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竟然捲入了政治風波
那麻子忽略我的叫喊，逕自和12BY走上飛船。我剛要上去講理，後方傳來了一陣騷動聲。
一聲微弱的齒輪轉動聲，伴隨著撲過來的小小燃點圓珠（我想是吧），在我耳邊留下一個焦痕（我其後才看到）。
「Shayah！」我說。儘管髒話並非甚麼美妙的事情，但在這種時候，也無人理會了。
由於這整個升降台，都是在行星改造工程開始時，簡陋升降台的基礎上建立的，所以門面很好，但結構卻很差，故此出口只有被來者堵住的那一個。（考古一下：升降台好像在母星叫「飛機場」；為了保留傳統，巴黎的升降台也被稱作飛機場；對地球時代的人而言，飛機是母星內部的交通工具，飛船則是星際的。但現在兩者已經混為一談了。）
惟一能讓我覺得安全的，就是打開了的飛船艙門。我和梁示贊互望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奔往飛船。
「哎呀！」那麻子連中三粒圓球（這種奇怪的武器，根據我的判斷，是一種遠古的原始武器「pistol／手槍」），流血不止。
12BY把它的主人拖進機艙，令他自己也負了傷。我們倆把機械人推倒，然後滾到飛船裏。機械人說：「Shut tle doote！」梁示贊馬上按下門旁邊的圓形按鈕。
我正要把麻子抱起，好讓我把他放到牀上的時候，飛船微微震動了一下。門關上了。
該死的！引力愈來愈小，我有些昏眩的感覺，喉嚨好像有些燕麥片（不是分子合成的食物，大家恐怕沒有嚐過）噎著。
我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只是覺得厭惡。大概古人所說的「作嘔」也不會比這更差了。
「You feelez aou？」機械人從駕駛艙（原來它在那裏）走出來。
「他說你……」
「我是問你是不是覺得想作嘔。你們說標準語？」12BY突然說出一口標準的標準語：「現在已經沒太多人說了。請把我的主人放在那張牀上。」他指向一張金屬平板：「抱歉，我不能抬起太重的物件。」
想不到這個機械人中看不中用。我們倆合力完成了它的要求後，12BY已經在旁邊了。
看見它慢條斯理的動作，我大怒：「你的主人受了重傷，你怎麼愛理不理的？你還是……人嗎……」我小聲完結最後的兩個字。
「一槍中在心臟，一槍中在小腦，一槍中在氣管。」12BY發出冷冰冰的聲音：「你說我能救他嗎？」
「那麼，」梁示贊問：「你讓我們弄得滿身大汗的意義何在？」
「只是要檢驗一下這屍體。」
我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死人。在這個生命無限延長的時代，死人還真是一種稀有品。
12BY若無其事地伸出一條連著鉗子的鐵棒，在麻子的傷口裏準確地挖出一顆沾滿血的圓珠。我轉過臉去，然後乾脆坐到沙發上。
我拿起一個玻璃杯：「究竟那些是甚麼人？我們要去那裏？麻子是誰？這兒為何佈置得跟學校一樣古舊？」
「最後一條問題的答案，是因為我主人喜歡。」12BY給了一個簡潔的回答（其實是廢話）。「還有，」它拿出最後一顆圓球：「我的主人有名字，是米克林斯頓。」
好長一個名字。我正期望機械人會提供其他問題的解答，它卻令我失望：它把三粒東西放在一個儀器裏面，然後過了一會，古老的液晶螢幕上顯示一個編號。
更令人氣惱的是，12BY竟然走進了駕駛艙，而不理會我們。我於是走進去，說：「你最好給我回奧得，要不我會把你的頭扭轉七百二十度。」
「你認為沒有了我，你會不落得機毀人亡的後果嗎？」
記得我參觀過飛船駕駛艙，一切的構造都很簡單，但這個……呃，比較複雜了一點。我只好打消這個念頭：「總之，回去奧得市。我可不想遲了回去吃烤全豬（是我們學校的天然食物）。」
「抱歉，不能。」
「為甚麼？」我一肚子的怒氣無處發洩。
「因為（同時我的腳開始離開地面）我們不能浪費動力在轉向引擎上；如果不能全速前進，他們就會追到我們。」
「你說話能不能爽快點？他們是誰？」
梁示贊突然伸了個頭進來：「我看過了，這裏沒有附加艙。」
「他們是我們的敵人。」12BY照舊只解釋一半。
「那麼我們要去哪裏？」
「總部。」
「你……算了。能不能把這個紛爭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That est a battle。」它說：「一場戰役。」
「戰役？戰爭？我怎麼沒有聽過？」
「當然。現在有誰注意政治？米克來自米納卡聯邦。這個聯邦是六個全星球國家的聯合體，卻在一次公投後，損失了兩個參與國。她們另組納克共和國，和米納卡作對。米納卡於是發動一場戰爭。」
「戰爭？」歷史上，星元三千年到現在的七千多年間，每次可能出現的戰爭危機，都透過巧妙的外交斡旋和暗殺行動解決了。實際上，最近兩千多年裏，所有紛爭都被鄰國介入和人民選舉化解。
「其實也不算戰爭。只不過是雙方每次派幾十人佔領政府機構罷了。米克隸屬納國，負責在各國尋求協助。米納卡的情報人員於是四處追殺她。」
「他來首都星，是要見一個議員（senator）。」
「議員？這樣一個古字？」
「嗯，用現代語言來說，就是國家指導員，但我還是覺得議員這個名字好……歷史悠久啊。」
「那我們的指導員支持嗎？」
「不，還通風報信，說米克就在這裏。」
我雖然開始同情米克和他所屬國家的處境，但我仍然堅持：「把他們甩掉後就回去。」
我的身體已經漂浮在空中了。我抓著無所不在的扶手，好讓自己坐在沙發上。
「如果你想吃烤全豬，我不能提供，但是我卻有豬排飯。要嗎？」
「當然！」我的口水直流。吃甚麼都好，不是分子合成的就行了。
很快，我就飽足了。
「啊！」飛船突然加速，令我滿口的清水溢出。
「12BY！」我倆同時呼喚駕駛員。
「先生們，你看看螢幕。」
我看到螢幕上，顯示有一架武裝飛船，正在向我們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