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蟲　３

甲蟲＜參章＞


市街開始沸騰，沒過多久，如此嘈雜的人聲便襲捲的京都各個大街小巷。

「……那，恭平我們出發了……」

站在巷口，慶太帶著一旁還在玩石子的雨藍準備向東走。

「嗯，路上要小心……尤其是你雨藍！」

突然被指名的雨藍，不服氣的鼓起雙頰，怒視恭平。

「……嗯，走吧，雨藍。」

正式告別後，慶太拉著還在生氣的小朋友，硬是拖到往江戶的路上。

過了幾條山路，幾間茶棧後，雨藍開始哼著小調，似乎是心情好轉的模樣，不知不覺中，慶太也隨著雨藍齊唱著。和諧感在莫名之中產生，兩人像是熟識多年一樣……。

山路並沒有很長，一整天下來，慶太跟雨藍已走了大半，隨著天色的闇落，兩人便找了間民屋落住。

或許是季節還未完全轉熱的關係，向來體溫較微涼的雨藍在破單被中，又縮的比以往更緊。
油燈在明滅閃爍間，慶太直視著露出右手而微微顫抖的「妻子」。

突，幾陣冷風狂吹，吹向已被鏽蝕的窗戶，由於震動的關係傳來幾次的沙沙聲。

在慶太耳裡，那是種很平常的瑣事，以往出任務到較遠的地方，時常都會住在這種不太牢固的民屋裡，自然久了，都習慣這種感覺。

可對於雨藍來說，活到15歲大，住的可都是盡善盡美的華屋，也難怪那些公子哥都拿自個兒的家產揮霍，買個美美的人兒當花瓶作炫耀。

要算是住的差的，頂多就是在雨藍還沒人買，待在那些打牙子身旁的時間罷了，可那些販子也是會挑貨色的，比較能賣出去的自然是旅屋的上等房，仔細看看，雨藍若不住上等房還真對不起他那渾圓的巧顏。

總歸一句，雨藍現在可是冷到極點！

「天哪，好冷……」

不安分的抖動，似乎是想藉著翻動身體來換取熱感，雨藍不自覺的出聲。

微皺，慶太的雙眉微皺著。

「……會冷，早點說……」

「我剛說了……」

聽到慶太那兒傳來的聲音，雨藍還是不忘跟他拌個嘴。

沒有應聲，慶太只是將左手一把握住雨藍冷涼的右手。

感受到一陣溫暖的雨藍，甜甜的睡下，甜甜的進入夢鄉……

＊ ＊ ＊ ＊ ＊

時間並沒有流逝得很快，在慶太跟雨藍抵達他們的目的地時，也不過是正午中膳時刻。

攤開沒賣出多少藥丸子的藥箱帆布，慶太邊招攬客人邊探聽關於藝妓屋的消息。反而是站在一旁的雨藍，除了正在吃肉串丸子的動作外，活像個木頭似的，完全不幫慶太的忙。

說是不幫忙也不是那麼正確，畢竟要個老幫倒忙「妻子」分擔事務，慶太可真放不下心，不如先讓她填點肚子，免得雨藍哀哀叫起來，那可真壞了事兒。

「怎樣？有消息嗎？」

舔了舔手指上的殘味，雨藍彎下纖細的腰部，順手再從素花布中拿出最後一只串丸子。
「……東邊兩間藝妓屋，西邊只有一間，若往北走些還有兩、三間，然後我們後方還有一間。」

「這我都知道，江戶這兒的路我早背熟了，我還能告訴你有幾間食館，有幾間當鋪的，我是指右典被賣到的是哪裡？」

「……我怎麼知道，拜託你用個腦筋好不，又不是所有人都清楚誰是右典……」

「啊……對喔，那……怎麼辦？」

一口咬下最後一個肉丸，雨藍用著小舌輕輕的在自己的唇上轉個幾圈。

「……當然是一間間的問啊……」

「可是……我、我……我不太想進去耶……」

「……不入內，怎麼找的到右典……」

收拾著布巾，慶太並沒有發覺雨藍說話時的異樣。

「可是……我、我……算了……」

「嗯，現在就去吧，我們只剩十一天不到了。」

照往例來看，最容易沉默的人是慶太，可這回成了平時愛說話的雨藍出奇的安靜。

大街上，小販聚集的人數遠遠超過京都，在這如此動亂的時代裡，政治中心永遠是比邊陲來的熱鬧、來的人多、也來的……混亂許多。

處處可見路上行人幾乎隨身配刀以禦不速之客，這也難怪大家如此慎重，畢竟一個政權衰退的時代，長州、會津、薩摩籓等一個個想推翻時代的潮流，在江戶可說是亂到無可比擬的狀態，即使是坐擁千年的古都-京都，也是沒得較量。

自從黑船事件的開始，不僅僅是江戶、京都、大阪等各大城市，全日本都正式進入了那一連串腥風血雨……

不過，在慶太心底這些都已不是那麼重要，如今最急迫的便是找到右典的人，找到央登的雙生哥哥。

走在慶太的前方，雨藍越走越是將自己的頭垂得更低，表情也比以往來的僵硬許多……
慶太肩上的藥丸不斷在藥箱裡震動著、搖擺著……看到雨藍的表情與動作時，慶太的內心也跟著震動著、搖擺著……顯出淡淡的表情，做出淡淡的動作……。

跟昨晚相同，在雨藍的右手爬上溫柔，爬上……只屬於雨藍一個人能擁有的……慶太的溫柔。

「……別怕，有我橘慶太在，我˙一˙定˙會˙保˙護˙你……。」

許諾，這是第一次慶太對雨藍的許諾，多了以往不曾有過的感情，深深的、深深的傳達到雨藍曾經受過傷的心靈……。

「嗯……我˙絕˙對˙相˙信˙你……」

回首，雨藍注視著慶太堅定的神情，漾著如花似玉的笑容、漾著只有慶太能擁有的……雨藍的心。

風徐徐的吹，沒有夜晚的冷冽，唯有陽光散發的溫濡。在江戶的街衖上，紅櫻再度……舞動青春。

＊ ＊ ＊ ＊ ＊


〈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