得泛白。“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是不是?你最好 馬上給我說出個道理,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段夫人眼眶一紅,語氣酸不溜丟的,又夾雜著幾絲憤恨,“唷!這麼快就翻臉不認 人啦!妾身不過是一片好心,聽說龍大人府上的千金是‘藥王’龍嘯風的入室弟子,所 以才特意去拜訪龍大人,請他的千金來咱們府上,為竹林裡那位公子治病的。妾身本來 是想給王爺一個驚喜,沒想到王爺您卻──” “夠了!別再演戲了!”段王爺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虛情假意,“給我驚喜?說得可 真好聽,你分明就是刻意趁我北上京城,為黑鷹的事情向皇上請命不在府裡時,瞞著我 偷偷幹下這檔事,還敢說是要給我驚喜?哼!真是天大的笑話!” 段王爺輕蔑至極的嗤哼譏諷。 “還有,我已經說過多少次了,那孽種的事不準你過問,更用不著你插手管他的病!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還是根本就沒把我這個王爺放在眼裡?” “王爺,我不是──我純粹是──” “你給我閉嘴,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打爛你的嘴!”段王爺發狠的下達最後通牒, “我再警告你最後一次,不準你插手管那個孽種的事,更不用你假好心的替他請什麼大 夫治病,他的事我自有主張,你若再造次,休怪我無情!” 聽得出他是說到做到、言出必行。 段夫人因而憤恨更甚。“反正你心裡就只有那個賤人!” “不準你說水姬是賤人!”段王爺手口一樣快的掌了段夫人一個巴掌。 養尊處優的段夫人那受得住他這毫不留情的一掌,當下就應聲倒地。 “你打我……” “夫人!夫人!”守在門外的蘇氏母女見狀,雙雙奮不顧身的沖進門來攙扶主子。 段王爺並未攔阻她們,繼續他未竟的話:“你給我放聰明點,下次再有類似的事發 生,你就等著看我會怎麼治你!哼!” 語畢,他便怒發沖冠的拂袖而去。 房裡的段夫人,嘴角擦破皮淌著鮮紅的血絲,悲憤怨毒的泣訴:“我不甘心……王 爺竟然為了那個賤人的孽種打我……” “夫人,你先別傷心,等時機成熟,我一定會要倚紅替你除掉竹林裡那個見不得人 的賤種!”蘇大娘心疼的安慰自己一手帶大,一直捧在手心,小心呵護的段夫人。 蘇倚紅也一心護主的說:“我娘說得對,只要我破解進那竹林的重重機關,誓必將 那個全身腐臭、半人半鬼的賤種千刀萬剮,好消夫人多年來的心頭之恨!” “那就拜托你們了。”段夫人聽了這些話,心情總算好轉一些。 本來,她們是打算借著為竹林裡那賤種找大夫治病之名,博取段王爺的信任和好感, 再乘機從她們請來的大夫口中,問得竹林裡那個身染怪疾的賤種真正的情況究竟如何? 雖然外頭都議論紛紛,說那賤種是得了一種全身長滿惡心肉瘤、爛瘡、全身會發出 惡臭的怪疾。但是,從那賤種出生至今,除了奉王爺之命,守在竹林照顧那賤種的王成 夫婦外,根本沒人見過那賤種的廬山真面目,就連去替那賤種治病的大夫也全是王爺親 自請來的,究竟病情是真是假,很難確定。搞不好所謂的“怪疾”只是王爺掩人耳目的 “障眼法”,為的是保護那賤種免遭她們毒手! 不過,王爺自那賤種出生至今,從未去見過那個賤種也是不爭的事實,理由是因為 那個賤人就是為了生下那賤種才難產而死的。所以王爺非常痛恨奪去那賤人生命的賤種 也是真的! 只是,血濃於水!何況那賤種再怎麼說都是那賤人所生。雖然,王爺口口聲聲說他 是不想落人口實,才會四處延欖名醫來替那賤種治病。但誰知道他內心真正的想法如何? 圖的又是什麼?就算真是這樣,誰又能保証哪一天,王爺看到那賤種時,會不會改變初 衷?到那時,她和孩子們在王府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她必須未雨綢繆! 至於請來段王爺的宿敵龍家人為其診治的理由,實乃素聞龍家人重信講義。因此, 她們只要能說服龍君瑤那個小丫頭,博取她的好感和信任,讓她倒向她這一邊,當她的 耳目即可。如此一來,她便能一探那賤種“怪疾”的真假虛實;更好的情況還能知道進 入竹林的方法。 畢竟要對付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對她而言並非難事──至少她是這麼想的! 只是,依照現況而言,想要繼續進行這個陰謀恐有困難!從王爺方才那種勃然大怒 的模樣看來,只怕請龍家人助陣的事就要胎死腹中!她得另擇良機、從長計議才行…… ?瑤瑤?瑤瑤? 段王爺回到平日最愛去的“養心園”裡,沏了一壺遠近馳名的茗品──獅峰茶享用, 香味四溢的熱茶一杯杯下肚,怒氣褪了不少,人也跟著冷靜下來。 他把段夫人瞞著他擅自請龍君瑤來治病一事,仔仔細細的從頭盤算一遍,發現這居 然是個利多於弊的好計! 一來,龍君瑤既然是馳名遐邇的“藥王”龍嘯風的入室弟子,醫術應該不會差到哪 裡去。 二來,這回他負責捉拿海盜頭子黑鷹一事,雖然皇上早先有下旨命令龍嘯海要鼎力 協助他緝捕黑鷹。但憑龍嘯海和黑鷹的交情,想要龍嘯海盡全力幫他只怕沒那麼簡單, 搞不好龍嘯海還會在背後扯他後腿,暗中協助黑鷹對付他。 現在可好,有了龍君瑤這個“人質”在手,他就不必擔心龍嘯海敢有什麼大作為來 和他作對,必要時,這個“大夫”就是“最佳人質”了! 段王爺癒想癒有道理,原本想取消請龍君瑤前來治病的念頭當下打住,決定維持原 議。 想到竹林裡那個賤種,段王爺的心情再度趨劣。 一切都是那個賤種的錯!要不是因為生他,他的“水姬”也不會死! 若非那賤種身上有那麼“一丁點”像他的“水姬”,他早把他碎屍萬段了! 他不禁眉頭緊蹙,雙眸裝滿各種矛盾的情緒:愛、恨、憎、惡、痛楚……緊緊纏繞、 揮之不去…… ?瑤瑤?瑤瑤? 龍君瑤這只倦鳥終於歸巢。 “娘!娘!你可愛、漂亮、美麗的寶貝女兒回來了!” 在外頭鬧完事回家的她,不會笨到一回來就立即去找爹報到,那可是自投羅網的傻 事,有辱她的智慧。 還是先找娘打探一下“軍情”,才是上上之策! 龍夫人杜雅筠青蔥般的玉指在算盤上,靈活輕巧的撥呀撥,連瞧都沒往上頭瞧一眼, 便以慈愛的口吻道:“下來吧!小瑤,這麼大一個人和一只豹子躲在樑上,也不怕把屋 子弄垮。” “還是娘比較開通,不會像爹爹,馬上就會訓人家不像個大家閨秀,居然一天到晚 在樑上爬來爬去,不成體統。”龍君瑤一面小人的對爹爹大肆批評,一面和小黑一塊兒 往下跳。 眼看就要完美著地,龍嘯海不知打哪兒倏地冒出來,笑容可掬、好整以暇的看著尚 在半空中的女兒道:“真是失禮,你爹爹我就是比較不識大體。” “爹──!” 龍君瑤大吃一驚,一時忘了自己還在持續降落中,接著便傳來豬仔被宰之前的淒厲 哀號── “哎──呀──!” 小黑很想救小主子,把自己當成椅墊給即將摔落地板的小主子當墊背。遺憾的是心 願未遂,就是差了那麼半步。 龍君瑤摔得好紮實,痛呼呼的直撫自己受創的小屁屁。 龍嘯海則在一旁痛快的大笑,順便鼓掌助興。“好!好!摔得好、摔得漂亮,不愧 是我女兒!” “娘!您看爹爹啦!他居然笑我耶!”龍君瑤困窘得漲紅臉,不依的黏到龍夫人杜 雅筠身邊去撒嬌,擺明了要龍夫人助她一臂之力。 杜雅筠可聰明了,一派置身事外的態度,繼續算她的帳,只回了女兒一句話:“你 別把老娘拖下水,如果鬥不過你爹,就老實一點去和你爹講和。” 拖娘下水的詭計顯然未能得逞。龍君瑤只好另想計謀,笑盈盈的蹦到龍嘯海身邊, 小鳥依人的把自己可愛的頭往爹爹雄壯威武的臂彎一靠,甜甜的嬌嗲:“爹爹,你是太 想念我這個寶見女兒,特地提前回家來等著迎接我的,對不對?” 龍嘯海萬般疼惜的摸摸女兒的頭,逗著她說:“是啊!爹是特別提早回來‘疼’你 的!” “呃?”龍君瑤聽到那個特別加重語氣的“疼”字,不覺心頭一顫,“我說爹啊! 您該不會一見面,就想對可愛的女兒動粗吧?” “動粗?說哪兒去了!爹爹不過是想給你一點與眾不同的‘疼’愛罷了!”瞧女兒 那張大驚失色的花容,龍嘯海就癒想逗她。 “娘──”龍君瑤見苗頭不對,趕緊拔足飛奔向親愛的娘討救兵去。 杜雅筠正好忙完帳本的事,瞟了夫君一眼,沒好氣的說:“你就別再逗女兒了,都 幾十歲人了還玩這種把戲,還是快把正經事辦一辦吧!” “好哇!”龍君瑤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又被爹爹耍了!“爹,你真小人耶!怎麼 可以騙自己的寶貝女兒?” “剛剛嚇得臉色大變的人,有那個立場這樣對爹說話嗎?” “爹──”龍君瑤糗得直嚷嚷。 龍嘯海見狀,笑得更加痛快。 在“相見歡”的戲碼演完後,杜雅筠便要婢女沏了一壺綠茶珍品──碧螺春。兩老 一少外加一只豹子,圍著八仙桌坐了下來。 “對了,爹!娘方才說你是有正經事找我?”龍君瑤耳朵靈光得很,可沒漏聽那句 話。 龍嘯海和杜雅筠互看一眼,龍嘯海才開口道:“是這樣子的……前些日子,段王爺 府上的段夫人親自到咱們家來拜訪,想邀你到段王府去玩。” “我?不會吧!那個段王爺不是一向很看不順眼咱們龍家的人,怎麼可能邀請我們? 何況還是邀我這個素未謀面的小輩?我看八成沒安什麼好心眼。”龍君瑤口若懸河的說 個沒完。 “不!小瑤,這回你可誤解段王爺了。他是聽說你是‘藥王’龍嘯風的入室弟子, 才命令段夫人專程登門來,請你到王府上去替王爺家的公子醫病的。” “醫病?真的?”一聽到“醫病”這個字眼,龍君瑤便兩眼發光,迫不及待的催促: “快說下去!” “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段王爺有一個見不得人的兒子。” “見不得人?”她一向對街頭巷尾的閑言閑語沒啥興趣,所以並不知道這檔子事。 “傳聞那個兒子是段王爺一位已去世多年的寵妾所生,打自娘胎出生,便是個異形。 從臉到腳,全身長滿了像蟾蛉一樣的肉瘤、爛瘡,四肢還像魚的鱗片般惡心,全身發出 比鮑魚之肆還難聞的惡臭味,而且癒長大就變得癒恐怖。或許是家醜不可外揚的緣故, 段王爺從那個兒子出生,就把他關在一片機關重重的竹林裡,命令自己最信賴的心腹手 下,負責監視、照料他,不準他兒子走出竹林半步,也不準任何人接近那片竹林,包括 段夫人在內!不過,段王爺倒是一直四處尋訪名醫前去竹林為那個見不得人的兒子治病。 只是請去的名醫都束手無策,而且那位公子的怪疾還癒來癒嚴重。可能是因為這樣的關 系,他才不得不找上咱們。” “等等,不對耶!”龍君瑤打斷爹爹的話,“我聽君琦說那個段夫人可是出了名的 大醋桶,她怎麼可能好心的替段王爺寵妾所生的兒子找大夫治病?再者,段王爺那麼壞, 他怎麼會對一個見不得人的庶子那麼好?” “所謂虎毒不食子,段王爺雖然算不上好人,但那個兒子畢竟是他最寵愛的妾所生, 他未在孩子出生時就殺了他,長大後自然就沒必要再殺他;至於段夫人的事,我想你這 麼聰明,應該不會不知道她的用意。總之,你到了段王府,只管替那位公子治病便是, 沒事少和那位段夫人扯上關系。” “這麼說來,爹和娘是答應讓我去段王府了?” 龍嘯海和杜雅筠點點頭。 龍君瑤仔細一想,“不對!我總覺得這件事怪怪的。你們平時最忌諱我帶著藥箱到 外頭去亂給人治病開藥方的,生怕我會鬧出人命來,怎麼這次竟然會主動答應段王爺的 邀請?” 龍嘯海很懂得如何應付這個寶貝女兒。“以前是因為你還小,又學藝不精,爹和娘 才會處處阻攔你;現在可不同了,你已經長大,又跟在你四叔身邊那麼多年,應該有兩 把刷子了,是該讓你到外頭去磨練磨練才是。如果你能醫好段公子那個天下名醫都醫不 好的怪疾,那你不就可名震江湖,成為最有名、最頂尖的‘藥王二世’了?” “對!對!有道理!有道理!”那一句“藥王二世”的迷湯,把龍君瑤灌得醉醺醺 的。 “那你是願意去?”龍嘯海打鐵趁熱的說。 “我當然──”龍君瑤又想到了什麼。“還是不對!” 龍嘯海和杜雅筠交換一下眼色,問道:“還有什麼不對?” “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覺得不太對勁。”龍君瑤摸摸頭,企圖理出一個較具體 的頭緒,卻徒勞無功。“你們該不會是瞞著我,在進行什麼陰謀吧?” 這回回答她的是杜雅筠: “我們瞞你什麼來著?沒必要嘛!此次之所以答應段王爺的邀請,一來是段三爺很 有誠意;二來又可以給你一個驗收所學的機會,醫不好沒人會怪你,很正常;醫好了, 你就一夕成名了;三來是因為為娘的覺得那位公子很可憐。”說到這兒,杜雅筠故意逼 出沙啞的聲音道:“聽說那位公子連名字都沒有呢!” “耶?”龍君瑤愕然。 杜雅筠太了解女兒心地善良的弱點,緊咬不放的繼續遊說:“是呀!王爺雖然沒殺 他,還請大夫替他治病,卻沒給他取名字,而且還把他關在竹林裡,不許他和任何人接 觸。段夫人又處心積慮的想除掉他,加上天天看到自己那副嘿心醜陋得連死人都不想和 他為伍的恐怖模樣,一個人孤零零的被囚禁著,你說他可不可憐?” “別說了,我去,我一定去!而且一定會把那位公子的病醫好!”龍君瑤聽得一把鼻 涕一把眼淚,對那位即將謀面的無名公子深感同情。 龍嘯海和杜雅筠夫婦倆則暗自慶幸──大功告成也! 這麼一來,他們的“陰謀”就可以順利進行了…… 03 黑鷹和傲風在老地方,等待進廣州城去打探消息的御浪前來會合。 兩個人眼看已過了約定時辰,卻還不見御浪的人影,黑鷹不禁擔心的道:“會不會 是出了差池?” “不!應該不會,衙門那班差爺沒那個本事抓著御浪,何況又沒人知道御浪的真面 目,如何抓?可能是有什麼事耽擱了。這些日子來,城裡到處是官兵,逢人就盤問個半 天才肯放人,尤其是出入城門的檢查,更是把關森嚴。所以不必擔心,再等一下好了!” 黑鷹聞言想想也是,便乘著等人的空檔,討論另外一件大事,“上回我要你向兄弟 們打探口風的事,進行得如何?” “大部分的兄弟都不排斥脫離這種亡命生涯,不過他們都像你所料的般,認為自己 沒什麼一技之長可以養家活口,過普通百姓的生活。”傲風據實以報。 “所以我才要你和御浪挑幾個有一技之長的兄弟,不著痕跡的要他們去教其他弟兄 們種田、做買賣和各種普通人家會幹的活兒,現在又進行得如何?” “我和御浪已遵照你的吩咐去做,目前成果不錯,負責教的兄弟們覺得很有成就感, 癒教癒帶勁,而學的兄弟們是癒學癒有趣、癒學癒認真!” “有沒有讓兄弟們發現這是咱們刻意促成的?” “沒有!” “很好,辛苦你們了,繼績保持下去!”黑鷹挺滿意的讚許。 “是。”傲風知道黑鷹不喜歡聽恭維的話,所以沒有說出口。實際上,他和御浪都 很佩服他這個頭頭,竟能替手下們想到以後的生活,悄悄的為大家安排可以恆長久遠的 出路。 黑鷹確實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他不能讓這班從不過問他的來歷、身份,只因相信他、崇拜他,就死心蹋地、賭命 跟著他出生人死的兄弟們,一輩子過這種在刀口下圖生存的冒險生活。 “海老大”也說過,當海盜不是長久之計,何況兄弟們有家室的癒來癒多,總不能 要下一代也跟著他們當海盜,過著不知何時會喪命的危險生活吧! 所以,他才會有計劃的一步步暗打基礎,為大伙兒的將來預做打算。 “御浪回來了。”傲風的叫聲將他神遊太虛的魂兒招回來。 “城裡的情況如何?” “比前一陣子戒備又森嚴許多,已經有很多無辜的老百姓被差爺們抓回衙門去拷問, 冤獄、冤死的人癒來癒多。”御浪把在廣州城所見所聞一樣樣娓娓道來。 黑鷹聽得忿恨難平。“都是那個該死的老狐貍,為了一己私利,居然做得那麼過份; 如果不是他暗搞非法私鹽買賣,害得百姓生活疾苦,我幹嘛去招惹他?而他──”他真 是癒想癒心痛。 “別這樣,黑鷹,只要我們找到段王爺非法交易私鹽的那些証據,他就沒法再胡作 非為了。” 傲風和御浪爭相安慰他。 “我沒事。”他很擅長控制自己的情緒,轉眼之間已恢復冷靜。“對了,那些証據 藏匿的地點有下落了沒?”他詢問負責查這件事的御浪。 “應該是在段王爺那個書齋‘翰林齋’的秘室裡沒錯。不過,‘翰林齋’四周戒備 森嚴,晝夜都有王爺的人埋伏看守,想要侵入恐非易事,得從長計議才行。”御浪就事 論事。 黑鷹同意他的論點。“我想,王爺叛國的証據可能也在那個‘翰林齋’裡。” “黑鷹,你的意思是──” “千駒和君琦正奉皇上的命令,在暗中追查王爺叛國的事,如果我們能幫忙找到証 據,這一條罪遠比非交法易私鹽對王爺的打擊更大,是不是?”黑鷹笑得很復雜。 傲風和御浪面面相覷,最後還是較能言善道的傲風說話:“這樣恐怕不太妥當!再 怎麼說,王爺他……” “別提那件事!”黑鷹作勢阻止他往下說,“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到非法交易私鹽的 証據,免得又有更多無辜百姓遭殃。” 於是三個人又開始各種重要的議事商討。 約莫兩個時辰過後,大體的事都商議得差不多,三個人便準備散會。 御浪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我今天在城裡看見‘海老大’那個寶貝千金,帶著 她那只豹子在街上遛達。” “君瑤?那個闖禍大王不是還留在‘臥龍島’上嗎?”黑鷹有些意外。 至少他和傲風離開“臥龍島”時,她還待在那邊沒錯。 “她回來幹什麼?”一想到這個闖禍精,黑鷹就一個頭兩個大。“告訴兄弟們,沒 事少和她沾上關系,放機伶一點,只要她不礙著咱們的大事,就別去理她。” “還有一件事……”御浪附在黑鷹耳邊說道。 黑鷹聽完,眼底流竄過一抹難解的復雜光芒,久久才有反應:“我知道了。” 傲風和御浪並不想見著他這般落寞的神情,遺憾的是,這檔事他們倆是愛莫能助。 ?瑤瑤?瑤瑤? 唐代的侯門建築,主要是由四根柱子組成的“間”為基本單體,再由“間”組成各 種不同形狀的單體建築,進一步又由單體建築組成大小不同的院落建築群組。 段王府便是一座典型規整的侯門建築。其主要建築的屋頂則是以歇山和重檐兩種形 式為主;彎曲的屋脊上有各種有趣的小祥獸裝飾,一排排屋檐上的瓦頭也雕有各式奇花 瑤草、飛禽走獸做為點綴,添增建築情趣。屋頂以黃色琉璃瓦覆蓋,屋頂下則是青綠色 調為主的彩畫,再配上紅牆、紅柱和紅色系門窗,底部則是白色的石台基座和深色的地 面,在湛藍的天空襯托下,格外光彩奪目、氣派萬千。 府內主屋正廳“廣明廳”裡,正坐著一個精力充沛、動來動去的龍君瑤,一只乖乖 的趴在她腳邊的大黑豹小黑,和枕著額際,斜靠著茶幾、一臉困惑的段王爺,以及站在 王爺旁邊,一臉酷相,不著痕跡的打量龍君瑤的中年男子。 段王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太對勁兒。 這個乳臭未幹、連坐都沒個定樣兒的黃毛丫頭,當真會醫病? 傳聞龍家代代出俊男美女,眼前這個鐵定是個例外! 憑良心說,她是長得很甜很可愛,但絕稱不上美麗和嫵媚,尤其和美得如夢似幻、 柔得碧水難及的“水姬”一比,更是烏鴉比鳳凰──沒得比! 段王爺輕搖了搖頭,揮去已故佳人的倩影,回神辦正經事。 罷了!反正他要這丫頭來,也不是真的指望她能醫好那賤種的怪疾,而是要她當人 質。 因此他按按額際,假裝很熱忱的說:“龍世侄女真是嬌艷動人,難怪人人都說龍家 專出美女,果真名不虛傳,更難得的是,你還有一身好技藝。” 龍君瑤是很愛聽好話沒錯,卻不大喜歡從段王爺的口中聽到,總覺得缺乏誠意,聽 來好假。“我本來就很迷人,王爺別再盡說些事實,我這次來可不是來玩,而是來替令 公子醫病,所以還是請王爺快帶我去見令公子!” 她一點也不想和他白耗時間。 段王爺笑了兩聲,才說:“世侄女果然是個難得的名醫,這麼盡責。來,我幫你介 紹,這位是王成,他和他的妻子是專門照顧那個人的,有什麼事,你待會兒可以盡量問 他們夫婦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請世侄女多多包涵……” “請說!” 段王爺滿面虛情假意的道:“事情是這樣的:為了能早日治好他的病,我以往請來 的大夫,都要求他們在診療期間,得住在那個竹林裡,直到診療有了結果,大夫要回去 了,才從竹林中將大夫接出來。不過你放心,王成他們夫婦會照顧你的生活起居,至於 治病所需的藥材,你可以寫在處方上,讓王成帶出來交給家丁們去辦。雖然世侄女是女 兒身,這樣的要求可能有些不合情理,但──” “我明白了,不過這聽起來好像是軟禁耶!”龍君瑤沒那麼好欺負。 段王爺原以為她是個腦袋空空的笨姑娘,很好應付,看來他是太小看她了。不過, 這點小問題難不倒他。“軟禁?世侄女真會開玩笑,照你的說法,我不就一直在軟禁要 讓你治病的人了?” 龍君瑤笑而不答,改說:“這樣好了,我每三天要這位酷臉大叔帶我出來為你報告 令公子的病情,順便透透氣,否則我怕會悶死在竹林裡,你說好不好啊?反正又不是軟 禁,應該可以才是。或者王爺你根本不關心令公子的病況?”這丫頭不簡單!段王爺在 心中忖道。也好,就讓她三天出來一次,免得落人口實,而且……“好,當然好!我要 王成每三天就帶你出來一次。” “一言為定!”龍君瑤露出兩排貝齒,“好了,酷臉大叔,咱們現在就走!”目的 達成後,她便帶著小黑催促王成。 段王爺假意的挽留,“不差這麼一天,不如世侄女今天先在這邊住一宿,明天再到 竹林去。” 龍君瑤慧黠靈巧的說:“多謝王爺的好意,不過我不想讓王爺以為我是來替我爹當 內奸的,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所以還是早早聽話進‘囚籠’去比較好。” 說完,不等段王爺做任何反應,她便迅速拉著王成離開廣明廳。 段王爺重新靠回紫檀木座椅上獨思。 果然是虎父無犬女,這丫頭夠機伶! 只是,她怎麼會這麼幹脆就答應像人質一樣被囚禁在那片竹林裡?難道她真的不是 龍嘯海那個老家伙派來臥底的? 那麼,那老家伙究竟是何居心?他才不信會那麼容易答應這個唐突之請的龍嘯海, 會沒有任何目的就把掌上明珠送入虎口! 不過,話又說回來,不管他派她來的目的為何,只要進了那片竹林就不足為患了! 呵呵! 那丫頭一定是發覺情況不對,誤入陷阱,才會想出三天出來一次的補救辦法,這點 不入流的雕虫小技想瞞過他,早得很哪! 既然她要出來,他就成全她,反正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至於段夫人那邊,他當然不會讓那丫頭有機會和那個蛇蠍心腸的女人碰著頭、連上 線! 段王爺老謀深算的雙眼,流竄著厲害精明的眸光。 ?瑤瑤?瑤瑤? 龍君瑤直到遠離王府主要院落,進入竹林之後,才對一直悶不吭聲的走在她前面, 為她領路的酷臉大叔王成問道:“喂!酷臉大叔,我──” 她才起個話頭,王成便倏地轉身,以閃光般的速度射出暗器,打斷了她的話。她相 當機伶的和小黑一起閃到一邊去避難,免得妨礙酷臉大叔修理那幾個偷偷跟蹤他們的 “小老鼠”。 怪怪!這位年齡絕不算輕的酷臉大叔居然是個身懷絕技的武功高手,難怪段王爺會 那麼重用他!龍君瑤一邊欣賞王成和“小老鼠們”的大戰,一邊悠哉悠哉的想道。 待“小老鼠”全數解決,王成轉身見龍君瑤趴在小黑身上打呵欠,有點意外的問: “龍姑娘,你不怕嗎?” “有什麼好怕的,我在江湖上闖盪這麼多年,見過比這個大的場面可多著哪!幾只 不成氣候的蹩腳鼠就想嚇倒我,真是笑話!”她輕哼數聲。 “他們可不是普通角色,全是用毒的高手,四川唐門的人。剛剛差一點就成功的施 放了無色無味的‘玄天迷魂散’,你知不知道?”王成這麼說是想試試她是真有膽識, 還是初出茅廬不解世事的傻膽。 龍君瑤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這麼說來,他們是段夫人派來的手下。也就是說,段夫人想致這位公子於死地的 事是真的瑤?” “你──” “唉!別那麼緊張成不成?我知道段王府中惟一和四川唐門扯得上關系的,就只有 段夫人,你又說跟蹤我們的是四川唐門的用毒高手,我當然會這麼猜!當然王爺本人也 有可能是嫌疑犯,但若是王爺的話,大可命令你下手就成,不必如此大費周章,所以還 是妒忌寵妾遺孤的段夫人最有可能。”龍君瑤說得頭頭是道。 王成頗有深意的凝視她半晌,才又出聲:“該走了!” “喂!你叫王成是嗎?那我就叫你成伯好了,否則喂呀喂的多奇怪;還有啊!你不 要叫我龍姑娘,我不習慣的,直接叫我君瑤就成了。你沒說話表示默認,好!就這樣說 定了,成伯!”她先下口為強,硬佔上風。 王成懶得和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爭辯,很簡單的說:“隨你便!” 嗯!有進步!龍君瑤很高興,接著說:“成伯,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不過我 話可說在前頭,就算你不許我問,我還是會問,你聽清楚了:那個段王爺是不是很討厭 這位竹林公子?” 她的話吸引了王成的注意,但他並未回答她的問題。 “你如果護主心切,不便回答,用點頭或搖頭的也行,我真的有那種感覺耶!王爺 每次提到這位竹林公子都不稱他是自己的兒子,而用‘他’和‘那個人’代替,這不是 很奇怪嗎?你說是不是?” 王成還是悶不吭聲,不過心裡倒是挺佩服她的── 好個心細如發的丫頭,居然注意到這一層! 王成的不言不語,龍君瑤倒不以為意,意料中之事。反正接下來她有的是時間,慢 慢拉攏他、取得他的信任。 所以她按照自己的想法,繼續我行我素的做“嘴皮運動”。“好了!先不問你這個, 你總可以告訴我這位竹林公子如何稱呼,還有,他的病情如何?” “你叫他公子就行,公子他因為自出生就得了這種怪疾,所以性情乖張粗暴,對人 都有強烈的敵意;以往請來的大夫,最長的待不過七天,就被公子半人半鬼的模樣和壞 脾氣給嚇跑了。因為你是第一個女大夫,又是龍家的人,我才特地告訴你,你最好有個 心理準備,如果想這麼調頭回去,我相信王爺也不會怪你──”他用眼角的余光掃掃身 邊的她,想看看她的反應如何,赫然發現她的眼淚。“龍姑娘──” “這位公子好可憐哦!”龍君瑤一面拭淚,一面哽嚥的說出令她落淚的原因。也不 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莫名其妙的感到心酸。“又不是他自己願意得這種怪疾的,王爺卻 因為這樣而把他囚禁起來,連名字也沒給他取,難怪他會性情乖張,難以相處!” “君瑤姑娘……”王成頗為動容。 原以為她是害怕嚇哭的,沒想到她竟然是為他那個薄命的小主子垂淚。 此刻,他的心頭不由得起了微妙的變化,希望她不會被嚇走、希望她能一直留下 來…… “我們快走吧!”龍君瑤拭幹眼淚,有點兒不好意思。 “嗯!”王成的態度比先前友善許多。 龍君瑤不知道是什麼改變了他,不過卻喜歡他的轉變。 大概是她長得太天仙化人,因而溶化了他吧!呵呵! ?瑤瑤?瑤瑤? 段王府的禁地著實相當隱密,前面是竹林,後頭是險峻陡峭的高山環繞。也就是說 惟一的出入口就是龍君瑤和王成沿路走來的這片宛如迷宮,機關四伏的濃密竹林。 “到了。”王成停下腳步。 龍君瑤定睛一瞧,飛進眼帘的是一幢以竹子建造的竹樓。從外頭瞧,只能看見大門 前的露天涼台和涼台四周的竹欄,其他的都看不見。尤其是大門右邊最靠右側的那兩扇 窗都關得密不通風,另一側的兩扇雖然看不到,大概也是這副德行。 “公子住哪裡?”龍君瑤問道。 “最右側那間。” “我想也是,成伯和成嫂呢?” “公子隔壁的房間。” “那我呢?” “大門左邊那間客房。” “咦?怎麼只有我被隔離在另一邊?” “以往的大夫都是住在那間客房,你是姑娘家就更該如此,所謂男女授受不親。” “行啦!都在這麼偏僻的地方了,還管那些煩人的世俗禮教幹嘛?” “你非住那間不可!” “我又沒說不!” 正當老少兩人你來我往時,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加入他們── “你就是這次來給公子醫病的龍姑娘?” “對,不過別叫我龍姑娘,叫君瑤,成嫂!”