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血與花
那領袖續道：「你們自認十拿九穩，但還是棋差一著。你們最錯就是用錢。我們早就料到你們不敢用銀卡，所以密切監視現鈔的使用。誰知道這個機器人在美容店買急成劑時被逮個正著。我們不是笨蛋，馬上推算出你們是要裝老。加上我們跟蹤那通行證，你們自然是手到拿來。」另外一人道：「這個混蛋斷了一臂，你怎麼保有雙手？我們把它廢了！」
這個「你」當然是指我。我的額頭直冒汗，但我依然不敢開口。他們一人掏出爆破槍：「讓我來！」
「住手！」那領袖怒喝：「你這是幹什麼？」
根據我多年觀影經驗，那人自然不是同情我。果然：「你射斷他的手，能補我們的弟兄的性命嗎？我們要把他們所受的痛苦全數歸還。」
在他的命令下，車停了。那領袖對其他人耳語，之後，他們就下車了。回來時，他們帶著一些利器，閃出詭異的光輝。
此時，我的調溫服忽冷忽熱，刺激得我不停流汗。我在心中怒罵它，但它依然如故。
一個警察在地上試了幾下刀，便往一條棍子砍去。那棍子應聲而裂，然後兩個人拾起來，便往我倆身上痛打。我不吭一聲，但梁示贊直罵他們，無論如何也不停口。那領袖聽得煩了，就把一塊東西硬塞盡他的嘴裏。
「機器人！」領袖命令12BY：「你說說應該如何切才不會讓他失血過多。」
12BY詳盡回答。領袖道：「太煩了。我們先幹點其他的。比方嚇嚇他，看他何時崩潰。」
眾人哈哈大笑。我完全放棄抵抗，默默地看這一切。慢慢，他們凝住了。一些人咬牙切齒，一些人冷眼旁觀，讓我想起在母星上看到的畫：一羣人在吃晚餐的那幅。好像畫家是……達•文西。
正在我嘗試逃避到藝術去的時候，一盤冷水撥到我的頭上。「看好了！」
他們把一面小鏡子架在我面前。他們撐大我的眼睛，露出裏面的血管。他們用刀鋒不停比劃著，但始終沒有下手。我的心快要撞穿我的肋骨，但最後，他們還是停手了。
那領袖拿出一個立方體：「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一個骰子。你說一個數字。」
我沒有選擇：「三。」
他擲了那骰子兩次，剛好都是三。我正暗暗高興，他卻搖頭：「加起來是六，你輸了。」然後突然大力踢我的小腹，直到我嘔了，他才住手。
「再選。」
我知道七是最有機會選中的數字，便選了「七」。剛好，是一個「三」和一個「四」。
「Shayah！」他道：「再來。」
我知道在這種遊戲中，我根本沒有希望。我只得逆來順受，直到遍體鱗傷為止。
「我說差不多了。現在來做個小手術吧。」那領袖道。
好幾把尖刀馬上捅到了我的身前，然後毫無停留便刺破了我的皮膚。它們勢如破竹，一直割到我的骨頭裏。
忽然，他們都縮回了手。那幾把刀隨即掉下來，撕開一條長長的傷口。我以為這是他們的新把戲，誰知卻不然。他們先是按著那隻先前握刀的手，其後更是痛得滿地打滾。一股燒焦的味道隱約傳來，那領袖忙道：「怎麼了？起來！」
有幾個人把那些地上的人（都已經昏了）拖走。他們再拾起地上的刀，結果下場跟之前的人一樣。
此時，我的鮮血正嘩啦嘩啦地往外流。但忽然，衣服自動收緊，壓住了通往我手臂的血管。這時，幾乎全部人都捂著他們的手臂，痛苦地叫著。
12BY見機，馬上替我們鬆綁。（他身上的繩子一下子就斷了。）我和梁示贊攙扶著他，趕緊走到力車的門旁。打開門後，外面的景物正在迅速略過。
「機不可失！」我喊道：「跳吧！」
12BY蹦出去，抓住了一根柱子；但是我們的慣性太大，12BY沒能抓穩，最後還是飛了出去。我一頭撞到牆上，變得半昏不醒。
我不停詢問我的調溫服時間，以保持自己清醒。但是，半小時後，我還是失去了知覺。
我正在作夢。突然，我意識到這一點，便對自己道：「醒來吧。」於是我就感到柔軟的牀正壓在我的身下。我讓自己的精神「灌輸」全身，然後手奇蹟地動了。我雙手摸著額頭──且慢！我的左手呢？我的右手馬上往左半身摸索，最後摸到左手。它被固定著，因此完全動彈不了。我嘗試活動我的左手手指，幸好沒有問題。
我的知覺恢復了，然後就輪到我的味覺和嗅覺。我聞到自己的口中的腐爛氣味：我昏迷了好久了。我連忙分泌口水，想要洗刷這種氣味。
過了一會，我已經適應了我口腔的味道，一陣奇異的香味便湧入我的鼻子。我貪婪地吸著這味道；這氣味似乎由我的耳朵衝出，打通了此處的神經。
人的耳朵有一種奇妙的過濾功能，能從雜音中聽到對自己有意思的聲音。我首先聽到的就是梁示贊的鼾聲。這個聲音我已萬分熟悉，絕不會有錯。
接著，是平淡的「你聽到嗎？」，不用說，是12BY。可是，在這聲音後，藏著愈來愈大的腳步聲。最後，是第三個聲音：「
我試探著我的聲帶。突然，它也「豁然開朗」：「就差看到東西了。」
「很好。你的眼睛在撞擊中受了重傷，看不見也奇怪。當然，你總有一天會重見光明的。」
「我身在何處？」
「我們逃不了什麼地方。我們還在老地方。」
「居住星球？」
「我
誰是「小姐」？但我暫時壓住好奇心：「梁示贊在此？他如何？」
「他睡著了。他身體沒有什麼大礙，就是睡不著覺。現在他好不容易才睡著，別打擾他。我們先出去。」
一隻冷冰冰的手扶著我，把我拉了起來。我腳步浮浮，好不容易才支撐站著。走了幾步，我又坐下。
「究竟『小姐』是誰？」
「小姐就是我啊。」這是一把有活力的女聲：「你不記得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