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鬱回旋曲

文案
哇你咧∼∼她可是轟動全班、驚動全校,最會碎碎念的超級管家婆耶! 
竟然會不知道自己班上轉來一個“目中無人”的酷酷大帥哥?! 
嗯!為了扳回面子,順便打發一下無聊的時間, 
她決定要好好的給他“照顧照顧”,哇哈哈哈∼∼ 
可可可……可是,他他他……居然不看她、不甩她、不鳥她?! 
氣得她立刻“火山爆發”,在他身邊敲鑼打鼓的上演“全武行”, 
怎知,他依然……不說話,他就是不說話?! 
難不成他……他是個沒有“感覺”的“死人”啊?否則怎會無動于衷咧? 
而且,還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對她陰惻惻地說:“我已經ㄕˇ了。” 
哇你咧∼∼那那那……那A按呢咧? 
難道她是在光天化日、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活見鬼”了不成? 
哼!她就不相信,憑她那三寸不爛之舌,不能把他這“死人”給說成“活人”! 
再說,瞧她只不過是用小手手、小嘴嘴在他的身上“煽風點火”一下下, 
他就立刻、馬上、當場“死而復生”,全身“動”了起來,這真是太太太神奇了……

第一章

 那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 
  落霞似金粉般灑在那百花繽紛、燦爛絢麗的陽台上,也灑在正怡然自得地輕晃著花椅的女人身上,微風輕拂、長發飄然、輕紗蕩漾,軟軟的花香柔柔地包圍住她,仿佛一幅如夢似幻的畫作。 
  她深情款款地凝視著手雲的相框,如玉般的纖指溫柔憐惜地撫挲著影中人,紅潤的櫻唇有如低吟催眠曲般細細呢喃著。 
  悄然地,在她身后的落地窗前出現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一個五官與她極為相仿的俊逸男孩。他怯怯的,小心翼翼的,戒懍地靠近美麗的女人身后,幾乎是惶恐地喚了一聲,“媽咪……” 
  女人似乎沒聽到,依舊輕唱著她的催眠曲。 
  小男孩吞了一口唾沫,再靠近了一小步,猶豫片刻后,他大著膽子把小小的手擱在母親膝上,滿臉討好地仰望著女人。 
  “媽咪,我回來了,今天我很乖喔!老師都說我……” 
  他驟地噤聲,驀然驚恐地望著美麗的母親倏地轉過臉來,那張原是如此美麗安詳的臉容在這一剎那卻已化為淒厲怨鬼,瘋狂的雙眸慣恨地瞪住他,她咬牙切齒地恨聲道:“魔鬼!” 
  下一秒,相框砰然落地,在玻璃碎片飛濺的同時,一把銳利的花剪閃電般地沒入男孩的胸口。 
  如鬼哭般的淒厲狂笑聲中,男孩躺在冰冷的大理石上,任由鮮紅的哀傷涂滿絕望的灰白,臉上沒有分毫怨恨,甚至連半絲痛楚痕跡也瞧不見。 
  似乎是還來不及流露出任何情緒,他的臉色、他的瞳孔中就已被一片空白占據了,即使他還未曾昏迷,即使他應該又哭又叫,但是,在他母親親手要毀去他性命的同時,他的心和靈魂就已先被掠奪了! 
  微弱的嗆咳,血絲默默溢出,男孩眼雲的空白逐漸被黑暗侵蝕…… 
第二章

  再一次巡視過晶瑩潔淨的廚房之后,易凱琳才滿意地踏出廚房,恰好瞧見左小薰正要出門。 
  “又要去大會長那兒啦?” 
  “嗯!他要幫我補習,呃……晚上……晚上可能不回來了。”小薰囁嚅地道。 
  凱琳聳聳肩,不再理會那個有男友沒朋友的家伙,轉而走向肖汝屏的房間,敲了兩下就自行開門探頭進去,果然看見尚汝屏又守在書桌前啃書了。 
  “喂、喂!不是說好了要一起進G大的嗎?” 
  “是又怎麼樣?”尚汝屏頭也不回地說。 
  凱琳挑挑眉。“拜托,G大耶!你閉著眼睛都可以考進去,還K什麼書?這麼好的天氣,一起出去走走啦!” 
  “這跟考哪一所大學無關,”尚汝屏還是懶得回頭。“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出國留學,當然是越早准備越保險羅!” 
  “現在就開始准備?”凱琳喃喃道。“你也未免太急躁了點兒吧?” 
  “你管我!”尚汝屏哼了哼。“倒是你,不快點准備考得上G大嗎?” 
  “唉、唉!”凱琳蠻不在乎地揮揮手。“還早啦、還早啦!下學期再開始就行了啦!太早准備我反而都會忘光光的耶!” 
  “還早?海藻在海底啦!”尚汝屏終於回過身來了。“你呀!成績一直是那樣,難道你都不擔心嗎?說好了要一起進G大的喔!” 
  “行啦、行啦!我也不是笨,只是不愛念書而已嘛!”凱琳懶懶地靠在門框上。“到時候只要叫那個最會抓重點的大會長幫個忙,再乖乖讓你盯上三個月,這樣就OK了啦!” 
  尚汝屏聞言不由得攪了半天眉,繼而放棄似的轉回去,邊還咕噥著,“真是超級樂天派的家伙,到時候看你怎麼哭喔!” 
  凱琳忙挺直了身。“喂、喂!別又回去看書了啦!出去走走啦!” 
  尚汝屏沒有反應。 
  “喂∼∼” 
  一聲喂拉到天邊去,尚汝屏卻還是一動也不動、一吭也不吭,凱琳瞪著她的背影半晌。 
  “真的不出去?” 
  “……” 
  “那……陪我看看錄影帶?” 
  “……” 
  易凱琳嘆了一口氣,而后縮回腦袋關上門,慢吞吞地來到沙發上坐下,無意識地打開電視,雙眼視若無睹地盯在螢幕上,腦袋里轉動的卻都是些完全無關的思緒。 
  不行!這樣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皺眉想著。 
  從小薰和大會長的交往情況穩定下來之后,那家伙幾乎都被大會長“包”去了。一大早就打電話來“關心”她有沒有乖乖起床不打緊,只要沒課就跑來站崗也不算什麼,每個假日都及早就預約了也就罷了,現在還有事沒事就待在他那兒來個“促膝長談竟夜未眠”。 
  天知道他們都在“談”些什麼! 
  但是,即使心里再怎麼不爽,她也很明白不能破壞好友的良緣,特別是只要梢微不小心一點,那個熱門貨大會長恐怕就要被一些閑雜人等標走了。所以,她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所有權讓渡給大會長,從此那個傻乎乎的鄉下土包子就移轉給他全權去操心了吧! 
  但是這麼一來,她可以“掌管”的就只剩下那個根本不甩她那一套雞婆功夫的尚汝屏了。不要說讓她“關心幫忙”了,尚汝屏根本就直言叫她“顧好自己就好,少多管閑事”! 
  天哪!這是什麼世界?好心被狗啃,好意被漠視到這種地步,還那麼理所當然,難怪海珊要開戰,天災要降臨,雖然撒旦君臨天下的最佳時機已然過去,但這絕對是世界不久就要崩潰毀滅的預兆,地球冰河時期將再度來臨,人類即將踏入滅…… 
  呃……扯到哪里去了呀! 
  重點應該是──難道都沒人關心一下,沒事可管的她很有可能會“花轟”嗎?望望大門,再瞧一眼尚汝屏的房間,凱琳不覺嘆了一口氣。 
  很顯然的,沒有人關心!神情頹喪地垮著臉片刻,凱琳突然又伸直腰振了振精神。 
  好吧!沒關系,她再去找一個犧牲品……不,幸運家伙好了, 
  “唉∼∼” 
  凱琳邊吞著便當邊夸張地長吁短嘆,小薰和尚汝屏卻連瞄她一眼都沒有,逕自拿課本配便當吃得津津有味。其他人也是半斤八兩,不是一手便當、一手抱著課本猛K,就是兩張桌子並成一桌,數人圍成一團邊吃邊熱切的討論,咀嚼過的飯粒就好像爆玉米花一樣到處亂噴。 
  就是這樣,一升上三年級后,即使像他們班這種中段班也同樣的開始緊張了起來,各個都全副精神地處於備戰狀態,聽說不少人在放學后還要去補習呢!看樣子,除非跑到末段班去找,否則她是不可能找得到半個“需要幫助”的人了! 
  可是……還要跑到別班去找……不會太那個了嗎? 
  她滿臉不開心地張大嘴正想咬一口鹵蛋時,突然,她停住了四處張望的動作,雙眼愣愣地盯住教室最后面、最角落處,連筷子上的鹵蛋掉下去滾到地上孝敬土地公了都沒發現。 
  那是一個男生,一個又瘦又高的男生,一個很陌生的男生…… 
  當然,她們班本來是不應該有男生的,但是,升上三年級后,多少還是會依據成績稍微分一下班級,免得老師在復習時增加困擾,所以,她們班就走了好多女生,換來將近二十位左右的男生了。 
  這要是在之前,當然雙方都會很興奮,可是現在可是非常時期,除了彼此認識一下、哈拉兩句以外,大家還是認為先努力考上大學再來討論男女生交往有哪些步驟卡要緊。 
  自然,開學都三個月過去了,豪爽的凱琳早就和他們混得熟得不能再熟了,但現在她卻突然發現,她居然對那個窩在陰暗角落里的男生感到陌生得很!再仔細回想一下,她更發現自己竟然從來沒有跟他說過一言半語,甚至……甚至連他長得什麼樣子的都沒啥印象! 
  老天!這簡直是……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嘛! 
  憑她堂堂沛風高中二年……不!三年三班管家婆的大名,居然摸了三個月還有不認識的人! 
  這……未免太丟臉了吧! 
  不行!既然讓她逮到這條漏網之魚了,當然沒有讓他繼續悠哉悠哉的逃走的道理! 
  想到這里,她下定決心在三天之內就要搞清楚那家伙的祖宗八代,同時那雙高舉多時的筷子這時才塞進嘴里…… 
  咦?咦?我的鹵蛋呢? 
  一瞥眼,她懊惱地發現那顆蛋蛋早已逃出生天,躲到地下去嘆息了。聳聳肩,她夾起紅燒雞一口塞進去,同時繼續觀察她的攻擊目標。片刻后,她的眉宇卻逐漸皺起來了。 
  雖然他一直望著窗外,所以她只能看見他的側臉,但即使僅是如此,她也看得出來他長得一定非常好看,是那種俊美型的人物,可是……他給人的感覺卻是那麼……那麼空洞,仿佛……仿佛他只是一個虛幻的存在似的。 
  不,應該說是他根本沒有任何存在感,所以,完全不會有人注意到他。 
  她敢打賭,到現在為止,他應該還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話,因為他絕對不是那種會主動找人說話的人,甚至就算他快死了,恐怕他也不會有任何反應!而且,別人也不會找他說話,因為根本沒有人感覺得到他的存在。 
  他就像個死人……不、不!他不是像死人,他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嘛! 
  就連現在的她,都有種看得越久就越發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的困惑──班上其實並沒有那個人嗎? 
  驀地,她跳起來捧著便當沖向教室后面,動作又快又猛,小薰和尚汝屏都被嚇了一大跳,但她們也僅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后,隨即和其他同學一樣,又回到她們的便當、課本上,寂靜數秒的教室再度恢復嘈雜,激昂的討論繼續進行。 
  凱琳停在那個男生前面座位的旁邊,然后推推那個四眼田雞。 
  “喂!跟你換一下位子,你到我的座位上去吃吧!” 
  四眼田雞似乎有點心不在焉地瞟她一眼,隨即抱著課本、便當離開,不想浪費任何時間在爭執上面。 
  凱琳立刻坐下,並轉過身來把自己的便當放在那個男生的桌子上,旋即發現那個男生的便當雖然打開了,卻根本沒有動過半顆飯粒,他似乎是看窗外看得把自己的魂都給看沒了! 
  “喂!我叫易凱琳,你叫什麼?” 
  等了片刻沒有任何反應,凱琳拿拳頭敲敲桌子,提高了聲調重復道:“喂、喂!我叫易凱琳,你叫什麼呀?” 
  又等了半晌,凱琳再試了一次,這回當然是更大聲了,可是對方不但毫無動靜,甚至似乎連呼吸都沒了,凱琳不覺開始懷疑對方是不是睜著眼睛睡著了。她蹙眉考慮了一會兒,而后對自己聳了聳肩,跟著就很不客氣地伸手去把對方的臉轉了過來。 
  “我叫易凱琳,你……” 
  她突然噎住,一股涼意陡然竄上心頭,戰栗感悄悄爬上背脊…… 
  他真的很好看,好看得足以吸引任何女孩子的眼光,但是……但是他的眼神、他的……老天,她從沒有見過如此虛無空洞的眼神和表情! 
  她知道冷漠是什麼,就像大會長那樣嘛! 
  她也知道無情是什麼,就像小薰她表姨嘛! 
  可是……可是眼前這個好看的男生卻不是冷漠,也不是無情,他的瞳孔里是完全的空白,五官上也沒有任何表情。而且,他的空洞眼神和沒有表情是真正的沒有任何情緒、沒有任何表情,是打從內心深處的虛無,似乎他的心是空的,所以作不出任何表情來。 
  總而言之,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什麼都沒有! 
  凱琳反射性地猛拉回手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同時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沫,卻仍不死心地又問了一次。 
  “我……我叫易凱琳,你……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嘛?” 
  幾乎是半世紀之久,久得足夠讓她忘記心中那種詭異感,並且醞釀出即將爆發的怒火,連拷問的十八般刑具都順便備妥。她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正想來個嚴刑逼供時,他卻突然開口了。 
  “夏子冷。” 
  夏子冷? 
  是喔!還真的讓人有夠冷的,夏天都不用吹冷氣了! 
  凱琳又打量他半晌,發現他雖然回了話,卻仍然是“什麼都沒有”,一切依舊是空白的,無論是眼神或表情都一樣。她疑惑地蹙蹙眉,然后指指他的便當。 
  “都快上課了,你不趕緊吃嗎?” 
  聞言,夏子冷連眨一下眼都不曾,只是垂眸讓便當的影像印入他的瞳孔內,然后,仿佛機器人似的,他“聽命”的開始吃起便當來了。 
  凱琳還是盯住他,邊有一口沒一口地吞著自己的便當。 
  他的吃相很斯文,看得出來很有教養,但是……老天,他實在不像個人! 
  明明便當的菜色是如此丰富美味,光是看著就教人垂涎五尺,應該是家長特地為他調制的,因為他看起來相當瘦,而且蒼白。可是瞧他那副德行,不像好吃,也不像難吃,他根本就只是在“吃”而已嘛!咀嚼,然后咽下去,就這樣而已。 
  也沒多想,她忍不住伸手去捏捏他的臉頰,想試試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人,或者是哪位瘋狂科學家做出來擾亂人心的機器人。 
  嗯!應該是真的人類沒錯,但是……為什麼她那麼用力的掐了他,普通人至少應該要瞪她一眼或皺皺眉什麼的吧?可他居然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仿佛適才她凌虐的對象根本不是他一樣。 
  他仍然機械般地吃著。 
  凱琳斜睨他片刻,倏地伸出筷子搶走他剛夾起的明蝦扔進自己嘴里,卻沒想到他連停一下下都沒有,兀自夾起另一塊香腸塞進嘴里。 
  他繼續機械般地吃著。 
  凱琳的雙眉驀地一揚,繼而閃電般地搶走他的便當,想看看他會不會至少看她一眼什麼的。然而她卻哭笑不得地發現,他在吞下口雲的食物后,就抓著筷子停在那兒了,好像……就好像機器卡住了一樣,只是停住了,也沒有抗議,沒有任何反應,就只是……卡住了! 
  天哪!這……還算是個活生生的人嗎? 
  她慢吞吞的放回便當,饒富興味地睇著機器終於回復動作繼續工作,仿佛適才的停頓從不曾存在。 
  他還是機械般地吃著。 
  凱琳微微揚起唇角。 
  就是他了!不為管閑事,只為……好奇心。 
  是的,她對他真的很有興趣,非常非常有興趣! 
  講台上的老師講課講得口沫橫飛、聲嘶力竭,凱琳卻一點兒也不捧場,兀自悄悄地把視線往后拉。 
  果然,夏子冷又望著窗外了。 
  從定下目標后,與以往直接湊上去哈拉打屁的方式不同,凱琳先是默默觀察著他,結果發現夏子冷在三年三班根本是個不存在的存在!這就讓她有點頭痛了,要是孤僻還好,只要想辦法把他從自己的世界中拉出來就好了。 
  可是如果是像他那樣,不但旁人察覺不到他的存在,甚至連他自己似乎都不覺得自己是存在著時,她又能怎麼辦? 
  “哪,抄完趕快還我!” 
  正沉浸在自己思緒雲的凱琳驀地被一本天外飛來的筆記驚醒,這才發現早就下課了,連老師也走掉了。 
  “你這幾天到底是怎麼搞的呀?”尚汝屏好奇地往教室后面瞥兩眼。“老是往后看,連上課時也一樣,老師瞪你你都沒注意到呢!” 
  既然下課了,凱琳就光明正大的把身子往后轉,又盯住了夏子冷。 
  “他,夏子冷。” 
  “夏子冷?”尚汝屏茫然地轉頭四顧。“誰?我們班的嗎?” 
  凱琳拿手指向后頭。“他,那個正在看著窗外的家伙。” 
  尚汝屏循著凱琳的手指望去,繼而愣了愣,然后困惑地搔搔腦袋。 
  “咦?我們班什麼時候又轉來個新同學我怎麼都不知道?” 
  “呿!才不是剛轉進來的,三年級一開學就分進來的啦!” 
  “是嗎?”尚汝屏疑惑地又看了一會兒。“可是我對他一點印象也沒有啊!” 
  “所以我才會對他感到興趣啊!”凱琳興致勃勃地說。“想想,他長得實在很不賴,跟大會長都有得拚喔!只是瘦了一點兒、蒼白了一點兒而已,可是居然都沒有人注意到他,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尚汝屏皺著眉再注視片刻,而后沒啥興趣地轉開眼。 
  “那又怎麼樣?人家喜歡那樣,你管那麼多做什麼?” 
  凱琳唉了一聲。“不是我想管什麼啦!我只是對他很感興趣嘛!你不知道,他真的很奇怪耶!就好像……好像一個半自動的機器人,有些事他會自動處理,譬如上廁所什麼的,可是大部分的事都需要人家命令他去做他才會動,譬如吃飯、考試、寫作業那一類的。” 
  尚汝屏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拜托,他都那麼大了,哪可能會這樣?”“真的啦!”凱琳揮舞著雙手強調。“我注意他好幾天了,他就是那樣的沒錯啦!” 
  尚汝屏翻翻白眼。“就算是又如何?那又關你什麼事了?” 
  凱琳愣了愣,而后有些困擾地又看回夏子冷。 
  “這個……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看著他看久了,就越來越有種悲哀的感覺,好像……好像他一直在尋找著什麼,可是又老是找不著,無論他怎麼找,總是徒勞無功……” 
  “他自己嘛!” 
  “呃?”凱琳一臉茫然。“他自己?” 
  “他呀!看起來就好像不小心把自己搞丟了的樣子,”尚汝屏坐回位置,邊准備下一堂要用的課本筆記,邊漫不經心地說:“一個沒有心、沒有靈魂的人應該就是那個樣子吧……”她突然頓住,繼而失笑。“老天,我在說什麼呀!好像在說小說喔!” 
  她認為自己說得可笑,但是凱琳卻猛然醒悟,夏子冷那空白的眼神、他的沒有表情,的確像是失去了自己的樣子。 
  OK!知道症結就行了,那她就負責幫他把他自己找回來吧! 
  於是,下一回下課鈴一響,凱琳就開始匆匆忙忙地整理書包。 
  尚汝屏不覺詫異地問:“喂!你幹嘛呀?還沒放學耶!甚至中午便當都還沒吃呢!你就想回家啦?” 
  凱琳一聲不吭,只是指指教室后頭。 
  尚汝屏呆了呆,隨即不敢置信地叫道:“喂、喂!你不要告訴我你是要去和那個什麼冷的一起坐!” 
  “沒錯!”凱琳提起書包,留下一個帥氣的笑容給她后,就逕自往后頭走去。“我要去幫他找回自己。” 
  “你……”尚汝屏哭笑不得的搖著腦袋。“真是受不了你這種雞婆個性,你到底還想不想考大學啊?” 
  當然,凱琳沒聽到,就算有聽到也當作沒聽到。 
  本來還忙著背片語的小薰一看凱琳居然包袱款款A走人了,忙緊張兮兮地跑過來問:“怎麼了?小琳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先回去啊?” 
  尚汝屏嘆了口氣。 
  “別管她,她就是那樣,雞婆得要命,有事不讓她管她一定會憋出病來,隨便她去吧!” 
  這一回,凱琳找上夏子冷身邊的男同學,毫不客氣的就揮揮手叫他跟她換位置。 
  那位男同學頓時傻了,他不敢相信地看看凱琳原來的位置,就在一堆女生中間。 
  “喂!易凱琳,有沒有搞錯啊!你叫我去坐在女生中間?”凱琳嘿嘿一笑。 
  “給你便宜占還不好嗎?” 
  男同學聞言猛然翻個白眼不甩她了,凱琳倏地瞇了瞇眼,繼而抬腳往桌腳用力一踢,整張桌子差點散了,桌上的東西也掉了一地。男同學一驚之下,猛抬起頭來正想開罵,可一看見凱琳那副雙手叉腰邀請幹架的姿態,權衡輕重之下,為了保持四肢完整起見,他還是摸摸鼻子開始整理書包。 
  跆拳道二段的恰查某誰惹得起啊! 
  不一會兒,凱琳就大大方方地在她想要的地點坐下,然后悠哉悠哉地看著那位一肚子窩囊的男同學低聲下氣地拜托她原來位置后面的女生往前移位,后面兩排的男生再稍微挪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找到適當地點定居下來。 
  她竊笑著把視線移到左邊那個老是望著窗外發呆的家伙,如她所臆測的,夏子冷根本沒有察覺到身邊發生了什麼事,大概就算天塌了下來,他也是看著窗外被壓扁的吧! 
  沒關系,早晚她會讓他清清楚楚地了解到她易凱琳是什麼樣的人物的! 
  她自信滿滿地暗忖。 
  但是…… 
  他絕對是機器人! 
  一個沒有心、沒有靈魂的機器人! 
  一個沒有終極任務,完全不知道自己存在有何意義的機器人! 
  一個令人哭笑不得,順便憋上一肚子火的死板機器人! 
  不過幾天的“相處”,凱琳就明白這件事實了! 
  但是,凱琳有的是時間,有的是耐性,更多的是不服輸的固執倔強。所以,她決定跟他耗上了,不成功便成仁,誓言非要找回他該有的人樣不可! 
  於是,每天一大早到學校,通常他都比她早到,她會先把他的臉轉過來,因為他總是望著窗外,然后開始口述“命令”。 
  “第一堂是數學,你最好給我乖乖聽課,筆記作整齊一點,下課我要抄,我不懂的你也要負責教我,聽到了沒有?” 
  雖然他始終是空白一片的神情,但是她知道他聽見了,因為只要她有預先下達指令,他都會做到。而且,他的筆記作得比誰都好,他在教她時簡單扼要明了,比老師還厲害!只是他講話總是慢吞吞的,不習慣的人准會被憋死,耐性差一點的人會被氣死! 
  但是,他的聲音非常好聽,低低的、沉沉的,仿佛梵唱般柔和,聽久了簡直會上癮。 
  她就上癮了! 
  所以,她拼命找機會讓他說話,順便刨他的底。 
  “喂!夏子冷,你的便當是你媽媽幫你做的嗎?”凱琳說著,順便從他的便當里夾來一塊魚排。“手藝真不賴,而且每天都有變化,又這麼丰富,你媽媽一定很疼你喔!” 
  “張嫂。” 
  “呃?”凱琳呆了呆。“什麼張嫂?” 
  “張嫂做的便當。”夏子冷慢吞吞地說。 
  “嘎?張嫂做的便當?”凱琳愣愣道。“她是誰?佣人嗎?” 
  “是的。” 
  有佣人啊!那就是有錢人家羅! 
  “那你媽媽呢?在上班嗎?”凱琳又問。 
  “住院。”夏子冷的笞話一向很簡潔。 
  “哦……”凱琳穎悟地點點頭。“生病了嗎?那你爸爸呢?” 
  “死了。” 
  凱琳啊了一聲,隨即同情地拍拍他的手。 
  “抱歉,你一定很難過吧?我媽媽也去世了,所以我很了解,真的!” 