龍君瑤向來不認生,尤其眼前的成嫂 又生得一張容易相處的臉,比一臉酷酷的王成順眼多了。 成嫂雖然說話和氣、面帶笑容,卻掩飾不了和王成一樣的警戒和冷淡。“我帶你去 客房休息。” 龍君瑤婉拒她的好意。“不急,我想先知道,公子知不知道我要來,還有他知不知 道我是個女的?” 成嫂看了王成一眼,才道:“公子知道,不過──” “我知道,公子需要時間調適,我不會急著見他,不過請轉告公子,希望他三天後 能讓我為他做一次診治,好讓我回稟王爺;成伯也知道我和王爺約定,每三天就到府裡 去向他通報診治的情形。”龍君瑤快人快語。 成嫂又看了夫君一眼,才回道:“我會轉告公子。” “就這麼說定了!”她抬眼望望天空,又道:“天色還早,我到後山去遛達遛達。” 說著,她和小黑便一起往後山的方向飛奔。 王成夫婦想攔也攔不住,反而是龍君瑤跑了幾步,自個兒停下,回眸問道:“這兒 是不是靠近海邊,否則怎麼會有海的味道?” “耶?我不知道!”成嫂猛搖頭。 “算了,沒事,我走啦!放心,我會在天黑以前下山。”龍君瑤不想為難人。 再者,王成夫婦不知道這兒靠海也是無可厚非,因為此處放眼望去,盡是陡峭綿延 的高山峻嶺和濃密的樹叢森林,壓根兒就看不見海。 她是因為身為龍家人,而龍家人從出生便和大海結了不解之緣,所以才會比一般人 對海更敏銳、別有一番特別的情感,嗅得到一般人嗅不到的那股屬於大海的特殊味道。 待龍君瑤走遠,王成夫婦立即進入竹屋,轉進他們的臥寢,將房門上鎖,才又走向 更右側的臥寢,在門前輕輕叫道:“公子!” 裡頭的人才將門鎖打開,王成夫婦便迅速進入,馬上又將房門上鎖。 王成才想出聲,布幔後的男子便搶先表示:“我都聽到了。” “那──” “就依她的意思,三天後讓她來替我醫病,反正那會是最後一次!”布幔後的男子 冷笑道。 王成吞吞吐吐的說:“公子,其實君瑤姑娘她──” “她怎麼了?”布幔後的男子聲音變得更具威嚴,“她絕對是個麻煩人物,得照計 劃癒快把她趕走癒好,明不明白?還有,今晚的計劃照常進行。” “是,公子!” ?瑤瑤?瑤瑤? 龍君瑤帶著小黑在山裡漫無目的的逛呀逛,徜徉在望不盡的山林美景間,玩得渾然 忘我。“小黑,你在做什麼?”龍君瑤轉了一圈,回過頭發現小黑正在做一個奇怪又眼 熟的動作。 她倏地會意,連忙大叫: “不!不行啦!你怎麼可以在那麼好吃的野菇旁邊‘施肥’,那些野菇已經成熟, 可以摘下來吃了,不需要你再‘施肥’。來,到這邊來,這邊風水比較好!” 龍君瑤一面向小黑招手,一面向後退,結果一個不留神給腳下的藤蔓絆倒,整個人 便向後傾倒。不巧,她身後那一大片濃密的樹海下是一個隱密的深谷,失足墜谷的她不 由得驚叫:“小黑!救我!” 小黑見主子有難,立即飛撲過去,將落入樹海的龍君瑤截住,矯健的往一根粗大的 樹幹一蹬,載著主子躍進向內切削的峭壁上,一個極不醒眼、從外頭看不到的洞穴,主 僕兩人才逃過墜下深谷身亡的浩劫。 危機過後,小黑再也忍不住,也不管龍君瑤會不會抗議,便就地“方便”了! “小黑!你真壞,怎麼可以在我這個大美人面前‘施肥’又‘澆花’!你想熏死我 嗎?”龍君瑤捏著鼻子扇呀扇,小黑卻當沒看到,繼續它的“豐功偉業”。 龍君瑤見抗議無效,又瞧它那一臉舒服快意的表情,不禁想到自己也好些時候沒有 “照顧”一下四周的花草了。 她眼珠子轉了幾圈,舔舔小嘴,小小聲的對已立了“大功”的小黑說:“現在該本 姑娘‘行善’了,你可不能偷看哦!” 小黑挺有君子之風,真的轉過身不看,徑自走到接近洞口的地方,背朝她、面向洞 口趴下,一方面欣賞洞外的旖旎風光,一方面替主子當茅廁的門。 在異味熏天的催促下,龍君瑤大感此地不宜久留,很快就讓小黑背著,連遠離開受 了她和小黑“偉大恩澤”的洞穴,回到崖壁上頭的地面。 龍君瑤吐了口氣,瞧瞧天色已蒙上屬於黑夜的色彩,便帶著小黑打道回府。 “走了!咱們明天再來!” 小黑很聽話的跟著主子下山去。 或許是因為隱藏在暗處的人並未露出殺氣,因此,龍君瑤和小黑都沒發現那後山裡 還有另一個人在…… 04 今夜,正好是沒有月光的朔夜,是有情人幽會的好日子,也是盜賊作案的良辰吉時。 黑鷹也是選在今夜,準備潛入段王爺的書齋“翰林齋”一探虛實。 入夜時分,御浪從只有他和黑鷹、傲風及王成夫婦知道的秘道,來到竹屋,出口是 竹林公子的臥寢。 “你比約定的時辰慢了些。”和黑鷹一齊來的傲風,一見晚到的御浪便說道。 “今天在後山檢查機關有沒有遭到破壞時,被一點小事耽擱了。”御浪把蒙在臉上 的黑布綁得更緊些,省得待會兒夜闖王府時出了差池。 “小事?”已蒙好臉部的黑鷹,忙著將必備的暗器和武器系綁在身上各處。 御浪停頓一下,才道:“我看見龍家那個小麻煩和她那只豹子。” “原來是這回事,那很正常,她從今天起暫時會住在這個竹屋。”黑鷹輕描淡寫的 說。 “咦?” 一旁的傲風聞言,忍不住噗哧笑出聲,“這麼說來,這回段王爺請來的名醫就是她 了?真是傑作!” 想到可預見的淒慘未來,傲風便難以自制的猛笑個不停,生性較不苟言笑的御浪也 跟著笑起來。幸好他們還算節制,有壓低音量,省得把竹屋另一端,那位正在和周公打 交道的麻煩姑娘給吵醒,遊戲可就不好玩了。 黑鷹白了他們一眼,沒好氣的說:“真有那麼好笑嗎?要不要我助你們一臂之力, 讓你們笑得更‘痛快’些?” “不必,不必,這樣就行了。”傲風和御浪連忙止住笑,免得招來橫禍,那多劃不 來。 一直沉默不語、站在牆邊的王成終於出聲介入他們,“你們真的非去不可?” 黑鷹堅定的表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說著,隨手招呼傲風和御浪準備出發。 “你們也只是猜測,萬一‘翰林齋’根本沒有你們想要的東西,那兒又是整個王府 防守最嚴密的地方──”明知不可能改變黑鷹的決定,王成還是不死心的極力說服。 “我們會護著黑鷹的。”御浪打斷王成的話,大有“別再說下去了”的味道。 王成見勸說無效,只好對已進入秘道裡的三人叮嚀再三:“你們要小心,萬一情況 不對,立刻折回來,知道嗎?” “知道了!” 待秘道不再傳來聲響,王成才將秘道出口關好,蓋上掩護。 負責在隔壁房間把風的成嫂,這才走進竹林公子的臥寢。“他們去了?” 她憂心忡忡的望著夫君。 王成無奈的點點頭。“你是知道他的個性的──” “可是再這樣下去──” “什麼都別說了,一切就聽天由命吧!”王成像是在說服妻子,又像在安慰自己似 的呢喃。 “但──” “我們除了靜觀其變,還能做什麼?” 他的話讓成嫂無言以對,夫婦倆就在黑暗中沉默下來。 ?瑤瑤?瑤瑤?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段王府的主要院落一帶,突然燈火通明,染亮了黑色的夜空, 其中還有像火一般顏色的亮光,不時的奔向天際。 王成心頭一震。“一定出事了!我去看看!” 他握著掛在牆上的劍,臉上蒙了黑布,便迅速潛入秘道救人去。 “記住,別驚醒隔壁那丫頭。” “知道了!”成嫂立即將秘道出口封閉。 另一頭的龍君瑤睡得很熟,沒有發現外頭的情況,倒是小黑憑著敏銳本能,嗅到空 氣中飄來的不尋常味道而醒來。 它利落的躍上竹椅透過半掩的竹窗,望向被火光染紅的遠方天際。 接著,它又從竹椅跳向竹床,老實不客氣的壓在好夢連連的小主子身上,俯下頭, 伸出舌失不停的在龍君瑤粉嫩的臉頰上舔呀舔,企圖弄醒小主子。 龍君瑤先是無意識的伸手抓抓臉頰,繼續睡,小黑不死心的再接再厲。龍君瑤根據 豐富的經驗知道這位“騷客”──騷擾她又不知客氣的人──是何方神聖,連眼睛都沒 睜開,便口齒不清的說:“小黑,別吵我,天又還沒亮,想‘澆花’或是‘施肥’自己 出去,我門沒有上鎖。” 小黑見舔臉頰無效,便轉移陣地,改攻頸部。 龍君瑤終於敵不過這位“騷客”的“騷功”,醒了過來。“怎麼了?有什麼事?” 小黑示意她看向窗外的夜空,龍君瑤尋著它的視線望去,原來睡意濃厚的雙眼旋即 炯炯有神。 她推開身上的小黑,跳下床,蹦到窗邊瞧個仔細。“耶?那是怎麼回事?怎麼火紅 一片?那個方向不是王府主要院落所在的位置嗎?難不成王府失火了?” 龍君瑤想了一下,有了決定:“好!咱們去叫醒成伯,要他帶我們回王府瞧瞧。” 也不管門裡面的人是不是正在睡覺,龍君瑤便用力猛敲門,並拉開嗓門大吼:“成 伯、成嫂開門,快一點,王府失火啦!成伯、成嫂!” 小黑也沒閑著,不停發出吼聲,並用長長的尾巴,拍打門板助陣。 此時,王成、黑鷹和傲風、御浪正好回來,聽到龍君瑤那足以將沉睡的天地萬物通 通叫醒的吼聲。黑鷹立刻示意大伙兒別出聲,也不要王成夫婦應門。 龍君瑤喊了半天,正納悶怎麼都沒人搭理她,倏地靈光一閃,兩抹嫣紅迅速飛上她 的雙頰。她不再敲門,也不再叫喊,深吸了一口氣,困窘的吞吞口水,才以生澀不自然 的聲調小小聲的說:“成伯、成嫂,我實在很抱歉,沒有想到你們夫婦倆可能正在做─ ─那──‘那個事’──所以──”這也不能怪她啊!如果是新婚燕爾的宋千駒和龍君 琦她便能理解,誰知道成伯、成嫂都一大把年紀了,還是如此“熱情如火”! “這樣好了,我在大門外等你們,你們趕快把‘那個事’辦完!好帶我回王府去看 看好嗎?”門的那頭還是沒有動靜,龍君瑤索性自下斷論,“那就這麼說定了,我等你 哦!成伯!” 外頭不明就裡的龍君瑤自以為是的說完,便帶著小黑走人,卻在另一頭的臥寢裡, 留下滿室的尷尬和濃濃的笑意。 尷尬的是王成夫婦,拼命憋住笑意的是黑鷹、傲風和御浪。 “我現在才知道,原來爹和娘平時守在這片竹林裡,是靠做‘那檔事’消磨時間的 哪!”傲風壞壞的揶揄王成夫婦。 黑鷹接著說:“我說傲風,你怎麼可以如此失禮,如果成伯、成嫂不夠‘熱情恩 愛’,怎麼會有你和御浪呀!” 御浪雖未開口,卻點頭如搗蒜的替他們助陣。 成嫂老臉紅得連耳根都無法幸免,幹脆逃到隔壁臥寢,躲掉令人發窘的促狹。 王成則沒好氣的白了三個兔崽子一眼,“還笑!也不想想是誰害的?看!把人給氣 跑了!” 黑鷹三人互看一眼,覺得玩笑似乎開得過火一點,三人交換眼色後,傲風才走到門 邊,對隔壁房裡的成嫂說:“娘,您別生氣嘛,我們沒有惡意的,娘!” 成嫂嘆了一口氣,道:“我才沒那個閑功夫跟你們生氣,我是在找藥膏給御浪擦傷 口。奇怪,上回那個大夫給我的藥膏,我明明放在這兒怎麼找不到?” “娘,您別忙了,這點小傷不算什麼,待會兒就好了。”御浪勸道。 “流了那麼多血,還說是小傷!”成嫂心疼的薄責。 “成嫂,很抱歉,一切都是我不好,御浪是為了掩護我才受傷的。”黑鷹滿懷歉意 的說。 “這不幹你的事!”一家四口居然異口同聲。氣氛霎時又活絡起來。 王成拍拍黑鷹的肩道:“別在意,在江湖上行走,這種事是司空見慣,不算什麼, 是不是?” 成嫂和傲風、御浪也投給他友善的笑容。 黑鷹感觸良深,信誓旦旦的對王成夫婦保証:“成伯、成嫂,我一定會實現我的承 諾,等王爺的事解決,我一定會讓兄弟們,結束海盜生涯,好好的過安定的日子。” 王成百感交集的說:“你一定要對付王爺嗎?再怎麼說?他總是──” “成伯!”黑鷹低吼一聲,深吸一口氣,才又說:“我已經無法回頭,你也知道, 他為了抓我,已殺害了許多無辜的百姓,我一定要他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所以, 你什麼都別再說了!” “成伯、成嫂,你們好了沒?”龍君瑤的聲音又來打擾他們,“我不是要催你們啦! 我看你們慢慢來好了,王府那邊的人好像已經滅了,我們可以不必去了,我只是要跟你 們說這件事。好了,我要再去睡了,你們繼續你們的‘好事’啊!” 室內又是一陣尷尬,原先的嚴肅氣氛全給掃地出門。 “這丫頭真是,真不知她那顆小腦袋都裝些什麼──”黑鷹打心坎裡笑出來,“對 了,那丫頭既然是來醫病的,身上應該有藥膏,不如就向她要點藥膏來給御浪用。”要 的方法,當然是讓武功高強的王成去偷! 當事人御浪卻慌張失措的大加反對,“不!不要了!我沒事!絕對不要去拿那個小 麻煩的藥,我不要!” 愛說笑!他又不是想早點見閻王,早日投胎去! 黑鷹見狀忍不住取笑他,“瞧你平日老冷著一張臉,不苟言笑,酷勁十足,這會兒 居然被一個黃毛丫頭嚇成這樣,你也太遜了,難不成你平常都是裝裝樣子唬人的?” 御浪顧不了他的取笑,保命要緊哪! 他壞心眼的曖昧笑道:“你就盡管笑好了!否則不久的將來,只怕你就要笑不出來 了!” 傲風和御浪兄弟倆很有默契的互視對方,露出詭譎的笑。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黑鷹警覺的問道。 “沒啥意思!”御浪這個關子是賣定啦! 傲風也無意道破。 王成突然插嘴,“天已經快亮了。” 一夜的喧鬧在王成一句話後落幕。 ?瑤瑤?瑤瑤? 砰──!砰──!砰──! 一大早,太陽公公才剛爬上樹梢,竹屋外便傳來擾人清夢的噪音,吵得天將亮才就 寢、想要多睡片刻的王成夫婦難以入眠,不得不起床。 王成走出大門的露天涼台,看見龍君瑤正和小黑在竹蔭下,拿著榔頭和竹釘對著一 堆木板敲敲打打。 他才在納悶,她是從何處弄來這麼多木板,龍君瑤已瞧見他,大聲的向他打招呼: “早啊!成伯,昨晚很快活吧!你來得正好,幫我釘木桶子和小木屋。” “木桶子?小木屋?”王成走近她,一看── 噢!老天爺!難怪他覺得這些木板很眼熟,這些全是他花了個把個月才弄好,放在 竹屋後的柴房裡,準備運回王府用的上好木材啊! 龍君瑤壓根就沒瞧見王成那欲哭無淚的表情,自顧自的說:“反正你也閑閑沒事, 就幫幫我嘛!” “你釘木桶子和小木屋做什麼?”王成瞥見她細白的小手,有多處擦破皮泛出血絲, 於心不忍,卷起兩管袖子,拿走她手上的榔頭和竹釘代勞。 “我想做兩個大木桶和一間小木屋好替公子治病。”她蹲在旁邊觀看。 “給公子治病?”這話震撼了王成的心弦。 “沒錯,這招可是我四叔的獨門療法,不外傳的哦!”龍君瑤神秘兮兮的眨眨眼。 “是嗎?” “對呀!我一定會醫好公子的怪疾,你放心好了!”龍君瑤拍胸脯保証。 “嗯!”王成雖然不知她的醫術究竟如何,卻被她的滿腔熱忱深深打動。 一個千金小姐,肯為了不相幹、又是宿敵一方的陌生人如此煞費苦心,著實不簡單 哪! 因此!他便奮力的替她造好那兩個大木桶和一間小木屋。 在竹屋外頭另一個角落烹調早膳的成嫂,聽到夫君和龍君瑤的對話,對龍君瑤的好 感不禁油然而生── 這姑娘很特別!真希望公子能聽到這番話。 可惜這只是空想,因為她的公子此刻並不在竹屋裡。 ?瑤瑤?瑤瑤? 三天一晃眼就過去,終於到了和那位竹林公子面對面的緊張時刻,龍君瑤雙手不禁 顫抖起來,不過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太興奮了。 小黑似乎感染了小主子的興奮之情,也興致勃勃的猛搖尾巴。 另一個房間裡的王成夫婦,眼看自己的主子那副連最恐怖的惡鬼見了,都可能被嚇 跑的醜陋惡心模樣,不禁你看我我看你,欲言又止。 三天的相處,讓他們感受到龍君瑤的熱情和善良,雖然她迷糊又老是搞砸事情,卻 不會惹人嫌,所以王成夫婦很希望她能一直留下來,不要被嚇走。 王成費了很大的氣力,才擠出話來,“公子──我是說──我想說──” 結果支吾了半天還是沒能說出口。 反倒是已準備就緒的竹林公子說:“叫她進來!” 成嫂無奈的和夫君互看一眼,不得不照辦。 她才想敲龍君瑤的房門,龍君瑤已先一步打開門蹦出來,雀躍萬分的說:“我等好 久了,咱們快走!” 迎著那張教人疼進心坎裡的笑顏,成嫂有股沖動想說出一切真相好留住她。 不過,她回心一想,這樣也好,就等她見了公子那醜陋駭人的模樣後,有什麼樣的 反應,再決定下一步該怎麼做也不遲!究竟能不被公子那模樣嚇走的人至今沒有一個, 否則那些大夫又怎麼會沒有一個待得過七天的? 為了不嚇著竹林公子,龍君瑤特別要小黑待在王成夫婦的臥寢,不讓它跟進去竹林 公子的臥寢。 “你好,我是君瑤。” 她一進門就笑意盈盈的主動示好,笑容隨即僵在臉上。 “你滿意了吧!滾!”冷漠不帶感情的狂吼,從坐在床緣的男子口中發出。他整張 臉全是膿疤、爛瘡和蟾蛛皮般的肉瘤,裸露在袖口外的兩只前臂全長滿魚鱗形狀的堅硬 角質。 見她呆站在那兒,完全沒有動靜,他出其不意的扯開衣襟,和臉一樣可怕的胸膛便 一覽無遺的映入龍君瑤的雙眸。他冷冷的譏諷道:“你不是要替我治病嗎?那就快過來 啊!” 原以為經過比見鬼還可怕的驚嚇,龍君瑤這個不經世事,在幸福與寵愛包圍下長大 的千金小姐會嚇昏,或者哭叫著逃走;沒想到她卻出他意料,輕盈的移向他、癒來癒接 近他,這下子發愣的反而是他自己了。 龍君瑤跪在他的膝前,伸出細白的小手去撫觸他那張令人作嘔的臉,他心頭一驚, 吼道:“別碰我!”然而他的身子卻沒有移開。 驀地,他瞥見了她的淚珠! “你很寂寞,你一直都很孤獨寂寞,對不對?沒關系,我一定會治好你,讓你重見 光明好不好?”雖然他的臉被披散的亂發遮去了一半,所以她只能瞧見他的右半邊臉, 但她卻能深切的感受到他內心的澎湃洶湧。 他真的被她那無懼於他這副比腐屍還醜陋惡臭的模樣,而深情流露的純真善良給震 撼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愫,在內心深處迅速蔓燒,燒痛了他的胸口,卻溫暖了他冰冷孤 獨的心。 “你──真的不怕我?”他眼神復雜的逼視著她,仿佛要看透她似的。 龍君瑤破涕為笑,哽嚥的說:“你希望我怕你嗎?” 他沉默了。 的確,一直到見到她的前一刻,他都堅決的想嚇走她。 但是現在──,他卻亂了方寸和原先的決定。 龍君瑤說道:“這樣好了,今天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們才開始做治療。” 在她那雙充滿熱情與純真的靈眸凝視下,他被動的點點頭。 一旁的王成夫婦見狀,不禁相視而笑,非常高興。 龍君瑤見第一步的進攻成功,馬上轉向王成。“成伯,你現在立刻帶我回王府,我 要向王爺報告公子的病情,還要交待一些事。” “病情?你連把脈也沒有,怎麼會知道我的病情?”難不成這丫頭醫術過人,用 “目測法”隨便看幾眼就知道眉目?竹林公子大感意外。 不,不對!這太荒唐了,因為他的病是…… 王成夫婦經他一提醒,才注意到這件大事,大惑不解的望向龍君瑤。 龍君瑤尷尬至極的吐吐舌頭,坦白招供:“我忘了啦!” 一句話引來滿室的笑聲。 龍君瑤亡羊補牢的說:“現在不遲,我現在就替你把脈。” 竹林公子暗自忖道:也好,就試試她有多少能耐! 因此便把手腕伸向她。 龍君瑤拉起兩管雲袖,一派宗師級的架勢,一雙小手開始在他的腕上來回遊走,弄 了半天,其他三個人都看得眼花了,還不見她有下一步動作。 竹林公子不禁開口問:“怎麼了?” 從她在他那醜陋不堪的手腕摸來摸去這點看來,他更加確信她真的不介意他的模樣, 這令他內心深處那股暖意又上升了幾度。另一方面,則百思不解她為何遲遲不為他把脈? 龍君瑤好像沒聽到他的話,繼續她的動作。 竹林公子心頭一驚,不覺看向王成夫婦倆,三個人產生共同的焦慮── 莫非這丫頭技冠群倫,看穿他們的把戲,知道他這一身比腐屍還惡心的怪疾是騙人 的?不可能!他事先吃了紊亂氣血的秘藥,之前的大夫從沒人能識破個中奧妙,沒道理 讓這丫頭一眼識破才是! 而且,從她的表現看來也不像是那麼回事,於是他不動聲色的問:“你把脈把得如 何了?” “別吵!我正在找脈動所在,你一吵我又分神了──啊──” 龍君瑤發現自己給自己“漏風”了,趕緊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你的脈動很微 弱,所以──”這話說得連她自己都覺得很沒說服力,索性說實話:“我……我只不過 是把脈的技術比較不熟練……所以……不過你放心,我其他的醫術都很好,尤其是調配 藥方的能力,真的!” 不知她自己有沒有發現,她這番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竹林公子差一點笑場。 真相大白之後,三個人都暗鬆一口氣──原來這丫頭是“熱心有余,實力不足”啊! 不知人家已經看出她真正斤兩的龍君瑤,還在那兒大言不慚的大放厥辭,“我不是 在吹牛,我可是‘藥王’惟一的入室弟子哦!我四叔可是不隨便收徒弟的。” 她這番話起了不小的作用,三個人再度提高警覺──或許她把脈技術不甚精湛,但 藥理方面的功力可能就不容小覷也說不定!畢竟她是“藥王”惟一的入室弟子,底子一 定不差! 有了這層認知,竹林公子對她的實力評論又回升一些,“知道了,我完全相信你, 你不是要去王府嗎?再不動身就要遲了。” “對哦!我該走了,成伯,我們快走。”經他一提,龍君瑤便急急的往外跑,早已 忘了把脈診察病情那一回事。 竹林公子無意再次提醒她,反而示意王成即刻跟上去。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那丫 頭究竟會如何向那個老家伙報告他的病情?呵! 確定王成和龍君瑤的馬蹄聲走遠後,不知從何時起就躲在秘道裡的傲風和御浪終於 忍不住放聲大笑,雙雙從秘道出口現身透氣。 “我就知道那個闖禍精沒那個本事!”傲風笑得嘴都快歪了。 御浪也沒有多文雅。“我才覺得奇怪,那丫頭什麼時候醫術突飛猛進了,原來是連 脈動都找不到,真鮮!” “看來,你們兄弟倆是特地趕來看這一幕的,是不是?”竹林公子似笑非笑的盯著 他們兄弟倆直瞧。 “好說好說,我們只是很好奇那個膽大包天的丫頭,看到腐屍怪物時會是什麼反應 罷了!”傲風一面說,一面向御浪晃晃手,道:“四兩銀子拿來,我贏了!” 御浪心不甘情不願的把四兩銀子給他。“算你運氣好!” 原來他們哥兒倆拿龍君瑤看了竹林公子後會不會逃走打賭。 竹林公子沒說什麼,倒是成嫂開口了:“你們這兩個兔崽子,就只會玩這些有的沒 有的,人家君瑤姑娘可是位心地善良的好姑娘;雖然她既不會煮菜、也不會燒飯、衣服 也洗不好、連女紅都亂七八糟,所有姑娘家該會的,她全都不會。不過,她確實是個好 姑娘呢!” “嗨!我說娘啊!你真是在褒那丫頭嗎?”傲風認真的問。 “當然是!”成嫂也很認真的回答。 一旁的竹林公子和御浪則率先爆笑出聲。 “好了,我們該回去了。”傲風和御浪要忙的事可多著哪! “對了,你真的要讓那丫頭替你治‘病’?”御浪一腳踏進秘道入口,又語氣曖昧 的回眸問道。 “當然,反正她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不打緊。”他相信她再如何精通藥理,也不 可能識破他的假病。因為他所服用的那種紊亂氣血的妙藥,正是出自“藥王”龍嘯風之 手。放眼這世間,只怕是無人能解破。 “那就祝你好運!”兄弟倆不約而同的開口,語氣曖昧至極。 “喂!你們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竹林公子才想追問清楚,傲風和御浪卻已帶著笑 聲走遠,他只好作罷。 只是,經他們那語意不明的一說,他心中不覺泛起一抹不祥之感。 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才對!只不過看個病而已,何況她又是“藥王”惟一的 入室弟子,他樂觀的想道。 不經意的,腦海裡又浮現方才她初見他的那一幕。心頭那股從未有過的暖意癒來癒 濃烈。 他發現自己竟然在期待那丫頭的歸來…… 05 段王爺坐在議事廳,一面把玩手中的西漢骨董,一方面豎起耳朵,聽取手下總護院 吳義的報告。 待吳義的報告告一個段落,他才嗤哼兩聲: “這麼說來,自從上一回,他們夜闖‘翰林齋’失敗之後,這一兩天都未再有任何 動靜?” “正是!”吳義回道。 段王爺側頭蹙眉思忖。“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並不知道黑鷹那一幫賊子的真 面目,如果他們不主動送上門來,只怕我們很難逮到人!” “王爺,關於這點,請您放心,小的今天就是要報告您一個好消息。” “快說!” “是!昨兒個夜裡,咱們的人在客棧巧遇一位醉客,據他所說,他乃是一位經商之 人,曾經見過‘黑鷹幫’的副首領之一──御浪的廬山真面目,而且還知道他在城裡經 常落腳的地方。” 段王爺仔細斟酌吳義的報告後,說道:“問題是一名醉客的醉話,究竟有幾分可信? 弄個不好,不但會招惹不必要的麻煩,還會打草驚蛇,讓黑鷹那幫賊人戒慎更甚,那就 更難抓到人了。” “這點王爺毋需煩心,小的有一個妙計。”吳義討好的說。 “說來聽聽!” “咱們可以放出風聲,說王爺最近幾天將有遠行,因而撤走了‘翰林齋’一半的人 馬隨行,這麼一來,黑鷹那幫賊人一定會把握機會再次來襲,同時我們也故意撤掉一些 人馬,讓他們順利的進入‘翰林齋’,然後在‘翰林齋’裡設下陷阱,再來個甕中捉 鱉。” “這計是不錯,不過萬一……” “王爺,小的話還沒說完,除了‘引君入甕’這一計之外,咱們還可以派人去問明 那位醉商所言是真是假,之後再來個殺人滅口。如果那醉商所言屬實,咱們就在誘黑鷹 那幫賊子入甕時,暗中另派幾名高手,去把那個叫御浪的賊人拿下。傳言黑鷹非常愛惜 自己的部屬,只要咱們在街上貼滿公告,說咱們抓到御浪;這麼一來,還怕黑鷹不現身? 只要這兩計互相搭配,諒黑鷹插翅也難飛,您說是不是?王爺。”吳義說得頭頭是道。 段王爺聽得連連點頭稱許。“妙計!妙計!這件事就交給你全權負責,事成之後, 我自有重賞!” “多謝王爺!”吳義笑得嘴都快裂了。 “好了,你先下去!” “是!小的告退!” 段王爺癒想癒得意── 如果吳義的計劃順利成功,那麼多年來專門擋他財路的心頭大患就可以解決掉了! 黑鷹,你的死期不遠了!嘿嘿! 就怕龍嘯海那老家伙會壞了他的計劃!他立即召來另一名屬下探子統領韋忠,命令 道:“你去查探一下,龍嘯海那老家伙最近有沒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辦,速去速回!” “是!” 韋忠馬上行動,以雷厲風行之勢去執行主子所托付的任務。 在門口和他擦肩而過的是正要進來通報另一件事的總管辛勤。 “王爺,龍姑娘和王成來了。” 聽他一報,段王爺赫然想起今天正是和龍家那丫頭約定見面的第一個日子。“讓他 們進來!” 龍君瑤還是像初次見面那回一樣,靜不下來,和小黑在廣明廳裡蹦來蹦去。“王爺, 我來了!” “我知道你來了,有什麼事快說,我很忙!”段王爺快人快語。 “你忘了我是來向你報告公子的病況的嗎?”龍君瑤說話的時候,小心翼翼的觀察 王爺的反應。 “我說過你有事快說,我沒空陪你瞎扯淡。”段王爺冷冷的道。 盡管段王爺把那冷漠不關心的神態演得天衣無縫,然而龍君瑤卻注意到他那豎得直 直的耳朵所泄露的秘密。 莫非…… 龍君瑤的眼珠子,靈巧的轉了一圈,輕輕的嘆了一聲,硬擠出鼻音說道:“公子的 病,咱們就先別提,有一件大事我倒非要王爺給我一個公道不可,否則傳出去被人說王 爺你小氣到虐待嬌客可就難聽!” “你到底想要怎樣就盡管說!”段王爺按捺住心中的不耐,冷冷的表示。 “真的?” “當然,我沒有必要因為你而被人說小氣。”段王爺負氣的回道。 “那我就不客氣!”見計謀得逞,龍君瑤便逐項慢條斯理的娓娓道來:“首先呢! 我覺得那個竹屋的居住環境好差,到處都是臭虫、鳥糞,吃的都是草根、山老鼠和難以 下嚥的米糠,晚上睡覺蓋的是又硬又臭又破的麻布袋,穿的就更不用說了;幸好我還有 穿來的這身衣服和一些私人行囊。王爺,我可是貴府的嬌客,你的待客之道太差了吧? 若我長期待在那個鬼地方,不得病才怪!” 段王爺的臉色比方才更冷、更駭人,仿佛罩上一層冰霜。“我知道了,辛勤,帶龍 姑娘下去打理她所需要的東西,只要她說的,一切都照辦。” “是!”總管辛勤必恭必敬的接下王爺的命令。 龍君瑤相當開心──第一個目的順利達成! “那我就不客氣了!王爺!”她故意走得很慢,等著段王爺喚回她。 段王爺果然如她所料出聲喚她,“等等!” “還有什麼事嗎?”龍君瑤佯裝不懂的回眸望向他。 段王爺礙於立場,不好將心中真正在意的事問出口,極力掩飾住心中的泄氣,以冷 淡的口吻說了一句:“沒什麼,你去做你的事!” 