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老人家說,八月十六的月亮才是最圓的,追月比迎月更精采.可是,居住在大城市中,無論是十五還是十六,透過灰濛濛的夜空看月亮,總是提不起欣賞的興趣,每到中秋時節,想起的是故鄉的圓月。

 

        每年到了中秋,北江河水低落,露出大半的河床,形成了一個一望無際的沙灘。午夜時分,月正當空,我們幾個早有預備的小朋友,從最熱鬧的小碼頭走下沙灘,兩手提著用鹹水草包紮的月餅和玻璃瓶裝汽水,沿著河邊在沙灘上走。銀色的月亮映在河面上,像餌一樣引誘我們向前,永遠都保持著可望不可即的距離,直至走到沙灘的盡頭,原本看來只是一小片黑影的竹林赫然橫亙眼前,明亮的月光灑在竹幹上,紋理顯然可見;一條溪水銀劍般斜刺過來,把竹林砍開兩半,淙淙地匯入大河。

 

        我們不得不止步,席地而坐,攤開舊報紙,把各自攜來的月餅切成小塊,分甘同 味。各種味道的月餅,鹹的、甜的、素的、葷的,全都試過了。吃完了躺在沙上面,頭枕手臂,仰望夜空。這一夜星星再亮也不是主角,大家都凝望皓月,思想著那斑駁的花紋,到底是不是真的桂花樹。

 

        年復一年,這情景每到中秋就重現眼前。當年同行的夥伴都面目模糊了,那竹幹的紋理仍是一樣的清晰,那月光仍是一樣的明亮,好比一幅珍藏的照片,多年以後仍沒有褪色,每到中秋又拿出來細賞一番,然後深藏記憶之中,靜待另一個中秋的來臨。

<1998-10-13 星島日報。星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