  夏子冷沒有什麼反應,依舊維持機械式的動作吃他的飯,自然,是有她的“命令”,他才有吃飯的動作的。 
  又夾了一筷子他的幹扁四季豆咀嚼著,凱琳打量著他沒有表情的表情。 
  “你有兄弟姊妹嗎?” 
  “死了。” 
  這下子,凱琳真的傻了。 
  “嘎?也……也死了?” 
  “死了。” 
  頭一次,夏子冷主動的把視線從便當上拉起來放在凱琳臉上,“我也死了。”他平板地說。 
  “我媽媽殺死我的。” 
  愕然地對著他那雙空洞的眸子,凱琳突然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神越空白、越是沒有表情,她就越覺得他說的是實話,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他們相互瞪視片刻后,她才勉強扯出一抹類似笑容的線條。 
  “是……是嗎?”她停了停,咽下口水潤濕幹啞的喉頭。“那……那你是什麼時候死的?” 
  “十一年前,”夏子冷慢吞吞地說著自己的忌日。“我八歲生日那天。” 
  “十一年前嗎?”凱琳喃喃道,“你八歲生日那天……”她突然頓住,而后猛然瞠大眼。“咦?咦?不對吧?如果十一年前你已經八歲了,那……那你現在到底幾歲啊?” 
  “十九。” 
  凱琳再次傻了。 
  “十九?”她不敢相信地低呼。“老天,你已經十九歲了?怎……怎麼會?你……你有那麼笨嗎?居然留級兩次!” 
  “沒有。” 
  “沒有?”凱琳已經有點糊涂了。“什麼沒有?” 
  “留級。”“沒有留級?”凱琳眨了眨眼,繼而指控地瞪住他。“那你怎麼可能會大我兩歲?” 
  夏子冷垂下眼又開始吃飯,好一會兒后才回答。 
  “我在療養院里待了兩年。” 
  “療養院?”凱琳越來越覺得不太對勁了,這種問答實在太詭異了,但是,她還是忍不住脫口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死了。” 
  因為他死了?! 
  她張著嘴呆了片刻。 
  夠了!再問下去她肯定會花轟! 
  她暗忖,隨即低下頭拼命吃便當,不想讓自己的腦袋打結。為了轉移注意力,她還故意左右張望,希望有什麼奇怪的事物能引開她的好奇心,可惜只看到大部分同學都已吃飽飯趴在桌上午睡了,而她的好奇心不但絲毫未減,甚至更旺盛了。 
  終於── 
  “你媽媽是怎麼殺你的?”她低頭猛趴飯,同時小小聲不清不楚地咕噥。 
  等了大半天沒回音,凱琳下意識地抬起頭探看究竟,沒料到卻瞧見夏子冷扯開領帶,還一顆顆慢吞吞地解開鈕扣。 
  “咦?你幹嘛?我是問你……哦!天哪!” 
  襯衫左右一分,白皙胸口上那道一看就知道絕非手朮疤痕的傷疤立刻清清楚楚地呈現在凱琳眼底。 
  “花剪。” 
  花剪? 
  不會吧?他媽媽用花剪刺殺他?! 
  “為什麼?”凱琳不可思議地喃喃道:“你媽媽為什麼要殺你?為什麼?”“因為我是魔鬼。”因為他是魔鬼啊?!她瞪著那雙空洞的瞳眸。 
  因為他是魔鬼?“你媽媽為什麼住院?”“她瘋了。” 
第三章
  仰躺在床上,凱琳呆呆地瞪著天花板上的裂痕。 
  她不知道躺在那里多久了,也不想知道,她只想知道夏子冷到底是經歷過什麼樣的遭遇。 
  但是,雖然夏子冷並不排斥讓她知道一切,然而.類似那種幼兒對話似的一問一答,讓她實在很難搞清楚真正的情況,特別是他的思路……不!他根本沒有任何思路,他只有記憶,一個扭曲的記憶,一個占據住他整個生命的恐怖記憶。 
  她僅能隱約感覺到應該是那段可怕的經歷讓他變成了今天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他似乎一直認為自己已經被母親殺死了,但是……他明明還活著啊!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房門悄然打開,尚汝屏探頭進來,瞧見她還醒著,這才進來坐到床邊注視她片刻。“你最近是怎麼了?”她擔憂地問。 
  “雀斑又跑去大會長那兒報到了?”凱琳卻答非所間,仍然盯著天花板。 
  “嗯!”尚汝屏應道,然后追著又問:“你好像被那個夏子冷給迷住了,是嗎?” 
  是嗎?她被迷住了嗎? 
  或許是吧!雖然她一向愛管閑事,但是,這回卻真的不太相同,她自己明白,可哪里不同她就說不上來了。 
  凱琳坐起身子抱住雙膝,兩眼啾住尚汝屏。 
  “你知道他大我們兩歲嗎?” 
  “真的?”尚汝屏訝異地反問,凱琳頷首。“倒是看不出來哩!” 
  “而且……”凱琳遲疑了一下。“他媽媽還曾經試圖殺害他。” 
  尚汝屏聞言大吃一驚,“騙人!”她脫口道。 
  下巴靠在膝頭上,“他媽媽瘋了,”凱琳靜靜地說:“在他八歲生日那天,他媽媽拿了一把花剪往他胸口上插了下去,他……我想從那時候開始,他就一直認為自己已經死了。” 
  “他認為他自己死了嗎?”尚汝屏喃喃道:“可能吧!一個八歲小男孩被媽媽親手……我想,那的確是一個很大的刺激,但是……”她倏地噤聲,似乎突然想到什麼令人擔憂的事般,雙眉逐漸鑽了起來。 
  凱琳卻好似沒注意到尚汝屏的異樣,甚至根本沒注意聽她到底說了些什麼。 
  “不過……”她兀自皺眉喃喃道:“我總覺得不只是如此而已,應該還有其他因素,但是,以他那種機械式的反應,我真的很難問出……” 
  “小琳,”尚汝屏驀地打斷她的話,“不要,千萬不要陷得太深了,就此打住吧!”她警告道。“他太危險了!” 
  “危險?”凱琳不以為然地斜睨著她。“拜托,他根本就是機器人一個,哪會有什麼危險?” 
  “你別忘了,小琳,你剛才說他媽媽瘋了不是嗎?”尚汝屏提醒道。 
  “那又怎麼樣?他媽媽瘋了是他媽媽瘋了,和他又有什麼關系?”凱琳反駁。 
  “我聽說精神上的疾病很多都會遺傳的,”尚汝屏嚴肅地說。“他媽媽瘋了,他現在又是這個樣子,你能保証他將來不會像他媽媽那樣傷人嗎?” 
  凱琳張口想辯駁,卻連半個有力的說詞都想不出來,因為她知道尚汝屏說的是事實。 
  “不要再接近他了,小琳,真的太危險了!”尚汝屏幾乎是央求地說。 
  “我保証,以后你要是無聊,無論想要做什麼,我都會奉陪到底,甚至我還可以叫雀斑暫時不要去大會長那兒,讓她也陪……” 
  不要再接近他?! 
  “不!” 
  凱琳突然激動地大聲叫了出來,旋即被自己的反常嚇住了,與同樣驚愕的尚汝屏面面相覷良久。 
  尚汝屏似乎更憂心了。“小琳……” 
  “我不知道,或許……或許我真的是被迷住了吧!”凱琳搶白道,神情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我真的覺得只有我幫得了他,我不想就這樣放棄,他明明可以是個正常人說!” 
  “小琳……” 
  “我知道,我知道你擔心,”凱琳再次搶過話頭。“但是……但是如果他真的有危險,他家人應該不會放心讓他來上學的,對吧?而且,就算他真的會傷人,以我的身手,他根本傷不了我的嘛!” 
  尚汝屏凝視她半晌,終於長嘆了一口氣。 
  “我想,大概無論我怎麼說,你都聽不進去了吧?” 
  凱琳用力點了一下腦袋。 
  “沒錯!不過你放心,我有把握不會讓他傷到我的!” 
  “是嗎?”尚汝屏喃喃自語道:“傷害並不僅限於肉體上的啊!” 
  凱琳沒聽清楚。“嘎?” 
  “沒什麼。”尚汝屏再嘆。“好吧!那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無論你有什麼困擾、一定要來找我,千萬不要自己一個人煩惱!” 
  凱琳聞言哈哈一聲。 
  “安啦、安啦!沒什麼我解決不了的啦!” 
  看尚汝屏似乎要抗議.她忙又追加道:“好、好,我一定會來找你,我發誓,這樣可以了吧?” 
  尚汝屏無奈地搖頭。 
  “就算我說不可以,你會聽嗎?” 
  當作沒聽到,凱琳忙跳下床拉著尚汝屏往外就走。 
  “好啦、好啦!剛剛你說要陪我,那就陪我去租幾卷錄影帶來看看吧!聽說最近剛出了一……” 
  班上同學頭一次注意到夏子冷的存在是在期中考成績公布后。 
  “第一名!”凱琳不可思議地看著手上的全學年成績單。“你居然是全學年榜首,而且差幾分就滿分了!”她還注意到他第一次月考的成績還是在中段程度說,可是才經過一個多月,他居然給她跳到第一名去了! 
  夏子冷卻無動於衷,只是依然故我地望著窗外。 
  凱琳繼續往下看,發現自己的成績也進步相當多,她不覺更詫異了。 
  她根本沒有在念書啊!除了…… 
  倏地,她轉眼望著夏子冷,若有所悟地哦了一聲。 
  過去從沒有人盯著他乖乖聽課,所以他總是望著窗外讓魂兒天馬行空地到處亂跑,能有中段成續大概是他家人在考前有叫他多少看點書的結果。 
  如今有她隨時“命令”他聽課、作筆記、作作業、回家復習等,他的真正實力才得以發揮出來了。至於她的進步當然是因為有他的筆記和“補習”的結果,而原本她只是要確定他有沒有真的在聽課才叫他教她的說,沒料到卻讓她因此得著好處了。 
  如此一來,她總算可以確定一件事了。 
  他不呆、不傻、不笨,甚至聰明得很,而且,他腦子里的大小齒輪也很正常的在轉動著,只不過是在某個地方卡住了而已。 
  所以,她只要找出導致卡輪的障礙物除去就行了! 
  簡單! 
  她對自己自信地一笑,然而只不過維持了片刻,笑容又憑空消失了。 
  真有那麼簡單嗎? 
  才怪! 
  算了,慢慢來吧! 
  至少,有她盯著,他的成績進步了﹔有她催促,他的便當都乖乖吃完了﹔有她下“命令”,上體育課時他也不再像根柱子似的整節課杵在那兒了。 
  但是……他還是像個機器人,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否則就是死人一個! 
  而且,他的眼底仍是空洞的,他的神情依舊虛無,他的魂兒蹤影杳然無處可尋! 
  如果能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麼,事情就比較好解決了,問題是,他似乎把整顆心都給搞丟了,如此一來,根本就無從探究根由。 
  凱琳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老天,她從沒碰過這麼麻煩的問題呢!事到如今,她似乎只剩下一個不是辦法雲的辦法了。 
  她想著,並看向尚汝屏和小薰。 
  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就讓她找齊其他兩位臭皮匠一起來傷腦筋吧。 
  在緊急征召令下,小薰星期六下午推掉了敖書涵的約會,乖乖地待在公寓里和尚汝屏一塊兒好奇地圍在面無表情的夏子冷身邊。 
  “他長得很好看耶,”小薰老實地評論。“幾乎要比書涵還好看哩!” 
  “沒錯,”尚汝屏贊同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久了似乎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我知道,因為他實在很像一個沒有生命的活死人,”凱琳嘆道:“但是如果你們再耐心一點仔細去感覺,你們應該會發現他總是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深沉的悲哀。” 
  小薰和尚汝屏相視一眼,沒有說話,心里卻不約而同地想著: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就算夏子冷真是個魔鬼,她也會說他是個可憐的魔鬼。 
  跟著,兩人同時望向凱琳,而就在視線交接的那一瞬間,兩人的臆測在凱琳眼中得到了証實,而凱琳自己也從她們目光雲的挪揄之色恍悟了一件她早該明白的事實。 
  她喜歡夏子冷! 
  即使他像個活死人或機器人,即使他沒有心、沒有靈魂,即使他可能永遠不會喜歡上她,可她就是喜歡他,就在她被他吸引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心就悄悄地被他一寸寸的占領了。 
  所以,她才會為他感到悲哀,才會想去照顧他,才會如此放不開他,才會那麼……心疼他。 
  她突然笑了,大方地笑了,同時朝那兩個好友用力地點了點頭,不想否認,也不覺得需要隱瞞她們。然后,她轉向夏子冷。 
  “夏子冷,你有跟家人說過你今天會晚點回去吧?” 
  “有。”夏子冷平板地應了一聲。 
  “那就好。”凱琳滿意地頷首。“如果太晚了,我會送你去捷運站坐車的。” 
  “不必。” 
  凱琳蹙眉。“為什麼?” 
  “老王會等我。” 
  “老王?誰啊?” 
  “司機。” 
  司機?!三個人同時想到停在她們公寓大門口的那輛豪華大轎車。 
  不是吧?“你是說公寓門口那輛黑色大轎車是你家的?”凱琳驚訝地問。 
  “是。”“專門接送你上下學的?”“是。”哇呀!原來他是富有人家的子女啊!三個女孩子互覷一眼。 
  “既然你媽媽住院了,現在是誰在照顧你的?”尚汝屏突然問。 
  “我叔叔。”“他結婚了?”“沒有。”“你沒有其他親人了嗎?”“堂哥。” 
  堂哥?! 
  “拜托,你不是說你叔叔沒有結婚嗎?怎麼會有小孩?私生子嗎?” 
  “養子。” 
  問到這里,尚汝屏已經明白凱琳為什麼會說,就算他再老實,也問不出什麼真正原因來了。 
  好累!她用眼神向凱琳這麼表示著,凱琳回了一眼“你才知道”!尚汝屏兩手一攤,表示“這樣很難找出問題所在啊”,凱琳翻個白眼,意謂“廢話,否則我找你們幹什麼”? 
  同一時刻,小薰卻移到夏子冷的正前面半蹲下,好奇地盯住他那雙空洞的瞳眸,好半晌后,她才突然問:“你現在在想什麼?” 
  “你們想做什麼?” 
  小薰正想回答,驀地發覺他不是在問她,而是在回答她。她不由得驚訝地和同樣詫異的凱琳和尚汝屏互望了一下,隨即,凱琳也半蹲到夏子冷前頭了,連尚汝屏也擠了過來。 
  “你在想:我們想做什麼嗎?”凱琳小心翼翼地問。真是天下第一大奇跡,這個機器人居然有思想! 
  “是。” 
  “那……”凱琳眨了眨眼。“你知道我們想做什麼了嗎?” 
  “不知道。” 
  真笨!她怎麼從來沒想到要直接問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凱琳又驚訝又懊惱地望著他依然沒有表情的表情好半天才又問道:“你在學校時總是望著窗外,那時你又在想些什麼?” 
  “死人究竟該做什麼?”夏子冷慢吞吞地說。 
  “可是你不是死人呀!”雖然明知道他不是在問她,但她就是忍不住脫口回道。“你沒有死,你還活著,明白嗎?你還活著呀!” 
  夏子冷沒有回應,只是空洞地望著她。 
  凱琳翻了翻白眼,索性跪坐下去,准備長期抗戰。 
  “好,現在我來問你,”她正經八百地說:“憑什麼你認為自己已經死了?你說你看過好長一陣子醫生,我相信醫生也告訴你你是活著的不是嗎?要不,你為什麼還能這樣到處晃?早該埋進土里去化成肥料了不是嗎?” 
  “我媽媽說的。” 
  “哦……”凱琳皺眉。“你多久去看你媽媽一次?” 
  “半年一次。” 
  凱琳想了想。 
  “她是怎麼說的?” 
  “她說我是魔鬼,她已經殺死我了,我應該已經死了。”夏子冷仿佛在述說別人的事一樣淡漠地說道。 
  拜托,那是什麼樣的母親呀! 
  凱琳不覺嘆息了,“可是,你知道你媽媽是瘋的不是嗎?瘋子的話當然是不能信的嘛!” 
  夏子冷沉默了數秒。 
  “我堂哥也說我應該死了。” 
  咦?咦?他堂哥?! 
  怎麼……怎麼突然跑出一個程咬金來了? 
  三個女孩子再次驚訝地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有種即將診斷出病源的預感。 
  “他又是怎麼跟你說的?”凱琳更加謹慎地問道。 
  “他每天見到我就會告訴我,我早就應該死了,我是個不該存在在這世界上的魔鬼。”夏子冷平板地說出首次出口的事實,因為從來沒有人問過他。 
  賓果! 
  應該就是這個了! 
  三個女孩子相互交換著彼此才了解的眼神,不一會兒就決定了由尚汝屏繼續更詳細的問診。 
  “你叔叔很富有嗎?” 
  “不。” 
  不?! 
  三個女孩子聞言皆愕然。 
  捺A按呢?根據她們的猜測,應該是他叔叔很有錢,然后他那個沒有血緣的堂哥擔心養父死后會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有血緣的親侄兒,所以才費盡心機地要把他逼瘋才對。可夏子冷卻那麼迅速的就否決了,那……下文該怎麼接? 
  尚汝屏困惑地抓抓腦袋。 
  “那個……你家有佣人,還有專車接送你上下學,你家應該很有錢才對啊!”“對。”嘎?對?怎麼又變成對了? 
  尚汝屏愣了片刻,驀地恍然地啊了一聲。 
  “難道……是你很富有嗎?” 
  “是。” 
  答案終於揭曉! 
  實在是非常簡單又常見的內容,用腳趾頭就可以拼湊出大概情節了。應該是狠心的堂哥貪圖堂弟的財產,意欲逼瘋堂弟以便光明正大的接管龐大的家產,就是這麼簡單! 
  現在問題是:他叔叔是不是同黨? 
  照道理來說應該是才對,但是,在接下來的審問中,她們卻感覺不出他叔叔陰謀有份的跡象,反而他叔叔似乎是個非常關心疼愛他的長輩。 
  當然上道麼問並不一定能得到正確的答案,可至少她們了解到事情並不像起初她們所想像的那麼單純。然而,就算是了解了,她們也不能怎麼辦,因為那是夏子冷的家務事,外人是插不上手的。 
  她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盡快讓夏子冷恢復正常,讓他有自保的能力,這才是最根本的辦法。 
  可是……讓他恢復正常? 
  談何容易啊! 
  三人苦笑著面面相覷。好半晌后,凱琳才似乎下了什麼決心似的挺直了上身,先朝兩位好友使了個眼色,等她們各自回房后,她才捧住他的臉和她相隔十公分地面對面。 
  “我是誰?” 
  “易凱琳。” 
  “跟你是什麼關系?” 
  “同學。” 
  “不,不只……”凱琳緩慢卻肯定而堅決地說:“我是一個很喜歡你的女孩子,你懂嗎?我喜歡你。” 
  有好一會兒的時間,夏子冷仍是沒有絲毫反應,也沒有任何回答,於是凱琳又重復了一遍。 
  “我喜歡你,夏子冷,你聽得懂嗎?我真的很喜歡你呀!”然后繼續耐心地等待著。她實在不敢期望這麼做他就會有什麼反應,可至少要試試看,有是最好,沒有也不奇怪,再想其他辦法就是了。 
  然而,又是沉寂無語的片刻后,突然,那雙始終空洞無一物的瞳眸內竟然出現了一絲迷惘與困惑。幾秒的驚愕之后,強抑住心頭的狂喜,凱琳趕緊乘勝追擊,不厭其煩地再一次說出她的心意,而且更慎重、更堅決。 
  “我喜歡你,夏子冷,我好喜歡你,你明白嗎?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啊!”眼底的困惑擴大了,夏子冷一向生硬死板的說話方式也跟著出現了變化。 
  “你……”他遲疑地說。“喜歡……我?”她為什麼會喜歡一個死人呢?“是的,我喜歡你!”凱琳立即給予肯定的答覆。“你不會不明白喜歡的意思吧?”“喜……喜歡?”夏子冷似懂非懂地重復了一遍。她說的是……那種喜歡嗎?“是啊!我喜歡你,懂嗎?就是……”她頓了頓,“哎呀!就是這樣啦!”說著,她猛然湊上去用力親了他一下。 
  “了了吧?”好像不太了,因為他眼底的困惑更深了。 
  “你……為什麼喜歡魔鬼?”凱琳翻翻白眼。“因為你不是魔鬼!”片刻的沉默。 
  “你……為什麼喜歡死人?” 
  再次翻個白眼。“因為你不是死人!” 
  另一次短暫的靜默。 
  “你……為什麼喜歡我?” 
  “因為你是你!” 
  他不再出聲了,兀自陷入苦惱的思索中,若不是怕嚇著他,凱琳差點忘情地大聲歡呼出來。 
  因為他在思索、因為他的眼底寫著困惑、因為他的神情是苦惱的。 
  就說他不是死人嘛! 
  就從那日起,在三個臭皮匠的精心策划下,凱琳改變了作戰計划。 
  首先,既然他堂哥天天給他洗腦,凱琳就每日一早一見到夏子冷就先給他“消毒”一下再說。 
  “你記住,夏子冷,你不是魔鬼,也不是死人,你是我最最喜歡的男生喲!懂了嗎?千萬別去信你堂哥的胡扯,他不安好心眼,你可不要傻傻的去上他的當喔!” 
  接下去,凱琳依然會在上課前提醒他必須仔細聽課、作筆記,下課時則陪他天南地北的閑聊,而且三不五時地詢問一下他在想些什麼,努力設法找回他不曉得藏到哪兒去的心。 
  而在夏子冷這邊,雖然他至今唯一出現的變化是在他眼底呈現的疑惑之色和困擾的神情,但總是比完全的空白好。最重要的是只要有了開始,就表示他不是不能改變,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至於尚汝屏和小薰也很樂於參一卡、幫一手,特別是夏子冷登上學年榜首之位,而那個超不愛念書的管家婆的成績居然也有了顯著的進步之后,她們就明白和夏子冷在一起的結果必定是利多於弊。 
  所以,經常可以看到她們圍在夏子冷座位邊嘻嘻哈哈的,而起初似乎根本不為所動的夏子冷在一段時間過后,也偶爾會悄然覷視她們,那雙原是空洞無比的眸子中,有抹奇異光彩倏閃即逝. 
  然后,在寒假即將展開的前幾天,當凱琳千叮嚀萬囑咐交代夏子冷,寒假期間若是有人又跟他說一些有的沒有的話,他就必須立刻打她的手機給她,好讓她替他消毒時,夏子冷突然主動問了一句話。 
  “因為你……喜歡我嗎?” 
  凱琳愣了愣,旋即不假思索地答道:“沒錯,因為我喜歡你,我會保護你不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聞言,一種從未見過的奇怪神情在夏子冷清俊的五官上悄然出現,他小心翼翼地注視她片刻。 
  “你……是我的女朋友嗎?” 
  凱琳歪著腦袋俏皮地回視他。 
  “你希望是嗎?” 
  夏子冷沒有回答,僅是以同樣奇怪的眼神凝住她。 
  凱琳笑笑。“我喜歡你,當然希望自己是你的女朋友,但是,如果你不喜歡我,我自然不會勉強你羅!這種事啊!要雙方都有意愿才行,否則只會讓彼此痛苦而已。” 
  不知道是凱琳講得太復雜了他聽不懂,或是他已經明白凱琳的意思了,反正這個話題他們就此打住,似乎並沒有討論出確實的結論就結束了。但是凱琳並不在意,對她來講,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並不重要,他的情況有進步了才值得開心。 
  雖然進步只有一點點,但對她來講已經夠多了,最起碼,他也開始有主動的反應了,雖然次數實在不算多,甚至少得可憐,可至少已經開始了。 
  常常,她們也會故意在夏子冷面前討論他的問題給他聽,讓他明白她們對他的看法和想法。 
  “你們認為他原來的個性應該是如何的?”凱琳問。 
  “跟書涵一樣!”小薰毫不遲疑地說。 
  “為什麼?” 
  小薰聳聳肩。“直覺吧!我想,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因為他跟書涵一樣都是高高瘦瘦的,長得好看又聰明的人吧!” 
  “拜托喔!”尚汝屏立刻舉牌抗議。“那個混蛋痞子還不是高高瘦瘦的,長得好看又聰明,可他卻是一副痞子德行,教人一見就討厭,再見就更生氣,三見就想扁他一頓!” 
  “可是……”小薰困惑地瞅著尚汝屏。“阿烈其實人不壞的耶!我真的搞不懂你為什麼會那麼討厭他呢?” 