龍君瑤很樂於照辦,因為她已從王爺的雙眸裡,那稍縱即逝的情感得到了她想要的 第二個答案──果真是虎毒不食子!王爺還是在意竹林公子的,她敢打包票! 始終沒有吭半聲的王成,則靜靜的將一切看進眼裡,想在心裡。 就連偷偷藏在隱匿處竊聽的蘇倚紅也沒能逃過他的神眼──雖然蘇倚紅藏匿的功夫 相當高明──只是他並未揭穿她。 反正又是段夫人搞的把戲,早已不足為奇、見怪不怪。 ?瑤瑤?瑤瑤? 龍君瑤一點都不懂得什麼叫做適可而止,獅子大開口的要了好多東西。像是純蠶絲 制的被褥、幹淨柔軟舒適的衣裳,和琳琅滿目的山珍海味,生的、熟的統統逃不過她的 “召集令”。 總管辛勤和一班下人倒是不覺得奇怪,貴族人家的少爺千金擅於揮霍、使喚,對他 們而言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 待所有的東西都打包好之後,龍君瑤檢查了一次,很滿意的對總管辛勤說:“以後 我每三天來向王爺請安時,都會帶點東西回去,你得事先張羅好喔!” “是!” 龍君瑤這才心滿意足的帶著小黑踏上歸程。 沿途上,王成將憋了許久的疑問問出口:“君瑤姑娘──” 盡管龍君瑤要他和成嫂直接喚她的名字,但他們還是堅持在名字後面加上“姑娘” 二字。 “你想說什麼就盡管說。” “你為什麼要對王爺說那些話?”他不好明說是“不實的謊話”。 龍君瑤賊兮兮的笑道:“我只是想知道王爺是不是真的完全不在意自己兒子的生活 過得如何,經那麼一試,呵!果然不出我所料,王爺並不像他表面顯露出來的那樣漠不 關心,他心裡還是在意公子的。” 王成竭力維持表面的平常表情,內心則對龍君瑤有了另一番評價。 龍君瑤得意洋洋的繼續自說自話,“所以呀!我就順便要些公子應有的東西來給公 子用!” “公子?”王成被搞迷糊了。 龍君瑤指指滿車的“戰利品”,說道:“你真以為那一堆東西是我自己要用的啊?” “難道……”王成雙眼透著詫異。 “對啊!反正王爺府上多的是享不完的榮華富貴和山珍海味,跟他要一些讓公子分 享不為過吧!” “謝謝你,君瑤姑娘……”王成內心十分激動。“整個王府上下,從來沒有人對公 子這麼好……” “你和成嫂就對他很好。” 王成幹笑兩聲才又說:“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樣……” “好了啦!別說了,咱們快趕回竹屋去!”龍君瑤最怕人家謝她。“否則我手上這 盅人參雞就要涼了。” ?瑤瑤?瑤瑤? 就像王成所料的一般,竹林公子和成嫂看見滿滿一車“戰利品”時,都嚇了一跳外 加大惑不解。 龍君瑤只好再解釋一遍。 “這些本來就是你的!”她以理所當然的口吻,巧笑倩兮的對依然以頭發遮住半邊 臉的竹林公子說道。 “我的?”竹林公子更加茫然。 龍君瑤一派理當如此的架勢,大談自己的論調:“你和住在王府那些小王爺、郡主 們都是王爺的孩子,沒道理他們就享盡榮華富貴,而你就該過得如此清貧。” “我並不在意什麼榮華富貴,也不想要這些東西──”竹林公子心情復雜的低吼。 “我知道,可是以我目前的力量,只能為你做這些──”龍君瑤眼眶泛紅,鼻子也 酸酸的。 竹林公子再度因為她意料外的反應而觸動心弦。“君瑤……” 龍君瑤癒想癒難過,無邪的淚眸直勾勾的望向他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臉孔,卻一點 也沒有鄙夷或恐懼的味道。“我一定會醫好你的,王爺他並不是真的不關心你,你相信 我,等到你的怪疾治好,你們父子一定能團聚的!” 他想告訴她,他恨段王爺,根本無意與他相認! 然而,迎著她那純真的善良和無邪的熱情,他卻說不出口,此刻駐留在他心田的不 是恨、也不是怨,而是感動!她的溫柔深深觸動他的心弦,刻進他的心扉。 “君瑤,別哭,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我很高興,真的……”他移動自己的身軀, 挨近她,用醜陋不堪的手輕輕撥弄她烏亮滑順的發絲,心中有股從未有過的情愫正悄悄 燃起…… 他從來沒有想過,也不敢想!在這世界上,會有不知真相的外人如此真心的待他。 不但不畏懼、也不鄙視他半人半鬼的模樣,還處處為他設想、爭取權利。 她的溫柔體貼,就像一顆火石,偶然的投入他孤獨寂寞、終年結冰的心湖,激起了 一圈圈的漣漪,漸漸溶化了那一方冰天雪地,令他深受震憾,眷戀不已。 王成夫婦見狀,頗為動容,他們心中悄悄萌生一份企盼── 只要君瑤姑娘在,或許一切的情況將會有所不同! ?瑤瑤?瑤瑤? 在龍君瑤和成嫂的通力合作下,竹林公子那間晦暗又密不通風的臥寢煥然一新,看 起來既溫馨又舒適,四周的空氣還飄著淡淡的幽香。 被趕到隔壁臥寢等候的竹林公子和王成重新踏進這個臥寢時,都有耳目一新之感。 龍君瑤香汗淋漓的蹦到竹林公子面前,美目巧轉的問:“喜歡嗎?” “喜歡,很喜歡,謝謝你……”他並不是因為眼前的華屋美食才如此說,一直以來, 他根本不在乎這些、也不習慣這些、更不愛這些,他是被她的一片心意所感動。 “沒想到你除了調皮搗蛋,還有如此令人激賞的一面。”他忘情的說。 “耶?”她恰巧沒聽清楚。 “呃!沒事!”他發覺說溜了嘴,連忙轉移話題,“我們該用膳了。” 龍君瑤見他心情不壞,也就不多加追問,抱起了一堆沒用上的東西交給王成夫婦。 “這些是要給你們用的。” “君瑤姑娘!”夫婦倆大感意外。 “快拿著,好重耶!”龍君瑤硬塞給他們。 王成夫婦在竹林公子的示意下,收下那些東西,連聲向龍君瑤道謝。 成嫂注意到不對勁的地方。“君瑤姑娘,你把所有的東西都給我們和公子,那你自 己……” “安啦!你沒聽過城裡的人是怎麼說我的?大家都說我是最不像千金小姐的千金小 姐,所以!我這樣就好了。”龍君瑤右手一擋,擺出“什麼都別再說!”的神情。 王成夫婦更加喜歡她。 竹林公子,不!應說是黑鷹的眸底,盛滿了對她的激賞── 看來,真給君琦說對了!他一直錯看了這丫頭的本性哪!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醜陋的手,想將她擁抱入懷,半路卻殺出一個程咬金。 吼──! 強行介入他和龍君瑤之間的小黑,示威性的朝他一吼,嚇得他完全恢復理智,向後 倒退好幾步,險些跌跤。 唉!他差點忘了還有這只“大貓”在這兒! 他極力掩飾自己受驚的表情,無論如何,絕不能讓這丫頭知道他怕豹、貓這一類家 伙的糗事,否則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龍君瑤則以平常心看待──人之常情,一般人看到這麼大一只黑豹對自己吼叫,不 嚇掉半個魂才是怪事。 她蹲下去,用那雙纖細香滑的手臂,柔柔的圈住小黑的頸項,嬌滴滴的哄它:“小 黑乖,別調皮搗蛋,否則我不理你了哦!” 小黑似乎真的聽懂小主子的話般,立即安靜下來,像只溫馴的大貓,膩在小主子懷 裡撒嬌。 看到這一幕,竹林公子黑鷹大感不可思議。 一個成天惹事生非的闖禍精,竟然有這種獨到的本事! 真的是很奇怪的感覺,以前,一聽到這丫頭的名字,或者看到她的人,他就避之惟 恐不及;沒想到此刻的他,卻希望她能一直持在他身邊,甚至希望她永遠都不會離開 他…… ?瑤瑤?瑤瑤? 用晚膳的時候,竹林公子黑鷹禁不起龍君瑤再三遊說,終於答應和她在大門外的露 天涼台上共膳。 王成夫婦倆把晚膳打點好,便很識趣的退回竹屋裡,留下幾盞高掛的燈籠陪伴他們 小倆口。 趴在龍君瑤腳邊的小黑,自然是他們理所當然的陪客。 竹林公子黑鷹忙著替龍君瑤夾菜,龍君瑤也夾給他,兩個人的筷子在一來一往之間 碰撞在一塊兒,面對這樣的鏡頭,兩個人不禁相視莞爾。 “你為什麼一直遮掩著左半邊的臉?難道你還不信任我?”龍君瑤嘟嘟小嘴。 “你說呢?”他故意逗她,談笑間端起酒樽啜了幾口醇酒。 “好酒!”酒方入喉,竹林公子黑鷹便讚不絕口。他本來就是個品酒名家,不過礙 於此刻竹林公子的身份,只好佯裝不懂,問道:“這是你從王府拿來的酒吧?真的很好 喝。” 龍君瑤聞言,笑顏逐開,“太好了!我還怕你不喜歡,來!我再幫你斟酒。”她說 做就做,一面斟酒,一面又說:“這是聞名天下的‘蘭陵酒’!當代文豪李白曾為這酒 寫過一首詩呢!” “吟來聽聽!”瞧她說得俏臉緋紅,玉蔥般的纖指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好似一幀美 麗的畫,他不禁有種淺醉的感覺。 龍君瑤想了一下,才道:“好像是: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 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果然是好詩!”他滿眼激賞。其實他心裡真正想的是:看不出這個丫頭胸中還有 點墨呢! “就是啊!”龍君瑤抿嘴淺笑。 他被她那甜得像蜜汁的笑,熏得心花怒放,滿杯醇酒順勢下肚。 龍君瑤兩個眼睛突然瞪得像鋼鈴般大,直直射向他。 “怎麼了?”他被她瞧得有點兒不自在。怪怪!以前和她在一起,從來不會這樣。 “沒事,只是覺得你喝酒的方式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好像……”龍君瑤努力思索著, 兩眼倏地一亮。“對,是黑鷹──” 她發覺這名字似乎不該隨意說出口,連忙住了嘴,改口說:“是……我一個認識的 朋友,他飲酒的方式很特別,和一般人不太一樣,而你剛才飲酒的樣子正巧和他很像; 所以我才會感到稀奇,以後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他一定會喜歡你這個朋友的!” 竹林公子黑鷹轉了轉手中的空樽,有意無意的試探,“你和你說的那位朋友很熟?” 確定她並未識破他和她口中的黑鷹是同一人,他放心之余,順勢探問她對“黑鷹” 的看法。 龍君瑤搔搔頭才說:“我們是常碰面,但算不算得上熟我也說不上來。” “怎麼說?”他是明知故問。 “因為他每次看到我,就好像看到什麼牛鬼蛇神一樣,避之惟恐不及呀!”說到這 一點她就有氣。 他差點兒笑出聲音,不過還是強忍住。 不成,現在還不是時候,時機不對,還不能讓她知道,坐在她眼前的竹林公子就是 她口中那個海盜頭子黑鷹! 他鄭重的提醒自己。 於是他佯裝不解的繼續探問:“這可奇怪了,他為什麼要避著你,莫非你欺負過人 家?” “誰欺負他了!”龍君瑤很不服氣的為自己伸冤,“我也只不過弄翻過他一艘破船、 弄斷過他另一艘船的主船桅、假裝溺水騙他下水,再把他倒吊起來,還有在他的飯菜裡 放幾只毛毛虫替他加菜,還有……” 她如數家珍般,將自己偉大的“功績”,一樣樣的道來。 竹林公子,也就是黑鷹本人聽得內心波濤洶湧── 這個小丫頭非要把那些令他想到就頭皮發麻的倒霉事,全都背誦一遍不可? 不行!再聽下去他鐵定會忍俊不住和她爭辯而露出馬腳,於是他趕忙岔開話題, “原來是這樣,你可真調皮,難怪他會對你避如蛇蠍。” “才不呢?”龍君瑤大大不以為然。“那是因為他器量狹小、不懂幽默、開不起玩 笑、小心眼、沒見識,才會表現得那麼失禮搬不上台面。” “是嗎?”黑鷹氣得差點兒把手中的筷子給折斷。 這是什麼話!她老是把他整得慘兮兮,居然還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他恨不得能狠狠的敲敲她的頭!如果不是礙於此刻身份不宜,他一定會敲她的頭, 他發誓! 為了不讓自己氣得自爆身亡,他再一次改變話題:“好了,咱們用膳吧!菜都涼 了。” 龍君瑤吃了幾口飯,見他垂在左半邊臉的發絲沾到了湯汁,好心的替他撥開,取出 手絹拭淨。“瞧你,就是把頭發弄成這麼亂,才會沾到湯汁。對了,你還沒告訴我,為 什麼你一定要把左半邊臉遮住?” 黑鷹深刻的看了她一眼,才輕輕將遮去大半邊左臉的散亂長發撥開,露出左眼。 “你看!” 龍君瑤在接觸到他的左眼瞬間,心兒撲通的跳了一下。“你──” 如果他像君瑜一樣,一雙眼睛全是淡藍色的,或者像她在“臥龍島”常見到的外國 商旅一樣,兩眼全是褐色、灰色甚至是其他顏色,她就不會驚訝了。 但他偏偏是一藍一黑,左眼是海水般的藍色,右眼卻是屬於漢人的黑色。 是了!這就是“獨眼鷹王”黑鷹之所以必須是“獨眼”的真正原因,也是竹林公子 老是遮掩住左半邊臉的原因! 黑鷹那一黑一藍的雙眸,蒙上一層薄霧,聲音也跟著飄向塵封的記憶之中。 “我娘在生我的時候難產過世了,聽成嫂說,我娘是一位黑發藍眼的外國女子,是 和夫君一起搭船從拂蘇國那邊過來的;卻在靠近廣州城海岸前,遇上颶風而發生海難, 我娘被海浪沖到廣州城的外灘。正當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危急之時被因晨獵適巧經過 灘頭的段王爺遇上。據當時隨侍在王爺身旁的成伯說,王爺似乎對這個來自異國的女子 一見鐘情,便把她帶回王府,請了最好的大夫為她治病,並派他最信任的心腹成伯的娘 子,也就是成嫂專門侍候她,教她漢語和漢人的一些生活習慣;王爺之所以會派成嫂負 責照顧她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成伯和成嫂都會說拂蘇話,所以不會有語言上的隔閡。” 黑鷹沉默了片刻,整理一下思緒,才又接著說:“我娘身子稍微康復,能夠說話之 後,便要求王爺替她尋找夫君和同行的奶娘及屬下,王爺拗不過她的眼淚,便答應她的 哀求,派人去找;經過大隊人馬搜尋之後,証實除了我娘以外,其他的人均已罹難。我 娘乍間那個惡耗時,深受打擊,再度重病不起。王爺心疼極了,竟然不顧身份,親自照 顧她;我娘親終於被王爺的深情打動,而答應永遠留在王爺身邊。王爺非常寵愛她,還 因為她那雙海水般美麗的藍眸,而替她取名‘水姬’,且幾乎天天都伴在她身邊,兩人 恩愛的幸福模樣,看進善妒的段夫人眼裡,自然不是滋味;但王爺不理會段夫人的憤怒 繼續專寵他的‘水姬’,只可惜‘水姬’似乎是注定命薄,在生我的時候難產死了,留 下襁褓裡的嬰孩,就是眼睛一黑一藍的我。” 黑鷹沉重的嘆了一聲,緩緩的抬起頭仰望夜空,想再繼續未竟的故事時,王成突然 神色怪異的闖進他們兩人之間。 “公子、君瑤姑娘,夜色已深,該就寢了。”王成在說話時,暗地裡對黑鷹猛使眼 色,暗示他有要事相談。 龍君瑤還想聽那尚未說完的故事,所以不依的嚷嚷:“人家還不困,待會兒再睡好 了。” 黑鷹也想和她多聊聊,卻不得不辦正事,只好按捺住滿腔情意,道:“我有點累了, 而且,你不是說從明天開始,要幫我醫病嗎?所以咱們都該早點就寢,明天才有精神, 是不是?” 經黑鷹這麼一說,龍君瑤才想到自己還有很多明天要用的藥草沒準備好,順勢回道: “說的也是,那我們有空再聊,我先去睡了。” 行動派的她馬上帶著小黑蹦向自己的房間,準備挑燈夜戰,好好的惡補一下四叔 “藥王”龍嘯風不外傳的“龍氏三段療法”的秘訣,免得明天又當眾出糗,那她的“金 字招牌”可就要大打折扣了!──雖然“金字招牌”是自己自吹自擂的,四叔的獨門療 法秘訣也是她自己揣測推敲而得的。 黑鷹費了很大的心神,才將自己的注意力從漸行漸遠,終至消失的佳人倩影上收回, 閉上雙眸轉換自己的情緒。 再度睜開雙眼時,又是原來那個擁有一雙裝滿剛毅光芒之眸的“海盜殿下”黑鷹。 “咱們快進去,免得讓傲風和御浪等太久。”他知道一定是他們來了。 “是,公子!” 06 見到一黑一藍的眼眸都毫未遮掩的黑鷹時,傲風和御浪兄弟倆不禁互看一眼,交換 一下此刻的想法。 一向比較能言善道的傲風半開玩笑的問道:“你把你那藍眸的秘密告訴那丫頭了?” “一半!”黑鷹故弄玄虛的回答。 “一半是什意思?”傲風的好奇心更為強烈。 黑鷹卻改變話鋒道:“一半就是你們快說明今夜前來的目的!” 傲風看他是沒打算說下去,也就不再做無謂的追問。他太了解黑鷹的個性,黑鷹不 想說的事,任憑你說破嘴皮、耗幹了口舌也無濟於事。 倒是看了他那一身令人作嘔的“行頭”,不禁以討饒的口吻說:“我拜托你行行好, 快把那一身惡心的‘行頭’弄掉行不行?看得我今晚吃的東西都快全吐出來了,我可不 想今晚又做惡夢啊!” 御浪雖未開口,卻露出頗有同感的表情。 黑鷹自個兒攬鏡一照,也差點當場吐出來。“這模樣還真是醜得會把真正的鬼給嚇 跑呢!難怪以前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笨大夫會待沒幾天就給嚇得落荒而逃!” “可是卻有人一點也不在意!”王成意味深長的提醒他。 君瑤! 這個名字立即佔領他的心扉,他的嘴角不覺泛起一朵深情的笑意。 是了,這世上恐怕也只有君瑤能以平常心看待比腐屍更醜陋的他了! 瞧他對著鏡子痴痴傻笑的滑稽樣,傲風本來是想上前去調侃他,卻被王成和御浪聯 手阻止,他只好聳聳肩作罷。 黑鷹花了不少功夫才將身上那些隱心的“行頭”完全除去,回復原來那張有型有款 的出色臉孔。 “嗯!這樣好多了!”傲風頻頻點頭說道。 “好了,少耍嘴皮子,快把正經事說出來。”黑鷹催促他。 “由你來說!”傲風把解說的重責大任“禮讓”給自家兄弟御浪。 個性較耿直的御浪一接到傲風丟過來的棒子,便很盡責的娓娓道出:“大概在接近 傍晚的時候,潛伏在城裡的探子,捎回來最新的消息,說段王爺最近將有遠行,為了顧 及旅途安全,將從‘翰林齋’調派一半的人馬隨行。” “如果這消息是真的,那倒是我們再次行動的好機會。”黑鷹認真的盤算著事情的 可行性。 “我和傲風是考慮到這會不會是引我們入甕的陷阱!”御浪又說。 黑鷹點點頭,頗有同感。“這不無可能,畢竟那老家伙至今還不知道我們的真面目, 所以逮捕行動一直不得要領,會出此策的可能性不可謂不小。” “那我們……” “不急,吩咐兄弟們繼續深入打探,咱們多觀察幾天再做決定不遲。”黑鷹冷靜的 分析、考量,做出結論。 傲風和御浪顯然都很讚同他的決定。 “還有一件事,”傲風另起一個話頭,“宋公子和君琦姑娘捎來消息,約你明天在 後山的老地方見面,似乎是有要事找你商量。” “明天?”黑鷹想起和龍君瑤的治病之約,不禁面露難色。 “怎麼了?明天不行嗎?”傲風疑惑的看著他。 “不!就明天,你們傳話給千駒和君琦,就說我明天會準時在後山的老地方等他們 大駕光臨。” ?瑤瑤?瑤瑤? 本來黑鷹還在傷腦筋該怎麼跟龍君瑤說,他今天沒辦法陪她玩“治病”的遊戲,沒 想到龍君瑤一大早就跑去敲王成夫婦的門,要他們轉告黑鷹,她因為有很多醫病要用的 珍貴藥材還沒準備齊全,所以到後山去採藥,和他約好的醫病日期不得不順延一天。 “咱們那後山裡有什麼珍貴藥材嗎?”黑鷹不解的問。 那後山他從小跑到大,就沒看過有什麼像是珍貴藥草類的植物。 “我也不記得有,不過君瑤姑娘既然是‘藥王’的入室弟子,雖然她的醫術有待商 榷,但有關藥草方面的造詣一定比我們強。所以我想應該是有,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王成的說法挺客觀合理。 “也對!”黑鷹同意他的說法。“那我去赴千駒和君琦的約了。” “當心別被君瑤姑娘給撞上了。”王成好心的叮嚀他。 黑鷹揮揮手,很篤定的道:“那丫頭沒那個本事發現!” ?瑤瑤?瑤瑤? 龍君瑤從一大早就帶著小黑上山,尋找她所需要的藥草,誰知找了半天還是沒有收 獲。 “這可糟了,沒有‘玉女荷’和‘東海龍木’,四叔獨門的‘龍氏三段療法’就無 法派上用場了,我上次來的時候,明明有看到……” 龍君瑤喃喃自語,不死心的繼續搜尋。 找呀找的,香汗直直滑下飽滿的粉額,她執起雲袖拭拭汗,順勢抬眼瞧瞧四周的景 色,不經意的瞥見兩道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身影。 “那不是君琦和千駒大哥嗎?他們怎麼會在這裡?”龍君瑤大感納悶。 她揉揉眼睛再重新使力看去──沒人! 嘿!果然是她熱昏頭、看花了眼!她才覺得奇怪,君琦和千駒大哥現在明明在忙著 執行皇上托付他們的秘密任務,怎麼有空到這兒來偷閑? 何況王成曾說過,要進入這座山惟一的方法就是從竹林那邊過來,那就一定會經過 竹屋,如果君琦和千駒大哥真的來了,她沒道理會不知道。 想通了這一層,她又開始忙她的千秋大業,誰知左腳丫向後退一步時,竟然整個人 向後傾倒。“啊──!” ?瑤瑤?瑤瑤? 事實上,龍君瑤的確沒看錯,龍君琦和宋千駒真的來到這座山裡。只不過他們兩人 是從龍君瑤不知道的另一條地下秘道入山,因此才沒經過竹屋。 其實他們所走的秘道和黑鷹房裡的秘道之間也是互通的,而且這兩條秘道都比龍君 瑤所走的尋常山路好走又迅速,最重要的是絕對隱密。 也因此,從房裡的秘道溜到後山來和龍君琦及宋千駒會面的黑鷹,才會有恃無恐的 不怕被龍君瑤撞見。 “你們來晚了。” 當龍君琦和宋千駒到達會面的老地方時,黑鷹早已坐在那兒,逍遙快活的喝著自個 兒帶來的蘭陵酒。 “這怎能怪我們,這座山可是你的地盤,我們哪有可能像你那麼熟,當然會遲到; 如果是約在‘臥龍島’,我就敢打包票,今天遲到的會是你而不是我們!”龍君琦落落 大方的坐下,搶過黑鷹手中的酒瓶,為自己和親愛的夫君各斟了一杯香濃的醇酒。 “好,好,算我失言,該罰!”說著,黑鷹便不由分說,一派瀟洒的連灌了三杯酒 算是賠禮。 龍君琦這才放他一馬。“聽說我那小瑤妹子當了你那一身‘怪疾’的大夫,現在正 住在竹屋裡,是真的還是假的?”“這不會就是你們此趟前來的目的吧?” “當然不是,只是順便一問,你就順便回答!”她對答如流。 “君瑤是在我那兒,而且是‘海老大’親口應允那老家伙的。” “那麼,你真的要給小瑤‘治病’?”說這句話時,龍君琦雖強忍著沒笑出來,嘴 角還是藏不住那濃濃的笑意。 “是啊!我有把握不會被她看穿我的‘怪疾’是假的,所以就像以往一樣答應了。” 宋千駒一副很同情他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說:“兄弟,我好佩服你,你可真有勇 氣哪!” 他話中有話的揶揄。 平時,像這樣的調侃,生性機警的黑鷹早已發現事態不對。然而,今天的他卻因為 替龍君瑤抱屈而忽略了好友的一片美意,沒好氣的說:“我說你們是怎麼回事?就算君 瑤的醫術可能沒風叔那麼了得,但是她看到我喬裝的那一身惡心駭人的裝扮,能夠不嚇 走已經非常難能可貴了,你們怎麼可以因為她的醫術不及‘藥王’風叔,就如此取笑君 瑤,不只你們,傲風和御浪也是如此,真是──” 他癒說癒為龍君瑤不平。 他此番異於往常的表現,讓龍君琦和宋千駒面面相覷── 這小子吃錯藥了? 以前老是躲君瑤像在躲什麼可怕瘟疫似的他,怎麼才一段時間不見,就全然變了個 樣? 迎著龍君琦和宋千駒夫婦兩人那一副“你有病?”的表情,黑鷹不以為杵,相當認 真的對龍君琦說:“是你要我不能以偏蓋全,光看君瑤那令人頭疼調皮的一面的!” “這──就是你的結論?”宋千駒癒來癒同情老友,很遺憾的是黑鷹還是沒有收到 他同情的眼光。 龍君琦語出驚人的道出關鍵所在:“你不會是愛上我那小瑤妹子了吧?” “愛?我?” 黑鷹有一種被人當頭棒喝,霎時清醒的感覺。 我愛君瑤?會嗎? 展眼之間,他的眼神便又黯淡下來,似笑非笑的說:“你們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根本不可能愛上任何女子!” “不是不可能,而是不敢!因為你怕你‘海盜殿下’和‘王爺庶子’的雙重身分會 害了對方,所以不敢輕言兒女私情!”龍君琦一針見血的指出他內心真正的心結所在。 “我──”黑鷹頓時語塞。 “如果是其他姑娘我就不敢說,”龍君琦不給他反駁的機會,繼續遊說:“但小瑤 可就不同了,這丫頭從小就膽大包天,根本不知‘害怕’這兩個字是怎麼寫的;雖然她 經常搞得雞犬不寧,讓大伙兒頭疼至極,但卻純真熱情又善良,腦袋瓜機伶得很,和你 是再適合不過的一對了!何況,對象如果是小瑤,你以前的那些顧慮就可以全免了!你 可別小看‘海老大’的千金哦!小瑤那丫頭絕對會包容你的一切,包括你左眼的秘密和 雙重身份的真相!” 對啊!她以前怎麼都沒有想到,黑鷹和小瑤根本就是全天底下最最相配的一對!龍 君琦癒想癒興奮。 黑鷹的心著實因她的話而大為動搖,不過這畢竟是件大事,他不想妄下定論,便岔 開了話題。 “好了,先別談這個,快說你們今天來的主要目的。” 龍君琦已經把該說的話說完,所以就很大方的把發言權讓給夫君。 宋千駒接口說:“你應該聽到消息了,段王爺最近似乎將有遠行,這對我們而言, 無異是個好機會!” “我也這樣想,就怕是計!” “這點我和君琦已有對策,你聽聽:首先,由我以御史大夫的名義,正式登門拜訪 王爺,進駐王府,然後設法查明虛實,再通報你們。如果遠行一事是真的,那我們就來 個裡應外合,保証萬無一失;如果確實是計,那就作罷,我們也沒什麼損失,你看如 何?”這便是他們夫婦倆共擬的對策。 “好,就這麼辦!”黑鷹慎思熟慮後,讚同了他們的提議。 該死!該死!該死!躲在他們三人所在位置的正下方地下洞穴裡的龍君瑤,氣得全 身發抖,不停的在心底罵咒。可惡!什麼竹林公子!這家伙竟然就是黑鷹,他那一身 “怪疾”原來是騙人的,真是可惡至極,膽敢騙她,害她白白為他掉了那麼多眼淚,真 是浪費!而且還為了他辛辛苦苦的上山來採藥,他居然面不改色的一直戲弄她、欺騙她! 要不是老天有眼,讓她在採藥的時候,玉腳丫子踏了一個空,滾進這個伸手不見五 指的黑暗洞穴,而一路滾到現在這個位置,正好可以清楚的聽到坐在洞穴上頭的他們, 不斷傳來的話聲,知道真相;否則只怕她還會繼續被黑鷹那個可惡的家伙騙得團團轉呢! 氣死我了!竟然連君琦和千駒大哥也一起幫黑鷹騙我,這口氣她可嚥不下! 不過,這麼一來,她就知道黑鷹為什麼左半邊臉始終戴著面罩、刻意把自己塑造成 “獨眼”的原因了。 那並非如傳言所說,因為左半邊臉早已毀容,而是因為要隱藏他那藍眸的秘密!想 到這兒,她的怒氣褪了許多。或許黑鷹是瞞著她很多事,但她知道,他所說的,關於他 那左眼的秘密和身世著實是千真萬確的,而且她也可以想象為何黑鷹要編派許多謊言的 原因。 然而,了解歸了解、體諒歸體諒,但他欺騙她卻是不爭的事實、是條罪無可赦的滔 天大罪!所以她得想個辦法,好好的“回敬”他才行! 究竟該怎麼做呢? 有啦!嘿嘿…… 只見她的眸底流竄過令人生畏、屬於“闖禍精”特有的邪惡光芒,不停的閃爍著。 ?瑤瑤?瑤瑤? 這是一個雲淡風輕、鳥語花香的美麗早晨。 龍君瑤一大早就把前些日子托王成做好的兩個大木桶和那間小木屋弄到竹蔭下擺好, 其中一個大木桶裡盛了八分滿的水,並在底面升火加熱,另一個大木桶盛了八分滿的冷 水;那一間小木屋則在左側下方的一個小匣門加熱,將整個木屋裡烘烤得幹燥又悶熱。 黑鷹看到這一幕情景,不禁泛起不祥的預感,小心翼翼的問道:“君瑤,那兩個大 木桶和小木屋是做什麼用的?” 龍君瑤天真無邪的嬌笑道:“當然是給你治病用的。” “哦!”果然!黑鷹胸口的心跳莫名其妙的加劇。 龍君瑤非常熱烈的緊握住他那偽裝過的醜陋雙手,鄭重其事的說:“來,別怕,我 說過我一定會治好你的,我非常有信心!這套治療法就是我四叔‘藥王’獨門的‘龍氏 三段療法’,又稱‘三溫暖水火合療法’,非常有效哦!我四叔他曾用這套獨門療法, 治癒了很多罹患不治之症的垂死病人呢!” “我──”不知道為什麼,傲風、御浪那兩個家伙曖昧不明的笑聲及龍君琦、宋千 駒故弄玄虛的神情,此時此刻全湧現心頭,讓他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癒來癒強烈。 龍君瑤的“懲罰行動”可是勢在必行,怎麼可能給他臨陣脫逃的機會?她馬上裝出 楚楚可憐的表情瞅住他不放,幽幽怨怨的說:“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因為上回我幫你把 脈時,技術不夠好的關系,所以對我的醫病能力產生不信任,才不肯讓我治療的,對不 對?” 為了讓黑鷹更加愛憐不忍,她還硬擠出幾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嵌在動人心弦的星眸 裡,增加“效力”。 