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無限：循環、壽命……
「……來到此處，屏退左右……」
平面幕上出現一段錄像。永帝（我？）道：「子午（我和永帝也稱子午電腦為子午，也許是因為我們是同一人），人類科學的結晶，」他拍拍子午：「都在你的程式裏了。當然也包括宇宙大爆炸的初始狀態。我就是要你以這兩樣工具，推測過去、現在、未來。」
「機密？」
「機密。」
「授權級？」
「五級。」
「五級就是只有永帝或其繼承人才有權過問。」錄像停止，子午電腦解釋。
「之後呢？」我問。
「我就全力投入了這個任務。」
「成功嗎？」
「一開始完全吻合。我推論出的地球史，跟史書上的完全相同。甚至連剛才錄像中的一番話也相同。」
「很好。對了，拿破崙是如何死的？」
「拿破崙波拿巴？他是被毒死。慢性中毒。」
我坐起來：「真是匪夷所思！竟然有這樣的事──我不是說拿破崙，我是說你，子午！你說我們的問題該如何解決？」
「什麼問題？」
「你不知道嗎？難道要我詳細解說？」
「我真的不知道。主公……」
「別賣關子了！我……」
12BY打圓場：「主公，稍安勿躁。聽子午解釋。」
我舒一口氣，又再躺下。
「我剛好計算到所處時間的時候──」
「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曼曉麗問。這也是我的問題。
「設想有兩架力車，」子午說：「一輛緩緩前進，是『現實時間』；一輛高速前衝，是『推算時間』。例如我計算到永帝登基那一年，我的推算時間就是『永帝元年
我由於躺著，難以點頭，便直接說：「請繼續。」
「到達了這個臨界點，我就矛盾了──主要有兩個方面。第一個方面是我推算的速度。一直以來，我的推算速度都比時間流逝的速度快；若不，我就不能預測任何事了。但是，我要預測一切，都不？那麼，我當然要預測自己預測什麼。但是，我的推算速度就不能快過時間的速度了。」
「你又在說什麼？」曼曉麗再替我問。
「例如我要預測未來，那自然也要預測我，子午電腦的未來。但是，如果我能預測我自己的未來，那麼我便能預先得知『未來的未來』……對不起，我似乎難以表達這個概念。12BY，助我一臂之力，好吧？」
「當然。有什麼不好的。」12BY跟子午很快交換了意見；但我卻完全聽不懂。大概他們不是說標準語吧。
「假如你能推算未來，好吧？」
我難道還能拒絕？「好。」
「你開始推算未來。由於宇宙萬物牽一髮而動全身，你必須推算出你自己的未來。對嗎？」
「暫時明白。」
「假如你推算出一小時後的你會是如何。」
這不是問題，但他依然停口。我道：「我明白，不必停下。」
「我哪知道你是否明白？（雖然這是問題，他倒沒有停頓。）一小時後的你也會推算未來，對不對？假設是你在任何時候也能推算一小時後的世界。（也沒有等我回答。）所以，你要推算一小時後的你，自然也要推算兩小時後的你，因為一小時後的你一定已經推算了兩小時後的你。明白嗎？」
「算是明白了。這就是一個無限循環下去的套套。」
「我希望你們還有興趣知道第二個矛盾？」
「如果你能保持深入淺出的話。」曼曉麗替我回答。
又是一陣電腦之間的嘰哩咕嚕。12BY突然道：「這個很容易解釋！」
不等我回答，他又說：「假如你能推測到一小時後的你會被力車撞死，你就躲在家中，那你就不會被力車撞死了。那麼你推測到的究竟是對是錯呢？」
我辯解：「如果他推測到了會被撞死，但仍依然往街上跑呢？」
「那他的心態始終會有改變。正如先前所說，世界在這方面看是一體，『牽一髮而動全身』，不能分割。」
我站起來：「我似乎也明白了。可是我還有一個疑問：機率。」
「什麼機率？」子午問。
「根據量子力學，一切都有隨機性：你怎麼知道一粒粒子會往左邊還是右邊移動呢？當然，方向不只這兩個，而是有無限個。」
「這個我也考慮到了。但是，例如擲骰子，擲一個不知道結果，但如果擲十萬個呢？大概也能推算到結果為『一』的數量啊！」
我搖頭：「你怎麼這麼糊塗？你忽略了有些事情是只有一次的。例如如果一個不知道什麼鬼有害的粒子，逃脫了其容器──儘管機率只有十億分之一──也許就能造成一個城市的滅絕了！」
子午只是說：「主公，不是我刻意隱瞞，但這涉及的知識實在太多了，你還沒有足夠的基礎，不能明白。」
我做到躺椅上，曼曉麗身旁：「那麼……這個計畫算是全盤失敗了？」
「大致上是。」
「好。你也就停止了罷。」
被商業電影薰陶太多，我還以為會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但是一切依舊。
「已經停止。現在可用處理器：99.98％。」
「我要你開個新研究項目。題目任意。」
「這個項目的具體內容……」
「算了，先擱著吧。曼曉麗，我們去找梁示贊。」
12BY說：「我跟你們去吧。」他隨手一揮，兩個戰鬥機器人就在我們前面開路；另外四五個則在旁護衛。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21％的氧氣。不過，它似乎還是不夠支撐我急速運作中的大腦。
在茂密的草羣中，我胡亂走了幾十分鐘，才算碰到了梁示贊。
「既然現在人齊了，我就想問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12BY：「洗耳恭聽。」
「如果我是永帝，我怎能生存這麼久？」
「主公必須知道，你有子午電腦作後盾，不怕找不到長生之訣。」
我本來困在密室之中，現在，12BY的這句話就像是打開了門──不，是把牆壁都拆卸了，展露出廣闊的世界。
對，我有強大的後盾！
現在，我真是無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