  尚汝屏哼了哼。“就當我跟他犯沖吧!” 
  “但……” 
  小薰似乎本想再辯駁幾句,卻在略一躊躇之后又臨時改變了主意,轉而瞧著夏子冷移開話題。 
  “你們有沒有想過到底有多少人在圖謀他的財產?” 
  凱琳聞言,也跟著轉向夏子冷。 
  “喂!你到底有多富有啊?”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把她們的談話聽進去,夏子冷一逕是面無表情地呆坐著,只有一雙眼是直勾勾地盯在凱琳臉上,因為凱琳不准他看窗外。但在他立刻回答了凱琳的問話后,倒也讓人知道了其實他都有在聽她們的談話的。 
  然而,他有答等於沒答,因為沒人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每個人都是一臉的茫然,直到好一會兒后,小薰才突然啊的一聲大叫。 
  “我想起來了!” 
  “喂、喂!幹嘛呀!”被嚇了一大跳的凱琳拍著胸脯抱怨。“人嚇人嚇死人耶!拜托喔!有話就說,別鬼叫嘛!” 
  小薰卻似沒聽到她的抱怨,兀自攢眉回憶著什麼。 
  “那個……那個我記得聽書涵和阿烈提起過,好像……好像說是什麼台灣七大財團……”她驀地抬眼瞪向夏子冷,倒抽了一口氣。“我的天呀!那個……那個夏家財團不會就是你家的吧?” 
  夏子冷慢吞吞地點了一下腦袋。 
  小薰頓時傻眼。“老天,那……那你不就比書涵他家還富有了!” 
  “耶?”凱琳也跟著驚叫。“不是吧?他比大會長還有錢?” 
  小薰猛點頭。“是啊、是啊!我聽書涵和阿烈在討論公事時提過,夏家財團雖然與政界毫無幹系,但卻是財經界舉足輕重的龍頭之一,在這方面,連敖家都要向夏家低頭的呢!” 
  說完,三個女孩子不約而同地宛如看見三頭噴火龍似的瞪住了夏子冷,一時之間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 
  好半天后,小薰才喃喃道:“難怪他堂哥會居心不良。” 
  尚汝屏則想到更多。 
  “應該是你和你媽媽共同繼承的吧?” 
  “沒有。” 
  咦?沒有?什麼沒有? 
  “真受不了!”凱琳嘆道。“算我拜托你好不好?夏大少爺,你能不能說話不要那麼簡潔呢?跟你講話就好像參加猜謎大會老猜不中謎底一樣,這樣真的很累耶!” 
  夏子冷似乎又產生困惑了,凱琳不由得翻個大白眼。 
  “我是說,請你說明白一點,解釋清楚一點,懂嗎?” 
  夏子冷卻在凝視她片刻后反問:“你生氣了?” 
  “呃?生氣?誰生氣?我生氣?”凱琳愣了愣,隨即揮揮手道:“也不是生氣啦!只是有點受不了而已啦!”雖說她是很高興他主動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卻也不禁要為他所提出的問題感到有點啼笑皆非。 
  夏子冷又注視她片刻后,才慢條斯理地解釋道:“夏家的規矩,所有的女性在嫁進夏家之前都必須先簽下遺產繼承權放棄書。” 
  凱琳恍然。“那就是說你一個人繼承所有的財產了?” 
  “是。” 
  “我聽說過,”尚汝屏插嘴道。“這麼做是有錢人為了排除有野心的女人所想出的方法。” 
  “也是藐視女人的作法!”凱琳咕噥。 
  “不過……”尚汝屏接著又說:“你還未成年,你叔叔應該是你的監護人吧?” 
  “是。” 
  “再過半年他就滿二十了啦!”凱琳嚷嚷著。 
  當作沒聽到,“唔……他當然也是你的財產管理人,”尚汝屏兀自喃喃道。“所以,若是他在你成年前私自轉移你的財產……” 
  “不能。” 
  簡單兩個字,大家又瞪住了夏子冷,凱琳更幹脆地命令,“說清楚!” 
  “管理人不能做任何財產移轉動作。” 
  尚汝屏眨了眨眼。“又是夏家的規矩?” 
  “是。” 
  “但若是生意上必須的動作呢?”小薰福至心靈的打岔道,當然這是她從敖書涵那兒聽來的名詞。 
  “必須經過我的簽名。”夏子冷始終是那副呆板的死樣子。“夏家子女從十二歲起就必須開始了解公司的運作。” 
  “哦!那就跟書涵他家一樣嘛!”小薰低語。 
  “有錢人就是喜歡發明一大堆這種奇奇怪怪的規矩,”凱琳評論。“他們做起來不煩,聽的人都煩了!如果只是為了金錢而被一些無聊的規矩綁住,我還寧愿放棄呢!” 
  尚汝屏立刻點頭附議。 
  “有時候我都覺得有錢人還真是很可憐呢!” 
  “錢夠用就好,”小薰也同意。“再多就是煩惱了。” 
  尚汝屏看看她,又瞧瞧凱琳,繼而嗤笑一聲。 
  “算了吧!你們兩個,一個篤定要嫁給錢多多、權也多多的老公,另一個若是沒什麼意外,大概也已經認定某個對象了,即使對方是個錢更多的家伙。你們啊!說這種話簡直是在放屁!” 
  “那你呢?”凱琳立時反擊,即使一點武器也沒有。“說不定將來你的……” 
  “放心!”尚汝屏也即刻瀟灑地截斷她的攻擊。“我絕對會睜大雙眼找一個老老實實的平凡老公就好,那種會出風頭的家伙本人肯定會先作下結界禁止他越界通行,絕不會去給他碰到!” 
  “是嗎?” 
  凱琳斜睨著她上下打量一回,繼而冷笑一聲。 
  “你呀!滿話不要說得太早喲!將來的事誰也說不准的,說不定你未來的對象就是你最厭惡的那類人種喔!” 
  “絕對沒有可能!” 
  尚汝屏回答得如此斷然,卻萬萬想不到真被凱琳的那張烏鴉嘴給說中了,屆時,她將因為此刻的絕然而自食惡果。 
  所以說,人在說話時,還是先三思一下比較好喔! 

第四章

  冷澀的寒假里,夏子冷的每一天都是在接聽過早餐后的那通固定電話后才開始的。 
  電話里,凱琳會先替他“消毒”一番,接著又閑嗑半天牙,自然是她在嗑牙,他在聽。之后才依依不舍的吩咐幾句后切斷電話,跟著他會到書房待到午餐時分,在這段期間,他必須盡量去了解公司的業務運作,這是他身為夏家子女應盡的責任。 
  午餐后,以往他會回到房里繼續思索死人究竟要幹什麼?可是現在卻沒有時間再去讓他想那些有的沒有的了,因為凱琳“命令”他用完午餐后必須先去看兩本書,然后到健身室運動兩、三個鐘頭,接著沖澡,再睡一下,好像只是一晃眼,居然就到了晚餐時刻。 
  大約十點左右,當他還在拼命想完成凱琳交代的“功課”時,凱琳又會來電話追蹤他有沒有按照她的吩咐去做。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凱琳會唱首輕柔的搖籃曲作為獎賞,讓他在放松的心靈下安然入眠。 
  如果不是,這種機會當然很少,但若是他很不巧的沒有及時完成,凱琳便會換上另一首嘮嘮叨叨的催魂曲,叨叨絮絮地碎碎念到她爽為止。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無論是催眠曲也好,催魂曲也罷,兩者都同樣能讓他整個人沉澱下來,平靜地進入安睡中。 
  除夕夜,本該是家人團圓,熱鬧歡聚一堂的重要時刻,但在夏家的年夜飯桌上,卻是十多年不變的沉悶寂寥。 
  夏仲文,夏子冷的親叔叔,一個真心疼愛侄兒的長輩,他欲言又止地望了埋頭吃飯的侄兒一眼,出口的卻是一聲憂郁的長嘆。 
  他愛他的哥哥,也愛他的嫂子,他愿意為他們做任何事,然而,對這個在意外中唯一存留下來的晚輩,除了盡心照料之外,對於他心靈上所受到的重大創傷,他這個作叔叔的卻只能暗嘆無能為力。 
  從尚未出生開始,嫂子就對這個侄兒懷有相當大的排斥感,然后是意外的發生,而嫂子卻把一切都歸咎於唯一存留的麼子,最后嫂子居然喪失心智地狠心親手對兒子下毒手。 
  雖然夏子冷的生命是救回來了,但他的心卻死了! 
  雖然他似乎仍然生存著,其實他的靈魂卻早就消逝了! 
  上天明監,他愿意付出一切的代價,只愿侄兒能找回他真實的生命! 
  而夏子冷對面的夏子聰,夏仲文的養子,未婚的夏仲文原意是要培養他來輔佐夏子冷管理夏家龐大的產業,沒想到卻看走了眼,選了一匹惡狼養在身邊虎視眈眈。 
  善於察言觀色、假善偽慈的夏子聰,很早以前就懂得如何把自己的野心隱藏得一絲不見,只有在單獨面對夏子冷時,他才會將所有的惡意毫不隱瞞地透露出來,因為他認為夏子冷早已經是個“死人”了,自然,他也很盡力地去保持夏子冷的“死人”狀態。 
  而死人是不會吐露祕密的。 
  一旦夏仲文歸天,他自然也會讓夏子冷變成真正的死人,屆時,一切便都是他的了! 
  就在一喜一憂中,夏子冷放下碗筷,默然的,他起身離座走出餐廳,夏仲文無奈地望著他的背影。 
  “我想,初二不要帶他去見他母親了。” 
  夏子聰聞言雙眉倏地皺起,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碗。 
  “這樣好嗎?爸,子冷半年才能見伯母一面,他應該會很想念她的。” 
  “想念?”夏仲文苦笑。“看他的樣子根本都沒有任何情緒了,哪還會有什麼思念!” 
  “可是……” 
  “子聰,”夏仲文搖搖頭。“不要再說了,我實在不想讓子冷再去接受一次傷害,他已經受夠了!” 
  “爸,伯母已經好了不是嗎?她的神志已經很清楚了,只是情緒比較容易激動,所以大夫才希望她繼續住院,我想,她可能也會想見見子冷的。”夏子聰努力想說服養父推翻原有的決定。 
  “但是,她還是很恨子冷,”夏仲文沉聲道:“難道你忘了上回我們帶子冷去看她時,她一見到子冷就破口大罵,還詛咒連連,甚至抓到任何東西就往子冷身上扔過來!”他嘆息。“雖然子冷始終是那個樣子,可是我感覺得到子冷把自己的心埋藏得更深了,他再也承擔不起任何傷害了!” 
  夏子聰咬咬牙。 
  “也許這回會比較好。” 
  “若是沒有呢?”夏仲文反問。“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子冷再受一次傷害?不,不要了,我們去探望她就好了,除非我能確定她不會再傷害子冷,否則我不會再讓他們母子倆見面了!” 
  “爸……”夏子聰還想掙扎。“可是……” 
  “夠了!”夏仲文沉聲大喝。“我已經決定了,你不必再說了!” 
  知道改變不了夏仲文的決定了,夏子聰暗暗咒罵不已,表面上卻仍是一副溫馴的服從態度。 
  “是。” 
  好吧!既然每半年一次的大刺激沒有了,那就只好由他來加強每日給予夏子冷的小“提示”了! 
  夏子聰暗忖,但是…… 
  夏仲文突然啊了一聲。“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德國分公司總經埋因病退休,過年前的會議決定調派紐約分公司副總過去接任,但他的任期還未完。過年后,你必須到德國去暫代總經理職務半年。” 
  夏子聰聞言頓時傻眼。 
  怎……怎麼會這樣? 
  那夏子冷這邊怎麼辦? 
  夏子聰懊惱地垂下腦袋假意繼續進食,實際上腦袋里卻加緊轉動。 
  半年……半年……算了,半年就半年,他就不信拖了十幾年都沒有什麼進展,偏偏就在這半年里會發生什麼奇跡來! 
  就算夏子冷真的在這半年里有什麼正面變化,那也應該不大,他只要在半年后回來時,立刻偷偷帶夏子冷去見見他母親,一切便會恢復原樣了。 
  夏子冷的母親可是很樂於親手毀滅自己的兒子呢!一般來講,高三下是最緊張的時刻,大部分的學校都會提供留校自習輔導的服務,有些是強迫性的,沛風則是自由參加。 
  所以,當下學期一開始,夏子冷總是晚上十點才回到家里時,夏仲文當然會關心地詢問。 
  “怎麼這麼晚?” 
  “念書。” 
  夏子冷一貫簡潔的回答卻讓他會錯意,以為夏子冷是參加留校自習,也從來沒有想到要去問一下老王少爺的行蹤如何,因為他早已認定夏子冷除了學校之外,也沒有別處可去了。也因為老王是唯一一個在每天工作完畢后便直接回到自己家雲的夏宅員工,所以,想要與他碰上面談話並不太容易。 
  而事實上呢!夏子冷根本是被凱琳抓回家作免費的補習老師,順便讓他品嘗一下真正的家庭溫暖。 
  小薰大都是一放學就被敖書涵接走,凱琳便拉著尚汝屏和夏子冷先上超市探購,再回公寓去好好煮上一餐,她不但叫夏子令幫忙洗菜、切肉,用完飯還叫他一起洗碗,從不把他當作什麼大少爺看待。 
  然后認真K上兩個小時的書,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再來就是玩樂時間,大富翁、扑克、電動,或是錄影帶,甚至漫畫書,凱琳總是膩在夏子冷身邊試圖讓他開懷。 
  然而無論她如何努力,他大部分時候還是保持那副沒心沒靈魂的模樣,而他最大的進步也只不過是和她對話時多半會專注地凝視住她,或者會因為她的話而表現出疑惑困擾的神情,他主動發問的對象也始終維持在僅有她一人而已。 
  至於其他人就完全沒轍了,即使是尚汝屏或小薰也一樣。 
  她知道一定還有她不知道的原因存在,但是,不管她如何審問探討,就是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還好,她不是個容易氣餒的人,也不是個愛鑽牛角尖的笨蛋,所以,她決定放慢腳步,這廂先放下暫且不管,因為那廂……聯考已經越逼越近了,即使她再散慢,也知道到了這種地步,不要說是佛腳,就算是馬腳也得抱一抱、親一親了! 
  “子冷、子冷、快,快,數學筆記借一下!”凱琳一面翻著自己的筆記,一面推著又在死望著窗外的夏子冷。“我好像有個地方抄錯了,快借我對一下!” 
  夏子冷慢吞吞地轉過臉來。“借人了。” 
  “借人了?”凱琳高八度的叫了起來。“又借人了?” 
  什麼跟什麼嘛!以前都當人家不存在,現在人家一抓緊全學年第一的寶座,又是那種人家說什麼他就聽什麼,結果大家就當他是公共用品一樣拼命來借東借西,又指使他這邊教一下、那邊補一回的,害她這個“主人”需要的時候都“使用”不到! 
  越想越氣,凱琳驀地火大地猛拍了一下桌子。 
  “子冷,你給我聽清楚了,以后不管誰來跟你借任何東西,統統不准借,懂嗎?”剛說完,她又皺眉,旋即改口道:“不對,以后任何人的話你統統不准聽,就只准聽我一個人的,聽清楚了嗎?”亦即借筆記不行,要求補習更不行! 
  她超大聲地說著,不但說給夏子冷聽,也說給全班同學聽。 
  “清楚了。”只屬於易凱琳的機器人乖乖聽命。 
  可他這一回應,班上的同學頓起轟然,抗議聲連連,差點連染血白布條都拉起來了。 
  “喂!有沒有搞錯啊!易凱琳?他又不是屬於你的,憑什麼叫他只聽你一個人的?”“是嘛、是嘛!人家他都沒說話,你那麼雞婆做什麼?”“這樣太過分了啦!”“你不是這麼小氣的吧?”“不行啦!不公平啦!”“你好自私喔!易凱琳,沒有人可以這樣一個人霸占住他的啦!” 
  “對咩、對咩!跟大家分享一下又不會死咩,否則要是我們有誰考不上就都是你害的喔!” 
  “早知道我就先叫他只聽我一個人的,現在你就沒份啦!” 
  凱琳冷哼。 
  “算了吧!你們心里明白得很,他才不可能只聽你們之中任何一人的而不聽我的呢!” 
  “易凱琳,你這樣未免太霸道了吧?” 
  凱琳嘿嘿一笑。 
  “小姐我高興,怎麼樣?不爽就來咬我啊!” 
  “夏子冷,”知道跟那個恰查某爭再久也沒用,有人忙把最后希望放在公用機器人身上。“你不會真的只聽易凱琳的吧?” 
  聽不見任何反應,機器人兀自沉迷於窗外的春光美景,根本連根眉毛也沒動一下下。 
  最后希望頓成泡影! 
  機器人之主粗魯地把右腳擱在椅子上發出得意的勝利狂笑,三年三班一幹被害者掀起一片革命浪潮…… 
  有敖書涵在,小薰當然不需要夏子冷的筆記,而尚汝屏則在剛一進門,連書包都還沒放下,就急著轉身向凱琳抗議。 
  “喂!不是連我都沒得借吧?” 
  凱琳笑笑。 
  “你還用得著借嗎?我們公用的啦!” 
  尚汝屏吁了口氣,“這還差不多!”繼而瞟向跟在最后面的夏子冷,“不過,他就讓你一個人專用就好,我才不敢碰呢!”她調侃道。 
  “什麼啊!”凱琳用力捶了她一記。“你敢笑我!” 
  “嘿!會痛耶!”尚汝屏揉著肩膀。“今晚輪到你下廚,筆記先拿來借我補抄一下吧!” 
  凱琳一聲不吭地反手一擺,不到十秒,夏子冷的筆記便乖乖的躺在她的手上了。她把筆記交給尚汝屏,跟著就和夏子冷一起進廚房報到去了。 
  三個鐘頭后,當尚汝屏從房里出來時,凱琳已經四平八穩地坐在沙發上玩選台器了。 
  “咦?你到底有沒有看書啊?” 
  “有啦、有啦!”凱琳盯著電視繼續轉台。“只不過今天只讓他幫我復習一下英文而已,然后我就差點睡著了,所以幹脆就不念羅!” 
  “你喔!”尚汝屏嘆息著在她身邊坐下。“你到底有沒有把握啊?” 
  “至少上次模擬考我有上啊!”凱琳說著轉向另一邊的夏子冷。“啊!對了,子泠,你也是要進G大的吧?” 
  夏子冷頷首。 
  凱琳滿意地點點頭。“那就好,這樣我才保護得到你嘛!” 
  尚汝屏歪了一下腦袋看著夏子冷。 
  “喂!夏子冷,你是為了要跟凱琳在一起才打算考G大的吧?” 
  “是。”依舊是那麼惜言如金。 
  “我就知道。”尚汝屏說著靠向椅背。“否則憑你的實力,就算考T大也應該沒問題才對。” 
  凱琳得意地笑了出來。“早知道他會想要跟我考同一所大學了!” 
  “是喔!”尚汝屏似笑非笑地凝住她。“那請問一下,你們現在究竟算不算在交往了?” 
  “交往啊?”凱琳瞄了一下夏子冷,又搔搔腦袋。“這個嘛……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啦!我們就是這樣相處在一起,也沒有講明白,所以……”她頓了頓。“哎呀!這個問題不重要啦!” 
  “怎麼不重要?”尚汝屏反駁。“虧你平常精明得很,怎麼事情臨到自己頭上就糊涂了!” 
  “有嗎?”凱琳依然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尚汝屏見狀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小姐啊!如果你沒有和他正式交往,你憑什麼霸占住他?如果有別的女孩子想要追他怎麼辦?到時候你根本沒有權利去做那種吃醋之類的模事,也沒有權利反對,更沒有權利阻止,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他被別人搶走?” 
  “啊……”凱琳眨了眨眼。“我沒有想到那麼多耶!” 
  “沒有想到那麼多?”尚汝屏哭笑不得地翻了翻白眼。“拜托,你不是喜歡他嗎?怎麼可以不認真想一下呢?你不也很清楚嗎?一旦上了大學,那可就不是純粹念書的環境了,你追我、我追你,大家追成一團,看上了就死命纏,大會長的例子不就活生生的擺在那兒了嗎?” 
  “嗯!你說的也對,那就……”她突然轉向夏子冷,“子冷,你愿不愿意和我正式交往?”她以少見的認真神情嚴肅地問道。“你仔細考慮一下,千萬不必勉強,即使你不愿意也沒關系,我還是會保護你的。” 
  幾乎是她還沒說完,夏子冷就迸出了一個很肯定的回答。 
  “愿意。” 
  凱琳愣了愣,隨即回過臉來對著尚汝屏。 
  “他好像根本沒有考慮耶!” 
  尚汝屏噗哧一笑。 
  “那就表示他很樂意嘛!” 
  “說的也是。”凱琳笑嘻嘻地又轉了回去。“哪!子冷,以后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所以,你的眼睛只能看我,可不許隨便看別的女孩子喔!” 
  “是。” 
  凱琳想了想。 
  “那現在我就有權利叫他只能聽我的了吧?” 
  尚汝屏不覺又翻了翻白眼。“你喔!真是有夠野蠻的,就只想要人家聽你的,如果他不是這樣,我看有誰受得了你喔!” 
  凱琳嘿嘿直笑。“所以說我們是天生一對鴛鴦,地上一雙賤狗!” 
  “真是有夠不要臉的!”尚汝屏笑罵。 
  “普通而已啦!” 
  “真是受不了你!”尚汝屏笑著望向夏子冷,可一瞧見他那死人樣,笑容就自動消失了。“喂!小琳……”她用肩膀推推凱琳,再用下巴指指夏子冷。 
  “你打算怎麼辦?” 
  凱琳也向他望去。 
  “我總覺得還有些情況我不清楚,所以等聯考過后,我打算到他家去,我相信他叔叔一定知道。” 
  “你認為他叔叔會告訴你嗎?”“到時候再看著辦吧!”凱琳憐惜地撫挲著夏子冷的臉頰。 
  “無論如何,我是一定要想辦法找回他失去的心和靈魂的!” 
  夏宅是一棟仿自歐美庄園式建筑,宅屋廣,庭園更廣。無論是宅屋或庭園,寬廣的范圍自然需要不少仆人照料服侍,管家、園丁、廚娘、打掃女佣、警衛等,二十多個人就只服侍三位主人,這就是豪門的氣派。 
  但是在偌大的夏宅里,為數眾多的佣人間,卻沒有半個人察覺到夏子冷似乎有些不同了。 
  或許是因為佣人們都已習慣不去注意他,因為以前的他總是教人看了就心寒﹔或許是叔叔不想去注意他,因為以前的他看了就令人傷心﹔也或許是堂哥認為不值得去注意他,因為以前的他看了就不覺得會有什麼威脅。 
  所以,宅內宅外那麼多人,就是沒人注意到以往總是躲在書房、臥室里的夏子冷現在不但會上健身室運動,每天清晨也必定到宅后的游泳池晨泳,偶爾還會到花園散散步,或是在涼亭里看書。 
  更沒有人注意到,一向總是一副死人樣的夏子冷,竟然也會有沉思的神情。 
  當然,夏仲文也沒有注意到,但是,夏仲文並不是不關心唯一僅剩的侄兒,只是他實在是太忙了。雖然他晚上總是會盡量趕回來陪夏子冷吃晚飯,可除了用餐時刻外,他在家里的時間還是大部分都耗在書房里處理公事。 
  以他人的眼光看起來,夏仲文的犧牲實在夠大了。 
  為了專心照顧幼小的侄兒,他始終未娶﹔為了根本不屬於他的產業,他付出所有的精力﹔為了大哥的妻兒,他浪費了十多年追不回的光陰。 
  但是他無怨無侮,因為他對夏子冷有一份深深的歉疚,如果不是他的自私,夏子冷不會承受到那麼大的打擊,遭受如此深刻的傷害。 
  從十一年前的那一天起,他就發誓,沒有看到夏子冷幸福,他絕不會放下肩上的重擔! 
  這是他欠夏子冷的債! 
  夏仲文偷覷著夏子冷對自己發下又一次的誓言! 
  夏子冷默地吞咽下飯菜,機械式地再扒進另一口飯進口。 
  雖然他不想知道,但是,他就是感覺得到叔叔又在看著他偷偷嘆息了,因為對叔叔來講,他一直是個太過沉重的負擔,所以他真的想不通,叔叔為什麼要堅持他還沒死,又為什麼還堅持留他這個死人在身邊做什麼呢? 
  他根本沒有活下去的理由啊! 