黑鷹果然心生憐惜,加上滿腔的罪惡感,當下就猛點頭,並安撫她道:“我當然相 信你,只是──” “太好了,那我們馬上開始!”龍君瑤見計謀奏效,旋即乘勝追擊。 “這──” “難道你又想反悔?” 眼看她那令他心疼的淚珠又要奪眶而出,他急急的說:“沒這回事,絕對沒這回 事!” “那你就快把上衣脫掉。”龍君瑤的眼淚真是收放自如。 情況演變至此,黑鷹只好認栽的順了她的意,褪去了上衣。 胸前那條幾乎從不離身的墜子,在他褪去上衣的時候,接受了陽光的親吻,而閃爍 著光芒。 黑鷹這才想到大事不妙,以閃電般的速度將那條墜子從頸上扯下,迅速的塞到腰帶 裡側的暗袋中。 真是糟糕,那條墜子在他上回離開“臥龍島”前,君瑤曾強搶去看過,加上那墜子 又很特殊,是拂秣國制的而非唐朝所產,看過的人一定會記得。因此他才會這麼緊張。 他忐忑不安的望向龍君瑤。 “巧”得很,龍君瑤“正好”背向他,這會兒才“適巧”回過頭,一臉天真的問: “怎麼了,上衣脫好了沒?” “呃!嗯!”呼!上蒼保佑,原來她沒瞧見。黑鷹心中暗鬆一大口氣。 龍君瑤心裡想的卻是── 哼!是那條墜子!她在“臥龍島”曾搶過來看過的墜子,他果然是黑鷹沒錯!這麼 一來,這小子應該可以“死而無憾”了! “來,別動,站好,我先用‘玉女荷’將你的全身包裹好。”龍君瑤說著,便將一 早就準備好的“玉女荷”,一葉一葉的用繩子將它們牢牢的捆綁在黑鷹身上。 並不是黑鷹故意懷疑她的醫術,而是他將她所謂的“玉女荷”,從左邊看到右邊、 再從右邊看回左邊、從上面看到下面、再從下面看回上面,如此巨細靡遺的重復端詳了 很多遍,還是覺得那些“玉女荷”很像端午節時包粽子用的粽葉,連味道聞起來都很像 粽葉特有的清香。 他試著以委婉、不會傷害到她的口氣探問:“君瑤,你確定這就是你所說的仙草 ‘玉女荷’?” “是啊!怎麼了?” “哦!沒事!”瞧她回答得那麼肯定,他心中的疑雲散去不少,轉而想道:或許是 他自己藥材常識不足,才會把仙草“玉女荷”和粽葉搞混,它們可能只是外表很相似而 已,對!應是這樣沒錯! 再怎麼說,君瑤也是“藥王”龍嘯風的入室弟子,他應該相信她鑒別藥草的能力才 是! 因此他便不再多問,百分之百合作的配合她。 好不容易把“玉女荷”全裡上黑鷹的身體之後,龍君瑤接著進行下一個步驟, “現在請你進入那個盛滿溫水的木桶子,我要用‘月光草’和‘仙人果漿’調和的 藥湯替你做水療。” 她一派宗師級的行家口吻。 “好!”黑鷹因為認定浸泡在加溫的藥湯裡是常見的治療方法,便毫不猶疑的坐進 那桶溫水中。 不一會兒工夫,“玉女荷”,不!是粽葉的香味便四處飄散,黑鷹覺得此刻的自己 實在像極了一顆正在烹煮的“超級大肉粽”。 他才想開口說些什麼,不料,龍君瑤卻先聲奪人,“你是不是覺得這個‘玉女荷’ 的香味和外觀都和粽葉很像?其實這是無可厚非的,因為‘玉女荷’的形狀和味道的確 和粽葉很像,所以一般人都會搞錯,不過這便是‘玉女荷’的特色。好了,接下來,我 要加進‘月光草’和‘仙人果漿’了。” 經過她的親口說明,黑鷹的疑慮又消去許多。 但是第二個疑問很快便隨著大把大把加入水中的“月光草”和“仙人果漿”而產生。 那個“仙人果漿”大概是沒什麼問題──他沒見過嘛!問題是出在那個“月光草”!他 怎麼看就怎麼覺得那些曬幹的“月光草”像極了當歸!連香味聞起來都很像! 龍君瑤又說話了!“你一定覺得‘月光草’的味道很像當歸對不對?這也是一般人 常犯的錯誤,它的道理就像‘玉女荷’和粽葉相似一樣,明白沒?所以你盡管放心的浸 泡,大約再半柱香的時間這個步驟就完成了。” 黑鷹聽了之後,就真的不再多問什麼,心中倒是有些佩服她,暗暗的讚許不已── 原來這丫頭真有兩下子。那一堆他聽都沒聽過的稀有藥材的名稱和特色,她竟然能 知道得一清二楚,光是這一點就夠令他心服了! 只是,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從“超級大肉粽”變成“當歸鴨”了就是! 不過,沖著君瑤的一片好意,他也就不再埋怨,安分乖巧的繼續當他的“當歸鴨”。 就當做是在泡溫泉好了!他這麼告訴自己。幸好他身上的“行頭”在此等水溫下, 還撐得住“門面”,不會穿幫──這也是他肯配合水療的原因。 龍君瑤則在一旁竊笑。 大笨蛋!你就等著受死吧! 沒錯!那個“月光草”的確是如假包換的當歸。 如果只是粽葉和當歸加在一起烹煮當然不會有什麼問題,真正的問題是出在那個 “仙人果漿”。 它根本不是什麼稀有仙果研磨的漿汁,而是用西域特有的一種罕見植物‘渾吐呼’ 的果實制成的。 “渾吐呼”的果實單獨吃是不會對人體有什麼影響,但是如果和粽葉及當歸混在一 起加水熬煮,就會變成一種強力的麻藥,叫“七分醉”。藥效發作時,會讓人全身酥酥 麻麻,使不上力氣來,而且還具有催眠作用,會讓浸泡的人乖乖的聽令行事,但本身的 意識還是很清醒。簡言之就是會身不由己。 待半炷香的時間過後,藥效也發揮得差不多。 瞧黑鷹那略微呆滯的目光,龍君瑤很滿意的說:“好了,現在從那個木桶出來,到 這個裝有冷水的木桶來繼續浸泡。” 黑鷹相當聽話,一下子就從溫水桶出來,坐進那桶晶瑩剔透、活像透明糖漿的超黏 液體中。 龍君瑤不動聲色,在桶邊甜甜的說:“這是‘龍涎晶露’和水而成的藥湯,你可能 會覺得很像浸泡在黏度很強的糖漿中,但請你忍耐,‘龍涎晶露’可是我四叔精心調配 而成,可解百毒的獨門秘方,配合‘冷水療法’效果更佳,真的。” 黑鷹只能陪笑,雖然他實在很想告訴她,他覺得自己很像全身沾滿糖漿的“冰糖葫 蘆”,不過他還是忍住沒有說出口,就怕傷她的心。 龍君瑤則忍著笑,繼續進行她的“懲罰行動”。 她一向自認是全天底下最善良的小姑娘,所以她一定會告訴他“故事的真相”,不 過不是現在,而是……呵呵! 07 算算時間,該是進行下一個步驟的時候到了,龍君瑤便輕輕的對一直安安靜靜坐在 那桶糖漿──按照她自己的說法,應是“龍涎晶露”才對──裡的黑鷹說道:“你可以 出來了,快過來坐在這椅子上!” 她指指自己身前的竹椅。 黑鷹發覺自己的神智雖然很清醒,但是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完全按照她的命令行動, 不禁疑雲叢生。 這丫頭究竟在搞什麼? 如果這是發生在未見識到她善良熱情的另一面之前,他一定會認定這又是她在戲弄 他、整他的新把戲!但是現在的他卻怎麼也不願意那麼想。 難道這也是藥效的作用?他寧願相信是這麼回事! 在他分神期間,龍君瑤已經在他全身上下洒滿混有小顆粒的粉末。 “你在我身上洒了什麼?”他暗自慶幸嘴巴還能依照自己的意志說話。 龍君瑤還是一派天真無邪的表情答道:“這是‘麒麟珠玉晶片’和‘七夕草’的根 部研磨而成的粉末。” 又是他聽都沒聽過的藥材名稱!看來他的藥材常識真的是匱乏至極,簡直和古井裡 那只青蛙一樣了!黑鷹暗暗取笑自己。可是那熟悉的特殊香味又讓他疑雲再生。“我怎 麼覺得它們聞起來像極了五香和肉桂的味道?” 她的回答還是同一款的。“只是味道相似罷了,‘麒麟珠玉晶片’和‘七夕草’的 根部粉末可都是在西漢未年的時候,就已經失傳的藥材中之聖品!不騙你,這些都是我 那個被人尊封為‘藥王’的四叔傳授給我的!” 聰明的她,不忘三不五時就把“藥王”龍嘯風給拖下水,以增加說服力,鏟除他的 懷疑。 “原來是這樣!”黑鷹的疑惑又減少了幾分,心中的不祥之感卻不減反增,為什麼 呢?他實在搞不清楚。 是這樣才怪!龍君瑤偷笑在心裡── 這個“馬盧蛋”,竟把我胡亂編派的謊言全部聽進耳裡去了,看來四叔這張“藥王” 的“王牌”還真是“名符其實”呢! “現在,咱們進那間小木屋去!”她又把計劃向前推進一步。 黑鷹因為“七分醉”的藥力使然,又乖乖的任由她擺布。 才打開小木屋的門,幹燥又溫熱的空氣便籠罩他們全身上下。小木屋的空間不大, 正好容得下一個人,屋子的中間有一張椅子,四個椅腳全都牢牢的固定在底面,椅子兩 側還各有一個扶把。 “快坐上去!”龍君瑤又下了一個口令。 黑鷹毫不遲疑的上座。 在炎夏裡,坐在熱烘烘的密閉空間中,實在是一種煎熬。 爾後,龍君瑤便以最快的速度,用早已準備好的繩索,將黑鷹的兩只手牢牢的捆綁 在扶把上,雙腳則各綁在兩側的椅腳;最後,再從他的腰部纏繞了一條繩索,固定在椅 背上。 “你為什麼把我綁起來?” “你等會兒就知道了!”說這話時,她已走出屋外。 不一會兒,她又轉身提了一桶看似泥漿的東西入內。 只見她不由分說的將那桶像泥漿的東西一個勁的往黑鷹身上塗抹,好像在砌磚塗牆 般。 黑鷹被那些直往自己身上塗抹的東西弄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又問:“這又是什麼 東西?” “此乃‘千年冰泥’!”龍君瑤回答他時,忙碌的雙手一點兒也沒有閑下來稍事歇 息。 “千年冰泥?”他怎麼癒看癒像石灰和黏土混合而成的泥漿? “是啊!”龍君瑤神色自若的回答。 “可是──唔──” 黑鷹才開口,大嘴便被龍君瑤插進一根中空的竹管。“從現在開始,三炷香的時間 裡,要先請你免開尊口了。” 語畢便把“千年冰泥”塗滿他的臉。 當全身從頭到腳都被裹上厚厚一層泥漿,活像個泥人──說是“秦俑”也不為過, 之後,黑鷹才知道他口中那根竹管是作什麼用的。 “總算大功告成了!”龍君瑤一邊以手絹將自己擦拭幹淨,一邊欣賞自己的“傑 作”。 在黑鷹已經看不到她的此刻,她終於大大方方的展露出邪門的笑容。 “你忍耐一下,我到外面去燒‘東海龍木’,當它的味道開始飄進來時,這個小木 屋也會因為高溫而癒來癒悶熱,你可能會很難受,不過為了治好你的病,只好委屈你忍 耐一下,就三炷香的時間,待會兒見!” 她憋住笑意,蹦出小木屋,從外面將門閂栓上,便開始在小木屋左側下端的小門, 燃燒起她口中的“東海龍木”。 眼見火癒燒癒熾,來自“東海龍木”的紫色煙霧開始從小門飄進小木屋裡,龍君瑤 便癒扇癒帶勁。 而小木屋裡動彈不得的黑鷹,覺得自己這會兒又從“冰糖葫蘆”變成“五香肉桂” 口味的“土窯雞”了! 最糟的是,他漸漸覺得全身奇痒無比,而且癒來癒難以忍受,偏偏他被綁得死死的, 連動也沒能動一下,只能任由身體癒來癒痒,終於受不住而從口中的竹管傳出“嗚嗚” 的悲嗚── 救命呀!誰來救救我啊! 他像蒸籠裡的螞蟻,心急如焚的在心中拼命吶喊。 龍君瑤聽見那不斷傳出來的“嗚嗚之歌”,早在心裡笑得人仰馬翻。 這家伙現在一定全身奇痒難忍,卻又莫可奈何!那正是“君莫笑”的藥效。而所謂 的“君莫笑”就是她大小姐所發明的一種“整人聖藥”!它會讓人全身奇痒,想笑又笑 不出來。它是由一種產在苗疆的稀有奇木“紫金蛇木”燃燒生成的紫色煙霧,和五香、 肉桂及石灰在高溫下結合而產生的奇藥。 她氣定神閑的摸摸趴在地上,給她當美人靠的小黑,癒想癒佩服自己:居然能把 “紫金蛇木”扮成什麼“東海龍木”!還用黏士裹住他,讓他更難受!難怪人家都說她 們龍家專出才女,呵呵! 她朝小黑勾勾食指,小黑便用它那靈巧的長尾巴,卷起四根“紫金蛇木”,不偏不 倚的將它們甩進火堆裡,讓火繼續旺燒。 龍君瑤親了親小黑以示嘉獎,接著想道:不知待會兒,他知道今天這些玩意並不是 什麼“三溫暖水火合療法”,而是她獨門的“君瑤美女三段式整人法”時,會是什麼表 情?她四叔是真的有套叫“三溫暖水火合療法”的獨門醫療秘法沒錯,只不過她正巧不 知道它真正的藥方罷了! 小木屋裡傳出的“嗚嗚之歌”癒來癒慷慨激昂,好像在表達什麼高論,只可惜龍君 瑤不懂“嗚嗚話”,所以黑鷹只有獨抱“曲高和寡”的遺憾,繼續唱“獨角戲”了! 就這樣,屋裡屋外呈現截然不同的兩樣風情── 屋裡受苦受難的黑鷹,有苦難言、快被整掉半條命也! 屋外的龍君瑤,卻暗笑得險些得內傷,恨不得能讓他再多受一點罪! ?瑤瑤?瑤瑤? 三炷香的苦刑時間終於在黑鷹還沒去向閻王報到之前終了。 龍君瑤哼著輕快的小曲兒,慢吞吞的將門打開,若無其事的向他打了一聲招呼: “嗨!你還好吧!再忍耐一下,馬上就大功告成了!” 說著,便用手中的大榔頭對著黑鷹身上那層已燒得硬化的“泥牆”使盡力氣猛敲, 黑鷹身上的硬泥便碎裂成小泥塊剝落地面。 “嗚──” 隨著一聲不成調的哀嚎,黑鷹口中的竹管便很知趣的自己離開黑鷹的大嘴,另謀出 路去也。 罪魁禍首的龍君瑤好生無辜的說:“啊!敲到你的膝蓋了!真不好意思,我真的不 是故意的,你相信我!” 好沒有說服力的話哪!只可惜黑鷹沒空發現。 他本來以為龍君瑤將他身上的泥塊完全剝除後,便會把他頭部的泥塊也一並剝除而 慌亂不已。幸好她沒有,反而拿起剪刀先將他身上的棕葉和糖漿一一除去。 聰明的她,就是不把綁住他四肢和腰身的繩索鬆開。 當身上的粽葉癒來癒少,黑鷹的心跳速度便癒來癒劇烈── 真是糟透了!經她這麼一折騰,他身上那些“可怖的偽裝”,只怕已受不住“折 磨”,跟著粽葉老兄們一起脫離他的身體了!這麼一來,不就變成她真的“醫好”他的 “怪疾”了嗎? 最頭痛的是,當她見著他的廬山真面目時,他又該如何自圓其說? 此外,還有一件事也令他十分不安。他總覺得君瑤今天的態度和先前不太一樣,但 又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裡不同!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時,驚天動地的叫嚷聲貫進他耳裡── “萬歲!太棒了,我真是天才耶!竟然把天下名醫長年來都醫不好的‘怪疾’給醫 好了!瞧!好完整的皮膚,沒有半點難看惡心的疤了耶!”龍君瑤好夸張的又叫又跳, 存心嚇死他。 黑鷹就像被判了死刑似的,心如死灰。 毀了!果然演變成他最不願意面對的最壞田地── 在君瑤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之下,讓她知道她一心一意救治、半人半鬼的竹林 公子,居然就是她所熟悉的“獨眼鷹王”黑鷹,這簡直是── 他不敢再往下想,一顆心不停地往下沉,仿如墜入深壑幽塹! 龍君瑤很壞心眼的偷笑在心裡,表面上卻繼續擠出柔柔的聲音“安撫”他:“我知 道你現在一定很緊張,這也難怪,從小到大,你都沒有機會見到自己的真面目,此刻對 你來說真的是生平頭一遭;不過,你不必擔心,我相信你一定生得非常出色,是難得一 見的俊挺之人!” 雖說她是存心整他,不過她也真的很想一睹黑鷹的廬山真面目究竟為何! 從第一次在“臥龍島”上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傳聞中的“獨眼鷹王”。她真 的以為他的左半邊臉早已毀容,所以不曾多加追究他那半邊面罩下的左半邊臉究竟如何。 現在可不同了!她知道他的左半邊臉並無損傷,那半邊的面罩是為了隱藏藍色左眼 的秘密。因此,她伸出去撥掉他頭部泥塊的雙手,因為過度的興奮而不停的顫抖著。 黑鷹真想逃掉,偏偏“七分醉”的效力還未完全消褪,何況他還被繩索牢牢綁住。 他退而求其次的想在臉部的泥塊完全被剝除、“真相”大白之前,向君瑤坦白招供 認錯,奈何裹在臉上那一層厚厚硬硬的泥塊,硬是讓他開不了口。 惟一幸運的是,由於“紫金蛇木”所產生的紫色煙霧已經全數散去,所以“君莫笑” 那磨人的奇痒已不再發作。 此刻的黑鷹,只有靜靜等待最後審判的降臨! 最要命的是,他居然在“真相”即將大白的此刻,發現了自己藏在內心深處的真正 感情── 他真的愛上君瑤了!以竹林公子的身份和她在竹林裡朝夕共處的日子中,他已情不 自禁的愛上這個曾令他望而生畏、敬而遠之的闖禍精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從此失去她,他不願也不能!他沒想到自己竟是如此的害怕 失去她! 因此在臉上的泥磚即將全數被剝除的剎那,他暗自下了重大的決定,以壯士斷腕的 氣勢準備勇敢的認錯,挽回佳人的芳心! 龍君瑤卻先發制人,用甜得令他心神盪漾的聲音道:“好久不見了!你好嗎?黑鷹 殿下!” “咦──?” 出乎意料的發展,讓黑鷹一臉措愕的呆愣了好長一段時間。 龍君瑤則調皮的眨眨眼笑道:“這就是你欺騙我的代價!現在,本姑娘仇也報了, 就本著慈悲為懷的心,大人大量的原諒你吧!” 她一面說,一面替他除去身上的繩索,不再捉弄他。 黑鷹恍然大悟的縱聲狂笑,笑得眼淚都被逼出來了,還是沒有停止的跡象。 龍君瑤趁機調侃他,“怎麼?敢情咱們的‘海盜殿下’有被虐待狂的癖好,否則怎 麼會被人整了還笑得這麼開心?如果是這樣,那我就好人做到底,義不容辭的繼續當 ‘君子’來‘成你之美’如何?” 黑鷹冷不防的將她一把抱起,狠狠的摟抱在懷裡,以低沉渾厚而令姑娘家芳心悸悸 的聲音,溫柔的在她耳畔輕輕的低語:“好了,丫頭,咱們休戰吧!反正你也整到我了, 氣該消了吧?現在,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何時發現我是在裝病,還有我真正的身份?” 這是最令他納悶的症結所在!這些年來,他在江湖上可不是白混的,所以他敢以他 項上人頭做擔保,一直到她昨天上山採藥之前,她絕對還不知道真相! 換句話說,就是所有的轉變,全是從昨天她上山採藥之後才開始的。 難不成是她看到或聽到他和千駒、君琦的密談? 不!不可能!那個地方非常隱密,就算熟悉後山山況且武藝高強的人也很難找到, 尤其是要在不被他們發現的情況下潛伏到那裡,自是難上加難,更遑論像她這樣不黯武 功的尋常人。 據他所知,君瑤自稱的武功根本抬不上台面,只是幾招唬人用的三腳貓招式罷了, 論情論理,她都不可能有那個本事偷聽到他們的談話才是,那…… 龍君瑤欣賞夠了他大傷腦筋的“馬盧”樣後,便自動自發的告訴他故事的來龍去脈。 黑鷹聽得連連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在笑聲漸漸隱去時,他熾熱的唇瓣慢慢的貼上了她的。 龍君瑤毫不反抗的承受他的熱情。此刻,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君琦和已逝的君琳, 在經過愛情的洗禮後,都變得比以往嫵媚嬌艷了!原來愛情的滋味是如此的令人心醉…… 黑鷹心中那股熊熊的愛人,癒燒癒烈,他情不自禁的雙手,開始在她香滑柔軟的身 軀上不安分的遊走。 輕觸著她的背脊的右手背,卻突然有種濕濕黏黏,外加一絲絲的熱氣,令他全身發 毛的感覺。他用眼尾的余光一掃究竟── 霎時,他像火燒屁股般,倏地抽回手,抱著佳人從椅子上彈跳起來,幸好沒有驚叫 出聲,否則他怕豹、貓的秘密可就曝光了! 該死!這個家伙什麼時候溜到他身邊,還挑在節骨眼上破壞他的“好事”,簡直是 豈有此理! 要不是他對貓、豹之類的動物沒轍,而這家伙正好就是一只又大又壯的大黑豹,他 早就把它修理得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算你好運,嘖! 他偷偷的向小黑瞪了一下,而且是趁小黑側開頭的時候進行──因為他聽說黑豹這 種動物的感覺是很敏銳的!所以他才秉持“好男不跟豹子鬥”的原則,不屑於和它起正 面沖突。 小黑因“出擊”成功,而心情大好的猛搖尾巴。 其實它本來是想用尾巴甩打黑鷹,嚇死他的,只可惜黑鷹聰明得很,離它遠遠的, 害它沒能得逞。 它回眸瞧見黑鷹正厚顏無恥的緊抱著它心愛的小主子不放,便又朝他們撲過去。黑 鷹見狀,下意識的鬆開懷抱裡的俏佳人,小黑便趁機闖進他們兩人之間,強將他們“隔 離”。 尚陶醉在幸福愛河裡的龍君瑤恰巧錯過這精彩的一幕,否則她就可以發現黑鷹的弱 點了! 當然,小黑已經發現黑鷹的弱點,不過它不會告訴小主子的,這可是它把這只“害 虫”從親愛的小主子身邊“驅離”的王牌利器呢! 黑鷹也在幾次的交手後領悟到這個黑家伙的企圖! 想跟我搶君瑤?很好,誰怕誰啊!他一副“要打就來”的架勢。 於是,一個男人和一只雄豹的愛情戰爭就此揭開序幕! 毫不知情的女主角,則繼續沉醉在她的幸福甜夢中,一點也沒有發覺周遭的暗潮洶 湧。 ?瑤瑤?瑤瑤? 待黑鷹整裝梳理完畢,重新出現在她眼前時,她不禁看呆了! 這是第一次,龍君瑤看到最真實的黑鷹。 俊挺有型的臉上,有兩道桀傲不遜的濃眉,和一雙閃爍著剛毅色彩、一黑一藍的眼 眸,極富個性的鼻樑下,那張厚薄恰到好處,而呈現誘人弧形的唇,將他的魅力烘托得 更為出色。 那是一種陽剛的、散發著海民特有的狂放與接受陽光洗禮的獨特味道,再加上承襲 自王侯世家獨具的貴族氣質,充分顯示出得天獨厚的魅力,尤其對姑娘家而言更是如此。 龍君瑤看得有些痴呆,胸口直直發燙── 究竟她以前是怎麼看待眼前這個男人的呢? 為何以前和他吵吵鬧鬧、搞得他氣急敗壞的時候,她一點兒都感受不到他的魅力? 還嘲笑“黑鷹幫”那個海盜窩的姑娘們是硬把“牛糞”當“寶”捧,沒見過真正的帥氣 公子,更不認同別人把他和她那幾個儀表非凡、堪稱人中之龍的堂兄弟們相提並論。 而現在卻…… 她絕非以貌取人,因為她心知肚明,早在他還是滿身惡疾的“竹林公子”時,她就 已經對他另眼看待,否則她不會為他心疼得流那麼多眼淚,更不會立誓非醫好他的“怪 疾”不可! 她一直以為那樣的莫名情愫完全是“好管閑事”的毛病使然,只是這回比以往更強 烈,萬萬沒想到自己對他格外特別的原因,竟是因為在不知不覺中已把芳心暗許之故! 然而,也正因為她的非以貌取人,完全憑著一顆單純赤誠的真心去對待比鬼怪還醜 陋的“竹林公子”,所以才能輕易的闖進黑鷹內心深處那扇頑強、從不為任何人開啟的 心門! 黑鷹把先前收入暗袋的墜子取出,交到她手上,接續上一回沒有說完的故事。 “這墜子是我娘在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交待情同親人,一直服侍她、保護她的王 成夫婦,要他們代為保管,並拜托他們夫婦把我好好的撫養長大,等到我能夠懂得人情 世故之時,再把墜子交給我,並告訴我異國親人的事;最重要的是,要教我好好孝順對 我們母子兩人恩重如山的王爺。可能的話,再協助我打探遠在拂林的異國親人的消息。 王成夫婦倆自然二話不說的答應奄奄一息的她,我娘才安心死去。” 言及於此,黑鷹的雙眸不禁蒙上一層黯淡的陰霾,眉心微微蹙起。他停頓片刻才接 著說:“只可惜世事多變,我娘怎麼也沒想到她用自己的生命換得的孩子,竟然生了一 雙一黑一藍的眼睛,而且從頭到腳都長滿令人觸目驚心的嘿心毒瘤和魚鱗狀的硬皮,根 本無法見容於世,王爺面對這樣的我,自然是恨不得立刻把我殺死。”他自嘲的幹笑兩 聲,“也難怪他,究竟世上能容得下如此惡心醜陋的孩子的父母並不多,尤其是在王侯 世家,何況我還是害死他的愛妾之人。” “但王爺終究還是沒有殺你,不是嗎?”龍君瑤輕聲的說。 黑鷹又幹笑幾聲,淡淡的、帶點譏諷的說:“或許是成伯成嫂求情吧!又或許是因 為我娘死前要他善待我的重托之故吧!反正那些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無法改變的現 實!”他癒說癒激動,“自我懂事以來,我便和成伯、成嫂三個人住在這片竹林裡,除 了成伯和成嫂,以及成伯不定期從王府那邊帶來替我治病的大夫外,我從未見過任何人, 也不會離開這片竹林半步,王爺更是從未曾來看過我,一次也沒有……” 從他生硬的語調中,龍君瑤可以深切的感受到他的無奈和悲哀。 黑鷹繼續道:“慢慢長大的我,癒來癒不甘於一生都困死在這片竹林中,但又不得 其法而出,成伯、成嫂又不肯帶我出去,我只好自己想辦法。不知道是不是上蒼聽到我 的心聲,有一天,我和往常一樣,到後山去玩時,失足跌落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洞 穴,接著便一路滾到底。待我定睛觀察四周時,赫然發現自己跌落的地方是一條有心人 開挖的秘道,我便沿著秘道探險。走到盡頭時,發現眼前一片光亮,耳邊不斷傳來清脆 的水聲,我上前一看,大受感動!呈現在我眼前的,竟是一片湛藍色的汪洋大海。那是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海,不怕你笑,我那時真的激動得哭了!”難忘的回憶讓他面 部的表情和緩許多。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坐在那個洞口呆望了大海多久,我只知道是背後突然出現的人 把我從太虛之中拉回,那個人便是成伯;成伯不發一言的帶我從秘道往回走,最後的出 口並不是我先前跌下去的深谷,而是我的臥寢。之後,成伯和成嫂才將那條秘道的秘密 告訴我。原來那條秘道是他們夫婦倆挖掘的。在和他們約法三章之後,他們便不再阻止 我從那條秘道跑到可以望海的那個洞口去玩,我的生活從此變得比較有趣,尤其是有一 回在那個海邊的洞口裡,遇見兩個很有意思的家伙之後,我枯燥無望的人生更起了關鍵 性的轉變!” 一想到當時的情景,黑鷹的嘴不禁呈現動人的弧形── “那兩個人是你也很熟的人哦!” 他故意吊她胃口。 龍君瑤好奇得要命,沒那個閑功夫和他瞎耗,連忙耍賴兼討饒的說:“你就快說吧! 否則我咬你哦!” 黑鷹好喜歡她那嬌俏的模樣,執起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唇上來回摩挲輕吻,一面說 道:“那兩個人便是你爹‘海老大’和你的四叔‘藥王’,他們兩人一個教我武功和航 海的各種知識及技術;一個使出渾身解術治好了我的‘怪疾’。從此,在成伯和成嫂的 護航下,我便開始自由出入竹林和廣州沿海之間,為了掩飾我稀有的一黑一藍眼睛,我 便用面罩把左半邊臉遮蓋起來,以免身份暴露。後來,我又在‘海老大’的地盤上結識 了兩個怪胎。” “就是傲風和御淚對不對?”龍君瑤自作聰明的搶白。 “沒錯!”他輕輕捏捏她的曼頰。“就是他們兄弟倆!” “咦?”龍君瑤小嘴張成櫻桃型。“傲風和御浪是親兄弟?” “是啊!”難得立場反過來,換他欣賞她的表演,黑鷹心中自有一股快感。 原來看別人出糗是這麼有趣的事,難怪這個小丫頭老是樂此不疲,閑來沒事就以捉 弄人為樂! 龍君瑤見他面露不懷好意的神採,提防著道:“你最好別對我使壞心眼,否則當心 以後的日子不好過!” 她這個人就是典型的小人,只準自己欺負人,佔人家便宜,不準別人以其人之道, 還治到她身上來!要是有人“鐵齒”“鋌而走險”,試試“回報”她的滋味,包準後悔 莫及,後患無窮! 黑鷹太了解這一點,所以很識趣的打消“回敬”她的念頭,安安分分的繼續往下說: “傲風和御浪不僅是兄弟,而且還是成伯和成嫂的兒子。” “什麼……” 為了盡快聽完之後的故事,龍君瑤趕緊捂住嘴,不打他的岔。 看在她那令他愛不釋手的可愛模樣份上,他未多做刁難,便接著道:“傲風和御浪 從小便被成伯和成嫂送到華山去拜在‘華山派’門下習武練劍,誰知兄弟兩人學到一半 就興趣缺缺的開溜。幸好在開溜時,遇上你那個極受江湖俠士敬重的二伯龍嘯虎,龍大 將軍,在你二伯龍嘯虎擔保不會累及‘華山派’之下,‘華山派’的掌門才同意把傲風 和御浪交給你二伯帶走,並答應不告知成伯、成嫂,一切交由你二伯全權處理。後來, 傲風和御浪或許受到你們以海起家的龍氏一族影響,對海上的生活遠比在陸地上混還感 興趣;因此,你二伯便把傲風和御浪交給你爹‘海老大’來帶了。” “這麼說來,成伯、成嫂和我爹及四叔他們都是舊識!” “可以這麼說,你知道嗎?成伯、成嫂以前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俠侶呢!只是後 來退隱江湖,從此消聲匿跡的隱居在這片山林,漸漸的才不再有人提起。” “那他們又怎麼會和段王爺搭上線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 “那……”她舔舔小嘴,定定的看著他好半晌,才問出口:“你為什麼要和王爺作 對?” 黑鷹早料到她終究會問到這件事。 他本來就打算告訴她,所以便順水推舟的接續下去── “在外面混得癒久,遇到的人也就癒多,世人對王爺的風評也就漸漸傳入我的耳裡。 