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小俏情急下,憑直覺以劍擋喉。但她忽想:若他一推,我的劍不是割自己的脖子嗎?手便鬆開,人往後退,左腳勾著劍身;說時遲那時快,那人奪過了劍,就刺向小俏!

  那劍鋒疾速前進,到了小俏身前,卻慢了下來,輕點她一下──剛好小俏挪動了她的手臂,那劍便刺錯了位置。那人怒道:「敬酒不喝喝罰酒!」便大力一砍!

  就在幾秒前,林圭炎心想:他奶奶的,此人好生強悍!要是選擇他或小林一伙,還不如對付後者;游小俏總能脅持小林以鎮住其他日軍吧?於是他做出開槍的手勢。他同時以中文大喊:「蹲下!」希望游小俏一蹲下,日軍們就能把那傢伙斃於槍下。但想不到那人似乎也懂中文,所以一閃而過,留下樹上的無數彈孔。

  游小俏自從離開伯母家後,從來沒有遇過這麼強的對手。她一度有一種錯覺:這就是她的仇人神通上人。但看真一點,又不太是。十年前的記憶,總是會模糊的。她就定住了,看著那人狂風掃落葉。

  林圭炎趁機小聲說:「游小姐,逃命要緊!」然後腳下抹油,就開溜了。先前,他還埋怨日軍怎麼有三十人之多;現在,人多反而對他是個好處,因為可以拖延那神秘人一段時間。

  他沒命似的向記憶中月兒的所在地狂奔,但轉念一想,不想連累了她,只好轉向,匍匐在樹叢之中。突然,他被人一把揪起。「你是誰?」他問。「游小俏。」

  林圭炎緊張地問:「那人呢?」小俏道:「正在廝殺呢。你的小津姑娘呢?」(林圭炎聽到小津姑娘前面冠上了「你的」,有點兒自傲。)「我留她在那邊了。不,別過去,我不想連累了她。」但小俏停下了。她傾聽了一會,說:「不妙!」於是變向,走到林圭炎手指的方向。林圭炎吃力地追;當然,他反對游小俏把月兒拉下水。但是,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跟隨惟一的能助他免去一死的這位劍客。

  風聲蕭蕭落葉沙,林圭炎知道那難纏的對手已經追上了他們。他知道強如游小俏,都不是那人的對手。那麼,他只能再次動用他的腦筋了。

  這人肯定是反對日軍的,要不怎麼會對日軍大肆殺戮。對,就用這一點。他大叫:「你快去通報陳同志,把攔截到的鬼子通訊……」接下來的他一時編不出,乾脆假裝跌倒。

  他馬上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不適地抓著他的後頸,提了起來。「你說什麼?」宏厚的嗓音,把林圭炎的耳膜震得難受。他硬著頭皮道:「他奶奶的,我林圭炎絕非貪生怕死之輩!你殺我吧!我也不會說!」話語中散發出一陣正氣。

  才幾秒,他只感到頭昏腦脹(因為他正高速移動);然後就被扔到地上。他看到身旁同樣被扔的是游小俏。

  「聽聲,你是個女的吧?」那人問:「易了容?」林圭炎的直覺告訴他現在是說真話的時機:「對!」然後他掙扎著爬起,順便拍去身上的塵土。身旁是十個拿各種各樣的步槍的農民模樣的人,中心是先前那漢子,他身旁就是被槍管包圍的月兒。「始終被抓了,」他失望地想。

  「在下公孫苘,苘就是草花頭加上相同的『同』不要了一橫。我是一名共產黨員,這些則是我黨的游擊隊同志。」這個公孫苘武功太過高強,以致絲毫不害怕把一切和盤托出。他續道:「我已說了,那麼你們呢?」

  林圭炎搶先自我介紹:「我叫林圭炎,雙木雙土雙火。」他的用意是引導游小俏也自報姓名。游小俏察覺到他的用意,也道:「我叫游小俏,游泳的游,小心的小,俊俏的俏。」她先前說了話才十句不到,林圭炎現在聽到她說一句比較長的話,才注意到她的聲音婉轉動人;相比之下,月兒的聲音就差一點了。

  「那你也不介意除掉化妝吧?」公孫苘問道。小俏便躲到一旁。公孫苘看到旁邊滿臉泥土的一個姑娘,才「啊」一聲:「這位是小津月姑娘,我還沒有介紹呢。想當然,她是日本人囉。她算是我們的俘虜吧?(日語)擦乾淨你的臉吧!」這個公孫苘在平靜下來後,真的洗脫了先前的「戰鬥機器」模樣,而成了一個帶點幽默的「老黨員」。

  此時,月兒業已擦掉臉上的泥土;大家的目光都轉移到了她身上。

  之後,游小俏又回到了眾人之中。林圭炎一看,忽地整個人定住了。

  而他之所以定住,跟他之作為一個男人有很大的干係。月兒是非常漂亮的女孩,不用說,從諸位游擊隊員的眼光的交集之點在她身上,就可判斷出月兒之漂亮;她並非典型的日式賢妻良母,而是那一種不知從哪兒蹦出來的脫俗美女。而游小俏嘛,則是兩回事。她固然俊俏,但類型是截然不同。

  美女嘛,大概分為三種。一種是尤物型,也就不用多說了。第二種是清純型,月兒就是代表人物;看了,就對她萬般寵愛,為了救她的性命,大概連命也可以不要。第三種是伴侶型,一見到,就會對自己說:「要是下半輩子能跟她過,那該是多好的一生呀!」

  林圭炎幾乎肯定游小俏就是上述的第三種。他整整瞪了她十秒,才回過神來。在場的是兩個美女──小俏本身值得再三觀看,但比起月兒,就差了一點,所以全場目光都放在月兒身上。除了三個人:月兒本人,看著林圭炎,又看著小俏;公孫苘,低頭沉思;林圭炎,正假裝不在看小俏。甚至連小俏,都驚訝於月兒的美麗。

  林圭炎的掌心冒著汗:他奶奶的,今天自己是怎麼啦!竟然打上這個鬼劍客的主意?頭腦大概是迷迷糊糊的,不太清醒吧?故此他便把一切的念頭都先壓制住,暫且集中於如何對付這個公孫苘。

  公孫苘容忍他的手下大飽眼福,才慢條斯理地說:「在荒山野嶺的,成什麼模樣!我們到冶金廠去吧?」

  於是游擊隊便押著三人,在這片稀疏的林子中走。但林圭炎完全認不得路,也不知道走什麼方向。

  三四個小時後,太陽快要下山,他們才到達一幢偌大的建築物之前。林圭炎抬頭一看,上面書著「青龍冶金」四個公正的大字。

  欲知公孫苘是否會謀害林圭炎等人,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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