  他是個魔鬼,是他害死了爸爸、哥哥和姊姊,所以媽媽也要他死。 
  一個死人究竟能幹什麼呢? 
  即使凱琳一直告訴他,他還沒死,他不是魔鬼,但是…… 
  他明明是魔鬼,他明明已經被媽媽殺死了啊! 
  他真的好困惑! 
  “小冷,決定考哪一所大學了嗎?”夏仲文突然問。 
  “G大。” 
  “哦!那……小心身體,不要用功過度了。”夏仲文關心地提醒。 
  “是。” 
  就是這樣,無論他再怎麼關心夏子冷,他們之間的談話最多只能到這種地步,再多就沒了。夏仲文又嘆息著想道。 
  “小冷,聯考結束后有打算到哪里去輕松一下嗎?” 
  “沒有。”人要是死了,應該就能真正輕松下來了吧? 
  “小聰在德國,你要不要去找他?” 
  “不想。”找堂哥做什麼呢?他不會想和一個死人在一起的。 
  “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陪你到美國走走。” 
  “不用了。” 
  他已經死了不是嗎? 
  為什麼還是無法得到解脫呢? 
  聯考一旦進入最后倒數階段,那種緊張氣氛啊!簡直是讓人食不下咽,睡覺作噩夢,走路腳打結,整天嘰哩咕嚕自言自語地活像剛從療養院溜出來晒太陽找樂子的同伴。 
  但是,凡事皆有例外,在這會兒,那個例外正是地上那對賤狗! 
  一個是魂飛九天、心游宇宙,猶尚悠哉悠哉雙眼飄四方,發飛掠八面﹔同唱我悠然、我快意、我自在、任逍遙的機器人。 
  一個則是背個片語唱首歌,解道數學習題跳支舞,誦篇課文就叫囂著要打電動看錄影帶的恰查某。 
  兩個人兩種狂妄態度,怎麼看都像是在嘲諷那群把自己的人生押注在這場聯考上的人。 
  自古以來,暴君總是會引起公憤的,所以群起激憤之下,那對狼狽為奸的賤狗就被綁赴刑場,眾人吆喝一聲,雙雙被扔出校門外了。恰查某撫著摔成兩雲的屁股,姿勢可笑地跳起來,當場就在校門口破口大罵起來。 
  “@#$% % #  %&……” 
  然后是── 
  “天理何在啊!怎麼可以不讓人家參加輔導嘛!人家也要考大學啦!” 
  機器人則默默撿起兩個書包,而后繼續瞪眼發呆神游於校門外兩排鮮艷的鳳凰木中,對於那個“人家”的“悲嘶”恍若未聞。 
  好半晌后,恰查某才死心地拿回自己的書包,轉身與機器人相偕離去。 
  “走,我們去租錄影帶回家看!” 
  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嗎? 
  幾個鐘頭后,電視里開始高唱片尾曲,凱琳懶懶地靠在夏子冷的肩頭攤在沙發上,神情似乎有些無奈。 
  “怎麼辦?我不是不緊張啊!可是我越緊張就越看不下書嘛!” 
  夏子冷當然不會有什麼適當的回答,於是凱琳不甘心地捶捶他。 
  “喂!教一下嘛,我都沒看見你念書過,為什麼你就能那麼厲害,考那麼高分的?” 
  這種事用屁股想也知道,天資的問題嘛! 
  突然,凱琳坐正身子,狐疑的兩只眼在他身上飛來飛去。 
  “喂!你不是另外有參加補習班吧?” 
  “沒有。” 
  “補習老師?” 
  “沒有。” 
  “在家里預習?” 
  “沒有。” 
  “半夜爬起來K書?” 
  “沒有。” 
  “搞屁啊!你到底有沒有念過書呀?” 
  “沒有。” 
  凱琳雙眼倏地噴出火來。 
  “喂!有沒有搞錯啊?你都沒念書會考出那種成績來?” 
  “沒有。” 
  凱琳一聽,不覺怒眼瞪著他那張好看的死人臉。 
  “你的意思不會是說因為你很聰明,所以不必念書就可以考出那種成績來,而我很笨,所以就算我念個半死,也還是差你一大截吧?” 
  再笨的人也不會去回答這種問題。 
  所以,夏子冷只是直眼盯在電視上默不作聲。 
  ,突然又溴氣鮑垮了下去。她凱琳的雙眉驀地挑高,可當她正想吼出來時,突然又泄氣地垮了下去。她頹然垂著腦袋好片刻后,才慢慢地半抬起腦袋偏著頭瞅著夏子冷。 
  “喂!子冷,你……喜歡我嗎?” 
  夏子冷好半天都沒動靜,然后逐漸的,他的眼底、臉上又出現了困惑之色──死人可以喜歡女孩子嗎? 
  凱琳見狀,不由得嘆口氣、聳聳肩,再搓搓鼻子,然后又看回他。 
  “好吧!那你為什麼那麼快就答應和我交往?” 
  又是好半天后,夏子冷卻依舊沒有任何回答,只是讓臉上的困惑之色更濃而已──是啊!當時他為什麼那麼急於……想讓她只屬於他? 
  凱琳推推他。 
  “你現在究竟在想什麼呀?” 
  “為什麼。” 
  為什麼? 
  天哪!跟他說話真的非常、非常累耶! 
  算了! 
  “我跟你說啊!”凱琳把他的手抓來合在自己雙手里。“無論你喜不喜歡我,不管你是為什麼才答應和我交往的,我都是好喜歡好喜歡你的,真的喔!所以呢!你不要再想那麼多了,因為啊!就算你真的是個死人,或者真是個魔鬼,我的好喜歡已經都收不回來了,明白嗎?” 
  他越加困惑了──她為什麼能那麼喜歡他呢? 
  凱琳又嘆氣。 
  “我真的搞不懂耶!你為什麼老是認為自己已經死了呢?死人有像你這樣活蹦亂跳的嗎?” 
  困惑之色不再。“我媽媽殺死我了。” 
  “可是你確實沒死啊!”凱琳努力想說服他,他的想法實在是太荒謬了。 
  “你那時候只是受傷而已,傷口好了就沒事了嘛!” 
  困惑之色又出現。“我媽媽……希望我死。” 
  “拜托,她瘋了嘛!”凱琳叫道:“瘋子說的話、做的事都沒有道理的,都是不正常的,你不能相信她啦!” 
  “她是……我媽媽。” 
  老天,這個家伙身體沒有死,可腦筋卻死透了! 
  都這麼大個人了,還長那麼高的個子,那麼好看的長相,偏偏他某些方面的思想卻好似還停頓在八歲上頭,似乎當他被親生母親傷害之時,他的部分精神狀態就被卡在那里前進不了了。 
  你如何和一個根深柢固認定某件錯誤想法的八歲孩子講道理呢? 
  根本沒道理可講嘛! 
  所以說來說去,她還是只能去他家客串一下福爾摩斯,效法一下科學家的精神追根究柢,把當時的事件徹底地挖出來攤在陽光下探討一番,這樣才能找出真正的症結來解決。 
  至於現在,還是先解決目前最重要的問題卡要緊!真慶幸他的智力並沒有因那次事件而有所損傷,否則她就不能…… 
  “走啦、走啦!趕快來幫我復習,我要是考不上啊……哼哼,你就死定了我跟你講!” 
  機器人上工啦! 
第五章

  辛苦了三年居然就只為了兩天的“烘烤”,感覺上實在有點不值得。 
  當然,也不是說最好多烤上幾天才會比較脆、比較香,又不是有被虐狂,還要生煎火炒,再加上調味料悶熏一下才爽! 
  只是,總是會懷疑這樣就真的能測試出一個人的真正實力了嗎?聽說很多天才看起來就是一副白疑樣哩! 
  算了,無論是天才也好、白疑也好、辛苦也罷、輕松也罷,反正總算是熬過去了,現在就等放榜了…… 
  呿!誰要等啊! 
  就算從現在開始天天上教堂,日日去燒香,會上的就是會上,上不了的就是上不了,結果早就擺在那兒了。都已經熬三年了,如果還要天天提心吊膽的過日子,這就太過悲慘、愚蠢了吧?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呢! 
  所以── 
  “子冷,你跟你叔叔說了沒有?” 
  “沒有。” 
  嚇!真幹脆! 
  不過,那也沒辦法,除非他叔叔問他,否則他是不會主動去跟他叔叔說什麼的,而他叔叔當然不可能知道關於她的事,那又怎麼可能向他問起她呢? 
  但是── 
  “這樣不行啊!我想跟你叔馭談談,可是如果你叔叔不知道我要去的話,他就不會特地留在家了吧?” 
  “他明天會留在家里。”夏子冷平板地說。 
  凱琳挑了挑眉。“為什麼?” 
  “明天是我的生日。” 
  哦!對喔!她差點忘了,明天是夏子冷滿二十歲的大生日耶! 
  凱琳斜著眼上下打量他。 
  “喂!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呢?” 
  “沒有。” 
  沒有嗎? 
  這樣就麻煩羅!她最討厭去傷這種腦筋了,喜歡什麼就自己說,她就可以輕輕松松的去買來送,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 
  可是這個機器人居然用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沒有”就想把她打發掉了,偏偏她又知道就算她一掌把他劈成兩半,或者幹脆把他螺絲、彈簧、鐵片統統解體開來,她也是得不到任何進一步的答案的,那她還能怎麼辦呢? 
  結果,還是只能自己去頭疼了! 
  所以有時候她真的很懷疑,人家都說她吃定他了,可是在類似這種時候,她卻完全拿他沒辦法,這又該怎麼說呢? 
  如果是其他人,說不定她就藉機幹脆不送了。是對方自己不說的嘛!不說就是不要,幹她屁事! 
  可是,她當然不能這樣對他,因為……因為她就是想送他嘛! 
  想藉著禮物傳達她的心意,想讓他知道對她來講,他是特別的,所以就算想破腦袋,她還是得想出一份禮物來送他不可! 
  現在,到底是誰吃定誰了?一下車,凱琳就呆立在夏家宅屋前頭愕然良久,感覺自己好像置身在某一幅庄園美畫中似的。 
  她是不是在哪里拐錯彎,不小心闖進哪邊的電影拍攝現場來了?那……演員呢?導演呢?攝影機呢?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東張西望起來了,可只一會兒,她又立刻自己否決了適才的想法。 
  也不對,是老王開車接她來的啊!老王總不會認錯自己老板的家吧? 
  又過了片刻,她才用手肘撞撞身邊的夏子冷。 
  “那個……子冷,這就是……你家?” 
  “是。” 
  凱琳又呆了半晌。 
  “子冷,這個……你家真的很……很……很……那個耶!” 
  哪個? 
  “有沒有什麼導演曾經來跟你們借場景拍電影過呢?”凱琳好奇地問。 
  “不借!” 
  不借? 
  什麼意思?是有人曾經來借過,可是他們不借?還是沒有人來借過,可就算有人來借也是不借的? 
  凱琳皺眉,繼而甩甩腦袋。 
  算了,她實在懶得跟他猜謎語了! 
  “我們進去吧!”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夏子冷直接把凱琳帶到他的房間里去了。 
  可說是他個人的房間,卻比一般人家的住家還要大,浴室、更衣室、視聽區、休憩區、閱讀區,還有一個十多坪的白木圓形大陽台,從那頭走到這頭都夠聽首曲子了。 
  嗚哇──這就是所謂有錢人的享受嗎? 
  這邊摸摸、那邊瞧瞧,搞了好半天,凱琳才吁了口氣道:“受不了,台灣的貧富差距還是太大了!” 
  夏子冷沒有說話,只是靠在落地窗邊看著她。 
  凱琳緩緩走過去站定在他前面,先朝他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紙袋。 
  “你這麼富有,大概什麼都不缺了,難怪你說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所以呢!我就……”說著,她從紙袋里拿出一條項練,細細的金練子墜著一個小紅符包。“去廟里幫你求了個平安符……”她拉開練子往他的頭上套下去。“希望你從今以后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過日子。” 
  夏子冷本能地垂首看著垂在胸口上的紅符,凱琳卻立刻頂起他的下巴,“還有這個……”然后抬高雙手繞在他頸后。“這可都是金錢買不到的喔!”話落,她用力扳下他的頭,湊上自己的腦袋獻上第二樣熱情的禮物。 
  是誰說的,男人基本上是欲望的結合體,所以經不得任何挑逗,就好像含羞草一樣,只要稍稍碰觸一下,它便會迅速合攏,那是它的生物機能,完全沒有經過任何腦細胞的思考動作,僅僅是一種本能而已。 
  當然,這樣講是太夸張了點兒,再怎麼樣,人類也是經過千萬年逐漸進化而來的高級生物,絕不會像真正的動物野獸那般無法自制。至少,就算本性多風流,性欲再高漲,他們還是會有選擇性的,絕不會做那種“只要是女人就可以”的模事。 
  那種話隨便說說可以,真要做是做不出來的。 
  不過啊!跟女人比起來,男人在這方面的自制力還是少了點兒,所以,即使夏子冷再遲鈍、再機械性,一個熱呼呼、軟綿綿的嬌軀就這麼自動黏過來,還把甜蜜蜜的櫻唇貼上來,那麼熱情大方地展開“禮物奉獻儀式”,更別提她還是他的“主人”呢!這種致命性的誘惑,就算真的是死人,大概也會馬上活過來吧! 
  所以呢!就像是被按下了開關一樣,夏子冷的生物本能立刻發動,接管了他的身軀,讓他在無法控制的欲望下還以更熱辣的“回禮”。 
  因此呢!當夏仲文聽說夏子冷居然帶個女孩子回家時,不敢相信的他立刻撞翻椅子、打了好幾次踉蹌,用二十幾年來都未曾有過的速度奔向夏子冷的房間,途中碰上的佣人們都還以為他返老還童了呢! 
  然而,他迫不及待的敲了好幾次門后卻得不到任何反應,又興奮又緊張的他就等不及的自行打開門進去,沒料到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幕限制級的表演,還好只是B級而已,否則他肯定會當場腦溢血昏倒! 
  可也好一會兒他都沒有辦法有任何動作,腦袋里一片空白,只是傻傻的看著那一對年輕人纏綿悱惻地摟在一起交換口水,熱情得連他都感覺得到從他們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熱度。 
  直到他不小心看到夏子冷的手已經摸進女孩子的T恤里,另一只手則開始想要解開女孩子的褲頭時,他終於回過神來了──當然是被嚇的! 
  先重重地咳了兩聲之后,他才出聲叫道:“子冷!” 
  頓時,他可以看到女孩子的身子很明顯的僵了一下,旋即像比賽跳遠一樣,立刻從夏子冷身邊跳到遠遠的那一頭去,跟著就漲紅著臉手忙腳亂的整理衣衫。 
  而夏子冷卻是一副“機器空轉”的傻樣,臉上的欲望之色不但無法及時退去,還多了一份茫然困惑,兩只手猶舉在半空中維持原來的動作,似乎一時之間仍是無法反應過來。 
  這個機器人好像應該維修一下了。 
  夏仲文差點笑出來,但是心頭的震驚感勝過一切。他實在不敢相信那個十多年來始終仿佛死人一般的侄兒,不但真的帶了個女孩子回來,甚至還做出那種“活人”才會做的事! 
  是老天終於聽到他的祈求了嗎? 
  匆匆忙忙扯好身上的衣服,凱琳抬眼一看,發現夏子冷居然還保持著那個曖昧的姿勢,她不禁尷尬地趕緊跑回去把他的手拉下來放好,順便也拉好他的衣服,再把平安符塞進他的衣襟內,這才轉過身去,臉蛋紅紅地朝夏仲文點了一下腦袋。 
  “是夏伯父吧?您好,我叫易凱琳,是子冷的女朋友。” 
  真的是夏子冷的女朋友! 
  夏仲文驚喜地顫聲道:“你……你真的是子冷的女朋友?” 
  “是啊!我們是同班同學,三年級時他才分到我們班的,然后……”凱琳笑笑。“反正后來我問他愿不愿意和我交往,他說愿意,所以我們就開始交往羅!” 
  夏仲文也笑了。 
  他喜歡這個爽朗大方的女孩子,坦率毫不做作的言語舉止雖然有些粗魯,但她那種直來直往不虛偽的態度,卻反而更讓人覺得她是個值得信任的女孩子,絕不會教人懷疑她對夏子冷是否別有企圖。 
  夏仲文點點頭。“看樣子,你們已經……呃、咳咳、很要好了。” 
  一聽,凱琳不覺又紅了臉。 
  原先她以為這是一個很聰明的主意,既不花錢又不費力,還可以“溝通”一下彼此的感覺,也能讓他明白她對他絕對是認真的。像這種一舉數得的高明主意,大概也只有天才才想得出來吧?當時她是這麼想的。 
  可沒料到那個機器人平常像個木頭人似的,但只是梢梢碰他一下,他就立刻像剛吞下一整箱春藥一樣瘋狂,狂野得仿佛熾熱的火焰般,害她也跟著像是淫娃蕩婦般失了控。 
  都是他害的啦! 
  凱琳懊惱地暗忖。 
  不過,這倒也令她直覺到他的本性應該是相當熱情的,可是幼年時所受到的重大打擊讓他把自己緊緊的封鎖起來,是逃避,也是保護自己不再受到傷害。然而,十多年的熱情若是完全不發泄全數累積下來的話,那種數量程度是很可怕的.難怪她只不過是梢梢表示一下她的感情,他就馬上像是被點燃的火藥一樣爆發了。 
  這就好像一顆滿氣的氣球,一旦不小心去戳了一個小洞洞,即使只是像針孔般大小,里面的氣也會立即爆發出來一樣。 
  可就算事實的確是如此,要是她早知道會有這種結果,打死她也不會主動去送他這種禮物的! 
  看到凱琳又懊惱又無奈地拼命斜眼去瞪夏子冷,夏仲文不覺笑得更開心了。 
  “我想,大家到起居室去坐坐吧!易小姐,你……”“凱琳,叫我凱琳就好了。”凱琳忙打岔道。 
  夏仲文頷首。“好,那,凱琳,你第一次來,我想和你好好聊聊可嗎?” 
  “沒問題,事實土,”凱琳瞟夏子冷一眼。“我也一直想找機會和伯父好好聊聊呢!” 
  既然是仿歐美似的建筑,當然也有歐美人必有的起居室,那種家人共聚休閑聊天的所在。 
  可在夏宅里,起居室在夏子冷的父親、兄姊過世后,就幾乎沒有人光臨過了,始終是只有佣人固定進來打掃而已,直到此刻!早上雖然也曾來過一會兒,但也僅是閑聊兩句而已,不久,他們就被管家請去用午餐了。 
  雖然夏子冷始終是那副死人德行,但光凱琳一人就足夠將餐桌上的氣氛炒熱起來了,這大概是夏仲文十多年來最輕松愉快的一餐了。 
  之后,他們回到起居室,佣人送來水果冰茶,凱琳和夏仲文便繼續餐桌上未完的閑聊。 
  “……反正啊!人家叫他做什麼就做什麼,看了實在令人火大,所以我就叫他以后只能聽我一個人的,免得他被人家當白疑耍!”夏仲文點點頭。“那他后來就真的只聽你一個人的了?”“沒錯,”凱琳得意地說。“這樣我才方便保護他嘛!” 
  保護他嗎? 
  夏仲文若有所思地看著夏子冷片刻。 
  “我一直期盼他能早日恢復原來的樣子,可是十多年過去了,我的無力感也越來越重……”他嘆了一口氣,神情憂郁無奈。“我真的愿意付出一切,只希望他能有正常的幸福生活。” 
  凱琳注視著夏仲文好一會兒。 
  “伯父,我想……”她遲疑了一下。“我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以嗎?” 
  夏仲文拉回視線來盯著凱琳半晌,然后又轉回去望著夏子冷,后者還是習慣性地望著落地窗外。 
  “這是一樁悲劇,而我最愧疚的是,我也是當年傷害子冷的人之一。雖然沒有人知道,可事實上我卻一直希望能把它說出來,尤其是對子冷,我想向他道歉,希望他知道我有多后悔,但是他……” 
  他停住,夏子冷卻依舊動也不動地望著外面,凱琳翻翻白眼,隨即伸手粗魯的把夏子冷的臉扳過來。 
  “不准再看外面了!”她命令,而后朝夏仲文笑笑。“可以了,他會聽的。” 
  夏仲文懷疑地睇著夏子冷空洞的神情。 
  “他會聽嗎?” 
  “會啦!”凱琳瞟夏子冷一眼。“別看他這樣,其實人家說什麼他都有在聽,只是他沒有作任何反應而已。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叫他說說剛剛我們到底聊了些什麼,他都可以給你背出來喔!” 
  “真的?”夏仲文一臉的驚訝。“我以為……我以為他根本都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任何事務呢!” 
  “才不是呢!而且啊……”凱琳突然神祕的笑笑,“你注意看他喔!”然后轉向夏子冷。 
  “喂!子冷,來,看著我……OK,告訴我,子冷,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啊?” 
  一聽到這話,如往常般,夏子冷臉上的空洞消失了,困惑和苦惱代之而起。凱琳看回夏仲文,發現夏仲文果然是滿臉的驚愕和不可思議。 
  “瞧,他並不是一直是那樣的,還有啊!雖然他過去總是人家說什麼他聽什麼,完全沒有自我的樣子,但現在他偶爾也會主動問我問題呢!所以說,我想他只是有些地方想不通而已,並不是沒有復元的機會,只是要抓住問題中心來解決才有用。” 
  “是這樣嗎?”夏仲文仍然驚異地瞧著夏子冷。“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就從頭說起,比較不會有所遺漏。” 
  “那是最好的了!”凱琳說著把夏子冷的臉轉去對著夏仲文。“哪!子冷,你要給我好好聽著喔!” 
  夏仲文對著夏子冷空洞的眼神苦笑了一下。 
  “子冷,你知道嗎?其實你媽媽是我的同學,所以是我先愛上她的。” 
  “耶?” 
  凱琳驚呼一聲,忙又捂住自己的嘴,夏仲文也對她苦笑了笑。 
  “但是,當她見到我大哥,也就是子冷的爸爸后,她就死心塌地的愛上他了,而我大哥也同時愛上她,他們是如此的相愛,我敢說,你再也找不到比他們更相愛的情侶了!” 
  夏仲文垂眸望著自己交雲的雙手。 
  “當然,他們后來就結婚了,也先后生下子冷的雙胞胎哥哥和一個姊姊,他們非常疼愛那三個孩子,因為那是他們的愛情結晶。然后多年過去,他們之間的愛越加深濃,他們甚至不能忍受一日以上的分離,他們從未有過任何爭執,直到那一天,當大嫂發現自己不小心又懷孕了時……” 
  “我不要!”謝雲雲固執的反對。 
  “為什麼?”夏仲予低聾下氣地問:“那是我們的孩子啊!難道你不想為我生孩子嗎?” 
  “我們已經有三個孩子了啊!那還不夠嗎?”謝雲雲委屈地說:“好不容易他們都上小學了,我又可以時時刻刻和你在一起,不必再因為孩子而犧牲,我不想再重來一次了!” 
  “雲雲,”夏仲予溫柔地攬她進懷。“我一直認為孩子是天賜的禮物,我們不應該拒絕的。” 
  謝雲雲不滿地蹶起了小嘴。 
  “可是我想時時刻刻、分分秒秒都和你在一起嘛!” 
  “我都有陪著你一起照顧他們的不是嗎?” 
  “那不一樣啊!”謝雲雲反駁。“我們兩人單獨在一起,和夾著他們在一起根本不一樣嘛!” 
  “雲雲……” 
  “我不管,我就是不要!” 
  夏仲予嘆了一口氣,只好拿出終極武器來對付頑固的愛妻了。 
  “雲雲,如果你是真的愛我,就請你為我生下這個孩子吧!” 