一開始,我並不相信王爺是個為了圖利自己,不惜殘害百姓的冷酷之人,雖然我從未見 過他,但是成伯和成嫂從我小時候便告訴我,王爺是個情深義重的好人;我想,高高在 上的王爺,竟然願意讓醜陋的庶子活著,還遍尋大夫為我醫病,心腸應該不壞,因此相 信了成伯、成嫂的說法。但是,事實卻不是這樣,我親眼看到的、親耳聽到的竟是一件 又一件令人無法原諒的慘事。於是,我心目中那個有情有淚的段王爺破滅了!不久之後, ‘獨眼鷹王’便活躍於廣州沿海和南洋一帶,除了打劫往來的商船外,還專門砸王爺不 法交易私鹽的各個重要據點,隨著沖突的日趨嚴重,‘獨眼鷹王’黑鷹和段王爺之間的 樑子便癒結癒深了!” 他故作瀟洒的表示,龍君瑤卻看透他內心的苦楚,只是沒當面戳破它。 反正說破它也無濟於事,只是徒增無奈、痛苦和矛盾! “那夾在你和王爺之間的成伯和成嫂呢?” 說到這一點,黑鷹便滿腔歉疚。 “我想我這一生是注定要欠成伯、成嫂恩情了。可能的話,我真的不想把他們拖下 水。但是,要我眼睜睜看王爺如此欺壓百姓,我實在做不到;而傲風和御浪又是我對抗 王爺,領導一窩兄弟不可或缺的好搭檔、哥兒們,所以我──” “所以你只好讓自己負疚,讓成伯和成嫂夾在你和王爺之間左右為難,是不是?” 她替他把話說完,語氣是愛憐、是疼惜、是相知的,卻沒有絲毫責難。“但是你一定要 相信我,成伯和成嫂他們絕對是心甘情願如此、絕對不會怪你的!你和我一樣清楚,是 不是?” “君瑤──” 他忘情的吞噬她的小嘴,滿腔熱情的緊抱住這個相知相惜的可人兒。 誰知那個令他氣結的死對頭小黑又在情正濃、吻正烈的當兒,撲到他們之間,破壞 他的好事! 可惡!總有一天,我一定要你好看! 黑鷹還是只敢在心裡拼命咒罵,表面上卻依然只能“識時務”、心不甘情不願的為 這場纏綿提前劃上休止符。 小黑根本沒把他的憤怒放在眼裡,趾高氣昂的踩著“勝利者”的步伐,回到小主子 身邊,肆無忌憚的猛舔龍君瑤發燙的臉頰,像是在向黑鷹示威一般。 黑鷹也不甘老是屈居下風,馬上就又展開反攻行動,小黑也嚴陣以待。一時之間, 火藥味迅速蔓延開來。 此時,第三勢力──龍大小姐突然介入戰局,戰況頓時急轉直下! 龍君瑤好生厲害,一記甜笑、一個問句,便化幹戈為玉帛──雖然她並不知道自己 是這麼偉大。 “你和君琦及千駒大哥究竟想做什麼?你又打算和王爺如何了結?”這是她最想知 道的事。 可能的話,她並不希望見他們父子相殘,尤其她心裡相當清楚:黑鷹雖很不滿王爺 的作風,但內心深處還是愛著這個爹的;否則,他又何苦在“怪疾”治好後,還要繼續 裝病把王爺請來的大夫統統嚇走,辛苦的過著“雙重身份”的日子?─除了不想讓成伯 和成嫂對王爺難於交待外,自然是不想就這麼和王爺完全斷了關聯,而僅存敵對的關系! 只要他一天是“竹林公子”,他和王爺就有那麼一點關聯!因此他才會割舍不下, 無法瀟洒的一走了之!她真的完全明白他內心深處的痛苦和矛盾。 何況,她總覺得王爺是真的對黑鷹有情,只是他似乎另有隱情…… 黑鷹則以堅定的口氣表態: “我一定要找到他非法交易私鹽的証據!” “然後呢?” “然後──”他啞然了。 龍君瑤不想見他愁眉苦臉,便轉移話題道:“好了,咱們先別談這件事了,我還有 一個問題想問你,你的本名叫什麼?”她不相信王爺真的沒替他取名字。 “旭海,段旭海!”成嫂說這是王爺在他未出生前便為他取好的名字。 “旭海,晨曦中的大海!嗯!好有意思的名字,尤其那個海字,一定是取自你那位 擁有大海般顏色的雙眸的娘,可見王爺他──” “別再說了,好嗎?小瑤!”他幾近懇求的望著她。 她不願見心愛的郎君滿眼愁緒,便不再往下說,改口道:“我以後可以叫你小海嗎? 就私底下,只有咱們兩個人時,好不好?人家不想跟別人一樣,總是叫你黑鷹啦!好不 好?” 關於這點,她是勢在必得的。 原本她還打算好,如果他真沒有名字,她就要替他取一個她專用的名字,只準她叫, 不準別人跟著叫,這樣才能凸顯出她和他的關系與眾不同嘛! 最重要的是,這麼一來,他就賴不掉,以後非娶她不可了!嘿嘿! 她年紀是小了一點,腦袋瓜卻精得很哪! 現在,她敢打包票:她的爹和娘當初會輕易應允王爺的“醫病之邀”,一定就是在 打撮合她和黑鷹的主意,錯不了的! 黑鷹拗不過她的撒嬌功,便答應她了。“只可以在私底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 才可以這麼叫哦!” “不嘛!在知道真相的人,像是:成伯、成嫂、我爹娘、四叔,君琦和千駒大哥, 還有傲風和御浪面前也可以叫,好不好?不要那麼小氣啦!我會很小心,不會泄露秘密 的,好啦!”龍君瑤又是嬌嗲又是耍賴,舉凡姑娘家常用的十八般武藝全派上陣來了。 黑鷹不知她打的“主意”,終於投降。 “好吧!隨你高興好了!” “真的?” “君子言出,駟馬難追!” “萬歲,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小海!”眼見“陰謀”得逞,她開心的抱住他又親又 吻。 黑鷹樂得大享美人恩。雖然他對“小海”這個過於親暱的稱呼還有些不自在,但卻 不討厭也不排斥,反而很愛聽她如此喚他,喚他的真名! 龍君瑤則在心中竊笑── 這下子搞定了,你再也逃不掉啦! 黑鷹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開口問道:“你用來‘懲罰’我的那套招術叫什麼名 堂?又是新發明的捉弄人招術對吧?” 雖然他經常被她和她的“闖禍搭檔”龍君瑋,那些千奇百怪的捉弄人招術搞得啼笑 皆非。但是他知道她們兩個都會替那些招術取些奇怪而令人噴飯的名字,因此才會興致 勃勃的追根究底。 龍君瑤靈眸巧轉的發表高論,滿足他的好奇心。“這個新招術的全名叫‘君瑤美女 三段式整人法’,一共分為三個階段:第一段叫‘粽子變當歸鴨’,第二段叫‘當歸鴨 變冰糖葫蘆’,第三段叫‘冰糖葫蘆變土窯雞’,你猜對了沒?” 黑鷹聽得捧腹大笑,笑聲宏亮而響徹雲霄。 龍君瑤則像只小貓咪般,膩在他的懷裡撒嬌。 08 宋千駒正愁著該用什麼名義去拜訪段王爺才不會顯得唐突,引起段王爺的懷疑。不 想就在大傷腦筋之際,廣州的市舶司大人龍嘯海傳來意外的消息: 前幾天,從波斯來了一位宮廷密使,說有緊急的大事要立刻面見大唐皇帝,皇上降 旨要龍嘯海親自護送波斯密使北上長安城。 因此,宋千駒便以此為借口,登門拜見段王爺。 “龍大人深怕他此趟北上長安城,會耽誤皇上命他協助王爺您緝拿海盜頭子黑鷹一 事,所以特別要我前來拜見王爺,代他協助王爺您。” 段王爺半玩笑半認真的說:“我看不是這樣,宋大人恐怕是以此為借口,想趁機查 探我是否有叛國的罪証才是真的!” “王爺您真愛說笑──”宋千駒不動聲色的應對。 段王爺則將計就計的說:“甭提了,不管宋大人來意為何,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事實上,我這一兩天將有趟遠行,為了避免沿途盜匪為亂,我將帶走大半人馬,正在擔 心我那個藏滿先皇和當今皇上御賜之珍寶字畫的‘翰林齋’會被黑鷹那幫賊人乘虛而入; 正好宋大人來了,就請宋大人多待幾天,代我看守‘翰林齋’、緝拿黑鷹那幫賊人,不 知宋大人意下如何?” 他之所以這麼做,一來是想借由宋千駒的口,讓世人更加相信他將要遠行,尤其是 黑鷹那一幹子賊人,好引他們上勾。 雖然他無法確定宋千駒究竟認不認識黑鷹,但他的夫人龍君琦可是龍嘯海的侄女, 加上宋千駒本來就和龍嘯海走得很近;所以,就算宋千駒不認識黑鷹,但基於對龍嘯海 的道義,他還是會想辦法把這消息傳給黑鷹那一幫賊人的。 二來嘛!要是他的“翰林齋”有什麼閃失,或者讓闖入的賊子黑鷹給逃了的話,他 還可以治宋千駒辦事不力,及和賊人私通之嫌兩條罪狀,教訓教訓這個老是和他過不去、 愛找他麻煩的小輩。 如此一石二鳥之計,豈有不為之理? 宋千駒也不是今天才在官場上混的,自然知道段王爺要他看守“翰林齋”的居心, 不過王爺要遠行似乎是真的,所以他便爽快的答應下來。“既然王爺如此看重千駒,千 駒定會盡力而為,不負王爺重托。” 只要他一直待在王府掌控大局,他和黑鷹的計劃就算有什麼變掛,他也能協助黑鷹 他們脫險。想到這一層,他就更樂於暫住王府。 “那就拜托宋大人了!” “您太客氣了,王爺!” 各懷鬼胎的兩人,彼此都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 ?瑤瑤?瑤瑤? 當宋千駒傳來段王爺已經離開王府兩天的消息之後,黑鷹和龍君琦這邊便按照原訂 計劃,準備夜襲“翰林齋”。 臨行的當兒,龍君瑤吵著非跟不可。 黑鷹苦口婆心的說服她。“別這樣,小瑤,我們這趟可不是去玩的,你又不會武功, 萬一有什麼差池的話……” “我不管,我一定要跟!”不待黑鷹把話說完,她便打斷他。 龍君琦示意黑鷹閃一邊去,要對付這個難纏的妹子,還是她這個老大姐最在行。 “小瑤,你別再胡鬧了,黑鷹是怕你發生危險才不要你跟的,人家御浪武功那麼好,還 不是沒去。” “那是因為御浪進城去辦其他的事,又要留下來當接應,所以才沒去的!”龍君瑤 才沒那麼好說話。 龍君琦眸底透著慧黠的光採,曖昧的笑道:“這麼說來,你是非跟不可?” “沒錯!” “好吧!就讓你跟,不過如果到時出了差池,黑鷹為了保護你而被捕,我可不管 哦!” “呸!呸,你少烏鴉嘴,小海才不會那麼倒霉,你少咒他!”龍君瑤連忙緊抱住黑 鷹,真情流露的向龍君琦猛扮鬼臉。 黑鷹窩心至極。 龍君琦打鐵趁熱的回道:“我哪有咒他,我只不過是就事論事,就看你自己怎麼 想!”同樣身為女人,龍君琦太了解女人是如何看重自己的心上人的。 她掙紮了半晌,果然如龍君琦所願的打消念頭。“好嘛!我不跟就是了,不過你們 要小心,快去快回哦!我和成嫂會準備好宵夜等你們回來。” “知道了!”龍君琦對黑鷹投以勝利的眼色。 黑鷹深情款款的撫摸心上人的玉頰,柔聲的安撫她:“放心,不會有事的。” “嗯!一定要小心哦!”龍君瑤千叮萬囑。 可能的話,她真的不希望黑鷹去冒險,但她更知道她不能也無法阻止他,所以她只 能祈求他平安無事。 稍後,黑鷹、傲風和龍君琦便趁著黑夜,在王成的帶領下,穿越機關重重的竹海, 往王府主屋的方向出發,展開夜襲。 ?瑤瑤?瑤瑤? 黑鷹、傲風和龍君琦在“翰林齋”守衛的人馬減了一半的情況,加上上回闖入過一 次,對路子有個譜,所以三個人很快就進入“翰林齋”。 黑鷹憑著在刀口上混日子的敏銳本能,嗅到了危險的味道,警戒的說:“等等,你 們會不會覺得我們這一趟進來得太容易了?” 頭一回進來的龍君琦搶白道:“段王爺帶走了府中大部分的高手,尤其是兩名貼身 護衛刀奴和劍奴以及心腹吳義和韋忠都不在,加上又有千駒在王府為我們坐鎮把風,自 然順利多了。” “說得也是。”但黑鷹心裡總是有那麼一點不對勁。 “既然覺得心中不踏實,咱們不如趕快動手,好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傲風提 議道。 “這話說得實在,咱們還是快動手!”龍君琦立即附和。 達成共識的三個人,便開始著手搜尋他們此趟前來的目標獵物──段王爺交易私鹽 和叛國的証據。 “這兒有道秘門!”傲風第一個找到機關。 三個人便聯手打開那道秘門,哪知秘門旋開後,在秘門彼端等待他們的竟是以段王 爺為首的大隊人馬。 段王爺一副正中下懷的得意貌,不疾不徐的說:“來得好,我等你們很久了,統統 給我拿下!” 砰──! 黑鷹見情況不妙,眼明手快的投下煙霧彈,趁濃煙四起的時候,對傲風耳提面命: “你快帶她走,她的身份絕不能暴露,快,我來斷後!” 傲風知道事態緊急、刻不容緩,便二話不說的照辦,臨去前,匆匆丟下一句:“你 自己要小心!” “知道了,快走!” 在黑鷹的掩護下,傲風拼死護著龍君琦逃脫。 “外面的人守好,一個也別讓他們跑了!”獻此計的總護院吳義追出去,對守在外 頭的另一半人馬下達命令。 遠方的夜空突然有一團不明物體齊飛而至,爆炸聲和濃煙隨之四起。制造此番煙幕 的宋千駒,趁著混亂、視線不佳,連點了好幾個守衛的穴道,好讓傲風和龍君琦順利逃 走。 “別擔心,黑鷹那邊我會罩著!” 外頭的危機方告解除,屋裡的情況卻漸趨不利、緊張萬分。 黑鷹的功夫底子雖好,但在段王爺幾位實力不相上下的部屬聯手出擊下,癒來癒處 劣勢,眼看就要敗陣。 宋千駒見情況不妙,想沖進去伺機暗中協助黑鷹,卻被早守在一旁的總護院吳義給 攔下來。 “讓開,我要進去幫助王爺捉拿黑鷹!”宋千駒強忍心中的焦慮,保持冷靜的說, 並伸出手想拍開吳義攔住他的臂膀。 吳義不但無絲毫退讓之意,反而更加不客氣的擋住他,咧嘴笑道:“原來是宋大人 來了,不過,你不必進去了,王爺一個人就可以應付得了,宋大人不如去追捕那兩個逃 脫的賊人!” “我──” 正當兩人僵持不下的當兒,屋內傳出怪響,緊接著段王爺得意的笑聲便驚天動地的 揚起,“好,幹得好,總算讓我逮著你了,黑鷹!” 宋千駒聽到這句話,心頭不由得一震── 糟了!事情只怕不妙! 他急欲出手相助,偏偏一旁的吳義雙眼凌厲的死盯住他,讓他動彈不得,只能暗自 著急跳腳,眼睜睜的看著事態往對他們不利的方向進展。 段王爺把被逮住的黑鷹仔仔細細的瞧了好幾遍,嘴裡不時發出令人不安的怪異笑聲。 約莫是笑夠了,段王爺才下命令道:“把他臉上的黑布拿下,我倒要看看他是何方 神聖。” 在黑鷹的蒙面黑布被取下之後,段王爺不禁嘖嘖稱奇,“唷!原來傳言中的‘獨眼 鷹王’真是個獨眼龍呢!你們瞧瞧,這賊人的左半邊臉還真個遮著面罩呢!”他眼底流 竄著邪惡的光芒,冷笑道:“只是不知那半邊面罩下,究竟是不是真的全毀,不堪入 目?” 那個老家伙在打什麼餿主意?門外的宋千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愛莫能助。 在黑鷹和宋千駒都心涼了一大半的時候,段王爺又下達第二道命令,“把他那礙眼 的面罩拿下來!” 就在這個要命的節骨眼上,一道快如閃電,讓人來不及看清楚是啥的黑影,從宋千 駒和吳義的頭上一躍而過,沖進了屋裡。 在一伙人還沒看清楚闖進屋裡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時,一個熟悉的聲音便由遠而近的 和聲音的主人來到段王爺面前,大聲嚷道:“王爺,有喜事哦!” 這個不速之客不是別人,正是龍君瑤。 先前那道黑影就是她的愛豹小黑。 段王爺每一次看到這個難纏的丫頭就一個頭兩個大,他努力保持冷靜,不去搭理老 是不按理出牌、說話顛三倒四的龍君瑤,而把注意力放在和她一齊前來的王成身上。 “這回又是什麼喜事?” 王成還沒出聲,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尾隨而至的段府總管辛勤,便搶白道: “啟稟王爺,屬下不是故意帶他們來這兒打擾王爺的,而實在是──” “王爺,你可別怪辛老伯,”龍君瑤的嘴巴就是沒法子閑著,迫不及待的搶了辛勤 的話,自顧自的說個不停,“是本姑娘急著要找您理論,自己硬闖進來的,你要怪就怪 我好了,辛老伯和成伯都是無辜的。” 她這個人就是這副脾氣,平常雖愛捉弄人,佔人便宜,害人受罪,但遇上正經事時, 絕對不會牽連無辜。 沖著她替王成和辛勤說話這一點,段王爺決定花點時間聽聽她究竟想說些什麼。 “你有什麼話快說!” 龍君瑤故意夸張的將屋裡黑鴉鴉的人群掃了一遍,才以怪異的口吻說:“王爺當真 要我在這兒說?” 段王爺回心一想,下了第三道命令:“先把這賊人押到地牢去關起來,看緊一點, 別讓他的同黨救走他,還有,在我過去之前,誰也不準動他,聽見沒?” “是!” 宋千駒和黑鷹都很意外龍君瑤的出現,不過宋千駒這回卻很高興,直把她當救星。 探子統領韋忠和總護院吳義帶著大隊人馬,將黑鷹強行押離後,宋千駒便順水推舟 的開口:“既然王爺和龍姑娘有要事相談,在下不便打擾,先行告退了。” 然後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逃離現場,完全不給段王爺有機會留下他,趕著到 地牢救人。 總管辛勤也很識趣的告退,留下龍君瑤、王成、段王爺和他的兩名貼身保鏢劍奴和 刀奴──當然還有龍君瑤的寵物小黑。 “現在你可以說了吧!”段王爺耐著性子表示。若非他從一開始就在王成臉上看到 “真有要事”的表情,他才不會放下大事不管,和她在這兒幹耗! “我是要告訴你,公子的‘怪病’可能會有起色哦!”說話時,她特別留意段王爺 的反應。 “是嗎?”段王爺冷淡的應了一聲。 龍君瑤卻捕捉到他那曇花一現的驚喜之情,心中的揣測又多了一點証明。 不過她並不打算戳破它,眼前最重要的事是,盡量把王爺拖在這兒久一點,好讓龍 君琦、傲風和剛剛離去的宋千駒能順利救黑鷹脫困。因此她繼續說:“這是個很值得高 興的大喜事對不對!我為了早一點讓王爺知道這個好消息,所以才鑽研出一點眉目,便 迫不及待的要成伯帶我來見你,告訴你這件大事,我一定會繼續努力去鑽研公子的病情, 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給王爺更滿意的答案。” 段王爺才想說什麼,遠處便傳來此起彼落的喧鬧聲,探子統領韋忠焦急的聲音由遠 而近的飛向他們:“王爺,不好了,黑鷹被他的同黨救走了!” “什麼?” 龍君瑤眼見前來的目的已達成,便對段王爺話別:“王爺好像很忙,那我就先回去 了,反正該說的話已經全告訴你,你繼續忙,我先回去睡覺,養足精神明天好繼續替公 子治病。” 段王爺並未攔她,只是以眼傳眼的交待王成一些事,便毫不懷疑的下逐客令:“你 們就快回竹林去吧!” 待王成、龍君瑤和小黑一走,段王爺便對一旁的韋忠問道:“人抓到了嗎?” “還沒,不過王爺吩咐的另一件事卻進行得很順利。”韋忠據實以報。 “很好,幹得很好,黑鷹那個賊人絕對不會想到本王爺是用‘連環計’來對付他。 呵呵!”段王爺相當得意,大有勝卷在握的味道。 黑鷹,你就盡管逃吧!咱們很快就會再見面了,這次諒你插翅也難飛!只是,在取 下黑鷹的蒙面黑布,目睹黑鷹的半邊臉時,他竟然有種莫名的好感和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這究竟怎麼回事? 段王爺百思不解…… ?瑤瑤?瑤瑤? 一伙人都順利回到竹屋會合後,龍君瑤便洋洋得意的邀功。 “怎麼樣,沒有本姑娘出馬還是不行吧!要不是我有先見之明,及時說服成伯趕去 王府那邊搭救,事情可就沒這麼好收場了!”她把自己捧得像活神仙、大恩人似的。 這回黑鷹、傲風和龍君琦因為受助於她,都不好反駁她的話。 真是多虧了她,若非她那雞婆、愛湊熱鬧的本性說動了王成,他們兩人就不可能趕 去王府,也就不會在路上和急著逃走的傲風、龍君琦遇上;她也就無從得知黑鷹的危急 情況,而及時趕去救援;束手無策的宋千駒也就沒辦法趁她纏住王爺的時候,跑到地牢 去救黑鷹脫困了。 不過有件事黑鷹倒是非問不可。“王爺有沒有懷疑你?” 龍君瑤搖搖頭,輕嘆一聲,“我還以為你會問我為什麼和你約好不去了,還隨後跟 去呢!” “如果我真的這麼問,你會如何回答呢?”黑鷹有趣的看著她,眼裡盡是款款深情。 龍君瑤漾起甜美的笑容道:“這叫心有靈犀一點通!” 話方收口,一向臉皮超厚的她,居然害羞的紅了雙頰,一副不勝嬌羞的嬌態。 黑鷹似乎感染了她的“臉紅症”,也跟著滿面“紅光”。 竹屋裡頓時充滿幸福甜蜜的氣氛。 黑鷹衷心的說:“謝謝你,君瑤,不過下次可不許再胡亂冒險了,聽到沒?” 他無限疼惜的將她抱起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坐著,柔情萬千的寵溺她。 龍君瑤嬌滴滴的嬌嗲,“好嘛!人家下次一定一定遵守約定就是了。” 那才是怪事!她在心裡竊笑。只是現在氣氛這麼好,她又何必破壞氣氛呢?反正以 後的事,以後再說。 王成夫婦和傲風、龍君琦早就知趣的閃到外邊去納涼,只有小黑堅持留下來當“陪 客”。 眼看小倆口卿卿我我得沒完沒了,小黑的忍耐已到極限,便“吼!吼!”的對情敵 黑鷹發出嚴重警告的吼聲。 黑鷹一聽到它那鏗鏘有力的吼聲,立即全身僵直。小黑豈會這麼輕易放過他,馬上 就裝乖,擠到他們兩人之間,示好的將兩只前腳重重的搭放在黑鷹的大腿上,不停的舔 他撫觸著龍君瑤的手背。 不明就裡的龍君瑤寵愛的摸摸小黑的頭,雀躍萬分的對黑鷹叫道:“你看,小黑很 喜歡你耶!它從來不對不喜歡的人示好的唷!可見它真的很喜歡你,太好了,我還擔心 你們兩個會合不來呢!” 迎著她那天真無邪的笑靨,黑鷹只能硬擠出一臉稱得上“笑”的表情,故作輕快的 說:“是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事實上,他已經快要嚇昏了。 而小黑則繼續佯裝成乖寶寶,向他“示好”。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屋裡的情景落入屋外四位“看倌”眼裡,真是趣 味橫生,精彩極了。 他們都對黑鷹深表同情。 可憐的黑鷹,他這場“情戰”有得打了! 另一方面他們今晚的行動,雖然因誤中段王爺精心設計的陷阱,險些遇難,但終究 還是有驚無險的順利逃脫了。 他們當然不會就此放棄,只是在下一次的戰爭開始前,他們都很樂於享受這無憂無 慮的歡樂與平和。渾然不知對段王爺而言,這一戰才方興未艾,更大的危險已暗潮洶湧 的悄悄襲向他們…… 09 次日上午,宋千駒和傲風先後為竹屋帶來不幸的消息── 御浪被段王爺抓走了,現在正吊在段王府的廣場上,如果黑鷹未在今天正午之前一 個人趕到王府、束手就擒,他就把御浪斬首示眾。 諸如此類的告示,一大早就貼滿了廣州城的大街小巷。 “可惡!”黑鷹痛心疾首,失控的用拳頭猛力擊牆,打得牆上都沾滿了鮮紅的血絲。 龍君瑤見不得心上人如此殘害自己,連忙勸阻。“小海,你別這樣,你這麼做也解 決不了事情的!” “我知道,但是──”黑鷹痛苦極了,傲風和御浪對他而言,就像親兄弟一樣,甚 至比親兄弟還親,現在御浪卻因為他而被捕,生命危在旦夕,教他如何冷靜? 傲風和龍君琦也幫忙勸說。 “君瑤說的沒錯,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救出御浪。” “我要去赴段王爺的約!”黑鷹以不容反對的口吻表態。 “什麼?” 滿屋子的人都被他突兀的決定震得目瞪口呆,驚愕不已。 黑鷹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斷然的表示── “你們都別再說了,我已經下定決心。一來,我不能眼睜睜看御浪白白送死;二來, 無辜被殃及而喪生的人已經太多,我不想再繼續下去,我和王爺之間,也該做個了斷 了!” “不!我不答應,一定還有別的辦法可以救御浪,又可以不必讓你束手就縛,一定 有的!”龍君瑤無法控制自己的嚷嚷。 “或許有,但我們已經沒有多余的時間,再不到一個時辰,就是正午了。你們想, 除了如此做,還有其他選擇嗎?”黑鷹不得不佩服段王爺的老謀深算。“他也夠高竿了, 他就是要我們別無選擇,才會出此狠招的。如果我真的未如時赴約,他一定會二話不說 的斬了御浪,你們心裡應該都很清楚!” “我不管──” “你們如果再反對,我就當場自刎,讓你們提我的人頭去換回御浪!”黑鷹這回是 吃了稱鉈鐵了心,一把鋒利雪亮的劍,連一點空隙也沒有的緊緊貼在他的頸項上。 眾人見狀,噤若寒蟬,莫敢再多言。 “誰都不許跟,聽到沒!”語畢,他便動身赴“死亡之約”去。 在場的人都知道他是認真的,因此都沒人敢上前攔他,就怕刀劍無情,稍有個閃失, 就真會釀成無法挽回的憾事,所以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從秘道離去,從從容容的去赴 死。 黑鷹前腳才走,龍君瑤便“叩咚──!”一聲跪在王成夫婦跟前,淚眼汪汪的哀求 道:“成伯、成嫂,我知道你們一定有辦法可以救他們兩個對不對?成伯、成嫂,這一 次你們一定要幫我,求求你們,否則他們兩個真的會死的!你們一定不希望看到小海和 王爺他們父子相殘對不對?還有,御浪是你們的親生兒子,你們不能見死不救啊!成伯、 成嫂,求求你們救救小海,我給你們磕頭!” 說著,她便叩頭如搗蒜般,一次又一次的朝王成夫婦猛磕頭。 成嫂第一個受不住,蹲下去阻止她。“君瑤姑娘別這樣,我們擔待不起啊!” 一個是她親手撫養長大的少爺,一個是她懷胎十月所生的兒子,她會不心痛,不焦 急嗎? “不!除非你們答應救小海和御浪,否則我就繼續磕頭,嗑到你們答應為止!”龍 君瑤不顧成嫂的阻攔,繼續“叩咚!叩咚!”的叩頭,她那柔嫩雪白的額頭,不知在何 時已泛出了鮮紅的血跡和一大片瘀濱,和著決堤的淚水,滑落臉龐。 成嫂急得痛哭失聲,“君瑤姑娘,你別這樣!老頭子啊──你就別再堅持對王爺的 承諾了,這可是三條人命哪!”是三條沒錯,黑鷹、御淚再加上龍君瑤。 她知道如果不答應龍君瑤,這個痴情的小姑娘真會磕頭磕到死的! 傲風和龍君琦也雙雙跪下爭相向王成求情── “爹,您就別再固執了,救救大家,好不好?爹!”傲風內心所受到的沖擊不下於 龍君瑤。究竟兩個人都是他最在乎、最重要,一齊出生人死,福禍與共的好兄弟、好伙 伴哪! 一向最冷靜的龍君琦,絞盡腦汁企圖說服不發一言的王成。“成伯,你我都是明白 人,現在可不是堅守承諾和原則的時候,我是不知道你對王爺有過什麼承諾,但再如何 重要的承諾也挽不回人命的,你可要想清楚;或者,你寧願冷眼旁觀他們父子相殘,自 己的兒子命喪九泉?” “成伯──”龍君瑤根本顧不得自己額頭上直直淌落的血絲和泛濫交織的淚海,一 心一意只想教自己心愛的郎君。“我願意用我的命做為交換,求求你發發慈悲,救救小 海吧!” 她說著便從腰帶裡拔出一把防身用的匕首,不顧一切的往自己的脖子上劃。 “君瑤!” “君瑤姑娘!” 成嫂、傲風和龍君琦連忙出手阻止。 然而,打掉龍君瑤即將劃破自己雪白粉頸的那把匕首的,卻是王成及時射出的飛鏢。 “成伯──” “我答應就是了。”王成終究拗不過龍君瑤的痴情和其他人的哀求。抱歉,王爺, 我必須打破堅守二十多年的承諾了!他在心中嘆道。 王成的話讓一伙人全都屏氣凝神的看向他。 他字字鏗鏘的說:“現在,想要救黑鷹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拿兩樣東西去交換!” “哪兩樣?” “藏在後山秘室裡的秘密!” 後山秘室? 除了成嫂外,其他幾個人不禁面面相覷──後山竟然還有他們不知道的秘室,而且 還藏著段王爺的秘密? “那我們快去後山拿那兩樣東西!”還是龍君瑤最實在。 “對!咱們快去!” 她一句話提醒了龍君琦和傲風,王成夫婦也很合作的帶領他們前往。 走了兩步,龍君瑤想到另一件要事,停下了腳步,“那御浪呢?御浪怎麼辦?王爺 並未見過傲風和御浪,根本不知道他們是成伯和成嫂的兒子,那──” 她的話讓龍君琦和傲風齊看向王成夫婦。 只見王成面無表情,成嫂忙著拭淚,三個人便知道他們是打算犧牲御浪了。 “不!這樣是不行的,如果不管御浪的死活,小海就算得救,也會再自殺去黃泉陪 伴御浪的!”龍君瑤絕非自私自利之人,雖然她非救黑鷹不可,但也不會就這麼丟下御 浪不管。她轉向龍君琦和傲風說道:“我看這樣好了,小海由我和成伯、成嫂負責,你 們兩人趕快去和千駒大哥會合,想辦法搭救御浪;無論如何,一定要救御浪脫險。” “君瑤姑娘!這──” “別再說了,救人要緊,咱們快走!”龍君瑤提醒大家。 傲風和龍君琦都十分讚同龍君瑤的方法,兵分兩路救人,所以王成夫婦便不再多言, 但夫婦倆心中卻對龍君瑤不勝感激。 於是,兩路人馬便以最快的速度展開救人行動。 ?瑤瑤?瑤瑤? 龍君瑤帶著小黑,跟著王成夫婦迅速的穿梭在山林間。 在對後山了若指掌的王成夫婦帶領下,他們很快來到一個位於斷崖峭壁下、被茂密 的樹海擁抱,非常隱密的山洞洞口前。 龍君瑤眼睛一亮。 咦?這兒不是她第一次上山時,失足摔落的地方嗎? 沒錯!她和小黑“施肥”的“証據”還留在那兒呢! 而且小黑直向她搖尾巴示意,所以她更加確定這裡是她和小黑來過並“施肥”過的 那個秘密山洞! 