  謝雲雲當然是真的愛他,而且愛得根深柢固,愛得連命都可以不要了!所以她只好讓步,為最愛的人生下第四個孩子了。 
  但是,從夏子冷出世的那一刻起,謝雲雲就表明了她不喜歡這個孩子,她很懊惱他為什麼要突然跑來破壞她和丈夫的甜蜜生活,她本來打算和丈夫去環游世界做二度蜜月的說。 
  可是夏仲予卻說:“再等六年吧!等子冷上小學后就可以了。” 
  所以,謝雲雲疼老大、疼老二、疼老三,可就是討厭夏子冷,而且討厭極了。在這種情況下,夏仲予當然會對可憐的夏子冷多疼愛一些,以補償他未曾得到的母愛,可謝雲雲卻又因此更憎恨夏子冷了,因為她認為夏子冷搶去老公對她的關愛。 
  然而,所有的孩子天生都有最愛母親的本能,夏子冷當然也是,所以,盡管謝雲雲討厭他,甚至排斥他,他還是老愛去膩著母親、討好母親。 
  這樣六年過去,謝雲雲還是很討厭夏子冷,夏子冷還是在討好著母親,終於也到了夏子冷上小學的時候了。 
  “我們可以去二度蜜月了吧?”謝雲雲期待的問。 
  夏仲予深情地親了親她。 
  “當然,等子冷一開學,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看起來好像一切都沒問題了,但是,這回夏仲予卻是為了工作而拖延了啟程的時刻,直到寒假前,終於真的可以出發了。 
  沒想到就在出發的前兩天,夏子冷一知道爸爸媽媽要出國旅行,他就開始又哭又鬧的吵著要一起去。 
  “不要,我也要去,爸爸,我也要跟你們去嘛!” 
  夏仲予一向疼孩子,特別是夏子冷,因為謝雲雲不喜歡他,所以為了補償孩子,夏仲予也就加倍的去疼愛夏子冷。因此,雖然謝雲雲極力反對,夏仲予仍然在夏子冷的哭叫下,決定索性全家人一起去度假算了! 
  這下子,謝雲雲期待多時的二度蜜月泡湯了,於是她更討厭夏子冷了。 
  “我要看雪,爸爸,我要看雪!”夏子冷又開始撒嬌了。 
  所以,地點從謝雲雲決定的澳洲又改成了加拿大溫哥華,然后,就那次度假雲的雪崩里,夏仲予和三個孩子意外身亡了,只留下謝雲雲和夏子冷生還。 
  快樂的度假一夕之間變成夫妻天人永隔,夏仲文聞訊忙趕去接回傷心欲絕的謝雲雲和大哥僅存的兒子,從此后,他就擔下了照顧大哥遺孤寡婦的責任。 
  其實會碰上這種事實在不能怪誰,真要怪,也只能怪上天了,但是,謝雲雲硬是把一切都責怪到夏子冷身上。 
  “如果不是他吵著要和我們一起去,如果不是他吵著要看雪,仲予就不會死,那三個孩子也不會死啊!”謝雲雲哭叫著。“是他害死了他們,他是魔鬼,他還沒生出來我就知道他是魔鬼了,可是仲予一定要我生,沒想到他真的害死他們了,天哪!他是魔鬼,我竟然生了一個魔鬼出來……” 
  可憐的夏子冷日日被謝雲雲指著鼻子叫魔鬼,夜夜被謝雲雲怨恨地說他害死了父親和兄姊。 
  然后,謝雲雲開始虐待夏子冷,打他、罵他都不算什麼,還常常掐著他的脖子喃喃說著要除去魔鬼、要替丈夫報仇。醫生警告夏仲文最好送她進療養院,否則早晚會出問題的。 
  可是夏仲文一直猶豫著,因為他還是深愛著謝雲雲,他希望能親自照顧謝雲雲,希望……希望有一天或許謝雲雲也能愛上他,那麼,他多年來的苦戀就能有個結果了。 
  “對不起,子冷,對不起……”夏仲文低頭哽咽著。“我太自私了,我真是太自私了,我只想到自己,如果我能及早把大嫂送進療養院,你就不會碰上那種事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凱琳蠕動著嘴好半天,卻怎麼也想不出來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最后只好嘆了口氣朝夏子冷看去……咦? 
  她愣了一下,隨即用力推了推夏仲文。 
  “伯父,伯父,看,快看!” 
  夏仲文抬起老淚仲橫的臉,順著凱琳示意的眼神朝夏子冷望去,驀然發現夏子冷毫無表情的臉上竟然垂著兩條淚痕。 
  “伯父,我想這表示子冷他並沒有怪你,”凱琳低聲撫慰道:“這麼多年來都是你在照顧他,他一定知道你有多疼愛他、關心他的,那種事就把它忘了吧!” 
  “可是……”夏仲文滿臉的懊悔。“我無法不去想,如果我早些把大嫂送進療養院,他就不會被大嫂傷害,更不會變成今天這樣了!” 
  “不是那樣的,”凱琳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我想,無論你有沒有把他媽媽及時送入療養院,其實傷害早在他媽媽拒絕愛他的那一天就開始形成了。” 
  “是嗎?”夏仲問懷疑地喃喃道。 
  “我想應該是。”凱琳說:“子冷說他住過兩年療養院,看的是精神科醫生,我想,醫生應該有說過他這種情況到底是如何的吧?” 
  “有。”夏仲文說著,用衣袖拭去淚水。“他說子冷把自己關起來了,雖然他並沒有痊愈,但是他沒有攻擊性,也有基本生活能力,而且他需要的是親情關懷,所以繼續住在療養院里反而是剝奪他痊愈的機會。” 
  凱琳點點頭。 
  “跟我想的一樣,我想,子冷一直很愛他媽媽,雖然他媽媽對他那樣,但是他始終不肯放棄,直到他媽媽親手傷害他的那一刻起,他終於絕望了。再加上他可能也認為自己的確是害死他爸爸和哥哥、姊姊的罪魁禍首,想想當時他還那麼小,怎能承擔得起這麼大的罪?所以,他寧愿自己也死了算了,算是贖罪,也是絕望,更是逃避。” 
  她突然轉眼緊盯住夏子冷。 
  “結果他並沒有死,於是,他就把自己的心關起來,讓自己相信自己已經死了,讓自己變成一尊行尸走肉,讓自己……” 
  夏子冷突然也轉眼過來和她對視,讓凱琳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眸雲的痛苦和哀傷,是那麼沉重、那麼無奈、那麼令人難以負荷。 
  “是這樣吧,子冷?你把自己的心藏起來了,沒有人能找得到,甚至連你自己都找不到,就是為了贖罪,為了逃避,對吧?” 
  又是那麼突然的,夏子冷眸里的生氣又消失了,他眼中又是一片空白、一片虛無,就好像是死人一樣。 
  凱琳見狀,不覺挑了挑眉,隨即聳聳肩道:“沒關系,至少今天把問題的症結給找出來了。”她說著,又將眼睛斜對著夏子冷。“逃吧!盡管逃吧!總有一天我會把你的心給找到,到時候我看你還能逃到哪里去!” 
  話落,她思索片刻,然后轉向夏仲文要求。 
  “伯父,能不能把子冷暫時交給我?” 
  神情仍是愕然不已的夏仲文有點遲鈍地把臉轉過來,困為他剛剛也看到了夏子冷眼中那一瞬間的情感。 
  “交給你?” 
  “沒錯,伯父,我想趁開學前盡量試試看,當然,我不能保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成功,畢竟他已經逃了十多年,要抓到他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是,不容易並不表示一定不可能,而且,這件事早晚總是要開始進行的,反正現在又沒有什麼事,所以就從現在開始吧!” 
  夏仲文蹙起眉。 
  “這件事?你是說……” 
  “找到他的心,讓他早點恢復正常啊!” 
  “哦!那……”夏仲文猶豫了一下。“交給你是指……” 
  “哦!”凱琳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是我沒說清楚,我想讓子冷暫時住在我那邊,你放心好了,我很會照顧人的,一定不會讓他有事的。” 
  夏仲文聞言皺眉考慮了一會兒。 
  “好吧!那就……拜托你了,他看了十多年的醫生都沒用,現在似乎也只能靠你了。” 
  至少,夏子冷十多年來一點進步都沒有,可卻在碰上這個坦率大方的女孩子之后開始有變化了,這應該表示讓她來幫夏子冷是最有用的吧? 
  要跟家里要求繼續住在外頭實在是很容易的事,凱琳只要回去住個兩天,然后天天口出三字經地挂哥哥女朋友打來的電話,再多嘮叨一下爸爸不准抽菸、不准喝酒,哥哥更不准過九點才回家等等。 
  如此一來,不必她開口,爸爸和哥哥就又急著趕她出去了。 
  所以,凱琳聯考完才回家沒幾天就又回到公寓里去了,而尚汝屏本來和她說好要趁著假期跟她一起到G大附近找公寓的,結果又因為她姊姊即將要結婚,而且一嫁就嫁到南部去,以后見面就不太容易了,為了把握僅剩下的時間,尚汝屏便決定要回去和姊姊多相處兩天。 
  至於小薰則老早就和敖書涵飛到美國去逍遙了,於是,當夏子冷背著旅行袋來向凱琳報到時,公寓里其實只剩下凱琳一個人了。 
  “自己隨便找間房住,反正大家東西都打包好了,你住哪間都無所謂。”凱琳這麼說。“動作快點,待會兒還要去找房子呢!” 
  好笑的是夏子冷居然是挑中她的房間,凱琳愣了一下,隨即無所謂地聳聳肩,然后先去把自己的東西搬到尚汝屏的房間去。 
  一個小時后,兩個人就在G大附近繞來繞去,找尋社區公布欄雲的紅紙條,還在附近的超商雜貨店各處詢問。他們的運氣實在很不錯,或者該說是夏子冷的運氣很不錯,因為他們才剛分開去找紅紙條沒多久,夏子冷便抓著一張撕下來的租屋紅紙來給她了。 
  結果一看就中意,凱琳立刻交出定金,約定開學前十天搬過來。就這樣,半天不到,他們就把一件預定一個星期才處理好的事給辦好了。凱琳立刻打電話通知尚汝屏,然后就拉著夏子冷坐上捷運,准備好好犒賞自己一下。 
  那天晚上他們回到公寓時已經相當晚了,玩得又很累,所以洗過澡后就各自上床睡覺,連聲晚安都懶得說了。 
  翌日清晨,凱琳早早便醒,這是她的習慣,即使放假也不會睡懶覺。她知道夏子冷都是靠鬧鐘清醒的,所以一弄好早餐后,她就逕自開門進夏子冷的房間去叫人。 
  這是她頭一回看見夏子冷睡覺的樣子,所以她忍不住有點……不、是很好奇地靠過去仔細打量。 
  唔,原來他喜歡光著上身睡覺啊! 
  不過,至少他下面還穿著運動短褲,不是裸睡就好。她想著,雙眼卻盯住他胸口上的那個傷疤許久。 
  實在是有夠狠心的母親! 
  她又想,然后慢慢把視線往上拉,停在那張此刻顯得有些稚氣的臉上。 
  俊秀的五官舒適地放松,長長的睫毛遮住那雙老是虛空一片的眼睛,雙眉微微鎖起,只有這時候他才像個人。 
  過去他總是“忘了”吃午餐的便當,又是那樣疑疑呆呆的不喜歡作運動,所以他們剛認識時,他又瘦又蒼白。可之后在她的監視下,他一定是帶著空便當盒回家,也有遵照她的命令作固定的運動,所以,現在的他雖然不敢說是強壯,可至少不但臉色紅潤好看,修長的身軀也有力結實得很。 
  嘖嘖,這男人還真是越看越好看咧! 
  悄悄在床邊坐下,她繼續欣賞著睡美男,同時有一只不太規炬的手不太聽話的順著她的視線輕如蝶翼般地滑過夏子冷的鎖骨,並繼續往下游走。 
  原來男孩子的肌膚觸感是這樣的啊! 
  那只好奇的手停在傷疤上憐惜地撫挲良久,然后繼續周游列國,在與女孩子不同的地方停頓、在特別結實的地方停頓、在看起來特別性感的地方停頓,最后,當那只手循原路回去經過頸側時,她才感覺到有點不對勁。 
  他的脈搏怎麼跳得這麼快? 
  她下意識地往上看,驀然發現夏子冷竟然清醒地盯著她,不但呼吸有點急促,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更是溢滿驚人的情欲。 
  她呆住了,這麼模的事她可是第一次碰到,所以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 
  兩個人不曉得互瞪了多久,倏地,夏子冷伸出右手到她腦后將她的腦袋往下壓,兩秒過后,凱琳的嘴唇便到達那對熱燙且充滿期待的唇瓣上了。 
  這應該是續集。 
  因為夏子冷一開始就很急切,連熱身運動都沒有就直接跳到B級動作,眼看著就要邁入最高級階段。 
  而凱琳卻只能自己跟自己奮戰。 
  順他!不行!順他!不行!順他!不行…… 
  但是,當腦子里大叫著不行時,她的身軀卻還是熱情地配合著他的要求而動作﹔當腦子里哀嚎著死了!死了!的時候,她卻還是溫馴地讓他溫暖的身子覆到她身上。 
  這次真的完蛋了啦! 
  而當她這麼想著時,夏子冷卻突然翻過身去對著牆壁粗重的喘息。 
  凱琳瞪著天花板花好一會兒工夫才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后她慢吞吞的坐起來,慢吞吞地把衣服穿好,再慢吞吞地下了床,跟著慢吞吞的在夏子冷的肩背上親了一下。 
  “快起來吧!吃早餐了。” 
  語畢,她噙著滿意的笑容轉身走出房去了。 
  原來這家伙防衛力最薄弱的時候是在剛睡醒的時候啊! 

第六章

  通常一個人若是很多弱點時,這種人反而很難解決,因為弱點越多殺傷力越小。所以要是弱點多到某個程度時,也等於這個人根本沒有弱點,是完全無法解決的。 
  相反的,若是一個人僅有一個弱點時,大概只要小小戳它一下,這個人就完蛋了!夏子冷就是這樣。 
  他是個本性非常熱情的人,所以熱情就是他最大的弱點,也可以說是此刻的他唯一的弱點,因為他很不小心的被凱琳找到他防衛網的漏洞了,而聰明的凱琳也很充分的在利用這一點。 
  每天一大早,凱琳總是在他未醒時撞進他房里,然后在完全誘引出他的熱情之后,就拍拍屁股落跑。她使用這種堪稱史上最卑劣的手段來逐漸擴大他防衛網的破洞,試圖以他自己的熱情找出他自己的心。 
  可憐的夏子冷非常努力的抗拒著,每次被攻進要害之后就得拼命把越來越大的破洞補綴起來。可是補綴的速度總是跟不上破壞的速度,所以他實在阻止不了自己的防衛力被一點一滴的蠶食鯨吞,完全崩潰已是早晚可期之事了。 
  他這輩子大概注定要栽在女人手上,注定要被女人耍弄在指掌之間,他母親是,凱琳更是。 
  所以,當G大開學前十天,小薰和尚汝屏來會合搬家時,都不得不驚訝於夏子冷的改變。 
  “啊,啊!子冷,那兩箱也是我的,拜托一下,搬到我房里最角落那邊放著,我最后才要整理那里。” 
  沒有心的機器人依命從事,一語不發的把那兩個指定的箱子搬進凱琳房里,因為那兩個箱子真的很重,所以,凱琳隨后跟進去,打算給他一點“適當”的獎勵。 
  不久后,小薰和尚汝屏搬累了,也餓慘了,決定是時候去吃飯了,於是兩人就一塊兒來到凱琳房里,准備叫她和夏子冷一起去吃飯,可兩人才剛一進房便同時呆住了。 
  因為那兩人正在示范兒童不宜觀賞的范例,尤其是夏子冷的表演更是投入,如果要打分數的話,他甚至可以得到兩百分。 
  “哇嗚∼∼原來夏子冷一點也不冷嘛!”一個如是說。 
  “下次進小琳的房間時,記得一定要先敲門。”另一個就這麼說。 
  可是當她們出門時,夏子冷那副死人樣又還原了,那兩人實在是好奇的不得了,路途上不但不約而同的緊盯住夏子冷直瞧,還各自一邊抓著凱琳的手連連追問。 
  “喂、喂!怎麼會這樣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發生了嗎?”尚汝屏低問。 
  “好畸形喔!”小薰則是一臉的困惑。“他怎麼一下子那樣,一下子這樣,差那麼多,感覺有點可笑耶!” 
  凱琳先是嘿嘿一笑,而后才得意地揚起下巴。 
  “我啊!抓到他的弱點了,所以,這兩個月來也多少有點進展了。” 
  “什麼弱點?” 
  “什麼進展?” 
  小薰和尚汝屏幾乎是同時開口,而凱琳就搖搖頭道:“他的弱點當然只能我知道,怎能隨便說呢?至於進展嘛……就麻煩你們自己觀察比較清楚羅!” 
  並不是她想故作神祕,而是這種事怎能說呢?要是讓她們知道她是利用男人的那種弱點來軟化夏子泠,就算不被笑死,日后肯定也會常常被她們拿出來挪揄調侃一番。 
  所以,之后無論那兩人如何追問,凱琳就只是笑而不語,死也不肯開口了。 
  G大開學后,雖然夏子冷搬回家去了,但凱琳已經不需要作凌晨攻擊了,因為現在的夏子冷,防衛力已經薄弱到只要凱琳比個攻擊的手勢,他就崩潰了。凱琳對這種成果感到很滿意,覺得目標似乎就在眼前不遠了。 
  但是那個現在不重要,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需要先解決才行。 
  “你堂哥什麼時候回來?” 
  “下個星期。” 
  “這樣啊……” 
  雖然她有跟夏仲文提過夏子聰對夏子冷所做的事,夏仲文也表示會處理,但她總覺得夏子聰不是一個那麼容易放棄的人,也不希望好不容易得到的成果被他破壞掉,因此,一直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除非夏仲文的處理方式能令她放心,否則她是不可能撇開這個問題的。 
  “你叔叔有沒有提過什麼?”凱琳又問。 
  “沒有。” 
  “那……好吧!我另外打電話問他好了。”話落,她看看已經收拾好在一旁等候的小薰和尚汝屏。“下午沒課了,雀斑大概是要跟大會長報到了吧?” 
  小薰點點頭。 
  “那你呢?”凱琳問尚汝屏。 
  “我媽叫我回去一下,晚上可能會睡在家里。” 
  “我要先和子冷去吃飯,然后回住處,那我們就在校門口分手吧!” 
  一個鐘頭后,凱琳和夏子冷回到她的住處,也不開電視,連進房一下也沒有,直接進廚房倒來兩杯檸檬汁,然后在夏子冷身邊坐下,准備試試看和他好好聊聊。她還是覺得在讓他見到他堂哥以前,若是能讓他恢復的更多些比較好。 
  “好,子冷,告訴我,你還是認為自己早已經被殺死了嗎?” 
  夏子冷睇著她沒說話,凱琳知道這表示答案是肯定的。 
  “那……你也還是認為你爸爸和你哥哥姊姊是你害死的羅?” 
  夏子冷還是沒出聲,只是看著她。 
  又是肯定的答案! 
  凱琳不覺大嘆一聲。 
  “真的不曉得你是怎麼想的,你明明是活生生的人,為什麼……”她突然停住,而后擺擺手。“算了、算了,現在說這個沒用,不說這個了!” 
  接著她咬唇斜睨著他半晌。 
  “其實呢!我是覺得只要是人,就不可能避開后悔這種事,無論是為了無法挽回或可以彌補的憾事。而后侮這種事呢!應該不算是壞事,因為有后悔,才會去努力避免再一次的后悔。不過呢……” 
  她握住他的手。 
  “如果任由后悔這種事占據你整個生命,這就太過愚蠢、太過懦弱了,因為你等於是完全摒棄了補救的機會,也等於是在逃避彌補的責任。” 
  夏子冷突然皺了皺眉,眸中也閃過一抹困惑。 
  “我知道你后悔當時任性要求和你父母去旅行,更后悔任性要求一定要去看雪,但其實小孩子作適度的任性要求本來就是他們的權利,你又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又怎麼會知道什麼樣的任性要求會造成什麼樣的后果呢?所以說那是不能怪你的,因為當時的你不過是個小男孩,你所做的也只不過是一個普通小男孩會做的普通事而已。” 
  夏子冷眉宇攢得更深,似乎在努力思考著什麼。 
  “我真的不認為那是你的錯,那種醉酒開車載送家人出門,卻出車禍害死家人的事,我覺得那才是真正的做錯事。但是,如果你要堅持那種憾事是你造成的,那麼難道你不認為應該盡力去彌補嗎?” 
  夏子泠突然很認真的凝住凱琳,眼神迫切,卻仍是不吭半聲。 
  “你爸爸愛你,我相信你哥哥姊姊都愛你,你爸爸會決定依從你的要求,就表示在他心里,你比他自己還重要,他只想你開心就好,結果他們卻因此而去世了,你不覺得應該盡力讓你自己活得更開心,這樣他們的死才不算白白浪費掉嗎?” 
  夏子冷臉頰抽搐了下。 
  “如果你堅持他們是為你而死,那麼他們沒能活到的那部分,是不是應該由你來替他們好好的活下去呢?” 
  再一次的抽搐。 
  “如果你后悔、你想彌補,那就連他們的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他們不能開心的,你要替他們開心,他們不能做的事,你要替他們做﹔他們不能活的部分,你就要替他們活,這就是你的責任,懂嗎?” 
  夏子冷雙頰不斷抽搐著,從那雙目光閃爍不已的眸子里可以看到痛苦的掙扎,他體內的兩個自我爭著要說服對方,仿佛要將他撕成兩半。 
  突然,他猛一下抱住了自己的腦袋,似乎再也無法承受精神上那種尖銳的痛苦。凱琳見狀,胸口宛如被某種類似疼痛般的感覺貫穿,不由自主地忙把他的腦袋擁入懷中,仿佛安撫嬰兒般地喃喃撫慰著。 
  “噓、噓!不用急、不用急,慢慢來,慢慢來就好,如果太痛苦了,就先不要去想這件事,先想想別的事,哪,就想想我有多喜歡你好了。真的喲!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喔!那個喜歡有那麼那麼多喔!多到你怎麼數都數不玩喔!多到你天天用用一輩子也用不完喔!而且啊!還在繼續增加當中喔!所以啊!你放心好了,我會保護你的,我不會再讓任何事傷害到你了,我保証,我保証喔……” 
  隨著她溫柔的低喃,夏子冷慢慢平靜下來了,然后,悄悄的,他反手抱住她,腦袋卻仍埋在她胸前。 
  “……還有啊!我偷偷告訴你一件祕密喔!以前都沒有人注意到你,所以我都沒有什麼特別感覺。但是,現在開始有人注意到你了,而且都是女孩子喔!結果我就發現,每次那些女孩盯住你看時,我心里就會很不舒服很不舒服哩!起初,我並不明白為什麼會那樣,后來我才發現那是我在吃醋。開玩笑,吃醋?我易凱琳居然會吃醋,真是太可笑了!” 
  她夸張的嘆息一聲。 
  “可是沒辦法,我的確是在吃醋,而且,她們只是看著你而已,我就會拼命吃那什麼莫名其妙的鬼醋,這種事若是被雀斑她們知道了,你看著好了,我一定會被笑死,所以啊!打死我我也不能讓她們知道!” 
  接著,她又無奈的嘆了口氣。 
  “其實呢!我也不是在跟你計較啦!只是……我這麼這麼喜歡你,還老老實實告訴你,也是我主動開口要跟你交往的,可是,你卻連一句喜歡我都不肯說,有時候我都會懷疑你跟我交往,是不是因為你只是機械性的人家說什麼你就做什麼,所以才跟我交往的,而事實上你卻根本就沒喜歡過我呢?” 
  “我喜歡你。” 
  凱琳呆了呆,旋即驚喜地笑開來了,“真的?你真的喜歡我?”她急切地追問,感覺胸口有一種類似融化般的情感暖暖的蕩漾開來。“不是我在自作多情?”語畢,停了兩秒,她突然失笑。“拜托,這是我說的話嗎?老天,好惡心喔!我居然會說這麼惡心的話,真是作夢也想不到。唔……不行,這種事也不能讓她們知道,她們一定會笑死我的!” 
  又停了數秒,她再次呻吟般的失笑。 
  “哦!天哪!我怎麼有那麼多可笑的事不能讓她們知道?讓我死了吧!太丟臉了,真是太丟臉了!不行,我一定要好好反省一下才行,在私底下還無所謂,要是哪天在人家面前也失控做出這種模事來,我還要不要活啊?太恐怖了!不行、不行,我……” 
  她忘我的不斷喃喃自語,似乎已經“陶醉”在自己創造出來的“恐怖事件”當中了。驀地,一張溫暖的唇堵住了她滔滔不絕的嘴,於是咿嗚兩聲后,就在也沒有任何聲息了。 
  良久,夏子冷移開了自己的嘴,靜靜的凝視著她,凱琳注意到這次的親吻跟以前不一樣,以前是止不住的激情,現在卻是繾綣的柔情,就像此刻他眼中所顯現的一樣,那麼溫柔,那麼……深情款款。 
  她不自覺地嘆息一聲,而后拉回他的腦袋,讓兩張唇再次密密貼合上,心中同時明白,她對他的那份感情,恐怕早已遠遠超越過喜歡的程度了。 
  而夏子冷呢?就頭一次感覺到…… 
  活著真好! 
  三個女孩子排成一列,親熱的手挽著手走在往學生會辦公室的路途中,夏子冷亦步亦趨地緊隨在后頭。 
  “我怎麼覺得……”小薰突然遲疑地說:“好像有很多人都盯著我們看耶!” 
  “不是看我們,”凱琳腦袋往后一點。“是在看后面那個家伙!” 
  尚汝屏往后瞟了一下。“說實在的,那個夏子冷感覺上好像改變了很多耶!雖然那張臉還是一樣老是沒什麼表情,可是……怎麼說呢!就是多了些什麼,讓他整個人變得越來越醒目了。” 
  “生氣,對吧?”小薰側過臉來說道:“以前他都是那麼死氣沉沉的,好像一點生氣都沒有的死人一樣。可是現在他就有那種活人該有的生氣了,所以,在別人的眼里,他就變成一個酷酷的帥哥羅!” 
  “嗯、嗯,說得沒錯。”尚汝屏贊同道。“他啊!以前根本不像個人,現在才像個人。以前都感覺不到他的存在感,可是現在想不去注意到他都不行了!想不到只不過多了一份生氣,居然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其實,他本來就很出色的啊!人長得好看,頭腦又好,只是那時候除了小琳之外就沒有其他人注意到而已。” 
  小薰說著往后瞄了一下,然后神祕兮兮地壓低了聲音。 
  “而且啊,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以前他是沒有表情,可是他現在給人的感覺卻是沉靜﹔以前他的眼里是可怕的空白,可是他現在的目光卻是給人一種心不在焉的感覺,好像……”她頓了頓,然后咧出一個頑皮的笑容。“好像他的心蹺頭溜去哪兒偷懶了!” 
  尚汝屏聞言噗哧一笑。 
  “形容得好,真是夠貼切!不過呢!我有一點小小的補充,他呢!只有在看著小琳的時候,就會出現很溫暖的表情,而且眼神特別柔和喔!” 
  “對、對!”小薰猛點頭。“我也注意到了!” 
  尚汝屏跟著又說:“這就是表示……” 
  小薰立刻接下去,“他對小琳是特別的!” 
  “很特別!” 
  “非常非常特別!” 
  “喂、喂,什麼跟什麼嘛!”凱琳聽了半天,越聽越夸張,立刻出聲抗議。“就當著主角本人面前討論起來了,會不會太囂張了點兒啊?” 
  “完全不會!”小薰和尚汝屏異口同聲地回道。 
  凱琳哼了哼。 
  “就知道你們的嘴爛!” 
  “一點兒也不爛!”兩人又同時說道。 
  “才怪!”凱琳冷笑。“如果我不阻止你們,恐怕你們接下去說的就更惡心了!”雖然她自己說過更惡心的話,但是,那當然不能讓她們知道,就算不小心讓她們知道了,也打死不能承認。 
  “哪會?”小薰否認。“我們說的都是很正經的事啊!” 
  “是嗎?” 
  尚汝屏狠狠的點了一下腦袋。“就是!” 
  凱琳嗤之以鼻。“鬼才信你們!” 
  “怎麼這樣說呢?”小薰好像很委屈地蹶起了嘴唇,“人家頂多也只不過再問你一個小小的問題……” 
  “什麼?” 
  小薰眨了眨眼,隨即放開挽著凱琳的手閃得遠遠的,再展開一個甜蜜無辜的可愛笑容。 
  “你不會先上車后補票吧?” 
  尚汝屏一愣,旋即放聲大笑。 
  “問得好!問得妙!問得呱呱叫!正中核心,真是太帥了!” 
  凱琳立時漲紅了臉,氣得頭發暈。 
  “你們……你們……你們在扯些什麼蛋啊!”她狂吼。“我還沒有跟他上過床耶!” 
  話剛出口,凱琳就知道上當了,頓時懊惱得暗罵一聲“狗屎!”,然后就尷尬的呆立在那兒,猶豫不決著不知道該立刻拔腳逃開,還是暫時客串一下傻瓜,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放眼看去,小薰和尚汝屏早已笑得抱著肚子蹲在地上了,四周經過的同學也各個用戲謔挪揄的眼光覷著她。 
  這實在不太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樣子吧? 
  可是……類似拔腳開溜那種事應該是懦夫才會搞出來的吧? 
  她暗忖著偷偷轉眼一瞧,結果更尷尬的發現,就連夏子冷都用非常怪異的眼光望住她。 
  算了,懦夫就懦夫吧! 
  夏子聰風塵仆仆回到台灣后,第一個報到的地點並不是回夏宅休息,而是直接到公司向養父作報告。 
  這樣才顯得出他是個多麼負責任、公而忘私的人。 
  而夏仲文卻以一種若有所思的眼神看著他半晌,然后叫他先回家休息,隔天再恢復上班即可。 
  原本離開那麼久的時間已經夠讓他心里犯嘀咕了,現在這種狀況自然是更使他加深心雲的不安。他熬了那麼久沒有任何動作,為的就是得到養父的信任,他也認為自己應該得到了。可是為什麼他離開一段時間回來之后,養父的態度卻改變了呢?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暗暗狐疑不已,卻想不出什麼所以然來。最后終於決定立刻找時間帶夏子冷去看看他母親,希望能藉謝雲雲的手將夏子冷毀去,一次不行就再一次,兩次不行就第三次,他會加快腳步進行這件事,直到夏子冷崩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為止,這才是釜底抽薪、一勞永逸的做法。 
  他預計在半年內把夏子冷逼瘋,然后夏子冷便會從挂名總裁的寶座上被拉下去,養父升任總裁之后,他自然就是副總裁了。那麼,他的忍氣吞聲、任勞任怨就可以得到初步的報償了。 
  這應該是很容易的事,他自信滿滿地暗忖。 
  然而當他那晚陪同養父用餐時,卻發現一切情況都已經跟他早先估計的錯開很遠了。 
  “子冷怎麼還沒回來?” 
  以往夏仲文一定會等夏子冷到桌后才開飯,怎麼現在竟然先開動了? 
  夏仲文扒了口飯。“他都要過十點才會回來。” 
  “過十點?”夏子聰聞言詫異不已。“怎麼會?大學的課業沒有那麼緊嘛!他念的又不是什麼熱門科目。” 
  夏仲文夾了一筷子甘藍菜,“他沒課時都會到凱琳那兒,”他說著,慢吞吞的把菜放進嘴里。“不過十點他是舍不得回來的。” 
  “凱琳?”夏子聰更訝異了。“那又是誰?” 
  夏仲文怪異地瞟了他一眼。 
  “子冷的女朋友。” 
  “女朋友?” 
  夏子聰喃喃道,似乎一時之間搞不太懂這個名詞的意義,而后過了好片刻之后,他手里的碗突然砰一聲掉落桌面,他也跟著驚聲大叫:“子冷有女朋友了?怎麼會?” 
  他的臉上清清楚楚寫著驚怒氣恨,夏仲文看了不覺暗嘆一聲,心底最后一絲希望同時也消逝了。 
  “他們是高中同學,在一起一年多了,我也是三、四個月前才知道的。” 
  怎麼會這樣? 
  好半晌后,夏子聰才讓一時激動的情緒沉澱下去,開始想辦法要彌補適才的失態。 
  “太好了,他終於能和別人溝通了!”他臉上的開心笑容完全沒有一絲破綻,真誠得令人難以懷疑。“不過,沒想到他還真厲害,我都還沒有女朋友呢!他居然贏我一步了。” 
  夏仲文沒有說什麼,似乎正在考慮著什麼。 
  “他有把女朋友帶回來過嗎?”夏子聰問。 
  “有。”夏仲文緩慢地點了點頭。“凱琳來玩過很多次了,雖然只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卻是個很大方的女孩子,長得也相當漂亮,我很喜歡她。” 
  “這樣子嗎?”夏子聰蹙眉,覺得情況實在不太對。“可是……”他小心翼翼地覷著養父。“爸爸沒有想過嗎?以夏家的身分,還有子冷他是那個樣,那個女孩子會不會是別有企圖?” 
  夏仲文眼色平靜地看他一眼。 
  “過兩天叫子冷帶她過來玩玩,這樣你就可以乘機好好看看她,評斷一下她是不是那種人了。” 
  養父這麼說的意思,是不是說如果他的評斷不好,便要將那個女孩子三振出局了?如果是這樣,那就根本不必看、不必評論了,他會說所有對夏子冷有意思的女孩都是別有心機的,因為絕對沒有任何一個女孩子會喜歡像夏子冷那樣令人毛骨悚然的男孩子的。 
  可是,當那晚夏子聰聽到夏子冷回來經過他房門口的聲音時,他決定看看夏子冷交了女朋友后是不是有什麼改變。於是他立時開門探身出去,看見夏子冷正要開門進自己的房間,他忙喚了一聲。 
  “子冷!” 
  夏子冷聞聲停下開門的動作,而后慢慢轉過身來和夏子聰面對面。就一眼,夏子聰便驚悟情況真的不對了! 
  夏子冷變了! 
  而且變得相當“嚴重”! 
  夏子聰愕然半晌,好一會兒后才回過神來,而且立時脫口道:“子冷,明天我帶你去看你媽媽!” 
  “我明天有課。”夏子冷平板地說。 
  “那……”夏子聰皺皺眉。“星期六吧!這星期是周休,星期六都放假的。” 
  “是。” 
  “還有,不必告訴爸爸,我不想讓他操太多心。” 
  “是。” 
  依然是以往那種回答,但是直眼盯著夏子冷消失在他眼前,夏子聰還是確定夏子冷變了。 
  因為夏子冷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就連他也不能不承認,夏子冷是個很出色的男孩子。所以…… 
  事情麻煩了!一聽說夏子聰回來了,凱琳立刻在空堂時抓著夏子冷找到一間空教室鑽進去,再拉著他坐下來開始審問。 
  “你堂哥回來了?”“是。”“他有對你說那些以前常說的話嗎?”“沒有。”“沒有?”凱琳愣了愣。“那……有說別的嗎?”“他星期六要帶我去看我媽媽。”“我就知道!”凱琳以勝利的口氣說道,並猛彈了一下手指,隨即斜睨著夏子冷覷視片刻。 
  “喂,我問你,你現在到底是怎麼想的?”夏子冷沒說話,只是看著她,凱琳不由得翻翻眼,再嘆了口氣。 
  “好,那我問你,你現在還會不會認為你早已經被你媽媽殺死了?”夏子冷又看著她片刻,而后慢慢垂下眼。凱琳不由感到些許沮喪,正想再嘆口氣時,沒想到夏子冷卻回笞了。 
  “不會。” 
  凱琳呆了呆,隨即驚喜地瞠大雙眸。“不會?真的?哎呀!早說嘛!害人家還擔心得要命!”聰明人懂得要乘勝追擊,所以她立刻追著又問:“那你還會不會認為是你害死你爸爸的?” 
  夏子冷雙眸依舊下垂。 
  “會。” 
  會?! 
  怎麼是會? 
  不行,這樣絕對不夠的!於是凱琳正想再來次“臨時教育”時,卻又突然想到,至少他會回答她了,那不就是表示…… 
  “但是你會好好活下去嗎?”“連你爸爸、哥哥、姊姊的份一起活?”“是的。”“那你一定要活得很好、很開心、很幸福才夠羅?”“是的。”凱琳滿意地點點頭,可僅只一下子又皺起了眉頭。 
  “那你為什麼還是這副死樣子?這樣根本不像很好的樣子啊!”過了半晌,夏子冷才慢慢抬起雙眸,眸中有著困擾之色,凱琳了悟地喔了一聲。 
  “你有什麼事想不通嗎?”“是。”“能告訴我嗎?”夏子冷遲疑了下。 
  “我媽媽。” 
  凱琳恍然。“你很愛你媽媽對吧?所以你沒辦法完全不顧慮到她。但是偏偏她又那麼討厭你,希望你痛苦,恨不得你死,所以,你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讓雙方都滿意,對吧?無論怎麼做,好像都會有一方不開心,對吧?” 
  “是。” 
  凱琳想了想。“聽說你媽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情緒仍然很容易激動,對嗎?” 
  “是。” 
  “唔,這樣的話嘛……” 
  凱琳又攢緊眉宇苦苦思索,但是好一會兒之后她開口說話時,卻依舊是那副頗感為難的樣子。 
  “這個嘛……的確很麻煩呢……其實啊!最好,也是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你媽媽必須自己想通,如果她一直想不通,這件事恐怕會永遠卡在這里羅!” 
  發現夏子冷困擾之色更深,凱琳立刻明白她不應該講得如此無望,於是趕緊改口道:“不過呢!世間事是沒有一定的,所以,我想星期六先就陪你去看看你媽媽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之后再來討論這個問題吧!” 
  夏子冷默然無語。 
  “好吧!那除了這個問題之外,你還有什麼疑問嗎?”凱琳又問。 
  一聽,夏子冷的神情竟然逐漸變得似乎很茫然似的。 
  “那個……怎樣才算活得很好?” 
  呃?! 
  怎樣才算活得很好?! 
  天哪!這種事還需要問嗎? 
  “當然是……” 
  是什麼? 
  凱琳才剛說了三個字便啞了口,突然發現這個看似很簡單,甚至有點可笑的問題似乎並不太好回答。 
  “那個……應該是……” 
  該死!到底是什麼? 
  幸福快樂嗎? 
  不只吧? 
  有所作為,名留青史嗎? 
  太膚淺了吧? 
  做個堂堂正正的人嗎? 
  這是基本做人道理吧? 
  那……到底是什麼?! 
  凱琳突然轉眼過來惡狠狠地瞪著夏子冷。 
  這個混蛋死人骨頭,活回來就活回來嘛!沒事想這種問題做什麼呀?太無聊了是不是? 
  活得很好就是活得很好嘛! 
第七章

  位於桃園縣大溪鎮的聖洛療養院是一家私人貴族療養院,只要有錢,它便會提供最好的照顧,而且隱密性特高,所有病人的姓名和病歷表在院內被列為最高機密,所以,絕不會有人知道住在里面的有哪些名人的親戚,或者本身。 
  謝雲雲已經在這兒住了十多年了,基本上來講,她應該算是痊愈了,主治大夫也早就建議她可以回家繼續療養,只要定期回診就可以了。 
  但是,因為她對兒子的恨意並未消逝,甚至一見到夏子冷情緒就開始激動起來,為了夏子冷的安全與平靜,夏仲文寧愿讓謝雲雲繼續待在療養院里。至少,在這兒她能得到最好的照顧,而且醫護人員比他更有時間陪伴她,而大夫說過,她最需要的就是有人陪伴她。 
  對這個唯一深愛過的女人,夏仲文現在能做的,只是替她照料好僅余的兒子,並且每個月來探望她一次,和她聊聊過往時光而已,他已經不敢再去奢望和她有偕老的一天了。 
  而對夏子冷而言,母親是他最愛的,卻也是他最畏懼的。過去每半年一次的探望,也僅是讓他更陷入毀滅的境地而已,所以有好幾回,夏仲文都不愿意讓他來。 
  算來他已經連續兩回沒來探望母親了,對現在的他來講,雖然他想念母親,卻也不禁要偷偷松一口氣。 
  他真的不知道這一回來見母親,母親是不是又要把他推回原來的無底深淵中呢? 
  凱琳和夏子聰第一次見面時,相互之間都很驚訝。 
  凱琳驚訝的是,英俊斯文的夏子聰不僅十分出色,而且外表看去應該是個非常友善溫和的人才對,如果不是夏子冷告訴她,而她也認為夏子冷絕不會隨便造謠,她真的很難相信這個人會有什麼叵測的居心。 
  真的是畫虎畫皮難畫骨! 
  至於夏子聰則是相當意外於凱琳的明麗慧黠和活潑大方,他原以為愿意和夏子冷在一起的,應該是屬於體貼溫柔那一型的女孩子才對,沒想到恰好相反,根本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兩個表面上看似多年不見的老友再次重逢般熱誠打招呼,其實卻根本搭不上的人只有一點是相同的,就是彼此都懷有很深的戒心。即使是他們在謝雲雲套房內等待護士去娛樂室找謝雲雲回來時,兩個人之間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都是針峰相對的。 
  “你可真有心哪!聽伯父說他不希望讓子冷來,擔心他又受到傷害,如果沒有你這麼好心……”凱琳特意加重好心兩個字的重音。“恐怕子冷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見得到伯母呢!” 
  夏子聰在心底暗暗咒罵不已,表面上卻仍是一派平和。 
  “子冷是我唯一的堂弟,我當然要特別關懷他呀!倒是你……”夏子聰似笑非笑地撇撇嘴。“像你這麼活潑外向的女孩子,居然能夠忍受子冷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別有居心呢!” 
  凱琳倏然瞪大眼。“他的模樣?怪了,他的模樣有什麼不對嗎?又高又帥,人又聰明,我們學校里好多女同學都在綃想他呢!如果不是我跟得緊,早就被搶跑啦!這麼受歡迎的模樣,會有什麼不對?” 
  夏子聰聞言,故作恍然之狀。 
  “哦!原來你是看上他的外表,這樣可不太好喔!人的外表是最不可靠的,漂亮的稻草包可沒什麼用處喔!” 
  “沒錯、沒錯!”凱琳好笑地連連贊同。“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似最溫和無害的人,天才知道他在計划些什麼勾當!” 
  夏子聰臉色沉了沉。 
  “對,就像你,沒人知道你究竟為什麼要跟子冷交往,對不對?” 
  哇!想扯破臉了嗎?真沒耐性! 
  凱琳差點失笑。 
  “我啊?呵呵呵,老實說呢!我是看上他無論我怎麼欺負他他都不會反抗,又那麼聽話,這種人真的很難找耶!我運氣卡好碰上了,當然要好好抓緊羅!”說著,她對著夏子冷又擠眉又弄眼的。“你說對吧!子冷?我保護你,你就讓我欺負,這樣很公平吧?” 
  夏子冷還是沒有表情,但是他的眼神是溫柔的。 
  “是。” 
  凱琳一聽,不禁得意地朝夏子聰揚揚下巴。 
  “聽見了沒有?我們是公平交易喔!” 
  “保護?”夏子聰冷笑。“為什麼他需要保護?何況,你一個女孩子反過來說要保護男孩子,你不覺得很假嗎?” 
  “假?”凱琳不在意地聳聳肩。“無所謂,是真是假以后就知道了,反正只要他愿意讓我保護,我就會保護他!” 
  “是嗎?那他有沒有……” 
  夏子聰突然頓住,隨即不約而同地和其他兩人同時望向門口,一看到那個長發翩然,清麗若仙的女人走進來,他立刻起身朝她走去。 
  “伯母,好久不見了,你好嗎?” 
  長發女人──謝雲雲一見到夏子聰便即綻開了一抹溫和的笑容。 
  “我很好,子聰,聽說你出國了,難怪這麼久沒來,伯母還挺想念你呢!”夏子聰也跟著開懷地笑起來。 
  “是啊,我剛回來沒幾天,立刻就來看您了……” 
  老實說,凱琳無論怎麼看都看不出來那個美女是個會親手殺害自己兒子的母親,如果不是夏子冷和她十分相像,夏子聰又那麼熟稔的和她打招呼,她還真會以為他們進錯房、等錯人了呢! 
  她不可思議地想著,同時朝夏子冷望去,卻愕然發現夏子冷居然又變回以前那個死人了! 
  心中暗暗詛咒著,她忙起身朝倚在窗邊的夏子冷靠過去,而且緊緊的抱住他的手。 
  “有我在,子冷,我會保護你的,”她溫柔地低慰道。“我絕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了!” 
  有片刻的時間,夏子冷都沒有反應,之后,他才極為緩慢的俯首望向她,眼底埋藏著脆弱與無助。凱琳不再多說什麼,僅只是拉下他的腦袋匆匆給他一吻,而后屏氣凝神准備迎戰。 
  即使心里已經有十足的准備了,可當謝雲雲甫一見到夏子冷時,臉上驟現的憤恨怨慰,卻仍然丑惡得讓凱琳大吃一驚。 
  天哪!這女人是巫婆嗎? 
  “你為什麼還沒死?”謝雲雲尖叫著。“你早該死了,為什麼還不死?” 
  哇 ,這女人可真狠,她真的痊愈了嗎? 
  “你這個魔鬼,你害死了你爸爸、你哥哥姊姊,你居然還有臉活著,你為什麼還不趕快去死?” 
  搞屁啊!講這什麼話嘛!這女人的思想邏輯真的有待改進! 
  “你還站在那里幹什麼?還不趕快去死!” 
  謝雲雲叫著,隨手抓起身旁茶幾上的熱水壺,夏子聰不但不阻止,反而退開一邊冷眼旁觀。 
  “去死啊你!去死啊!” 
  喂、喂,不是吧!真想扔過來嗎?被那個K到會死人耶! 
  “你這個惡魔,去死啊!快去死啊!”謝雲雲雙手抓著熱水壺高舉過頭,仍然死命叫著,神情猙獰恐怖。“我叫你快去……” 
  當謝雲雲正要把熱水壺丟過來時,凱琳終於忍不住了,她一個大步擋在夏子冷前面,比謝雲雲還要凶狠的吼過去。 
(缺)
  她這一怒吼,除了她以外,房內其他三人全都傻住了,就連前一秒鐘還是一副死人樣由著謝雲雲怒罵的夏子冷,此刻都是滿臉的驚愕之色。 
  凱琳喘了口氣,再上前一大步怒瞪著謝雲雲,后者被瞪得情不自禁地退后兩步,熱水壺也無力地滾到地上去了。 
  “告訴你吧!你老公、你兒子、你女兒會死,罪魁禍首就是你!你這個世界上最自私的女人,說什麼最愛你老公,結果呢?你老公的寶貝兒子你居然當他是仇人看!你老公的兒子耶!又不是別人的,你不是愛死你老公了嗎?他愛的兒子你也應該寶貝的要命,不是嗎?” 
  凱琳冷哼。 
  “不過暫時不能和你老公單獨相處而已嘛!你就那麼恨你兒子,老天!你真是個最失敗的母親,再怎麼樣,兒子也是你生的啊!既然生了就要負責,負責養他、愛他,這是誰都嘛知道的道理,你居然不懂,你是畜生啊?” 
  謝雲雲張了張嘴,卻沒有聲音出來。 
  “你還是個最失敗的妻子,因為你該付出的關愛你不肯付出,所以,你老公只好幫你付出,因此他才會特別疼愛子冷。這種情況你不懂得反省還不打緊,居然還敢怪子冷奪去你老公的疼愛?你怎麼不想想如果你肯對子冷多少付出一點,那你老公就可以少付出一點,也就是說他就可以對你多付出一些了,拜托,這麼簡單的加減問題你算不出來嗎?你是白疑啊你!” 
  謝雲雲瑟縮了下。 
  “你難道不明白嗎?整件悲劇根本就是你一手造成的!無論你如何討厭子冷,可是孩子的本能就是愛媽媽,所以,他總是在討好你,為的只是能得到你一點點愛,他會如此纏著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在他還沒有得到你的愛之前,他就是不愿意死心啊!” 
  凱琳嘆了口氣。 
  “如果你不是這麼討厭他,他也不會這麼纏著你,也不會在你們要去旅行時吵著要跟你們去了。你明白了嗎?是你逼他這麼做的呀!” 
  謝雲雲更瑟縮了。 
  “你問過他為什麼要看雪嗎?沒有吧?因為你根本不關心他,可是他說要看雪根本就是為了你啊!你忘了嗎?是你告訴你老公你最愛在雪中漫步,你老公又告訴了他,然后他就死死記住,所以,他才吵著說要看雪,因為他希望能讓你在雪中漫步……或者,是希望能和你一起在雪中漫步吧!” 
  謝雲雲驚愕地張大眼,頭一次,她正眼看向夏子冷,沒有怨恨,只是看著。 
  “瞧!一切的起因都是你,整個家是圍繞著你在轉動著的,所有會發生的事也都是你造成的。但是,你卻從來不去反省自己,只知道任性的作一切自私的要求,任性的抱怨這、抱怨那,卻說你最愛的是你老公,你愿意為他做任何事,這種話啊!去說給笨蛋聽吧!笨蛋才會信你!” 
  謝雲雲垂眸咬唇,神色復雜。 
  “其實,現在說什麼都太慢了,悲劇都已經造成了,但是你是不是該想想,你老公死了,既然你那麼愛他,是不是應該為他做點什麼?譬如說他生前想做卻沒機會做到的,或者他最愛的、最想要的,這些,他已經沒辦法做到了,你是不是應該替他做到呢?” 