原來這兒就是王爺的秘密寶庫,早知如此,她早就告訴黑鷹了,也不必弄到現在這 般地步。 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無濟於事,救人要緊! 王成和成嫂費了不少功夫才解開入口的機關。 “君瑤姑娘請跟我來!”成嫂帶頭說道。 “嗯!”龍君瑤立刻帶小黑跟上,王成斷後。 ?瑤瑤?瑤瑤? 由於段王爺已經看過黑鷹未蒙面的“獨眼龍”模樣,因此黑鷹這趟到段王府赴約, 並未再以黑布蒙面,而直接以“獨眼鷹王”的身份前來。 為了不連累王成夫婦,他離開竹屋時,是透由通往海邊的那條秘道離去,由海路進 入廣州城,再轉向王府前來。 黑鷹本以為段王爺會以大隊人馬“歡迎”他的到來,沒想到踏進王府大門所看見的 人,卻只有王爺本人,和他的兩名貼身保鏢劍奴、刀奴,以及總護院吳義和探子統領韋 忠。 另外還有三名功夫高手,守在懸吊著御浪的柱子周圍。 黑鷹見御浪雖然傷痕累累,卻尚存氣息,心裡較為放鬆一些。 段王爺看他的眼神透著耐人尋味的光芒,“真不愧是鼎鼎大名的‘獨眼鷹王’,果 然信守重諾,又膽識過人,敢單獨前來赴約!” 從昨夜看見他的模樣後,他便一直耿耿於懷,總覺得對這個恨不得殺之為快的心腹 大患有一種很特別的感情,倒是多年來的恨意反而在一夕之間消褪了許多,這到底是為 什麼…… “廢話少說,我已依約前來,希望王爺也是個重信講義之人,立刻放了御浪!”如 此光明正大的和自己親生的爹面對面說話,對黑鷹而言真的是生平頭一遭。 盡管大難當前,他的內心還是澎湃不已。 眼前這個儀表不凡的王爺就是他的爹! 黑鷹有種既熟悉卻又陌生的感覺。 “你在說什麼笑話,你們都是為害百姓的賊人,理當一網打盡,豈有放人的道理? 何況我從來就沒有答應過你,要放了你那個手下。”段王爺癒看他就癒不想殺他,這種 沒來由的莫名情榛,連他自己也匪夷所思。 “你卑鄙!”黑鷹早知道段王爺不會這麼簡單放過其他的人,但還是忍不住罵道。 “我為民除害,怎麼會是卑鄙呢?”段王爺狡獪的笑道。 被高吊在上頭的御浪,使盡力氣的嚷道:“黑鷹,你快走,別管我了,快點走!” 黑鷹為了救他,如段王爺所願的只身前來赴約,他自是銘感在心,但他寧願自己命 喪九泉,也不願黑鷹為他喪命。 黑鷹示意要御浪別再多言,御浪見他冷靜異常,馬上知道他可能另有計謀,為了不 節外生枝,便很合作的不再出聲,靜觀其變。 “王爺,我知道我們已經逃不出您的手掌心了,但求您大人大量,在我將死前,幫 我了卻一樁心願。”黑鷹故作神秘的說。 其實他只是想多爭取一些時間,好找機會救御浪脫困罷了。 段王爺怪笑兩聲,才道:“死到臨頭了還敢跟我談條件,你的膽子還真不小啊!” “請王爺成全!”黑鷹一面說,一面小心翼翼地偵察四周的狀況,準備一逮到機會 就出手救人。 段王爺並未立即回答,只是以令人難以捉摸的眼神盯著黑鷹直瞧。 半晌,他才做出決定:“可以,不過,在聽你的心願之前──” 段王爺打了一個手勢,吳義和韋忠便走到黑鷹兩側,一人一邊將他架住。 “想和我談條件就別多話!”段王爺說著,便示意兩人將黑鷹架到屋裡,同時對在 柱子下看守的三名手下囑咐:“多留意四周,別讓人劫走那個賊人!” 黑鷹不懂王爺葫蘆裡究竟在賣什麼藥,不過,宋千駒也在王府中,所以他和王爺不 在這兒也好,這麼一來宋千駒或許可以趁機營救御浪。 有了這層想法後,黑鷹反而希望王爺把他帶得癒遠癒好。 ?瑤瑤?瑤瑤? 黑鷹癒來癒搞不清楚段王爺心裡在想什麼了,他竟然把他帶到“翰林齋”,而且還 一副很慎重其事的樣子。 最奇怪的是,現在在“翰林齋”裡,除了王爺和他身邊那兩名貼身保鏢劍奴和刀奴 外,就只有他和架住他的吳義及韋忠。 “你到底想做什麼?”黑鷹小心提防的問道。 段王爺並未回答他的話,反而對吳義和韋忠說:“把他的面罩拿下來,我倒要看看 傳說中那被毀容的左半邊臉是怎麼回事?” 黑鷹心頭一驚,想反抗卻動彈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在那左半邊的面罩被取下的剎那,他正想閉上雙眸,好隱藏左眼的秘密,但是心中 卻同時存在著另一個念頭──他想看看王爺看到他的左眼時,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最後,在面罩被完全取下之時,他的雙眸是直視著王爺的。 那藍眸──!段王爺臉色丕變。 展眼之間,原本架住黑鷹的吳義和韋忠兩人的嚥喉便各中了王爺那兩名貼身保鏢劍 奴和刀奴的毒鏢而氣絕身亡。臨死之際,吳義和韋忠含恨帶怨的瞪著段王爺問道:“王 爺,為什麼……” 結果,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兩人便紛紛倒地不起,向閻王報到去了。 一切是發生的那麼突兀,讓黑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比較適當。 在他尚處於驚愕狀態時,王爺的其中一名保鏢刀奴已經把他拉進更隱密的秘室中。 “你──這是怎麼回事!?你快給我說清楚,你不是身染怪疾,一直待在竹林裡嗎!?” 王爺十分激動,和平時那副狡獪陰狠的樣子完全不同,眼中有兩簇危險卻讓黑鷹感到親 近的火燄在跳動。 水姬!他是我和水姬的孩子!錯不了的,那對一黑一藍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証明! 還有那副和水姬有幾分神似的神韻……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快說!”段王爺像要吃人般可怕的怒吼。 “王爺!”王成夫婦的聲音就在這時,從秘室的另一個隱密角落發出。 龍君瑤歡天喜地的驚叫聲隨後揚起,“小海,你沒事,太好了,總算來得及!萬 歲!” 她飛撲進黑鷹懷裡,緊抱住心上人不放。 段王爺和黑鷹一樣驚愕不已。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黑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秘室還有另一個入口,更沒想到王成夫婦和龍君瑤會從那 個入口闖進來! 段王爺的震驚不下於他,但原因不同,他正向雙雙跪在他面前認罪的王成夫婦怒聲 質問: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們兩個快給我說清楚!” “請王爺恕罪,我們──” “我不要聽這個,我要聽的是真相!你們兩個瞞了我二十多年的真相!”段王爺激 動得連說話的音調都是顫抖的。 “我也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黑鷹這回倒是和段王爺同一個鼻孔出氣。 龍君瑤看不過去,站出來替王成夫婦說話。“喂!我說你們父子兩人一直在那兒一 唱一搭的大呼小叫,成伯和成嫂哪有機會說話啊!想聽真相就冷靜一點,閉上你們的大 嘴,否則你們叫成伯和成嫂怎麼說啊?” 她的話讓段王爺和黑鷹不約而同的安靜無聲。 龍君瑤見狀,相當滿意,“這才對嘛!好了,成伯、成嫂,你們有什麼話就慢慢 說!” 王成左看看王爺,右瞧瞧黑鷹,才緩緩的細說從頭:“這一切得追溯到水姬夫人, 也就是公子的娘親還在世的時候……那時,段夫人對王爺專寵水姬夫人非常妒恨,處心 積慮的想除掉水姬夫人,但因王爺對水姬夫人的保護密不通風,讓段夫人苦無下手的機 會;最後,在水姬夫人生產的時候,終於給她逮著機會下手,”王成閉了閉眼才接續道: “也就是說,水姬夫人並非難產而死的,而是被下了毒。可憐的嬰兒也遭池魚之殃,一 出生便因身染奇毒,而全身長滿可怕的肉瘤。王爺在心愛的水姬夫人死去和初生的兒子 身中奇毒的雙重打擊下,痛苦不堪;但是王爺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傷心,因為段夫人若知 道那孩子沒死,一定會再下毒手;所以王爺便對外宣布,初生的公子有天生的怪疾,並 表現得非常痛恨那嬰孩,說他是害死王爺寵妾的劊子手,然後強裝無情的命令我們夫婦 把公子抱到竹林去自生逢滅。王爺精湛的演技瞞過了段夫人,段夫人才暫時沒有再進一 步對公子下毒手。由於找不到証據証明水姬夫人的死和公子的怪疾是段夫人下的毒手, 所以王爺無法定段夫人的罪,只能處處提防。王爺心裡明白,段夫人之所以會放過身染 怪疾的公子,是因為王爺對公子漠不關心,痛恨至極;所以為了保住公子的命,王爺只 好把公子當做不存在似的,連名字也沒幫他取,更從未到竹林探望過公子,因為他知道, 只要他表現得癒漠不關心,公子的命就多一層保障。但是,王爺又希望有朝一日能治好 公子的怪疾,所以便以‘不想被世人恥笑他虐待自己的親生骨肉’為由,借口找大夫為 公子治病。因為這個理由十分合情合理,段夫人也不便說什麼。但是段夫人又開始派人 找機會侵入機關重重的竹林,千方百計的想除掉公子,卻因破解不了竹林經常變更的重 重機關,始終未能得逞;最後,段夫人便把腦筋動到惟一可以平安無事的進出竹林的大 夫身上。這便是過去有數名來替公子治病的大夫死於非命的原因,因為他們是段夫人派 來的刺客,卻因刺殺失敗被滅口。就因為有處心積慮想置公子於死地不可的段夫人在, 所以王爺才不準公子離開竹林半步,因為那片竹林和那座後山,正是整座王府上下,段 夫人惟一奈何不了的地方。至於段夫人如此神通廣大的原因,公子你應早已知道,是因 為段夫人的身旁有四川唐門出身的用毒高手,所以王爺才不得不對她戒慎三分……” “接下來的事,就由我來說!”龍君瑤自告奮勇的搶白。 在無人反對的情況下,龍君瑤便把黑鷹如何治癒怪病、如何從“竹林公子”變成 “獨眼鷹王”,為何過雙重身份的生活,以及為何要和王爺作對的原因都交待得一清二 楚。 當龍君瑤把事情解說得差不多後,王成冷不防的掏出從秘密寶庫帶來的錦盒,和成 嫂兩人站得離段王爺和黑鷹都有段距離的地方說:“王爺,公子,這個錦盒裡有你們兩 人都想要的東西,但是,我們夫妻倆無法背叛你們其中任何一人,所以只好把它一起帶 到黃泉去!” 說著,夫妻兩人便視死如歸的點了一把火,準備將那個錦盒和他們自己一塊兒燒了, 同歸於盡。 “住手──” 段王爺和黑鷹齊聲吶喊,爭相出手搶救。 龍君瑤則趁王爺的兩位保鏢出手撲滅王成夫婦身上的火時,命令小黑飛撲過去,比 王爺和黑鷹都快一步的搶走那只錦盒。 “太妙了,現在錦盒是我的了,裡面應該就是王爺交易私鹽和叛國的証據了!”龍 君瑤莫測高深的甜笑。 糾纏成一團的幾個人全部呆愣住了──怎麼會變成這樣!? 整個情況因而朝出乎意料的方向進展。 刀奴冷不防的射出飛鏢,同時把龍君瑤手上的錦盒奪去。錦盒飛撞上燈台,起火燃 燒。 “不能燒!不能燒!”段王爺神色慌張,奮不顧身的撲上去徒手搶救火中的錦盒。 “王爺,危險!”王成和劍奴齊沖上前,企圖制止段王爺瘋狂的舉動。 “放手!我不能讓火燒掉我的水姬──”段王爺厲聲嘶吼,無奈卻掙不開制止他的 忠心屬下。 黑鷹趁機去搶奪火中的錦盒,龍君瑤比他更快一步,再度命令愛豹小黑先下手為強。 小黑是搶到錦盒,但在交給龍君瑤的當兒,又給一直伺機而動的刀奴一記飛鏢射掉 墜地。 落地的錦盒蓋被震開來,錦盒內的東西散落一地。 “水姬──我的水姬──”段王爺突來神力,撞開攔住他的王成和劍奴,沖向墜地 的錦盒,蹲下去撿拾地上的東西。 黑鷹、龍君瑤和王成夫婦見到這一幕,都傻了眼。 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那錦盒裡裝的並不是什麼叛國的証據,而是一束金黃色的頭 發,和一對拂林國打造的海藍色耳墜子,以及一條半掛在錦盒上的手絹。 那不是普通手絹!這個發現讓黑鷹一個箭步,好似蜻蜓點水似的奪取了它。 “公子──”王成本想出手阻止,卻又左右為難,只能哀聲叫喚。 黑鷹展露出勝利者的笑容,閃過刀奴和劍奴的攻擊和搶奪,穩穩的握住手絹。 “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我找到叛國的罪証了!” 背對著他的段王爺並沒有吭聲,也沒有任何反應,倒是黑鷹定睛瞧了那手絹上的內 容後,呆愣住了。 這是── 龍君瑤逮住他發愣不留神的當兒,打劫了他手中的手絹。 “什麼嘛!這哪裡是什麼叛國的証據,根本是一張宅邸的設計圖。瞧,上面還寫著: ‘憶水山莊設計圖’幾個字呢!”說到這兒,龍君瑤靈光一閃,低叫道:“這個‘憶水 山莊’該不會是王爺想建來紀念水姬夫人的吧!” 劍奴慷慨激昂的為主子申冤:“那的確是王爺建來紀念水姬夫人的別莊!” “劍奴,閉嘴!”段王爺厲聲制止。 劍奴首次違抗主子的命令,跪下去激動的表示:“請王爺恕劍奴無禮,但是劍奴再 也看不下去您被誤解了!”不等段王爺反應,他便接著道出故事的真相:“王爺從來就 沒有叛國的心,這個錦盒從一開始放的就只有王爺最重要而珍藏的三樣東西──水姬夫 人的頭發、耳墜子和憶水山莊的設計圖。憶水山莊是二十多年前,水姬夫人還在世時, 王爺請名匠設計多時,想送給水姬夫人和即將出世的公子的禮物。誰知水姬夫人因被下 毒難產而死,初生的公子又身染怪疾。傷心欲絕的王爺還是不改初衷,把它取名為憶水 山莊,暗中找人建造。經過多年的尋覓,終於在幾年前找到可靠又適當的人選,負責監 造憶水山莊。那個人就是安南都護府的節度使楊敬將軍。由於憶水山莊地處重山峻嶺之 間,出入不易,加上又要保持極度秘密,因此建造進度極為緩慢,至今尚未完工。這也 就是近幾年來王爺和楊敬將軍往來甚為密切的真正原因。然而,有心人見狀便加以利用, 刻意造謠,說王爺是有謀反之心,才會和手握重兵的楊敬將軍往來如此密切;王爺又從 不澄清謠言,謠言才會癒演癒烈。” “如果你真的沒有叛國之心,為何不澄清?”黑鷹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那是因為不想刺激夫人,深怕她得知王爺建造憶水山莊的事後,會進一步加害於 公子你──”劍奴立即答辯。 “住口!別再說了!”段王爺一直打斷劍奴卻徒勞無功,劍奴還是把想說的話全說 完了。 氣氛頓時變得很凝重,再也沒有人出聲。 少頃,黑鷹才又道:“說得可真好聽,堂堂一個王爺,又是當今聖上的舅舅,會對 這種足以抄家滅族的謠言聽而不聞,坐視不管嗎?” “王爺他真的是──”劍奴急著替主子伸冤。 段王爺卻威嚴無比的吆喝:“閉嘴,劍奴!” 劍奴這才把已蓄勢待發的話,硬生生的吞回肚子裡去。 段王爺維持一張嚴肅沒有表情的面孔,冷淡的回答黑鷹的質疑。“只要我問心無愧, 皇上一定會明白我並無叛國之心的。” “你實在有夠笨的耶!王爺!”龍君瑤天外飛來一筆的插播:“你以為你保持沉默 的作法很英雄嗎?別笨了!萬一當今皇上是個昏君,聽信小人的讒言,而被有心人加以 利用,真的治你死罪,你可就慘兮兮了!不過,看在你是為了小海的安危著想,才會有 此蠢行的份上,我就不多罵你笨了。”天知道她已罵了幾個笨字。 “他才不是為了我!”黑鷹怒聲駁斥。 龍君瑤指住他的額頭,用力猛戳,“你少自欺欺人,其實你心裡很清楚真是這麼一 回事,只不過你不肯承認罷了,對不對!” 黑鷹受傷的嚷嚷:“那他販賣私鹽、殘害百姓的事又該怎麼說?” 這回段王爺倒沒回話,意思是默認此事。 龍君瑤靈眸一轉,一個彈指笑咪咪的說:“這個簡單!只要王爺今後不再非法販賣 私鹽,並放走小海和御浪,而小海發誓從此不再當海盜!那這件事就一筆勾消!” “這怎麼可以!” 父子倆居然異口同聲。 龍君瑤壞壞的揶揄道:“你們果然是父子,好有默契哪!” 她的話讓原本針鋒相對的段王爺和黑鷹之間的感情起伏,起了微妙而耐人尋味的變 化。父子兩人又不約而同的轉向,互相背對著彼此,不發一言。 龍君瑤巧笑倩兮的自行做下決定:“好了,就這麼定案了!王爺放人,並保証不再 非法販賣私鹽,小海發誓金盆洗手,今後不再當海盜!” “誰答應你了?”段王爺和黑鷹再一次同時出聲抗議。 龍君瑤不疾不徐的亮出王牌,“瞧!這是什麼?” “千歲令牌?”段王爺一眼就看出來。其他人因不清楚宮廷禮制,所以個個大惑不 解。 “還是王爺識貨,這就是皇太後親自頒賜的‘千歲令牌’沒錯。王爺也該知道它的 威力相當於皇上御賜的尚方寶劍和免死金牌,是不是?”龍君瑤把手中的“千歲令牌” 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難道你就是皇太後去年收為義女,並由皇上親賜封號的永樂公主?”段王爺大感 意外。他知道永樂公主是龍家的千金,卻沒有想到會這麼巧,就是眼前這個令他頭痛的 小麻煩。他一直以為會被皇太後收為義女,應該是極具大家閨秀風范、端莊賢淑的女子; 再加上他對身為皇太後的親姐姐,竟然收他的宿敵龍氏一族的人為義女非常不滿,所以 對永樂公主的事一直表現得漠不關心,以示抗議。沒想到…… 在場的其他人也是個個一臉困惑,心裡想的都相去不遠── 皇太後是吃飽撐著了、還是太閑了,想找些麻煩來解解悶兒,否則怎麼會收這個闖 禍大王當義女? 龍君瑤才不管人家是怎麼想她,不為所動的繼續執行自己的計劃。“如果你們兩個 不肯答應我的提議,那我就動用‘千歲令牌’這懿旨,賜死黑鷹,並上奏王爺非法販賣 私鹽的罪狀。” “你不可能這麼做的!”劍奴沖動的脫口反駁。 “你又知道了?對我而言,與其眼睜睜的看著小海被捕,斬首示眾,落得身首異處 的慘狀,不如由我親自動手,讓他死在我手上,留個全屍比較好。至於王爺,你害我親 手殺了自己最喜歡的小海,我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你,一定會動用龍家所有的勢力來對付 你!” 瞧她說得斬釘截鐵,一派“寧願玉碎,不願瓦全”的氣勢,段王爺和黑鷹真有點被 她唬到,不禁面面相覷。 “君瑤姑娘不可能下得了手,你這麼善良──”成嫂忍不住說道。 龍君瑤笑得令人十分不安,“那是因為你並沒有徹底的了解我!別忘了女人有時候 是很殘忍而善變的,何況我還是龍氏一族的千金,你們憑什麼那麼自信我不會這麼做?” 她的話是那麼合情合理、無懈可擊,弄得氣氛更加詭譎緊張。 室內再度陷入沉默。忽然,外頭傳來刺耳的吵雜聲── “失火了!地牢失火了,大家快來救火!” 地牢?黑鷹和龍君瑤不約而同的看向彼此。 王成夫婦則一副無奈痛楚的絕望表情。 段王爺出人意料的對身旁的刀奴下達命令:“你去把那個賊人弄走,讓火燒得更大 些。” “是!王爺!”刀奴一閃眼便從秘道走人,執行王爺的命令去。 龍君瑤露出勝利者的微笑,蹦到段王爺面前,倏地擁抱住他,直勾勾的望進他的眸 底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過幾天等這件事平息,我會帶小海正式來主屋和你見面, 到時你就把‘憶水山莊’的監工大任交給小海,他是最佳的監工人選,是不是?” 段王爺十分不自在的大吼:“少說廢話,快滾!” 他雖然極力維持嚴肅的形象,但在場的人都從他那過度激動的聲調知道他真正的感 情──他是完全讚同龍君瑤的話的! 龍君瑤心滿意足的示意王成夫婦先拉著黑鷹從秘道回竹林去。 黑鷹半推半就的走了幾步,便聽到耳後傳來龍君瑤柔柔甜甜的聲音: “王爺,你不必擔心,黑鷹的武功很好,身旁又有傲風、御浪及成伯、成嫂幾個武 功高手保護,不會有事的,你盡管放心等著病癒的兒子,從竹林走出來拜見你。”她出 其不意的湊上前,在段王爺右頰上輕輕的啄了一下,笑意盈盈的道:“這是你未來的兒 媳婦代替你兒子獻給你的吻!數天後見!” 說完,她便鬆開抱住段王爺的手,帶著小黑頭也不回的向秘道走去。 段王爺沒出聲也沒回頭,龍君瑤卻從他那紅到耳根的模樣,明白了他此刻的心情。 當秘道封閉後,龍君瑤便忍不住笑出聲音。 黑鷹語氣復雜的道:“你怎麼可以對那個──王爺胡說?” “我胡說什麼了?”龍君瑤佯裝一臉無辜的瞅住他。 黑鷹心虛的別開視線,困窘的改變話題:“你真以為他會輕易放過我們?” 龍君瑤耐人尋味的回道:“你和我一樣明白他會!成伯、成嫂你們說是不是?”她 不忘把王成夫婦拖下水。 “君瑤姑娘──”成嫂聞言,終於壓抑不了心中的激情,轉身撲向她,用顫抖的雙 手抱住她纖細的嬌軀,老淚縱橫的道:“謝謝你救了公子和御浪──還化解了王爺和公 子之間的誤解和仇恨──謝謝你──因為有你才沒有釀成無可挽回的悲劇──謝謝──” 龍君瑤忙著安撫她,她一向最怕應付這樣的場面了,不禁向黑鷹投以求援的視線。 黑鷹才想有所行動,王成卻搶先一步制止他,眼眶濕熱的給了他一個“由她去吧!” 的表情。黑鷹見狀當下停住支援的行動。 事實上,他比王成夫婦、任何人都感激他的小瑤的! 10 當王成一行人回到竹林時,宋千駒、龍君琦和傲風已經替御浪包紮好傷口等他們回 來。 龍君瑤把所發生的事全說了一遍,在座的人聽完後,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都怪我不好,如果我對王爺更有信心,就應該知道王爺再壞,也不可能有叛國之 心,那個錦盒裝的不可能是叛國的罪証。都怪我!如果我早一點想通這一點,就不會害 王爺和公子之間演變成今天這步田地了!”王成自責不已。宋千駒拍拍他的肩,開解他: “成伯,你千萬別這麼想,王爺的作法本來就很容易遭人誤解。不過,既然已雨過天晴, 咱們與其在這兒編派孰是孰非,倒不如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走!” 宋千駒的話立即獲得所有人的認同。 “目前最重要的問題是,王爺真會遵守和君瑤姑娘的約定嗎?”傲風提出大伙兒心 中共同的疑問。 “他會!”龍君瑤以極具說服力的口吻說道:“王爺並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壞。我 從第一次見到他,就發現他對小海有情,並不是漠不關心的,所以我敢打包票,王爺一 定會遵守諾言!” “既然小瑤這麼說,那就沒問題了!”龍君琦有時也不得不佩服這個“大事精明、 小事迷糊”的妹子。“黑鷹,你怎麼說?我和千駒的看法是,反正你本來就打算在解決 王爺的事後,便放棄海盜的生活。現在事情解決了,何不趁這個機會金盆洗手,‘憶水 山莊’應該是你和你那幫手下今後棲身的好地方!” “我就是這麼想!”這就是龍君瑤最佩服龍君琦這個大姐頭的一點,總是能把想說 的話,有條不紊的表達清楚。不像她說話老是顛三倒四的,經常是扯到最後,連自己也 不知所雲。 黑鷹一言不發,眉頭緊蹙的深思考量。 大伙兒經過度時如年的等待後,終於聽到黑鷹最後的決定:“如果他遵守約定,我 們就付出相同的誠意!” 龍君瑤滿心歡喜的從他背後圈住他的腰,千嬌百媚的撒嬌:“我就知道你會這麼 說!” 黑鷹並沒有回頭,卻難掩深情的緊握住伊人的小手,用只有龍君瑤聽得見的音量, 小小聲的低語:“謝謝你,小瑤!” 龍君瑤因而笑得更加嫵媚動人,把自己的臉和身子貼得更牢,同樣以只有黑鷹聽得 清楚的音量,輕聲呢喃:“我只希望你快樂!” 黑鷹頓時感到一股難言的溫柔貫穿全身。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啟開他深鎖的心扉、 擄走他的心的竟會是這個曾令他避之惟恐不及的闖禍精! 其他人目睹他們兩人的卿卿我我,都投以樂見其成的祝福眼神,不去打擾他們的甜 蜜。 只有小黑不識趣的溜過去,用濕濕熱熱的舌頭直舔黑鷹“不安份”的手。黑鷹頓時 全身汗毛直豎,冷汗直冒,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沒讓自己驚叫出聲、落荒而逃。 素來精明的龍君琦旋即瞧出端倪,不禁失聲而笑──難怪上回和小黑“交戰”時, 他的反應會那麼令人費解,原來是因為……癒想,她嘴邊的笑意癒深。 “怎麼了?”宋千駒低首悄聲對嬌妻問道。 “沒事!”龍君琦決定暫時替可憐的黑鷹保留這個不太小、又不很大的秘密。 黑鷹啊!你就自求多福了!小黑可是很難纏的哪! 不明就裡的龍君瑤兀自沉浸在幸福的柔情蜜意中,壓根兒就沒注意到身旁兩位護花 使者暗潮洶湧的爭鬥,當然更沒有注意到黑鷹的“異常”反應。 ?瑤瑤?瑤瑤? 次日一早,廣州城便四處貼滿衙門的公告,內容主要是說: 人稱“獨眼鷹王”的海盜頭子黑鷹和他的兩名重要心腹手下傲風、御浪,昨天被段 王爺逮捕,扣押在王府地牢候審後,半夜因黑鷹手下縱火劫獄,卻弄巧成拙,釀成大火, 黑鷹一幹人因來不及逃生,已全部葬身火窟,燒得屍骨無存。段王爺緝捕黑鷹一幹人的 行動因而喊停。 這樣驚天動地的大消息,不消一個上午,便傳遍了廣州城裡裡外外。 待在竹林等候傲風捎回訊息的黑鷹,始終心事重重、愁眉不展。 龍君瑤小鳥依人的坐在他的大腿上,偎在他懷裡,輕輕的問:“怎麼了?” “沒事!”黑鷹勉強擠出一絲笑意。 龍君瑤瞟了他一眼,不依的用食指直戳他的胸口,抗議道:“還說沒有,你明明就 在想心事,還是你認為我不可靠,不肯告訴我?” “不是這樣的,小瑤!”癒和龍君瑤相處,黑鷹癒有自己一定拗不過這丫頭的強烈 感覺。 “那你就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黑鷹一臉為難。 龍君瑤馬上就楚楚可憐的自我憐憫起來,委屈至極的說:“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愛 我,所以才不肯告訴我,算了,我不問了──反正你根本不在乎我──” 才說著,她就當真擠出幾滴眼淚,幽幽怨怨的啜泣起來。 黑鷹可心疼了,連忙指天立誓的表明心跡:“絕對沒有這回事,我只是──只是─ ─”到口的話,就像生了根似的,怎麼也出不了口。 “只是怎樣?”龍君瑤淚眼相逼,不肯放過他。 “只是──”黑鷹進退維谷、傷透腦筋,心急如焚卻不知如何是好。 龍君瑤約莫是欣賞夠他左支右絀的呆拙相,破涕為笑的扯扯他的雙耳,調皮的說: “好了啦!不捉弄你了,我知道你是在為即將和王爺正式見面,以及接掌憶水山莊的事 煩惱,對不對?” “你這丫頭──還是一樣愛捉弄人!”黑鷹沒輒的輕捏她可愛的小鼻尖,心境倒是 和以往大相徑庭。以前一被她整,他就傷透腦筋,怨自己香燒得不夠多,才會被瘟神纏 上。這會兒卻覺得無傷大雅,一點也不會怨嘆,反而挺喜歡她的淘氣。 龍君瑤皺皺鼻子,噘噘小嘴,才說:“我本來就是這樣,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怎 麼,後悔愛上我了?”她明知不是。 “才沒那種傻事!”他萬般愛憐的捧住她那令他愛不釋手的俏臉,來回摩挲,癒看 癒愛、癒瞧癒心疼。 被他以如此灼熱的視線凝視,龍君瑤好生不自在,不禁忸怩起來,嬌嗔的嚷嚷: “幹嘛這樣看人家呀──”語畢,便把自己燙熱的臉蛋埋進他寬厚結實的胸膛,小女兒 般的嬌態展露無遺。 她無心的動作,逗弄得黑鷹熱血奔騰。激情難耐的手,正想托起她的下巴,品嘗她 朱唇的溫柔;小黑那家伙偏又跑來妨礙他,用長長的尾巴拍打他的背,害他背脊發涼, 雞皮疙瘩群起革命。 迫不得已,他只好速速和懷中的佳人分開,正襟危坐,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龍君瑤以為他是害羞,便打消調侃他的念頭,主動談起正事。 “你還在生王爺的氣?”她把他的頭發纏卷在自己的食指上,一會兒又鬆開,然後 又纏卷在一起,反復的把玩。“怎麼不說話?” 黑鷹凝視著她低垂的兩排密繡絨睫,久久才說出藏在心底的話。“我現在的心情很 亂,畢竟這二十多年來,我都是恨著他的──”他就是不肯稱段王爺為爹,“現在突然 告訴我,他是愛我、為了保護我才會如此待我,而要我將長年來對他的恨,就這麼一筆 勾消,這一時半刻之間我實在做不到──” “我明白你的心情,這種事只能慢慢來,相信王爺也心知肚明,我想他不會怪你的。 倒是你除了這件事,是不是還在擔心把手下們帶到億水山莊定居,會不會只是自己一廂 情願的想法,王爺根本沒有這個打算?” “嗯!