  謝雲雲一動不動。 
  “你老公最愛的孩子是子冷,你是不是應該替他繼續疼愛下去呢?你有三個孩子已經沒有成長的機會,也沒有享受人生的機會了,是不是應該讓子冷連他們的份一起成長、一起享受人生呢?” 
  謝雲雲還是垂首動也不動,凱琳默默轉身來到夏子冷身邊握住他的手。 
  “如果你是真的愛你老公,你至少該想想,要怎麼做你老公才會開心吧?把一切怪到子冷身上,他會開心嗎?殺了子冷,他會開心嗎?他死了,但是他的兒子還在啊!子冷身上流的是他的血,他就等於是你老公的替身,難道你想親手殺了你老公嗎?” 
  凱琳牽著夏子冷往門口走去。 
  “愛他就要為他想,他曾經帶給你幸福,是你自己讓它溜走了,你只能怪你自己不能怪別人……” 
  她在謝雲雲身邊停了下。 
  “你一直是那麼的自私,但是至少現在,為了他曾經帶給你的幸福,稍微替你所愛的人想一下吧!” 
  語畢,她拉著夏子冷頭也不回的離去了。謝雲雲仍像根石柱般呆立著,夏子聰則是陰郁著一張臉,腦袋里不知道在想什麼。 
  痛苦和快樂交織成人生,悲傷和無奈在生命中划下創痕,幸福總是在指縫間悄悄溜走。認命的人痛苦,投降的人絕望,只有堅持到最后的人才有機會看到幸福的青鳥。 
  然而,世界上真正能掌握住青鳥的人又有幾個呢? 
  回程車上,無視於夏子聰的存在,夏子冷主動把凱琳緊抱擁在懷里。 
  “謝謝。” 
  當然,他不是為了凱琳破口大罵他母親一頓,然后把一切罪過推到他母親身上而感謝她。他感激的是凱琳為了護衛他所做的努力,感激的是凱琳在無意中又為他解開了一些心結。 
  或許不久之后,毋需他人來告訴他,他就可以知道如何讓自己活得很好了! 
  “子冷,待會兒幫我寫報告!” 
  “是。” 
  “子冷,泡面沒了,待會兒記得提醒我。” 
  “是。” 
  “子冷,馬桶塞住了,去通一下。” 
  “是。” 
  “子冷,旺旺仙貝還有沒有?幫我拿一包。” 
  “是……” 
  “是你個頭啦!你就不能換個詞兒嗎?” 
  “……” 
  夏子冷杵在廚房口,面無表情地看看客廳里瞪眼瞧著他的凱琳和頗為驚訝的小薰,再略轉頭側過去瞄一下從臥室里探出頭來的尚汝屏,他略略想了一下,而后靜靜地說:“可以重來嗎?” 
  凱琳眨眨眼。“好,就重來!” 
  尚汝屏立刻好奇地走出臥室靠在浴室邊看熱鬧,小薰也坐正了身子,准備一個字也不給他漏聽掉。 
  “子冷,待會兒幫我寫報告!” 
  “……你自己寫?” 
  凱琳驀地瞪大了眼。 
  “子冷,泡面沒了,待會兒記得提醒我。” 
  “……你自己記?” 
  凱琳臉色開始下沉。 
  “子冷,馬桶塞住了,去通一下。” 
  “……你自己通?” 
  凱琳瞇起了雙眼。 
  “子冷,旺旺仙貝還有沒有?幫我拿一包。” 
  “……你自己去拿?” 
  凱琳哼哼兩聲。 
  “子冷……”她慢條斯理地說:“過來讓我揍你一拳!” 
  “……我自己揍?” 
  爆笑聲驟起,小薰笑倒在沙發下﹔尚汝屏跪在地上捧腹,剛好對著馬桶﹔凱琳想笑又不想認輸,憋得整張臉全變形了,夏子冷仍是平板著一張臉,卻是滿眼的無辜。 
  “這樣回答也不可以嗎?” 
  “天哪!原來他一點兒也不像大會長,也不像阿烈,”尚汝屏笑道:“他是自成一格的冷面笑匠嘛!” 
  “他比阿烈還會搞笑耶!”小薰也擦著眼淚說。 
  “是喔!”凱琳斜睨著夏子冷。“你愛搞笑是吧?好,我就讓你笑死!” 
  說著,她突然沖向夏子冷,雙手活像僵尸一樣伸得直直的,夏子冷見了立刻轉身落荒而逃。 
  “逃?好,你給我逃,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這大概是夏子冷最嚴重的弱點了。 
  他超級怕癢! 
  只要是類似尖尖的東西稍微往他身側碰一下,他就會像被針刺到一樣笑著跳開。奇怪的是這個弱點以前並沒有,是最近才有的……也不對,聽說他小時候就很怕癢,可出事后他就完全沒有什麼觸感了。 
  據夏仲文說,當時他的傷很重,連醫生都沒把握他能活得過來,幾乎只是在盡最后的心力而已。等他痊愈后,他不但精神崩潰了,連身上的感覺都失去了。他似乎再也感覺不到冷、熱、痛、癢各種觸感了。 
  死人是沒有感覺的! 
  而他恢復怕癢的弱點是在接到那通電話之后── 
  當時幾個人都在客廳里看錄影帶,正緊張時,突然在某個地方竄出手機的叫聲,大家面面相覷幾秒,而后分別看向兩個目標──夏子冷和小薰。兩人忙各自回房,夏子冷是回凱琳的房間,因為他的東西都放在她房里。 
  小薰很快就出來了。 
  “不是我的。” 
  那就是夏子冷的了。 
  但夏子冷雖然有手機,卻幾乎從未響過,凱琳都有點懷疑他帶手機幹什麼?他卻說他也不想帶,是夏仲文要他帶的。 
  難道是夏家出了什麼事要聯絡他嗎? 
  想到這里,凱琳立刻跳起來跑回房里,卻發現夏子冷呆坐在床上瞪著手機直發愣。 
  發呆?他居然在發呆?天哪!事情真的大條了!凱琳忙蹲到他前面,關心地仰望著他。 
  “發生什麼事了嗎?” 
  夏子冷愣直的視線緩慢的從手機移到她臉上。 
  “沒有。” 
  沒有? 
  怎麼可能沒有?沒有他會這副德行? 
  “那……是誰打來的?” 
  夏子冷又看回手機。 
  “我媽媽。” 
  “咦?你媽媽?”凱琳驚叫。“她跟你說什麼?又來罵你了嗎?” 
  “不,她只跟我說了兩句話,”夏子冷喃喃道:“就是兩句話而已。” 
  凱琳更覺得不對了,他說話的態度太過正常了,他應該只說“沒有。”或“兩句話。”,這樣而已啊! 
  “什麼話?” 
  夏子冷驀地握緊了手機。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凱琳倏地領悟了,沒空去關心他的態度了,她立刻興奮地抓住了他。 
  “子冷,你媽媽是在……” 
  “跟我道歉,”夏子冷接道。“她在跟我道歉……可是我實在不敢……我是說我已經……”他不曉得該如何解釋才好。 
  凱琳了解地拍拍他的膝蓋。 
  “我懂,你早就放棄去期待你媽媽回心轉意了,所以,她現在突然來跟你道歉,你實在不太敢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對不對?” 
  夏子冷輕輕頷首。 
  “可是,它畢竟是發生了啊!”凱琳說道。“你等待了這麼久,吃了這麼多苦,你絕對有權利大大方方的接受這種事!” 
  夏子冷垂眸。 
  “我只是……還不能……” 
  “好,沒關系,”凱琳忙說。“明天早上的課上完之后,我們就去看你媽媽,把情況搞清楚。” 
  夏子冷無助地瞅著她。“下午的課……” 
  “蹺!”凱琳毫不猶豫地說。 
  夏子冷看了她好一會兒。 
  “好吧!” 
  而就在隔天他們再次去探望過謝雲雲,讓他們母子單獨談了許久之后,夏子冷就變了。 
  他變得很輕松,而且隨著時間逝去,他的改變越來越多,之后她們發現其實他也相當有幽默感,只不過跟其他人不太一樣而已﹔凱琳也証實了他的本性的確非常熱情,害她不得不開始擔心:他及時煞車的自制行為是不是會在哪天突然消失了,然后她就真的要做那種先上車后補票的糗事。 
  接著,她發現自己真的是個很愛吃醋的女人! 
  學校里的女同學原來只是看看夏子冷流流口水而已,現在卻會跑來找他說話了,而且說的是那種會氣死人的話。 
  “我有兩張演唱會的票,我們一起去看好不好?”某某花疑一號當著凱琳的面就如是說,擺明了根本不把她看在眼里。 
  “這個……”夏子冷慢條斯理地瞟了凱琳一眼。“不太好,我有女朋友了。” 
  花疑也跟著輕蔑地瞄了瞄凱琳。 
  “她真的是你的女朋友?” 
  “是的。” 
  “你們不太相配!”花疑斷然道。 
  “不,我們是……”夏子冷瞥著凱琳慢吞吞地說:“天上一對鴛鴦,地上一雙賤狗,不是配不配的問題,而是……我們天生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凱琳失笑,花疑皺眉,然后突地抱住了夏子冷的手臂。 
  “陪我去啦!一次就好了嘛!” 
  凱琳笑容消失,臉色驀沉,而夏子冷仍然是慢條斯理的,但堅決的把花疑的手拉開。 
  “對不起。” 
  后來,花疑還是只能找別人去聽演唱會,但那只是個開頭而已。當夏子冷找回他的心慢慢復活過來,逐漸像個活人該有的樣子時,他也開始被公認列為校園女同學們的覬覦物品之一了。 
  所以,有一回她終於忍不住把小薰抓到一邊去講悄悄話。 
  “喂,雀斑,告訴我,你怎麼能從來不吃醋的?” 
  小薰眨了眨眼。“我們訂婚了啊!” 
  凱琳翻髑白眼.“拜托喔!結婚都可以離婚了,訂婚算什麼!” 
  小薰蹙眉,思索半晌之后。 
  “我想我也是會吃醋的,但是我相信書涵,雖然我們實在不怎麼搭配,然而就因為是這樣,他才應該是不需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的是吧?所以,既然他這麼認真對我,那他當然是真心的了!” 
  “是嗎?” 
  “應該是那樣沒錯。”小薰說著反問回來,“難道你不相信夏子冷嗎?” 
  凱琳想了想。 
  “其實,我也不是不相信他啦!只是……怎麼說呢!每次看到女孩子看著他那種眼光,我就自然而然的會覺得很不爽……”她苦笑了下。“現在才知道原來我也是個很小氣的人!” 
  “也不能這麼說啊!在我看來呢……”小薰沉吟道:“男女之間始終是自私的,相互之間應該都會想獨占對方,希望對方只看自己一個人,希望對方只對自己說話,希望對方生命中只存在著自己,這是很正常的,但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好就是相信對方,只要對方心里只被自己一個人占據住,這樣就夠了。” 
  凱琳遙遙望向夏子冷,一下子就和他對上了眼,因為后者在她一開始把小薰拉到一邊去時就一直注意著她了。 
  “我想……我是相信他的……” 
  “那就行了啊!”小薰說。“女孩子會吃醋就表示她很重視那個男孩子,只要不被那種感覺操縱了就沒關系了啦!” 
  “可是,我很討厭那種感覺啊!”凱琳自我解嘲的笑笑。“好像我是那種好小氣、好無聊的女孩子似的,偏偏這種女孩子是我最討厭的!” 
  小薰笑了。 
  “其實,只要不過分,男孩子都嘛很喜歡我們吃醋給他們看喔!” 
  凱琳雙眉一挑。 
  “為什麼?變態啊!” 
  “你才變態呢!”小薰笑罵。“因為這樣能讓他們感覺到我們對他們的心意,同時也能順便滿足一下他們的虛榮心嘛!” 
  她停了下,並且不好意思的抓抓頭發。 
  “其實,嘿嘿,那個……書涵每次因為阿生哥的事吃醋不開心時,雖然我覺得很沒有必要,可是,我心里還是會偷偷的給他開心一下下哩!” 
  凱琳很驚訝地看著她。“是喔!你也會那麼惡劣啊?” 
  “什麼惡劣啊?”小薰不高興地捶了她一下。“那都是正常的啦!以后你碰上了就明白了啦!” 
  “我碰上?”凱琳愕然指著自己的鼻子。“怎麼可能?他那個樣子,怎麼可能為我吃醋?” 
  “一定有的啦!只是你沒注意到而已,以后你多觀察一下,應該就可以看到了。不過,夏子冷好像不是那種把心里事直接表現出來的人,你可能要很仔細才抓得出來他內心的情緒吧!” 
  凱琳聳聳。 
  “算了啦!等著看他吃醋?拜托喔!做這種事才真的很可笑呢!我還是多小心讓自己不要鬧笑話卡要緊吧!” 
  說是這麼說啦!好聽話大家都會說嘛!可是之后她都會不由自主地悄悄觀察著他。 
  那個家伙真的會為她打翻醋桶嗎? 

第八章

  聖誕夜是屬於情人的夜晚,但是這一天,凱琳她們卻是大家伙兒一起度過的,同時在這一天,敖書涵和何少烈也才有機會第一次見到夏子冷。 
  老實說,這種情形實在很奇怪。 
  雖說就算同校四年,彼此始終不相識的情形多得很,但這種規則實在不適用於他們身上,至少敖書涵和夏子冷的女朋友是死黨,他們應該早就碰過幾百萬次面了才對。 
  問題是敖書涵不但是學生會會長,還得應付父親扔給他的工作,雖然不至於忙得暈頭轉向,可是,在時間調配上也真的是很緊。 
  小薰高三時,他總是開車去接了小薰就走﹔等小薰上了大學,就變成小薰一上完課后就去向他報到,像個小媳婦兒一樣的在那兒乖乖等著他的空閑時間。而他又很珍惜和小薰在一起的時間,實在不怎麼歡迎閑雜人等來安裝電燈泡破壞氣氛。 
  至於夏子冷原來也得歸類於不正常人種,凱琳只好拎著他到處走,腦袋里只想著要如何讓他恢復正常,實在沒時間再去管其他人的閑事,也不怎麼希望有人來礙事。 
  直到現在,夏子冷逐漸恢復成正常人了,凱琳當然也開始有點時間去關心其他事了,譬如:她和小薰兩人的男朋友怎麼會從來沒見過面? 
  所以,他們約定這天讓兩人正式見個面,就在女孩子們的公寓里。會拉上何少烈也是為了尚汝屏,否則,人家都是雙雙對對的,就她一個是孤家寡人,這樣不是很尷尬? 
  不過,這只是表面上堂而皇之的說法,在敖書涵心底卻有另一番玄機是僅有他自己知道的。 
  但是,令人很頭疼的是,何少烈和尚汝屏每次一見面就尖峰相對,沒多久就開始大小聲的吵起來了。旁觀的人都忍不住要猜測,如果只有他們兩人單獨相處,是不是最后就會開打了? 
  當然,今天並不是適合知道答案的日子,所以,實在很受不了他們爭吵聲的四個人只好一窩蜂躲進廚房里去。 
  “只不過是為了電視節目而已嘛,有必要吵成這樣嗎?”忙著洗菜的小薰咕噥道。 
  “他們天生相克!”洗米的凱琳受不了地說。 
  “總有一天他們會打起架來的!”小薰預言。 
  凱琳把洗好的米放進電鍋里去,“肯定會!”她說著按下開關。“而且是驚天動地的一場架!” 
  “不會,”一旁在餐桌上切著肉片的夏子冷突然插了進來。“他們肯定打不起來的。” 
  “為什麼?因為小屏是女孩子嗎?”凱琳不以為然地哼了哼。“告訴你啊!阿烈雖然一向對女孩子很溫柔體貼,但是,他對小屏就是不一樣,我不認為他有把小屏當女孩子看。” 
  夏子冷慢吞吞地搖了搖頭。“也不對,在他眼里,尚汝屏比其他女孩子更是個百分之百的女孩子。” 
  “那他幹嘛跟她吵成這樣?”凱琳反駁。“他總是說女孩子就是要讓、要疼愛,這才是紳士的作法,但他卻從來不讓小屏,疼愛就更別提啦!” 
  “因為……”夏子冷慢條斯理地說:“他們互相吸引,而吸引的程度越厲害,他們就吵得越凶。” 
  始終默默摘著四季豆的敖書涵驀然抬眼望向夏子冷,眼神驚訝詫異,夏子泠則面無表情的回眼與他對視。 
  “所以,你才會找他來的不是嗎?” 
  凱琳呆了呆。“你在說什麼呀?” 
  小薰也好奇地湊過來了。 
  “你們在說什麼?” 
  兩個男人卻不理會她們,兀自對眼相望。 
  “你看出來了?”敖書涵不信地問。 
  夏子冷聳聳肩。“直覺吧!” 
  “真的?”敖書涵滿眼的佩服。“不簡單,你是今天才第一次見到阿烈的吧?居然這樣就被你看出來了!” 
  “他們之間的互動太明顯了!”夏子冷淡淡的道。 
  “可是,有人就是看不出來。”敖書涵說著瞥了一下那兩個女孩子。“認識那麼久了,她們就是想不到這方面去。” 
  “喂!喂!你們在說我們嗎?”凱琳來回看著他們。“拜托!別當著人家的面說人家聽不懂的話,這是很不禮貌的行為耶!” 
  還是沒人理她。 
  “你認為會有結果嗎?”敖書涵盯著夏子冷問。 
  “不一定,”夏子冷垂眼繼續切肉片。“要看那個阿烈最后能不能讓步。” 
  “為什麼?” 
  “因為尚汝屏太好強了,她絕不會投降的。” 
  “同感!”敖書涵點點頭。“我也這麼認為,不過,我又不能這樣去提醒阿烈,我認為這種事還是讓他自己領悟、自己決定該怎麼做比較好。” 
  夏子冷沒說話,旁邊那兩個女孩子卻開始聽出端倪來了。 
  敖書涵雙目一凝。“可是,你會不會覺得若是阿烈先讓步了,以后的情況可能就是一面倒的了?” 
  夏子冷瞟了他一下。“尚汝屏不是那種女孩子,或者她表面上仍然會很強硬,但實際上,她會比任何人更關心體諒阿烈,她只是不喜歡認輸而已,並不是那種任性霸道的女孩子。” 
  敖書涵笑了。“老天!你真的看得很清楚對不對?” 
  夏子冷又不出聲了,凱琳則和小薰交換驚異的一眼后,就忙著替他出聲了。 
  “喂、喂!你們是不是在說小屏和阿烈啊?”敖書涵終於把注意力移轉過來了。 
  “麻煩你們兩位不要多事,這種事讓它自然發展就好了。”“哇嗚!”小薰低呼。“真的啊?他們兩個?”“不相信?”“當然不相信,我們是她最要好的死黨耶!她怎麼可能不告訴我們?”凱琳斷然道。 
  敖書涵笑了笑。“因為,到現在連她自己都還不知道呢!”“那你又怎麼知道的?”凱琳反駁。“你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感覺到的,不過,我不會勉強你相信,我們知道就好了。”他看著夏子冷說。 
  凱琳聞言立刻轉向夏子冷,她不信敖書涵,可是,夏子冷說的話就不一樣了。 
  “你也看出來了?”夏子冷默默頷首。 
  “真的?他們兩個真的互相吸引?”夏子冷再一次頷首。 
  凱琳愣了片刻,而后喃喃道:“搞屁啊!我怎麼都看不出來?”小薰則悄悄來到敖書涵身旁,低下身湊在他腦袋側邊低語。 
  “書涵,你不是在跟我們說著玩的吧?小屏和阿烈他們兩個……真的……” 
  敖書涵伸臂攬住她。 
  “不是說著玩的,小薰,他們兩個很有可能成為一對,但是,我希望讓他們自行發展,你們兩個千萬不要多管閑事,懂嗎?” 
  “哦!可是……”小薰慢慢朝凱琳看過去。“這樣的話,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可以輪到我們去笑她呢?” 
  “沒錯、沒錯,”凱琳附合道:“我一定會憋不住的。” 
  把切好的肉放到盤子里,再把菜刀放好后,夏子冷才低聲道:“憋不住就去上廁所啊!馬桶又不會跑掉,難道還要人家幫你脫褲子?” 
  敖書涵和小薰在一愣之下,旋即同時爆笑出來﹔凱琳則隨手抓了一支湯杓就去追殺先一步逃走的夏子冷了。 
  “你這個死人骨頭,就會耍你那個什麼鬼幽默!” 
  敖書涵笑著抱緊了小薰。 
  “他是個很有趣的人,我喜歡他。”小薰聞言斜眸瞥著他。 
  “如果你看見他以前的樣子,就不一定會這麼想了吧?”“他以前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他以前的樣子啊?”小薰突然笑了。 
  “就像小琳叫的一樣,死人骨頭羅!” 
  對於夏子冷的改變,最感動的人應該是夏仲文了,這是他渴盼已久的愿望,沒想到終於有實現的一天,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是死而無憾了! 
  “怎麼你今天是待在家里的?” 
  難得一次夏子冷會待在家里用晚餐,夏仲文在開心之余,卻也感到很意外詫異。 
  “她家里有事回去了。”夏子冷淡淡的道,同時端碗舀湯。 
  “哦!”夏仲文吃著菜並想了想,“你去見過她的家人了嗎?” 
  “沒有。” 
  夏仲文皺眉。“她不愿意你去見她的家人嗎?” 
  “她說還太早。” 
  “太早?”夏仲文不覺停下筷子。“你們的感情應該已經很穩定了吧?” 
  雖然對方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但卻也是她獨力挽救了夏子冷的一生,他不但感激她,而且也急著把她定下來。這就好像父母急著見到子女完成終生大事后,他們才能真正放下心一樣。 
  “他父親可能會再婚,她想等事情確定了之后再帶我去見她爸爸。” 
  “哦!是這樣啊!”夏仲文放心地繼續吃飯。“無論如何,凱琳是個好女孩子,如果能早點定下來,我也可以早點安心。” 
  夏子冷默默喝完湯后,他突然說:“媽媽說她想回家來住。” 
  “嗯!她跟我說過,”夏仲文再次停下筷子,小心翼翼地覷著夏子冷。 
  “你認為呢?” 
  夏子冷盯著手上的湯碗。 
  “我去看過媽媽很多次了,每一次她都好像比上次更關心我一些,我想……應該沒問題了。” 
  “那就好。”夏仲文放心地點點頭。“她說想先參加旅行團出國去旅游,等玩累了就會回來,我正在幫她辦手續。” 
  夏子冷又沉默了一會兒。 
  “媽媽說我很像她。” 
  “是很像,”夏仲文同意道:“在你們四個當中,你是最像她的,所以,你也是四個孩子當中最漂亮的一個。” 
  “媽媽還說……”夏子冷遲疑了一下。“爸爸就是因為這樣才最疼我的,她現在想起來,明白其實這就是爸爸愛她的表現。” 
  沒錯,他就是這樣,夏仲文暗忖,四個侄兒當中,他最疼愛的就是夏子冷,因為,夏子冷最像那個他深愛的女人。 
  “她現在能明白就好了。” 
  夏仲文說著放下筷子,伸手握住夏子冷的手。 
  “子冷,我真的很高興,你現在這個樣……我盼望了好久,真的。過去十多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希望能有和這樣的你一起聊天吃飯過正常日子的一天。但是我越來越無力,每失望一天,我心雲的愧疚就越深,我幾乎……” 
  “叔叔,不要說了,”夏子冷反手握住夏仲文。“不要再覺得愧疚,你並沒有做錯什麼啊!而且,這十多年來,如果不是你始終這麼堅決的看護著我,我連今天痊愈的機會都沒有了不是嗎?” 
  “可是……” 
  “叔叔,”夏子冷再次打斷他的話。“凱琳告訴我,生命要往前看,老是回顧以前是不行的。無論是快樂、是痛苦,那也都過去了,要努力去建筑新的幸福、新的生命,這樣人生才有意義。我盡量按照她的說法去做,也的確漸漸感受到生活的快樂,覺得能活著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所以,叔叔,你不妨也試試看吧!我相信你也會快樂得多了。” 
  夏仲文雙目噙淚地注視他半晌。 
  “我想,子冷,還是早點把凱琳定下來吧!我可不希望她被別人搶走了。” 
  然而,也有人對夏子冷的改變感到非常礙事。 
  夏子聰滿心焦慮地看著夏子冷逐漸恢復過來卻無力阻止,因為,凱琳已經把他最有力的武器破壞掉了,對於這種狀況,他真是又氣又急。 
  過去為了在夏仲文眼里創造出一個完美的形象,他戰戰兢兢地維持最好的模樣,不敢暗中培養自己的心腹勢力等,也不敢做任何會被人當作把柄的事。 
  他很小心地除了時時在夏子冷耳邊說些有的沒有的之外,其他任何對他有力的事都不做,因為,他不認為夏子冷會說出去,只要夏子冷一直是以前那種死人樣,他就應該不會說出去。 
  只要像以前那樣繼續下去,只要他有足夠的耐心,他知道最后的勝利者一定是他。可他沒想到卻平空跑出來一個凶巴巴的女孩子,輕而易舉的就把他一切的計划都給打散了。 
  現在他不但要面臨得到夏家財團的夢想幻滅,而且,還要擔心夏子冷對他做何打算?即使夏子冷沒有把他所做的事告訴夏仲文,夏子冷本身卻清楚得很,尤其是,夏子冷才是夏家財團的總裁。 
  因為,夏子冷已經滿二十歲了,他隨時可以要回財團的掌理權,屆時,他夏子聰的前途就會完全落入夏子冷的掌握之中了。 
  他還有前途嗎? 