畢竟那座憶水山莊是他為了紀念我娘而建的,沒道理就這樣轉送給我們這一 群曾令他頭痛至極、咬牙切齒的海賊。更何況無功不受祿,我素來不喜歡平白接受別人 的恩情和饋贈。”正所謂“錢債易還,情債難償”。 龍君瑤不以為然的提出自己的看法:“你這麼想就錯了,王爺絕對會把憶水山莊給 你的。一來,那山莊本來就是要送給你們母子的禮物;二來,那山莊地處險要,進出不 易,最能保障你的安全,所以王爺沒道理不給你。你若覺得無功不受祿,大可以每個月 都把山莊的收入,撥出一部份繳給王爺。就像臣民向皇上納稅,佃農向地主納租一樣, 你就不會覺得受贈於人了。” “小瑤……”黑鷹忘情的將她抱個滿懷。“謝謝你……”他內心澎湃不已,是激賞、 亦是愛憐。 他真的沒有想到,這個專門惹事生非的闖禍大王,會有如此聰明伶利、心思細膩又 面面俱到的一面;竟能把他久愁無解的棘手難題,輕輕鬆鬆的三言兩語便道破、解決。 如此難得的能耐,只怕連素以聰慧精明見長的龍君琦都望塵莫及。 難怪上回在臥龍島分手時,龍君琦會對她讚賞有加,還要他別小看這丫頭。 癒是發掘她的優點,他就癒喜歡她也癒舍不得她。 吼──!小黑又不識趣的突然高舉兩只前腳,搭在他的大腿上,嚇得他魂不附體, 立刻鬆開龍君瑤。 惟一值得慶幸的是,自己的修養功夫到家,沒讓龍君瑤看出破綻。只要這丫頭愛戲 弄人的性情沒變,他就不能讓她知道他怕貓科動物的致命弱點,否則以後的日子可就真 的很難過了。 何況現在又多了一個重要的理由──他不想讓她認為自己很膽小。堂堂威震七海、 令人聞風喪膽的“獨眼鷹王”竟然有這種抬不出場面的弱點,太沒面子了! “黑鷹,小瑤,你們快進來,傲風帶消息回來了!”龍君琦從竹屋探出頭,朝竹蔭 下的他們叫喚。 “知道了!”龍君瑤回答後,旋即回眸,對黑鷹問道:“你認為傲風帶回來的答案 是好是壞?” “我的答案和你一樣!”黑鷹回答得很有技巧。 果不期然,傲風帶回來的消息是:段王爺在短短三天之內,關閉了旗下所有販售私 鹽的堂口和據點,並嚴格命令屬下今後不能再販售私鹽圖不法之利! “太好了,接下來只要以竹林公子的身份去拜見王爺,正式取得憶水山莊的所有權 之後,再說服小海那群手下洗手不幹,一起遷移到億水山莊定居就行了!”龍君瑤聽得 眉開眼笑,雀躍不已。 傲風由衷的感激她,摸摸她可愛的頭道:“丫頭,謝謝你,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 “你才知道!”龍君瑤老實不客氣的接受傲風的感謝。 傲風和其他人都被她可愛的表現逗笑,只有黑鷹大為不悅。他老覺得傲風放在龍君 瑤頭上那只大手很礙眼,癒看心裡癒不對勁、癒看就癒光火。真奇怪,他以前遇到同樣 的景象,從沒有過這樣的反應;只會覺得傲風是在和自己過不去,竟和瘟神玩起遊戲來, 真是不怕死!但是此刻,他卻無法和以前一樣,隔岸觀火的看好戲,老覺得傲風那礙眼 的手非常令他生氣。 還摸!他終於按捺不住沖過去,不由分說的拍開傲風的臭手。 “黑鷹?” 他唐突的舉動把大伙兒都弄得一愣一愣的,好幾雙充滿“?”的眼睛,全部向他身 上集中。 宋千駒第一個發難:“你怎麼啦?” 他說話的時候,正好站在龍君瑤的後方,所以就習慣性的把玩龍君瑤頭上的發飾。 黑鷹見狀,眼睛突然冒火,一個箭步飛至,毫不客氣的拍開宋千駒的手。 至此,在場的人都恍然明白故事的真相,不約而同的笑聲此起彼落的回盪滿室。黑 鷹一臉尷尬,狼狽懊惱不已。只有龍君瑤搞不清狀況,一個勁兒猛問:“你們到底在笑 什麼?” 然而,回答她的依舊只有滿室曖昧的笑聲。 ?瑤瑤?瑤瑤? 段王爺今天起了個大早,推掉所有的外務。從早膳後,便待在“養心園”等候黑鷹 的到來。 一想到他那只和水姬一樣的藍色左眼,他就坐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在廳堂內,漫無 目的的來回跺步。 海兒會原諒我嗎?他會來見我嗎?龍家那個丫頭真的能說服海兒嗎?段王爺癒想癒 心急。他自己也感到可笑,曾經叱吒沙場、征戰多年,又在官場耀武揚威的他,竟然會 為這樣的天倫私情心生膽怯、坐立難安! 如此沒有把握的心情,只有當年和水姬在一起時才有過的! 怎麼還不來?他引領企盼,都快望穿秋水,就是盼不到兒子入眼來。 正當沮喪失望之際,門外突然傳來總管辛勤的聲音── “王爺,龍姑娘和竹林那位公子來了!” “快請!”段王爺下達命令的同時,已經沖動的口腳並用,迎上前去,自己把門打 開。“你下去!” “是!”總管辛勤十分識趣,必恭必敬的退出去。 “王爺好!”龍君瑤朝他甜甜的一笑。“我和小海來拜見你了!” 然而,段王爺的視線卻無情的略過她,直指她身後的黑鷹。 水姬!天!怎麼會這麼像!段王爺深受震憾。 光亮而有點泛黃的發披瀉在腦後,和他少說有七分像的剛毅臉型上,融和了水姬特 有的柔美和神韻,呈現出剛毅中帶著俊逸的獨特氣質。那雙一黑一藍的眼睛,更是他和 水姬共育結晶的証明。 段王爺嚴肅的臉上,起了激烈的變化,展露出相當人性化的一面──像個慈父的面 孔。 “海──” “我可沒有承認你!”黑鷹硬是潑了他一身冷水。 該死!連不坦率的忸脾氣也和他一模一樣,根本就是他自己的翻版!段王爺暗自低 咒一聲,更加喜歡這個兒子。“我也沒有說要你承認我!”段王爺也不甘示弱的扳起面 孔。 黑鷹因而有點受傷,不過他高傲的自尊心,令他表現得完全不在意。但是他的內心 卻動搖不已──他果然沒有打算承認我…… 龍君瑤就像會讀心術一樣,看穿黑鷹的心思,適時插嘴道: “小海,你聽到沒?王爺是說:‘他沒要你承認他!’,而不是說:‘我也沒有要 承認你!’哦!所以我們之間的睹注是我贏了!”其實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麼睹注。 “你胡說!”段王爺和黑鷹爭相反駁。 龍君瑤正中下懷,故意攤攤手,表現出一臉無辜的說:“唷!這麼快就父子倆一個 鼻孔出氣,聯合起來欺負我啦!”“才不是!”又是異口同聲。 經過龍君瑤的攪和,氣氛不再那麼劍拔弩張,變得和緩許多。 段王爺沒頭沒腦的蹦出話來,“旭海這個名字是我和你娘一起取的,意思是──” “你和水姬夫人邂逅於清晨的海邊,所以為了紀念初次的邂逅,便把第一個孩子取 名為旭海!”龍君瑤搶著說。 “小孩子別多嘴!”段王爺雖如此嚷嚷,表現出來的卻是默認的態度。 龍君瑤不以為意的朝王爺扮鬼臉。 “難怪會取這麼俗氣的名字,原來是這樣!”黑鷹明明很感動,偏要嘴硬的激怒王 爺。 “不準你說你娘──” “小海,你幹嘛這麼不老實,”龍君瑤一點也不知道禮讓長者發言,強行截斷王爺 的話,“你明明很高興、很感動,為什麼不坦率一點的表現出來?” 黑鷹被說中心事,一張酷臉當場變成豬肝色,側開頭不再說話。 段王爺聞言,不再發怒,反而以一種嘲弄卻充分表現出慈愛的口吻道:“和他爹一 樣不老實,死要臉!” “誰像你了!”黑鷹馬上駁斥。 “我有說你像我嗎?” 姜還是老的辣!瞧王爺那一臉老狐貍的勝利笑容和黑鷹的語塞沮喪,龍君瑤深有此 感。 段王爺和黑鷹父子兩人雖然誰也沒有承認誰,卻在龍君瑤蕙質蘭心的巧妙串場下, 大玩舌戰,玩得不亦樂乎。 一直到夕陽余暉洒落滿室黃金色的光子,提醒他們離別的時刻已到,父子兩人才離 情依依的結束舌戰。 臨走時,龍君瑤回眸對背向他們的段王爺道:“王爺,我們明天就啟程到憶水山莊 去了,沿途上我們都會和你保持聯系,你放心吧!對了!我爹要我轉告您,說他過幾天 便會回到廣州城來,到時會到府上來拜訪您!傳話完畢,我們先走了,您早點歇息!” 語畢他便和黑鷹以及等在外頭的王成夫婦一齊回竹林去。 直到他們走遠,段王爺才追到門口,倚門深思。 水姬!你看到了嗎?咱們的兒子已經長這麼大了,玉樹臨風、威風凜凜,從頭到腳 都是咱們倆的綜合體哪!想著想著,一顆淚珠悄悄的懸掛在他泛紅的眼角。對他而言, 今天真可以說是自他心愛的水姬過世之後,這二十多年來,他最開心的一天…… ?瑤瑤?瑤瑤? 相對於段王爺的有子萬事足之滿足和欣慰。位於王府另一隅的“留鳳閣”裡頭的段 夫人則是怨恨又傷心,哭得柔腸寸斷。 “那個賤人所生的賤種的那身怪疾竟然真給龍家那個丫頭治好了,王爺他……”段 夫人癒說就哭得癒兇。“該死的賤人,都死了還留下一個賤種來和我爭寵……真是太可 恨了……” 一旁的蘇氏母女只能不停的安慰她,她們都很替主子可憐的遭遇不平── “夫人,您別傷心,倚紅一定會想辦法除掉那個多余的人,請夫人再忍耐一些時 候!” ?瑤瑤?瑤瑤? “憶水山莊”盤踞在群山環抱的山谷間,是一座唐代興起的“寫意山水園”型態的 自然派建築。它和傳統園邸最大的區別,在於其庭園構築大都是以自然山水作為憑借, 而非傳統中的假山假水造景。 前往憶水山莊的路,盡是崎嶇坎坷的山道。山路雖難行,但沿途的旖旎風光卻令人 心曠神怡。山道兩側樹木蓊鬱、峰回路轉,三兩步的距離,一幅幅高閣、平湖、遠山的 壯麗圖景便飛入眼帘,令人目不暇給,根本無暇多想舉步艱難的憾事。 山莊是以一個碧波萬頃的天然湖泊“昭陽湖”為中心所建構。廳堂、亭台、軒宇、 樓閣永榭、船廳、橋廊、丘壑、水島及船銅散布湖面及環湖的坡地,美不勝收。 巧匠設計的用心,從莊內的一景一園便能看出── 單是廊道的設計便形式繁多,遊廊、花廊、響廊、回廊、曲廊、水廊、長廊交互變 化,繞水環山、穿花過閣、依地形曲直迂回高低起伏,有的貼牆而築,有的凌水而建。 昭陽湖的西南隅,因地形和西湖一隅相仿,而仿蘇堤造了:映波、鎖瀾、望山、壓 堤、東浦、跨虹六橋,意趣橫生。 綠樹紅花又是億水山莊的另一特色。 古鬆、寒梅、綠竹林立,尤其以竹林佔大多數,這和水姬生前最愛竹有很大的關連。 其中又以“雲棲竹徑”為最,將“紛披疏落竹影”的畫意、“蕭蕭淅瀝竹聲”的詩 情,充分展露無遺。 竹徑盡頭的“憶水軒”有一副楹聯題道: 萬竿綠竹影參天, 九曲山溪嚥細泉。 清妙的詩意更為雲棲竹徑的美做了另一番注解。 吒紫嫣紅的百卉,按照時序,依序綻放。春季以牡丹、芍藥、玉蘭、西府海棠、繡 球等為主;夏季是:荷花、睡蓮、玉簪、茉莉的天下;秋季屬於:桂花、菊花和木芙蓉; 冬季則是臘梅、水仙的世界。四季皆清香馥鬱、色彩斑斕。 莊內的宅邸建築,除了必備的廳堂、廂房外,還有添增生活情趣的風亭、月觀、吹 台、琴室和棋樓等建築。 以黑鷹和龍君瑤為首的一行人,面對如此鬼斧神工、仿若世外桃源的綺景,都驚嘆 不已。 尤其處處可見段王爺對水姬的深情和用心良苦,更是令人為之動容。 “王爺真是個難得的有情人,你說是不是?”龍君瑤將頭斜倚在黑鷹臂上。 黑鷹雖然沒表示什麼,但龍君瑤從他的表情得知他是認同她這一番話的。 “我們該開工了!”龍君瑤一面說一面卷起雲袖。“這可是咱們今後的定所呢!” 黑鷹深刻的一笑,頻頻點頭,“沒錯!” 他輕摟了她一下,便開始對屬下們發號施令。 轉眼之間,一大伙人便分散開來,合作無間的共建未來的家園。 ?瑤瑤?瑤瑤? 時光荏苒,一個月捻指間便過去了。 憶水山莊的建造,在黑鷹的坐鎮指揮下,按計劃非常順利的進行。龍君瑤當然是他 形影不離的搭檔。雖然她調皮的個性未改,三不五時便搞出一些大小麻煩來令黑鷹大傷 腦筋,但黑鷹卻不介意,反而把它當成莊園忙碌生活中的調劑。 這天,宋千駒和龍君琦從廣州城跋山涉水的為他們捎來最新的消息。 “現在廣州城的百姓都已相信赫赫有名的海盜頭子‘獨眼鷹王’黑鷹和他的得力手 下們都已死於段王府那場祝融之災,其余的手下則全都做鳥獸散,各自謀求生路去了。 而且再也沒有人在城裡偷賣非法私鹽。至於最引人津津樂道的話題則是,段王爺那位得 了怪疾,而被幽禁,見不得人的庶子,在市舶司龍嘯海龍大人的千金妙手回春下痊癒了。 王爺不但和病癒的庶子相認,而且還送那位庶子一座宅邸,因此那位公子現在已不在廣 州城裡。” 龍君琦頗具深意的瞧了親愛的妹子一眼,才加重語氣往下說:“最不得了的事是, 現在小瑤已經是廣州城家喻戶曉的女神醫了呢!廣州城的百姓雖然還是覺得這事兒很不 可思議,但因小瑤治癒王爺那位公子的怪疾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加上小瑤老是說自己是 ‘藥王’的惟一入室弟子,所以大家只好相信小瑤是苦學有成、出師了!聽說現在有很 多外地人也慕名到廣州城去向甫出爐的女神醫求醫呢!” 話至此,龍君琦和宋千駒不禁雙雙以有趣的眼神看著龍君瑤,一旁的黑鷹也是一副 不可思議的表情,側著頭凝視著她。 龍君瑤不服氣的嘟噥:“幹嘛這樣看人家呀!我真的算是‘藥王’龍嘯風的惟一入 室弟子嘛!治好無人能治的怪疾是理所當然的,就算世人封我為女神醫也是天經地義的, 不過在我看來,封我為‘絕色醫神’會更貼切些,你們說對不對?” 好一副大言不慚的口氣,惹得在坐聽眾不捧場陪笑都覺得對不起她,黑鷹尤其笑得 過份,因而被龍君瑤 了一腳。 “你幹嘛踩我?”黑鷹一面撫觸自己慘遭蹂躅的腳,一面出聲抗議。 “誰教你這麼失禮!”龍君瑤理直氣壯的指住他的鼻尖。 “我失禮?”黑鷹好整以暇的端詳著她,近來他漸漸迷上和她拌嘴的新樂趣。 眼看他們小倆口就要卯上,為了不想遭池魚之殃,宋千駒連忙向愛妻使眼色,希望 她出面擺平可預見的災難。 龍君琦也不想當炮灰,所以很快便說:“我說你們兩個別鬥了,我還有一件重要的 大事要跟你們說。” “重要”這個字眼,引發黑鷹和龍君瑤的好奇心,他們很有默契的暫時卸甲休兵, 期待龍君琦接續下文。 龍君琦這才很滿意的說:“三叔已經從長安城回到廣州城了,同時他也去拜訪過段 王爺,那兩個人居然前嫌盡釋的成了好朋友,約好了要一齊到這山莊來探望你們呢!” “我爹和王爺要來?什麼時候?”龍君瑤興高採烈的追問。 “他們比我們慢一兩天動身,大概再過個兩三天就會到達這兒,而且……”她頗具 玩味的看了黑鷹一眼,才語氣曖昧的接下去說:“延之也會和二叔他們一道來探望你。” “延之?他不是在京城,怎麼會突然南下?”龍君瑤一副又驚又喜的表情。 “他本來是在京城沒錯,只不過前些日子在朱雀大街的高升客棧和三叔不期而遇, 閑聊中知道你人在廣州城,且這次會待上一段時間,所以就興致沖沖的跟著三叔南下來 看你,到了中途又獲知你人已離開廣州城,來到憶水山莊,所以就跟著來了。”龍君琦 說這番話時,注意力一直鎖在黑鷹身上。黑鷹果然如她所料,臉色癒變癒難看。 雀躍萬分的龍君瑤壓根兒就沒注意到黑鷹癒變癒可怕的臉色,開心的又蹦又跳: “太棒了!延之要來耶!小黑、小黑!延之要來哦!咱們快去幫他準備個上好廂房! 走!” 不等黑鷹出聲,她已和小黑一溜煙的離去。 黑鷹本想喚住她,但轉念一想,眼前最重要的事是摸清“延之”這個名字的主人底 細,於是他按捺住滿腔妒火,冷著一張像要吃人的恐怖臉色,問道:“延之是誰?” 龍君琦和夫君交換一下眼色,會心一笑,才為他解惑:“他叫陸延之,是長安城有 名的風流才子,出身書香門第,他的娘是段王爺的親妹子,所以算起來和你是表兄弟, 最重要的是,他和小瑤從很早以前就認識了,小黑就是他送給小瑤的!而且就只有延之 從來不覺得小瑤是個會走動的闖禍精呢!” “你的意思是小瑤很喜歡那家伙?”黑鷹恨恨的說。 “不是那家伙,他可是你的表兄弟耶!”瞧他那一副妒恨吃味的滑稽嘴臉,龍君琦 忍不住的想多捉弄他一下。 “誰和他是表兄弟!”是情敵!只是這句他沒說出口──他的自尊不允許。 龍君琦眼見目的達成,見好就收:“好了,該說的話我都說了,你好自為之;還有, 來者是客,你可別怠慢人家,否則小瑤可是會生氣的。” “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善待’他的!”黑鷹的表情看起來好恐怖。 “那我和千駒先走了!” “這麼快?” “總是得回長安城去面見皇上啊!而且,我那個君瑋妹子,已經一連從洛陽城捎來 好幾道求救信函,我得趕快回去看看她才行!”龍君琦輕輕嘆道。 “君瑋?你是說小瑤的‘闖禍搭檔’?” “是啊!不早了,不啟程不行了,你回頭再跟小瑤說一聲。” 黑鷹不再攔他們,送走他們夫妻後,他全副的精神便集中在即將到來的情敵身上。 陸延之!你休想動我的小瑤一根寒毛! 11 “小瑤!小瑤,我來看你了!” 陸延之人還沒到,聲音就響徹雲霄的傳來。 “延之!好久不見了!”龍君瑤拎起裙擺,和小黑一起奔向筆直朝“齋月廳”前來 的白色人影。 黑鷹本想攔住她,無奈龍君瑤像泥鰍一樣滑不溜丟的一閃,早一步兔脫。最可惡的 是那只全身烏漆抹黑的黑家伙,竟用尾巴連拍他兩下,好像在趕蒼蠅似的,害他沒敢追 上去,眼睜睜看著他的小瑤對那個礙眼的男人投懷送抱,氣煞人了! 既然沒能阻止他們的相見歡,這會兒更不好突兀的走過去拉開他們。黑鷹索性趁機 把陸延之打量一遍,踮踮他的斤兩。 嗯!俊挺飄逸、氣宇軒昂、風流倜儻中帶有一絲剛毅之氣,絕對是姑娘家看了會臉 紅心跳、傾慕愛戀的俊逸公子! 這個認知令黑鷹妒火中燒,再也顧不得自己是一莊之主的身份,火藥味十足的走近 他們身邊,老實不客氣的把陸延之臂彎中的龍君瑤奪回來,圈在自己懷裡。 “小海?”龍君瑤搞不清楚狀況,呆愣了一下。 兩個男人的戰爭卻已燎原蔓燒。 “想必閣下就是這個憶水山莊的莊主了,幸會!在下是陸延之,算來和你是表兄─ ─” “陸兄別多禮,我一向不拘泥小節,你也別客氣,傲風,帶陸兄四處去參觀參觀。” 他不讓陸延之有機會說話,一閃眼便摟著龍君瑤轉向尾隨而至的龍嘯海和段王爺。 “海老大、王爺,”叫王爺時,他有點言不由衷,“歡迎光臨!” “爹,王爺,好久不見了!”龍君瑤的態度就比他自然親切多了。“爹,人家好想 你哦!咱們到那邊去逛逛。”她掙開黑鷹的手臂,投入龍嘯海的懷抱,甜甜的對黑鷹笑 道:“小海,你陪王爺四處走走,可別忘了盡地主之誼哦!” 父女倆相當有默契,捻指間已溜得老遠,龍君瑤還不忘把跟在黑鷹身旁的御浪一起 帶走。 “小瑤,海老大!”黑鷹急得跳腳,卻又無可奈何。 留在原地的就只剩他和段王爺兩人,氣氛霎時變得有點尷尬。 段王爺究竟還是先開口了,“你把這座憶水山莊治理得很好,比我當初構想的還 美。” “是王爺設計得好,我只是照做罷了!而且還有多處尚未完工,可能要到明年才能 全部峻工。”黑鷹原本希望自己的音調更冷、更無情一點,偏偏他的語氣就是太富有感 情。 面對他這樣的態度,段王爺心裡是十分快慰的,只是他很小心沒有表現出來。 “慢慢來,不急,尤其是‘雲棲竹徑’那一景一定要造好,你娘生前最愛竹了。” 最後一句話,王爺說得格外深情。 黑鷹不覺動客,嘴巴不聽使喚,自作主張的說:“‘雲棲竹徑’已經全部完工,要 不要去看看有什麼地方需要修建。” 段王爺眼中流瀉著欣慰的激情,難掩激動的頻頻點頭:“也好!” 這個孩子的脾氣簡直就是他的翻版,所以他非常了解他的想法。因此他並不急著要 他承認他、叫他爹,因為他明白這急不來,需要時間的。目前能有這樣的關系,他已經 很滿足了。 望著黑鷹那與水姬神似的神韻和眼眸,段王爺的思緒又飄向遙遠的甜蜜記憶中…… ?瑤瑤?瑤瑤? 龍嘯海和龍君瑤一遠離黑鷹及段王爺,就讓御浪離開去做自己的事。父女兩人一面 欣賞園景,一面天南地北的暢談不休。 “爹爹真的和王爺和好啦?”她最關心的還是這點。 “當然啊!王爺和咱們龍家本來就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只是在朝廷的立場不同罷了。 再說,王爺可是黑鷹的爹,又是你未來的公公,我怎好和他繼續交惡,你娘可不會放過 我的。”龍嘯海談笑間不忘調侃自己的寶貝女兒。 “爹,你好壞耶!怎麼拿人家開玩笑啦!”龍君瑤不依的跺了跺小腳丫,雙頰染上 兩抹緋紅。 龍嘯海快意的大笑,宏亮的笑聲在林間回盪不息。 龍君瑤突然快步向前,又轉過身面對龍嘯海,擋住他前進的步伐,賊兮兮的道 “我說爹啊!你該告訴我實話了吧!你和娘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在設計我,想騙我進 王爺府去邂逅另一個小海,才故意說是給我揚名天下的機會,對不對?” 龍嘯海笑得更加驚天動地,“真不愧是我女兒,夠機伶!” “我就知道!”龍君瑤沒好氣的嘟嘴道。 “怎麼?難道我的寶貝女兒不滿意這樣的安排?”龍嘯海就愛明知故問。 “爹啊!你好壞哦,不理你了哦!”龍君瑤含羞帶怯的對他又捶又打。 龍嘯海只是一個勁的猛笑,任寶貝女兒的粉拳替他“按摩”。 “龍世伯,小瑤!”陸延之的聲音由遠而近的加入他們。 “延之!”一見陸延之和傲風走來,龍君瑤和小黑便迎上去。 傲風本想留下來替黑鷹“監視”陸延之,卻被龍嘯海差遣去準備茶點。 回到“齋月廳”時,正巧和甫從“雲棲竹徑”結伴回來的黑鷹及段王爺父子碰個正 著。 “你怎麼會在這兒?陸兄人呢?”黑鷹心生不妙的對傲風問道。 幸好傲風和他夠熟,否則真會給他那副夜剎似的恐怖相給嚇出三魂七魄來。“我陪 陸公子沿途賞景,後來和海老大及君瑤姑娘不期而遇,海老大要我先回來準備茶點,待 會兒好和你及王爺暢飲閑聊,所以我就先回來了。” “那御浪呢?”他記得御浪是和龍君瑤他們一道走的。 “我們和海老大他們父女相遇時,就已經沒有看到他了。”傲風雖然明白他此刻的 心情,但也只能據實以告。 適巧端上熱茶侍候的成嫂,好心的說:“御浪剛剛和他爹一齊去監工了。” “什麼?”黑鷹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該死!這麼說來,現在只有那家伙和小瑤他們在一起!豈有此理!那個恬不知恥的 家伙一定會趁機對小瑤毛手毛腳,一方面又對海老大大加諂媚的! 不成!他得火速趕去制止那下流家伙的陰謀才行! 黑鷹說做就做,轉身就往廳外直沖。 “莊主,你要去哪裡?”成嫂喚住他,自從定居憶水山莊後,大伙兒已習慣改口稱 他為莊主。 “我去接小瑤他們回來,我怕他們迷路!” 好牽強的理由!這莊園龍君瑤不知已經繞過幾百遍了,會迷路才是怪事!成嫂和傲 風母子英雄所見略同,但並沒拆他的台。 段王爺也是一副了然於心的表情,和成嫂母子視線不期相會時,三人不覺莞爾一笑。 雖然沒人攔住黑鷹,黑鷹卻在一腳才踏出門廊的台階,便已自行停住腳步。 “小海,你和王爺先回來啦?” 只見龍君瑤笑顏粲然的走在龍嘯海和陸延之中間,遠遠的向他揮手。小黑則悠哉乖 巧的走在陸延之身側。 那只可惡的大貓!處處和我作對,卻對那家伙那麼諂媚,嘖!黑鷹癒看癒火大,卻 又不能發作,省得落人笑柄。萬一被小瑤誤以為他是個小心眼又善妒的男人,那才冤枉! 所以他只好強迫自己按捺住足以媲美火山爆發的怒氣,硬擠出一張令人食不下嚥的 笑臉,言不由衷的道:“真巧,我們也是剛回來!” “果然很巧,正好一齊坐下來聊聊!”陸延之和龍家有名的笑面虎龍天雲一樣,都 非常喜歡交朋友且交遊廣闊。 你快把那只臟手從小瑤的肩上移開!黑鷹的眼睛都快噴出火來了,偏偏小黑正好擋 在陸延之跟前,害他不敢過去拍開他的臟手。 “我正有此意!”黑鷹恨恨的回應,一雙眼睛死盯住陸延之搭在龍君瑤肩上的手不 放。此時此刻,他真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射出千百根針,紮爛這家伙可惡的臟手。 小瑤也真是的,幹嘛任那下流家伙勾肩搭背,難道她真的那麼喜歡姓陸的,比喜歡 他更甚? 這個念頭讓他不寒而顫,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不會的!小瑤不會的! “小海,你怎麼不坐下?”龍君瑤甜甜柔柔的聲音盪進他耳畔,喚回他忐忑不安的 魂兒。 “小──”他回過神,話不覺又僵在唇邊。 怎麼回事?那家伙怎麼會坐在小瑤身邊? 由於龍君瑤的一番美意,八仙桌的一邊是陸延之和她並坐。他們的對座就是黑鷹的 坐位,段王爺和龍嘯海則對坐在和他們垂直的方位。小黑慵懶的趴在段王爺和龍君瑤之 間的地面。 在坐的人都相談甚歡,氣氛相當融洽。只有黑鷹心不在焉,他的注意力一直鎖在陸 延之和龍君瑤身上。 九次!已經九次了!那家伙的臂膀從剛才到現在已經故意碰小瑤九次了!又一次! 十次!簡直是得寸進尺! 黑鷹忍無可忍的重拍案頭,怒火沖天的起身,瞠目指住陸延之破口大罵:“你不要 再亂碰我的小瑤了行不行!” 在坐的人都被他那出人意表的舉動嚇了一跳,個個一副不可思議的怪異表情。 黑鷹再也顧不得那許多,粗魯的將龍君瑤拉離坐位,“走!” 龍君瑤連話都來不及說,就被他連抱帶拖的帶離“齋月廳”,往馬廄直沖。黑鷹身 手矯健的躍上自己的愛騎,帶著佳人乘風奔馳。 待馬蹄聲遠離,齋月廳裡才爆出笑聲,段王爺和龍嘯海尤其笑得痛快。成嫂和傲風 倒是有點同情黑鷹──沒想到曾經傲嘯七海的海盜殿下,不但醋勁嚇人,而且表達感情 的方式更是與眾不同、驚天動地! 陸延之不笨,談笑間便開門見山的直指問題重心:“小瑤和莊主已經私訂終身了 嗎?” 龍嘯海和段王爺對視片頃,龍嘯海正要開口,段王爺卻先聲奪人。 “延之,你過來一下,我有件重要的大事要告訴你!”說著,便強迫中獎的將陸延 之拉到一邊去,竊竊私語的咬耳朵。 傲風和成嫂見狀,不約而同的將視線投向龍嘯海,龍嘯海一派“稍安勿燥”的閑適 神態,他們母子便不再多問什麼。 “什麼?此事當真?”陸延之突然石破天驚的大叫。 “當然!舅舅幹嘛騙你?”段王爺的神情左看右看都像一只老狐貍。 “快!快把詳情告訴我!” 於是甥舅兩人又在那兒神秘兮兮的交頭接耳不休…… ?瑤瑤?瑤瑤? 被黑鷹強行帶上馬的龍君瑤,被震盪劇烈的馬兒,震得暈頭轉向,禁不住大叫: “小海,你騎慢一點好不好,我快摔下去了啦!” 正被妒火焚身的黑鷹根本沒把她的話聽進耳裡,兀自陷在自己的妒海中,怒不可遏 的漫天怒吼: “你笑我小心眼、沒風度也無所謂!反正我就是不準任何男人碰你一根汗毛!你是 我一個人的!我不準你心裡想著別的男人,更不許你愛別的男人比愛我多!我是不會把 你讓給任何人的!” 喔!說到最後原來是在吃醋哪!龍君瑤這會兒才豁然開朗,旋轉了一下視線的角度, 好整以暇的偷偷欣賞郎君為自己爭風吃醋的模樣。 瞧他那副恨不得把延之大卸八塊的模樣,心中實在很樂,很有被愛的真實感。難怪 君琦姐姐總是喜歡捉弄千駒大哥。想著想著,龍君瑤不禁深刻的一笑。 記得娘曾說過:女人有時候是很殘忍的,老是喜歡玩讓自己最愛的男人著急不安的 遊戲,果真是句至理名言呢!她嘴邊的笑意更加深刻。 黑鷹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反應,理智大失的繼續咆哮:“那個可惡的家伙真是厚顏 無恥至極,竟然仗著自己是把小黑送給你的人,就故意驅使小黑來嚇我,想趁機搶走你, 簡直卑鄙透頂!利用別人的弱點,盡耍下流陰謀算什麼君子!” “你的弱點?”這話引起龍君瑤的注意。 “就是怕豹、貓之類的動物──”黑鷹沖口而出之後,才驚覺自己正在做自掘墳墓 的蠢事,連忙力挽狂瀾的捂住嘴,卻已經覆水難收,來不及挽回慘境了! 他老練的停下馬,靜默半頃,滴了幾滴冷汗,才偷偷的斜睨懷中的俏佳人。映入眼 帘的是龍君瑤“原來如此”的笑靨。 黑鷹負氣的低咒:“你要笑就笑吧!堂堂一個大男人,又是曾經威名遠播的海盜頭 子居然怕那種毛絨絨的動物,你一定覺得很可笑是不是?” 聽來全然是賭氣又視死如歸的泄氣口吻。如果可能,他實在一輩子都不想讓她知道 他這個窩囊到家的弱點,太損大男人的豪氣了! 然而,龍君瑤並未像他預料般的取笑他,反而伸出白皙的小手,輕輕柔柔的圈住他 負氣的頸項,在他頰上親了一記,輕言軟語的嬌嗲:“人家才不會笑你呢!只是覺得你 比以前更可愛了!” “真的?”黑鷹聞言喜出望外,但旋即又垮下臉,“你該不會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實際上在心裡竊笑、瞧不起我吧?”龍君瑤完全明白他的心境,又親了他一記,才像舂 風般溫柔的道:“你看我像那種人嗎!” “不像!”這是他的真心話。他很了解她的個性,她不是那種巧言令色的雙面人。 “這不就結了!”她眸底有藏不住的柔情。 他心裡踏實多了,表情和聲音都變得溫和許多,低首認真又執著的凝視著她,一次 又一次的確定:“真的不會瞧不起我,也不會取笑我?” 其實他內心深處已經相信她真的不會,只是想再一次由她口中得到保証罷了。 “不會!不會!不會!而且我會更愛你!”她給他一連串的保証。 “小瑤──” 他濃情萬縷的封住她動人的小嘴,品嘗只屬於他的溫柔。 微風輕拂過樹梢,摩挲著枝葉,發出沙沙的聲籟,仿佛在祝福林蔭下的戀人似的。 “以前為什麼怕我知道你的弱點?” 他不語 “是怕我和瑋瑋抓住你的弱點欺負你?”她自問自答。 他輕捏她的曼頰,坦白招供:“說實話,以前確實是那樣。但現在又多了一個更重 要的理由!”他深情的凝視她半晌才又道:“我不想讓你看到軟弱無用的一面,我希望 在你心中的我,永遠都是天不怕、地不怕,頂天立地的大男人!這是每個男人的願望, 我也不例外!” 龍君瑤聽得好感動,像只愛撒嬌的小貓咪,將自己的頭埋在他寬闊溫暖的胸膛上。 甜甜的說:“傻瓜,不管你有什麼弱點,或者別人怎麼看待你,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 威震七海的海盜殿下,懂不懂?” “懂!我懂!”黑鷹心中激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令他眷戀不已。 不久之前,像這樣令人心醉的兒女私情,他連想都不敢想!而今,他卻意外的擁有 了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 “你很喜歡陸延之?”他心底還是很吃味、很在乎。 她巧笑倩兮的道:“如果我說是,你會怎麼做?” “不可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把你拱手讓給那家伙的!”黑鷹不經大腦思考便脫口 說出自己真正的感情。 龍君瑤臉上洋溢著女人受寵特有的自信笑靨,“那你還擔心什麼?” “小瑤……” “放心,我只把延之當成哥哥看待,否則你哪來的機會佳人在抱?”語畢,她便小 鳥依人的偎得更緊些。 他醉得七葷八素,險些墜馬。直到此刻,他的心才真正安定。 真是不可思議!他從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這麼在乎她、怕會失去她! “關於小黑的事……” “你不必擔心,我會自己擺平你可愛的大貓的!”他體貼的說。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不必和小黑保持適當距離?”龍君瑤喜孜孜的向他確認。 “當然不必!小黑一直和你形影不離,怎麼可以因為我就害你們分開,是不是?” 為了這朵令他愛不釋手的笑顏,他一定會努力去和那只黑家伙和平共處!他在心底發誓。 他不要她左右為難! “謝謝你,小海!”龍君瑤窩心極了,有情郎如此貼心,夫復何求? 黑鷹輕咬一聲,清清喉嚨,重申重要立場:“不過你不可以連帶對小黑的贈送者 ‘愛屋及烏’,知不知道?” 龍君瑤笑顏如花,反將他一軍:“知道啦!不過我也不保証今後會不會拿你的弱點 來欺負你哦!” “什麼?” 龍君瑤只是一味地嬌笑。 黑鷹雖然有一種前景幸福可期,卻不免多災多難的感覺。 不過,那是以後的事了,此刻,他只想好好的享受這份世間少有的溫柔! ?瑤瑤?瑤瑤? 當黑鷹和龍君瑤雙雙回到齋月廳,便聽到意外的消息。 “陸延之已經離開了?”黑鷹既驚又喜,險些失態的高歌狂舞。 “沒錯!”龍嘯海有趣的看著他。 “為什麼?”雖然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龍嘯海看了段王爺一眼,才耐人尋味的道:“這就要問問你爹了!” 黑鷹即刻轉向段王爺,段王爺不打自招的大加聲明:“我可不是為了你才這麼做 的!” 話一出口,父子兩人都困窘得全身燥熱起來,杵在那兒尷尬的大眼瞪小眼。 他們都未再多發一言,兩人之間卻流竄著“盡在不言中”的親情。 龍君瑤坐在父親大人身邊,父女倆一起笑看他們父子大演默劇。 空氣中盡是幸福的氣息。 ?瑤瑤?瑤瑤? 陸延之離開憶水山莊後,山莊裡的幸福日子只維持了三天,第三天晚膳時,便傳出 惡耗。 “小黑!小黑!振作一點,你怎麼了?”龍君瑤急得淚水串串滑落。 眼見心愛的愛豹口吐白沫,全身痙攣,倒地不起,龍君瑤如同身受般痛苦不堪,卻 又愛莫能助。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小黑癒來癒痛苦,她哭得更梨花帶雨。 “小黑!你不能死,忍耐一點,我一定會救你的!”龍君瑤聲聲呼喚。 黑鷹、段王爺和龍嘯海及王成一家人則忙著找出問題症結所在。 “是四川唐門的獨門劇毒‘七日閻羅’,一旦中毒,會生不如死的苟延殘喘七日, 然後七孔流血身亡!”他們得出了結論。 “你們的意思是小黑只剩七日可活?”龍君瑤淚眼汪汪。 “那是指人,豹的話就不得而知了!” “難道沒有藥醫嗎?”龍君瑤幾近絕望的嘶喊。她和其他人一樣清楚,這一定是段 夫人的手下下的毒手。而且,刺客的目標本來是黑鷹,因為讓小黑中毒的那盅清燉乳鴿 本來是要給黑鷹食用的,卻因小黑弄翻它,才變成小黑“代嘴”的。 段王爺和龍嘯海交換了一下眼色,才無奈的道:“除非有唐門的解藥,否則就要找 到千年雪著才有機會得救,問題是千年雪寥數量非常稀少,而且只有四川的高山上才 有。” 四川偏又是唐門的地盤,再加上千年雪參必須摘取後一個時辰內食用才有效。 “你的意思是除非小黑龍在七日內攀上高山峻嶺,並及時找到千年雪參,就地服食, 否則就沒救了?”龍君瑤完全絕望的放聲痛哭。 眾人都只能低首不語,束手無策的默認。 “不!還有救!”黑鷹冷不防的出聲。“只要我們能在七日內把小黑送到四川高山 上,便有救不是嗎!” 在眾人大惑不解的瞪視下,黑鷹繼續發表自己的想法。“我立刻啟程,背小黑上四 川高山去!” “不行!” 眾人齊聲反對──雖然反對的理由不盡相同。 黑鷹大手一揮,以不容反對的氣勢道:“我已經決定了!你們應該很明白我的個性, 我決定的事,誰也無法更改!”這話倒是不假,大伙兒無言以對。 見大家不再反對,黑鷹很滿意的說:“事不疑遲,我即刻啟程!” “不行!你明明──”很怕小黑的啊!龍君瑤淚眼相向,抿著泛白的唇瓣猛搖頭。 黑鷹無盡溫柔的為她拭去淚水,“你什麼都別再多想,我一定會保小黑平安無事 的!”只要能止住她的淚水,令她不再悲傷,再艱難的挑戰他都甘之如飴。 “我跟你去!”她知道絕對攔不住他,所以便決定同行。 “這──” “就讓小瑤陪你去吧!還有御浪和傲風也陪你們同行,王爺、我和王兄、王嫂留 守!” 龍嘯海的提議立即獲得全數通過。 ?瑤瑤?瑤瑤? 由於黑鷹一行人走的山路,是“藥王”龍嘯風以前上山採藥時所走的秘密通路── 是一條連四川唐門的人也不知道的隱密捷徑。因此一路上都未受到機關埋伏或唐門中人 攔阻,十分順利。 倒是背著奄奄一息的小黑的黑鷹格外吃力。本來傲風和御浪是要和他輪流背小黑的, 但黑鷹卻堅持自己背,而要他們兩人把全副的心力放在提防刺客和保護龍君瑤的安危上。 傲風和御浪知道多說無益,便照辦了。 “要不要休息一下?”龍君瑤瞧他氣喘吁吁、汗流浹背、心疼不已。她雖在乎小黑, 但她一樣在乎他啊! “不了!還是快點趕路!”黑鷹咬緊牙根,邁開大步,馬不停蹄的前進。 龍君瑤心裡感動至極。她不是沒有眼睛不會看,黑鷹從背著小黑開始,全身便滿是 雞皮疙瘩,神經繃得好緊。但是他從未逃避、更不曾叫苦,只是一心一意想早一刻找到 千年雪參救治小黑。一路上為了怕她負疚擔心,還頻頻笑著對她說:“放心!沒事的!” 如此的情意,讓她打從心坎裡感動,更慶幸自己的幸運,竟然能遇上這樣的好情郎! “你們看!是千年雪參!”傲風突然歡天喜地的高喊。 黑鷹和龍君瑤不約而同的對視,彼此臉上都難掩興奮之情。 他們小心翼翼的挖掘了一枝雪參,讓虛弱的小黑服下。然後守在沉睡的小黑身邊, 靜靜的等待結果。 等待的過程,永遠是令人坐如針氈、度日如年的。龍君瑤尤其不安至極。 要是千年雪參無效,那小黑不就──,她緊閉雙眸,不敢再往下想。 在她最無助恐懼的時候,一雙強而有力又溫暖的大手,倏地牢牢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大手的主人黑鷹,滿眼堅定之情,說服力十足的安撫她:“放心!一定會沒事的!” “嗯!”龍君瑤緊靠在他懷中。瞬剎間,一切的恐懼不安似乎都離她遠去,留在內 心深處的盡是難言的信心。 當旭日東升之時,小黑終於睜開雙眸,精神不壞的舔舔龍君瑤的小手。 “小黑!你好了,你沒事了是不是!太好了!萬歲!” 龍君瑤將它抱個滿懷喜極而泣,小黑則膩在小主子懷中,任她寵愛。 黑鷹柔情萬千的將龍君瑤抱個滿懷。這回,小黑並沒有阻撓他,當沒看見似的放他 一馬。黑鷹見狀,十分快意。傲風和御浪兄弟倆則在一旁默默看著他們、祝福他們! 12 黑鷹一行人安返億水山莊後,黑鷹便病倒了。理由是精神持續處於極度緊張恐懼之 中引起的。龍君瑤日夜不休的守在床邊照顧他。小黑或許是知道黑鷹有恩於自己,故而 不再像以往那樣,故意嚇他,算是報恩。 用完早膳,龍君瑤一如往昔,又端來湯藥。 黑鷹由於有在竹林裡“受難”的經驗,因此每每見她端來湯藥,都不忘問道:“這 藥是誰開的處方?” 龍君瑤豈會不知他用意何在,沒好氣的瞟他一眼,才道:“放心!是莊裡的大夫開 的處方,不是我!”莊裡的大夫正是黑鷹還是海盜時,海盜窩裡的專屬大夫。 黑鷹忍不住調侃她:“誰教你是有名的‘賽蒙古’,我當然小生怕怕啊!” “什麼‘賽蒙古’?” 黑鷹不慌不忙的解釋:“人家醫術精湛叫‘賽華陀’,相反就叫‘蒙古大夫’,所 以‘賽蒙古’的意思就是──” “好啊!說來說去你居然是在取笑我!”龍君瑤老大不服氣的大聲嚷嚷,若非他病 體未癒,她鐵定會給他一個難忘的教訓。 黑鷹則快意的直笑。 室內洋溢著熟悉的甜蜜與歡樂。 ?瑤瑤?瑤瑤? 待黑鷹喝完湯藥再度沉睡後,龍君瑤才小心翼翼的端著見底的藥碗退出房間。一轉 身便發現站在花廊轉角的段王爺,很明顯是在等她,她不疾不徐的走過去。 “王爺!”她笑容可掬的蹦到他跟前。 “我──” 王爺才要說什麼,龍君瑤便捷“口”先說:“王爺千萬別自責,這並不是你的錯!” 好個體貼人的好姑娘!癒和她相處、對她了解得意透徹,段王爺便癒來癒喜歡她。 海兒真是好眼光哪!真不愧是我和水姬的兒子!想到這兒,他不禁展露出難得一見的溫 和表情道:“我已派刀奴回去把主謀者抓來,不久的將來絕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我保証!”語畢,他便自顧自的疾步離去。 龍君瑤本想喚住他,向他說些什麼,卻自知追不上他的腳程而作罷! 罷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她告訴自己。 ?瑤瑤?瑤瑤? 自從黑鷹病倒後,段王爺和龍嘯海便下令全莊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加強防備;尤其 對黑鷹的保護更是不遺余力,簡直已到了密不通風的地步。 “小瑤,拜托你別像外面那一堆人一樣好不好,我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幹 活了。而且我的功夫如何,你也很清楚,你就別再攔著我,讓我去幹活吧!這些日子一 直躺在病床上,已耽誤許多差事了。”黑鷹苦苦的哀求。 龍君瑤態度非常強硬堅決,“不行!在你還沒痊癒之前,我不準你下床!” “小瑤,你別這樣,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身體硬朗得很,你──” “我擔心你嘛!”龍君瑤眼眶一紅,聲音聽來格外委屈又楚楚可憐。 迎著她那副我見猶憐的神態,黑鷹投降了。“好好好!我乖乖靜養不下床就是了!” 如果他下床的代價是讓她展露出憂傷的愁容,他寧可一輩子待在床上悶死! “不可以騙我哦!”她終於轉悲為喜。 他萬般心疼的將她圈進臂彎中,“準娘子的話,我怎敢不聽?” “誰說要嫁給你了?”龍君瑤不勝嬌羞的嘟囔。 “你可以不嫁,但我一定要娶你,就算搶婚也要把你搶到手!”他熾情難耐的封住 她誘人的小口。 “謝謝你救了小黑!”溫存過後,她出自肺腑的道。 他執起她的小手,一次又一次的輕吻把玩。“別說傻話,小黑是你最寵愛的愛豹, 我當然要救它。托它的福,我覺得自己好像不再那麼怕豹、貓那類的動物了。當然不是 完全不怕,但假以時日,一定會癒來癒不怕了。” 很奇怪的感覺!先前,他是那麼害怕她在知道他有這樣抬不出場面的弱點後,會取 笑他、瞧不起他、捉弄他,因此一直怕被她知道真相。而今,他卻很自然的把自己的恐 懼和心事,直言不諱的向她傾訴,一點也不擔心被拒,而且,他知道自己很喜歡這份感 覺。至今,他才深刻的體認到,原來有一個能共享喜怒哀樂的伴侶,是如此幸福的事。 怪不得他的摯友千駒和大食帝國(即阿拉伯帝國)的費沙爾王子會那麼執著於自己的感情, 以前他總是感到不可思議。如今,他卻全然明白其中的奧妙。 “你在想什麼?”他注意到她心事重重的雙眸。 龍君瑤定定的凝視他半頃,才道:“你對段夫人有什麼想法?”她的心底始終沒忘 記,段夫人派潛進來的刺客,直正的目標是黑鷹這個重要的事實。 黑鷹忽然沉默下來,從他那善於掩飾的面孔上,她實在瞧不出端倪。 良久,他才啟齒,“我──” “黑鷹、君瑤,費沙爾殿下捎來訊息了!”御浪手上搖晃著信函,相當興奮的闖進 來報告他們期待已久的消息,同時也打斷了他們原先的話題。 “真的,他們要回來了嗎?”黑鷹和龍君瑤都很期待。 大食帝國的費沙爾王子帶著“藥王”龍嘯風的養女龍君瑜,回大食帝國去探訪龍君 瑜的身世之謎,並拜見費沙爾的雙親,在龍家人和黑鷹的海盜窩裡早已不是新聞。令大 伙兒期待的是他們的歸期,算算日子,確實是他們該回來的時候了。 御浪一五一十的報告:“費沙爾王子和君瑜姑娘現在已抵達麻六甲海峽一帶,目前 在臥龍島上的天浩已經親自去接應他們了,照正常推算,再過些時日便會上憶水山莊來 了。聽說費沙爾王子的一位王弟,好像叫費爾曼也和他們同來呢!” “太好了!君瑜要回來了!”龍君瑤蹦蹦跳跳十分開心。另一個讓她開心的原因是, 她終於可以好好瞧瞧君瑜那位異國準夫君了。 黑鷹滿眼深情的欣賞她的神採飛揚,御浪辦完正事便很識趣的悄悄退下去。 伺候黑鷹喝完湯藥後,龍君瑤又繞回先前的話題:“王爺他自從毒殺事件以來,一 直眉頭深鎖不苟言笑,甚至不敢走進門來探望你。他總是躲在暗處偷看,還親自拿了許 多珍貴補品給我,再三叮嚀我要記得加進燉給你吃的補品中,所以──” 黑鷹用手指輕點她的唇瓣,制止她往下說。“我完全明白,我不會怪王爺的,這並 不是他的錯,我知道的!” 龍君瑤這才滿意的淺笑。 ?瑤瑤?瑤瑤? 人算究竟不如天算!憶水山莊上下把黑鷹保護得滴水難穿,卻沒想到刺客這回下毒 的對象,竟不是黑鷹,而是龍君瑤! 龍君瑤中毒的事一傳出,立即引起整個山莊的震撼,尤其是病體未癒的黑鷹。 “小瑤!小瑤!你振作一點!”黑鷹不顧旁人的阻止,跳下床死命的將心愛的人兒 緊抱在懷中,說什麼也不肯放手。 “王爺,刺客抓到了!”劍奴和傲風擒住兇手,帶到段王爺一行人面前。 果然不出大伙所料,是段夫人的奶娘的女兒蘇倚紅。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段夫人恨的人應該是我,為什麼不殺我,而對無辜的小瑤下 手?”黑鷹像頭發狂的猛獸,一副想把蘇倚紅碎屍萬斷的狠樣。若不是龍嘯海和御浪攔 著他,只怕蘇倚紅早已橫屍當場。 蘇倚紅才要開口,成嫂便前來通報,“王爺、龍大人、莊主,王成和刀奴已經將夫 人和蘇大娘帶來。” “立刻把那個賤人押進來!”段王爺冷酷無情的下達命令。 啪──!“你這個賤人!快把解藥拿出來!”段王爺一見到段夫人進門,便沖過去 重重的一掌把她摑倒在地。 “夫人!”被反綁的蘇氏母女護主心切的齊聲叫嚷。 摔倒在地、嘴角破裂的段夫人恨恨的說:“你打死我好了!那個賤人生的賤種早就 該死了,沒毒到他實在太令人氣憤了!” “你──”段王爺眼看就要重 她。 “王爺!別這樣!”幸好龍嘯海即時制止。 “夫人請放心!倚紅並不是沒毒到那賤種,而是現在才要開始!”蘇倚紅邪惡的奸 笑。 “你是什麼意思?”段王爺瞠目大怒,心中的不祥之感迅速擴散開來。 蘇倚紅惡毒的咧嘴邪笑,“你們不是很想救龍姑娘嗎?我告訴你們解毒的方法吧! 龍姑娘中的是四川唐門的劇毒‘負心人’,這種毒藥根本沒有解藥。惟一的方法就是, 有一個功力深厚的人,願意舍命相救,用自己的真氣將其體內的劇毒全數吸向自己的體 內。不過這麼一來,那個人就會替她死去,除非他能及時找到另一個替死鬼。怎麼樣? 大名鼎鼎的‘獨眼鷹王’?” “原來這麼簡單就能救得了小瑤啊!”黑鷹並沒有她預期中的遲疑,他雷厲風行的 馬上採取行動。 “不行!”在場的人齊聲反對,包括龍君瑤,只是她氣若遊絲,聲音比蚊子還小聲, 被大伙兒的音量蓋過去。 蘇倚紅正中下懷,殘酷的笑道:“想救她就快一點,否則過完一炷香的時間,就算 你想救,只怕也回天乏術了!” “不行!” “你們都別再說了!”黑鷹以駭人的氣勢拔出隨身攜帶的匕首,抵住自己的脖子, 一本正經的道:“誰敢再阻止或多說一句,我就血濺當場!” 傻瓜都看得出來他是玩真的,絕對認真!室內頓時鴉雀無聲。眾人只能眼睜睜看他 運功替龍君瑤解毒。 “不……小海……不要啊……我不要……”龍君瑤梨花帶雨的淚流滿面,卻無力阻 止黑鷹堅定不移的行動。 “你別再說了,如果會失去你,我寧願選擇死亡!”黑鷹一點也不為所動,繼續運 功為她吸出劇毒。 “不要……”龍君瑤好想說服他,奈何孱弱的身子,令她無法再多加言語,只能任 由黑鷹自作主張的代她受罪。 好不容易把龍君瑤體內的劇毒全數吸盡,黑鷹才安心的癱倒在地。 “小海……不要……”龍君瑤想爬到心愛的情郎身邊,卻力不從心,何況還被成嫂 阻止。 龍嘯海眼明手快的點住所有的人的穴道,想自己去救黑鷹,沒想到深藏不露的段王 爺比他更快一步,先點住他的穴。 “龍大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小海是我的兒子,我想自己救他!”段王爺說完, 便在眾皆無法制止的情況下,運功替黑鷹吸出體內的劇毒。 “不──王爺──不要──”段夫人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演變成這樣的結果,她不想 殺夫君的,她真的不想!但是她又無法阻止他運功救那賤人的兒子。雖然她不諳武功, 卻知道練武之人在運功時,如果旁人隨便幹擾,很容易走火入魔,輕則受傷、重則身亡, 因此她根本不敢妄動。只能呆愣愣的癱在一隅落淚。 她真是百感交集!王爺竟然毫不猶豫的為那個賤人的孽種舍命,一點也沒有顧慮到 她!這就是她處心積慮想除掉他們母子所得到的報應? “夫人……”室內另一個和段夫人一樣還能動的龍君瑤,費盡僅存的氣力爬到段夫 人身邊,扯住她的衣袖,斷斷續續的道:“夫人……你要振作一點……你不想王爺死的, 對不對?現在能救王爺的只剩您了呀……夫人……” 龍君瑤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段夫人這才找回神遊太虛的意識,泣不成聲的喃喃自 語:“對……解藥……需要解藥……” 此時段王爺已經完全替黑鷹吸出劇毒,釋懷的倒躺在地。 “爹──”黑鷹撐著虛弱的身子攙扶住他。 段王爺居然激動得眼眶濕濡一片,打心坎裡漾起心滿意足的笑容:“你終於肯叫我 爹了……這樣一來我也死而無憾了……” “不會的,你不會死的──爹──”黑鷹緊緊抱住段王爺佝僂的身軀,到這一刻, 他才發覺,王爺的身子竟是如此單薄瘦弱,一副老人的孱弱身軀。只是平常罩在氣派華 麗的衣裳下,加上盛氣凌人的高傲與威嚴,讓他不曾發現他已是個老人! 段王爺多麼希望自己的老淚別再泛濫,好讓他多看心愛的兒子幾眼,他和水姬的寶 貝。“你……真的和你娘好像……” “成伯、成嫂和海老大說我和您也很像啊!您振作一點!爹……”如果可能,黑鷹 一定會不顧一切運功替他治療。然而,段王爺卻技高一籌,早已在自己身上動了手腳, 如果有人運功替他解毒,他便會即刻身亡。同是練武之人,黑鷹一眼就看出來了,所以 他只能緊緊抱住他,什麼也無法替他做。 “王爺不要……您不能死啊……”在王爺倒地那一剎那呆愣住的段夫人,在龍君瑤 的頻頻呼喚下,總算再一次恢復意識。她連跪帶爬的挨到蘇倚紅跟前,痛哭失聲的哀求: “倚紅,你有解藥的……是不是?你一定有解藥的,你剛剛說這毒沒有解藥是騙人的, 對不對?倚紅?求求你救救王爺……我不要他死……不要啊……” “夫人……你別再說了……這一切全是我的錯……是我害苦了你們……所以這樣才 是最好的結局……”段王爺衷心的說道。 他的話像千萬根針在紮似的,紮得段夫人千瘡百孔,心痛不已。“不……不是的…… 我不要你死……倚紅……奶娘……求求你們救救王爺……救救我的相公……我深愛的相 公啊……” “夫人……”蘇大娘眼見從小呵護長大的小姐,如此的傷心欲絕,心裡的痛苦絕不 下於段夫人,她拗不過段夫人的痴情,抬眼向女兒示意。 蘇倚紅這才開口道:“解藥在我腰袋裡的紅色香袋中。” 段夫人和龍君瑤如獲至寶似的,和黑鷹淚眼相向,接著便爭相從蘇倚紅身上取下解 藥,給段王爺服下。 服下解藥後,段王爺總算保住了一條命,只是身子相當虛弱。 黑鷹趁段夫人扶住王爺時,替大伙兒解開穴道。 蘇家母女乘大家不留神,想仰藥自盡。 “住手──!”傲風和御浪合作無間的制止她們母女。 “讓我們母女以死謝罪吧!這一切都是我們母女倆的錯,理該贖罪的,只求王爺能 饒過夫人,夫人真的很愛您的,所以才會……”蘇氏母女頻頻磕頭,傲風和御浪連忙阻 止她們。 “奶娘、倚紅,你們別這樣,這並不是你們的錯,你們全是為了我,一切都是我的 錯啊!”段夫人哭得眼睛都腫了。“對!這不是蘇家母女的錯,也不是夫人的錯,而是 爹您的錯!”黑鷹語出驚人的道:“爹啊!您忘了我娘臨終前的遺言了嗎?她不是要您 答應她:‘不可以怪夫人,一切都是命!您今後要好好的愛夫人,和夫人幸福的生活下 去!’您忘了對不對?所以是您不好!”水姬夫人的遺言是成嫂前幾天才告訴他的。 “我……” 龍君瑤阻止王爺開口,溫柔體貼的道:“您不必再多說什麼,只要今後和夫人好好 的生活下去就好了!夫人雖然善妒,卻是廣州城人人皆知的賢妻,把王爺府的家眷和家 務掌理得很好,不是嗎?何況,有愛才有恨,夫人就是太愛您,而您卻只執著於追憶已 逝的情人,冷落了夫人,夫人才會做出錯事來的呀!” 她的話合情合理、針針見血,說得王爺啞口無言,只能點頭稱是。 “君瑤……”段夫人忍不住哭倒她的懷裡。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居然如此了解她的委 屈、她的苦! 其他人見到這雨過天晴的一幕,都激動不已,臉上卻洋溢著欣慰的光彩。 ?瑤瑤?瑤瑤? 段王爺在段夫人的悉心照顧下,恢復得十分迅速。夫妻倆前嫌盡釋,在病榻上重新 開始編織兩人之間的感情。而且,段夫人已不再仇視黑鷹,她更是喜歡龍君瑤,老是嚷 著非要龍君瑤嫁給黑鷹當媳婦不可。 蘇家母女見主子那麼幸福快樂,真是欣慰極了,因而不再敵視憶水山莊的人,加上 莊裡的人都和氣好相處,所以,她們母女倆很快便和大家混熟了。 一切是如此的圓滿,尤其正在“雲棲竹徑”卿卿我我的黑鷹和龍君瑤,更是整個山 莊上上下最為開心的一對儷人。 “謝謝你,小瑤!能有今天的和樂幸福,全是你的緣故,如果不是你……” 黑鷹的肺腑之言還沒說完,就被龍君瑤以吻封口。“你與其說那些多余的廢話,不 如今後更加愛我、疼我!” “說的也是!”他愛煞她的活潑淘氣、蕙質蘭心,深情萬縷的吻上她的唇瓣。 “咳──!”就是有人這麼不識趣,生來愛當程咬金,此人正是傲風。“很抱歉, 打擾你們小倆口親熱,不過我真的有要事相告,費沙爾王子和君瑜姑娘來了,還有費沙 爾王子的王弟費爾曼王子也一道來了!” “太棒了!我們快去見他們,小海!” ?瑤瑤?瑤瑤? 在久別重逢的相見歡戲碼演完後,龍君瑜便進入重點。 “我真正的身世相信你們已經略有所聞,他們是拂林國(即羅馬帝國)的貴族人家, 因遭好人陷害而雙雙身亡。”龍君瑜吐了一口氣才接著說:“所以我今天要說的重點不 是這個,而是……”她耐人尋味的看了黑鷹一眼才道:“費沙爾的娘告訴我,我娘還有 一位同樣金發藍眼、面貌神似的姐姐,曾和其夫君東來大唐遊玩,卻不幸遇上海難,從 此下落不明。王後還說,我姨媽身上有一枚和我手上這對耳墜子一樣圖騰的胸飾,上面 是一只雙頭鷹,一只頭上載著拂蘇國戰士的頭盔,另一只載著桂冠。” “小海,快把你的墜子拿出來!”龍君瑤聽到這兒,立刻恍然大悟。 黑鷹很合作,二話不說的照做。 “果然是做成墜子的胸飾,這麼說來──” “水姬?”段王爺在段夫人的陪伴下,南進齋月廳,目睹龍君瑜那金發藍眼的容貌 時,便失控的驚叫出聲。 “這就對啦!”龍君瑤一個響徹雲霄的彈指。“小海的娘就是君瑜的娘的姐姐,也 就是說,小海和君瑜是有血緣關系的表兄妹!” 又是一個意外的結局! ?瑤瑤?瑤瑤? 段夫人溫柔賢淑的伺侯段王爺喝完湯藥,便趁機把心裡的話說出口。 “君瑜姑娘和水姬實在很神似,是不是?” “嗯!”段王爺點點頭。 段夫人柔情似水的看了心愛的夫君一眼,才體貼的道:“不如我們把她認做義女!” 段王爺這才恍然明白妻子的用心良苦,他執起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掌中說:“何 必多此一舉,我們自己就有很多兒子、女兒了,不是嗎?” 段夫人沒想到王爺會如此說,感動得眼睛四周微微發熱,頻頻點頭稱是:“嗯! 嗯!”和王爺拜堂成親數十個寒暑以來,她首次深刻的感受到王爺對她的愛,這份情意 正是她最深切的企盼哪! 夫妻間的氣氛,顯得格外濃密。 躲在外頭偷聽的黑鷹和龍君瑤,聽到這兒終於完全放心,小倆口共乘一匹馬,快快 樂樂的巡視山莊去也。 “小海,你真的不打算走一趟拂林國,查探一下自己的親族?”龍君瑤問道。 “不了,就像君瑜說的,我的親人、朋友和愛妻都在這兒,我又何必為了不曾謀面、 也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親人,離開我最愛、最重要的這一群親朋好友,去冒無謂的風險 呢?”黑鷹是真的這麼想。 聽他如是說,龍君瑤便不再多問。倒是有件事一直擱在心頭,挺不舒服的。“那個 ──君瑜怎麼知道你的墜子圖騰的事──我是說──你不是一直掛在脖子上,不輕易取 下示人的嗎?”她癒說癒吃味。想當初她要看那條墜子時,還是花上一番功夫的呢! 呵!原來這丫頭是在吃醋哪!黑鷹心裡開心至極!──這表示她真的很愛他、很在 乎他! 他吻吻她芳香四溢的發絲才為她解開謎底。“那純粹是意外!有一回我上臥龍島去, 墜子的鏈子壞了,墜子因而落地。君瑜正好走在我後面,幫我撿起來看到的。大概是那 圖騰很特殊,又是拂林國制的,所以她才會印象特別深刻。再說,費沙爾王子也曾看過 這墜子的圖騰,因此也有可能記得的是他,而不是君瑜!” “原來是這樣……”經他一解釋,龍君瑤心中的陰霾,總算一掃而空。她突然驚覺 到什麼,連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聲明道:“我只是好奇,不是在吃醋哦!” “知道啦!小醋瓶!”黑鷹縱聲大笑,加快奔馳的速度。 “我才不是小醋瓶呢!”龍君瑤不服氣的嚷嚷。 “那你要當什麼?” 她靈眸巧轉,不可一世的說:“當然是公主!你可不要忘了,我可是當今皇太後的 義女永樂公主呢!” “我看叫賊公主還叫比較適合你呢!”黑鷹頗有深意的笑道。 “誰要──”龍君瑤倏地會意,話鋒一轉,機伶的甜笑:“正好配你這個‘海盜殿 下’,是不是?” 哈哈哈!黑鷹笑而不答,又把奔馳的速度加快,小黑則跟在他們身邊一齊飛奔嬉戲。 看來海盜殿下賊公主似乎真是不壞的搭配呢! 今天的憶水山莊又是在滿山滿谷的歡笑聲中度過,真好!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