  有,但不是他想要的。 
  醞釀了十年的夢想並不是那麼容易就會消逝的,他實在無法就這樣輕易地放棄。但是── 
  他還有什麼機會呢? 
  托著下巴,雙眼茫然魂游天際,凱琳就這樣上完了一堂課。其他人全走光了,她卻還在那兒一動不動作人物雕像。 
  夏子冷、尚汝屏和小薰圍在她前面,用很夸張的好奇神情上下打量她。 
  “她睡著了!”小薰說。 
  “才怪!”尚汝屏嗤之以鼻。“哪有人張大眼睛睡覺的!” 
  夏子冷拿手在凱琳眼前揮了揮。 
  “她的魂搞丟了!” 
  “又不是你!”尚汝屏笑道:“你以為大家都跟你一樣那麼容易把魂搞丟嗎?” 
  “那她到底是怎麼了?”小薰喃喃道。 
  夏子冷又看了兩眼,隨即回身去拿來剛剛喝了一半的芭樂汁,用吸管點了好幾滴垂在凱琳嘴角,然后很正經地對小薰和尚汝屏宣布道:“她是白疑!” 
  是爆笑聲驚醒了白疑凱琳,她茫然地看看這個、瞧瞧那個。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夏子冷還是一臉正經地指指凱琳的嘴角。 
  “你是白疑。” 
  “呃?”凱琳下意識地摸摸嘴角,“咦?這是什……”她突然頓住瞪著夏子冷手上的芭樂汁,旋即跳起來怒吼,“你才是白疑!你這個智力停頓在八歲的死人骨頭大白疑,你為什麼老是喜歡搞這種幼椎的把戲啊?” 
  夏子冷非常無辜。 
  “我很容易搞丟魂嘛!” 
  “你……”凱琳頓時氣結。“你丟魂就丟魂,幹嘛做這種遜斃了的事!”“搞丟魂就會變阿達,”夏子冷嚴肅地說:“就像你剛剛那樣。”“你才是阿達!”凱琳怒叫。“宇宙超級無敵大阿達!”夏子冷眨了眨眼。“那你剛剛在幹嘛?”“我……”凱琳咬咬牙。“我在打瞌睡。”“睜著眼睛?”“呃……順便想事情。”“你真厲害,”夏子冷贊嘆道:“睜著眼睛睡覺兼想事情,我就做不到。” 
  “你笨嘛!” 
  夏子冷點點頭。“是誰期中考考不及格的?” 
  凱琳窒了窒。“那個……那個是……是……哦!是考運不好,對,是考運不好,沒錯,就是這樣!” 
  “考運?”夏子冷喃喃道:“真可憐,你這一輩子的考運好像都不太好哩!” 
  凱琳倏然瞇起雙眼睨著他半晌。 
  “我說夏子冷,你是不是很想我把你扁成以前那副死人樣?” 
  夏子冷又眨了好幾下眼,然后刷一下整張臉突然變了,無論是眼底或神情都像以前那樣呈現一片空白。 
  “是。” 
  “是你個死人頭啦!”凱琳哭笑不得。“少寶了你!” 
  “是。” 
  “還是!” 
  “是。” 
  “不准再說是!” 
  “是。” 
  “跟你說了不准再說是!” 
  “是。” 
  “說不是!” 
  “……是。不是。” 
  “什麼是不是,說不是就好了!” 
  “……不是就好了。” 
  “夠了、夠了!”尚汝屏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們再說下去,就要先叫救護車來了!” 
  小薰更別提了,她早已經笑到沒力了。 
  “我……我已經……已經死……死了……” 
  夏子冷眸中飛過一抹好笑的神采。 
  “是。” 
  “還是!我宰了你!” 
  看著他們兩人一前一后跑出教室,尚汝屏直搖頭。 
  “一對寶!” 
  十五分鐘后,夏子冷躺在理科大樓后面草地上,凱琳趴在他身上直喘。 
  “我啊!真后悔,實在應該讓你保持以前那個樣子就好了說!” 
  夏子冷默然無語,只是兩手在她背上溫柔地上下撫挲著,許久后,他才漫不經心似的開口。 
  “你有什麼心事嗎?” 
  凱琳哈了一聲。“心事?我這種人怎麼可能有心事?” 
  “那你上課時在想什麼呢?” 
  “那個喔?”凱琳想了想。“也沒什麼啦!就是我老爸要結婚了嘛!我只是覺得有點怪怪的而已。不過,我不是反對喔!想想爸爸還有二、三十年好活,我又不可能陪他一輩子,所以,他也的確需要找個伴,要不然老了孤單是很可憐的呢!” 
  “所以?” 
  “所以?所以什麼?”凱琳抬起臉奇怪的問:“有什麼好所以的?他要結婚就結婚啊!沒什麼好所以的啦!” 
  夏子冷看著她片刻。 
  “你替你媽媽感到不高興嗎?” 
  “我媽媽?怎麼會?她已經死了那麼……” 
  她突然煞住,而后猛然翻身坐到旁邊去,夏子冷也跟著坐起來。 
  “你以為你爸爸已經忘了你媽媽嗎?” 
  凱琳抱著雙膝悶頭思索半晌。 
  “其實我是想到你媽媽,你爸爸都已經去世這麼久了,可是,她還是愛著他、忘不了他。而我媽媽才去世幾年而已,我爸爸就……我說了不是反對,只是……太快了!如果跟你媽媽一比,總覺得我爸爸對我媽媽的感情好像只有那麼一點點而已。” 
  夏子泠輕輕蹙起眉頭。 
  “你怎麼會這麼想呢?你以為你爸爸會再婚就是忘了你媽媽,不再愛你媽媽了嗎?我想應該不是這樣吧?是你告訴我人應該要往前看的不是嗎?我相信你爸爸並沒有忘了你媽媽,他只是繼續往前看、往前走而已。” 
  他雙手往后撐住,往上看著朵朵浮雲飄過。 
  “我媽媽從我爸爸出事那時候起,她就停住了她的腳步,而且一直往后看,希望能走回去。但那是不可能的,她卻無法接受那個事實,所以,她跟我一樣在絕望之下關住了自己。不同的是我把整顆心鎖起來了,她卻是鎖在她自己的記憶之中,活在記億雲的她當然能維持十年如一日般的瘋狂愛戀。” 
  他嘆了一口氣。 
  “現在她走出來了,所以她不再那麼痛苦,開始會尋求自己的生命,這才是她應該做的吧?往前走,而不是往后看。而你爸爸只是比她早想通而已,又有什麼好比較的呢?” 
  腦袋擱在膝蓋上,凱琳側過頭來瞅著他。 
  “你是說如果有一天我若是也出了什麼事死了,你也會跟我爸爸一樣,往前看,並且很快的找到另一個能夠伴你白頭偕老的女人?” 
  上仰的腦袋突然掉了下來,夏子冷視若無睹地凝視著前方許久。 
  “我想……我應該是屬於比較懦弱的人吧!所以,當年我才會把自己關起來逃避痛苦。因此,若是你真的出了什麼事去世了,我大概也會用同樣的方法來逃避失去你的痛苦吧?或者,像我媽媽那樣把自己關在回憶之中,生存在回憶之中吧?” 
  雙眸驀然溢出感動的光彩,凱琳悄悄爬到他身后抱住了他。 
  “我呀!是根本不敢去想那種事,我寧愿相信自己永遠不會失去你,否則早晚我會花轟的!” 
  夏子冷側過臉去親了她一下。 
  “我叔叔叫我趕緊把你定下來,免得被別人搶走了。” 
  凱琳揚了揚眉。 
  “你叔叔說的,嗯?” 
  夏子冷眨眨眼。 
  “當然,我也希望盡早,否則,我們早晚會發生那種先上車后補票的事,因為,我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了,到時候你一定會被她們兩個笑死的!” 
  “你還敢說!”凱琳捶了他一記。“我都說了現在不要那樣,你就老是說沒問題,你可以及時煞車的,現在卻告訴我煞車油快漏光了,早晚會出車禍,所以最好趕快去保險。我看啊!最好就是我不坐車,這樣就安全了吧?” 
  “那怎麼行?”夏子冷喃喃道:“車子不常開可是會生鏽的,到時候就算你想坐都沒得坐羅!” 
  “聽你鬼扯!”凱琳笑罵。“話都是你在說,正反兩面都是你對,你真的是超級不要臉耶!” 
  伸臂一拉,夏子冷一把將凱琳拉到身前來放在他的大腿上。 
  “什麼時候帶我去你家?” 
  凱琳靠在他胸前考慮了一下。 
  “就我爸爸結婚那天吧!因為兩人都是再婚,所以,他們不打算舉行什麼盛大的典禮宴會什麼的,只是公証結婚,然后自己人吃一頓。到時候你也來好了,我哥哥也會帶他們的女朋友來喔!” 
  “你爸爸知道你有男朋友了嗎?” 
  凱琳聽他問,不曉得為什麼突然眉飛色舞起來。 
  “不知道,他們沒有人知道,到時候你的出現肯定會讓他們嚇一大跳。特別是我哥哥啊!他們每次都嘲笑我是男人婆,沒有男孩子敢追我,就算有也是那種人家不要的剩余物資。嘿嘿!這下子我絕對要讓他們說不出話來!” 
  夏子冷皺眉。 
  “你……跟你哥哥不和嗎?” 
  凱琳失笑。“不是啦!他們最疼我了,怎麼可能不合呢?只不過我們全家人都是像我這種個性,講話都不太客氣,一見面就喜歡互損兩句,是感情太好的關系吧?而且啊!他們每回還來女朋友申謂案件,次次都被我駁回,他們很不爽,所以有機會就要虧我一下羅!” 
  她冷哼。 
  “我知道他們這回是想趁那種氣氛,硬想讓我收件,嘿嘿!看著好了,要是我不喜歡,照樣當場給他們難看!” 
  夏子冷忍俊不住。 
  “那這回他們要是又被你當場退件,然后他們也順便退你的件怎麼辦?” 
  “我的件?”凱琳無辜地眨著眼。“我有說我要送件審查了嗎?” 
  夏子冷右眉驀地一挑。“你不送件?那我去幹嘛?” 
  凱琳倏地咧嘴一笑,笑容又頑皮又可愛。 
  “我已經送過了啊!我自己送、自己收,再自己審核、自己通過,現在只是去宣布一下此案已經在進行當中了而已啊!” 
  在易家老父、大哥、二哥、三哥的想像中,夏子冷已經被列為待報廢物質了,因為,凱琳形容得太慘不忍睹了。 
  很白疑,又幼稚,還很笨拙,長得是馬馬虎虎還算見得了人,個子高是最大的優點。可個子高又如何?易家男人沒一個不高的!而且除了游泳之外,其他運動都只是勉強能應付而已,這對愛好運動的易家人來講,簡直是罪大惡極,該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而且,小妹居然是因為對方需要她的保護才和人家湊在一起的,這就太夸張了吧?就算小妹的保護欲過剩,也不需要找上那麼懦弱無用的男人吧? 
  所以,易家幾個男人早就決定了,為了小妹將來的幸福著想,只要凱琳將申請案件呈上,他們就會當場駁回,絕不寬貸! 
  為了報復哥哥們曾經有過的惡劣嘲諷,凱琳還特意把場面安排得很戲劇化,首先,她命令那個死人骨頭要晚點才能出現…… 
  易老父和新婚妻子不安地改變一下坐姿,同時覷著四周衣冠楚楚的客人,就算自己也穿上高級西裝,打上高級領帶,還是覺得自己這一家人在這當中就是有那種格格不入的氣氛,就好像誤闖皇宮的賤民似的。 
  “小琳啊!為什麼要到這種地方來啊?這個……不是我們這種人來的地方哪!”易父終於忍不住低聲抱怨起來了,要他壓低天生的大嗓門還真的有點痛苦哩! 
  “什麼叫做我們這種人啊?”凱琳滿不在乎地大聲說:“我們這種人又怎麼樣了?” 
  “小聲點、小聲點!”易父忙道:“這里是那種富豪名人、達官貴族之類的上流社會人物駐足的地方呀!雖然我們不是負擔不起,可是,以你老爸我的身分還是不太適宜,如果我知道是這種地方,我根本不會跟你來的。” 
  “是嗎?”凱琳聳聳肩。“可是這是免費的啊!不管你是要吃、要喝、要跳舞,隨便你,無論多少,到時候自然有人會來幫我們在帳單上簽名,然后我們就可以走人了。” 
  “怎麼有這麼好的事?”易家大哥悄聲道:“會不會是有人要整你,要看你的笑話?” 
  “安啦、安啦!”凱琳夸張地揮揮手。這是我的同學請的啦!他說就當作是爸爸的結婚賀禮羅!” 
  “這麼大的禮……”易家二哥環視四周。“你這個同學一定跟你很要好。” 
  凱琳神祕兮兮地笑了笑。“嘿嘿!還算不錯啦!” 
  易家三哥咳了咳。“小妹,等半天了,你的男朋友到底來不來啊?不會是他一個人不敢進來這種地方吧?” 
  “不敢?”凱琳飛瞟一眼鄰桌的獨身客人。“有什麼好不敢的?又不是龍渾虎穴!只要……”她拉回視線在三位哥哥的女朋友身上一一看過去。“只要先解決一些小事之后,他自然就會出現了。” 
  易父不耐煩地皺眉。“什麼事?” 
  凱琳突然展開一朵大大的笑容,接著就抬手很不禮貌的直指著三哥身邊那個濃妝艷抹的騷包。 
  “你!我討厭像你這種騷包!” 
  騷包的臉色驟變,可是,她還來不及發飆,那根指著她的手指頭就移開了。 
(缺)
  跟著,她轉向大哥。 
  “大哥,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你急著結婚,可是,你找的人真的都很爛耶!尤其是這個……”她瞄了一下。“我看她根本就只是想找個長期飯票而已,才不是喜歡你,長痛不如短痛,你還是趕緊退貨吧!” 
  大概是都已經習慣了吧!易家男人在互覷一眼后,只是慢慢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然后慢條斯理的放回去,同時露出一個親切得很可疑的笑容。 
  “我說小妹啊!你的男朋友還來不來啊?怎麼這麼慢呢?”易家大哥慢吞吞地問:“讓長輩等晚輩,這點恐怕就先要扣點分數了喔!” 
  “還扣?”易家二哥立刻搭腔道:“再扣就不及格啦!” 
  “早就不及格了!”易家三哥緊接著說:“像小妹形容的那種男人啊!根本連打分數我都懶得打了,直接打回票就行啦!” 
  凱琳仍是笑瞇瞇的。“是嗎?” 
  “那個……其實啊……”易父也跟著說:“我們都覺得你的男朋友可能不太適合你,所以……” 
  “老爸,不是吧!連看一眼都沒有就決定?”凱琳抗議。“太偏激了吧?”“小妹,我發現你看人的眼光實在不太好,所以……”易家大哥挺挺胸。 
  “還是交給大哥吧!大哥一定會幫你找一個最好的男孩子給你。” 
  凱琳猛翻個白眼。“誰理你!” 
  易家二哥則是說:“我倒是覺得小妹現在交男朋友太早了,應該先多看幾個再說。” 
  “是喔!”凱琳冷笑。“你以為我不知道二哥你從國中時就開始交女朋友,高中時就有性經驗了嗎?居然敢來說我!” 
  易家二哥聞言驀地漲紅臉,想發飆又不敢,只能尷尬地愣在那里。 
  易家三哥看氣氛不對,趕緊出來打圓場。 
  “對、對!先看看、先看看再說,要退件等看過了再退也可以啊!” 
  凱琳聽了更是直嘿嘿冷笑。 
  “退件?好,等你們見過人之后,你們再把退件的理由告訴我,要是說得不合理,嘿嘿嘿嘿……”嘿下之意不言可喻。 
  然后,她對新媽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對不起喔!讓你等這麼久。”說著,她突然拉開身邊的空椅子,而后對鄰桌喚了一聲,“過來吧!” 
  當鄰桌那個高瘦出色的年輕人應聲過來,在凱琳身邊坐下時,大家全都傻住了。 
  白疑?幼椎?笨拙?長相馬虎? 
  這些形容詞好像都不太適用於這個年輕人身上吧? 
  “老爸,他叫夏子冷,我們從高三同班時就交往到現在了,現在他也是我的同系同學。” 
  她朝夏子冷笑了笑。 
  “這頓就是他請的,事實上,這家俱樂部根本就是他的,如果還不夠,那麼,他也是夏氏財團的總裁。OK,各位,介紹到此完畢,請把你們的退件理由交代出來吧!” 
  退件?!易家兄弟不禁面面相覷。 
  這種東東怎麼退件啊? 
第九章

  混帳! 
  多年的等待就這樣落空了,夏子聰忍不住暗暗咒罵著,再也無法保持平和的臉色了。 
  從副總裁辦公室出來往總經理辦公室去的沿途中,所有與他擦身而過的職員們都不由自主地投以詫異的眼光,不明白這位一向以溫和有禮著稱的總經理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臉色? 
  吩咐祕書他暫時不接電話之后,夏子聰便躲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開始思索著今后的計划。 
  夏仲文要把他調到歐洲去,這就表示他已經不被信任了,如此一來,他最多就是走到這種程度而已了。甚至,夏子冷還可能在接掌業務后,再一步步把他踢下去,最后,也許連夏家他都不能再待下去了。 
  開玩笑!他熬了這麼多年就為了這種結果嗎? 
  不行!他必須想辦法挽回頹勢,可是……還有什麼辦法呢? 
  殺了他? 
  太冒險了,事情若是不幸爆開來,別說什麼夢想,他這一輩子都要玩完了!他絕不能冒這種險。 
  最一般人的做法就是暗中挖他的坑來囤積自己的實力,然而,以他在公司高層多年的經驗,他很清楚以公司的掌握能力,他可能可以做得到,但頂多只能半年,半年后他一定得落跑,否則一定會被抓到。 
  這樣……好像也不太合算吧?半年根本做不了什麼嘛! 
  想來想去還是那個辦法最妥當,只要逼瘋夏子冷,早晚會輪到他來坐總裁的寶座!雖然夏子冷似乎已經痊愈了,但是有那種病例的人,要教他再次崩潰應該是很簡單的事才對。 
  問題是……要如何下手呢? 
  一得知夏子冷已經去見過凱琳的父親,夏仲文立刻親自登門拜訪。既然沒有退件的理由,易父立刻同意夏仲文的要求,讓小倆口在寒假時訂婚。 
  之后,夏仲文就代替已經出國的謝雲雲安排一切,盛大的訂婚宴是在夏宅里舉行的。已訂婚的一對和剛訂婚的一對各自捧著一瓶香檳往連開始都還沒開始的那一對身上拼命噴灑。 
  “快點、快點,你們兩個動作要快點哪!說好了三個人一起結婚的喔!”凱琳和小薰一起叫著。 
  “我們?”尚汝屏不敢相信地看看阿烈,而后暴然怒吼。“除非我死!” 
  何少烈剛開始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但是,那兩個已經拐到一半老婆的死會卻一塊兒用調侃的眼神瞄著他。 
  他先是愣了愣,繼而皺眉瞟向猶在怒罵不已的尚汝屏,接著臉上便出現“會嗎?”的疑惑神情,跟著搔了搔腦袋,然后雙手擺出“請等等”的手勢,隨即攢眉陷入苦思之中了。 
  敖書涵和夏子冷對視一笑。 
  那家伙肯開始想就好了! 
  訂婚宴后,敖書涵逕自帶著小薰飛往美國,而夏子冷則在夏仲文的建議下,帶著凱琳到歐洲去逛逛,想著或許能碰到謝雲雲也說不定。 
  拿到國際駕照一陣子的夏子冷決定要自行開車行動,不過,因為是在不熟捻的國外,所以他的車速並不快。 
  但是,無論是在哪一洲、哪一國、哪一個大城小鎮,加快油門橫沖直撞的光景都是隨處可見的。於是在西班牙格拉那達的巴士總站前,他們的轎車被一輛急著回站的巴士迎面撞上了。 
  夏子冷腦海里最后一個印象是!他奮力轉動方向盤,雖然明知道絕對避不過了﹔而凱琳在車子被巴士撞上前兩秒橫過身來用身體護住他,但她的沖勢太急,反而先讓他的腦袋狠狠地撞上了車門,再下一秒,他們便被一個很奇怪的東西淹沒了…… 
  他發誓,這輩子絕對不再喝酒了! 
  頭痛欲裂的夏子冷從昏睡中醒過來時,頭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他絕對不再喝酒了!可是…… 
  不、不對!訂婚宴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他被敖書涵和何少烈灌醉酒並不是昨天的事,那……為什麼他的頭這麼痛? 
  他勉強睜開眼,卻發現眼前模糊一片,好像在水中似的,而且……天哪!他想吐,他趕緊闔上眼,讓那陣欲嘔的感覺慢慢沉澱回去。 
  好一會兒之后,他不敢再睜眼,可是他繼續疑惑著:他的頭為什麼這麼痛? 
  他記得……哦!對了,他們到歐洲旅游,然后……啊,西班牙,他們現在是在西班牙!沒錯,是西班牙,他們到西班牙后就直接到分公司那兒調了一輛轎車開著到處跑。 
  后來凱琳說要去看看格拉那達最古老的阿拉伯人區、阿爾拜辛地區,因為路程不熟,所以他們打算跟在觀光巴士后面去。之后他們就到了巴士總站,然后……然后……老天! 
  夏子冷突然睜眼彈坐起來,什麼惡心、頭痛、頭暈全顧不得了,他拼命眨著眼,用力想看清眼前的一切。終於,他的努力有了成果,同時也印証了他的猜測∼∼他果然是在醫院里! 
  恐懼迅速在心頭涌起,他記得凱琳用身體護住了他,那……凱琳呢? 
  不假思索,他立刻拔掉點滴,扶著腦袋摔下病床,幾乎是用爬的到了病房門前,他扶著牆勉強站起來,正想去雲門把,門卻自動打開了。 
  “咦?子冷,你怎麼下床了?你還不能下床啊!”夏子聰說著急忙半扶半抱著他回到床上。“你啊!因為腦震湯已經昏迷兩天了,怎麼可以一醒來就下床呢!”“凱琳……”夏子冷抓住夏子聰的手。“凱琳她怎麼樣了?她傷得重不重?” 
  夏子聰皺了皺眉,隨即裝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她很好啊!”一邊替他拉上被單。“她沒事的,你放心好了!” 
  一瞧見夏子聰的笑容,夏子冷心雲的恐懼更深,驀地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深處漸漸擴散至全身。 
  “你騙我!”他脫口叫道:“如果她真的沒事,你不會笑得這麼難看!告訴我,她到底怎麼樣了?是不是傷得很重,快告訴我啊!” 
  “這個……”夏子聰為難地看著他。“醫生說你現在先不要知道比較好……”心猛地一沉,夏子冷突然揪住夏子聰。 
  “告訴我!”他惡狠狠地說。 
  夏子聰同情地望著他。 
  “我不應該現在告訴你的。”“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啊!”夏子冷哀求。 
  夏子聰猶豫了一下,然后嘆了一口氣。 
  “你實在不應該自己開車的,否則,你們會是坐在后面乘客座,也就不會……”好、好,以后他都不開車了,他發誓!夏子冷張著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夏子聰又嘆了一口氣。 
  “我想你應該記得,凱琳用自己的身子護住了你,所以……” 
  不要!千萬不要告訴他凱琳死了! 
  夏子冷開始顫抖,還是說不出話來,夏子聰嘆息著搖搖頭。 
  “我實在不應該告訴你的,但……好吧!反正你早晚還是會知道的,事實是,凱琳她在車禍發生當時就死了!” 
  “我為什麼不能去看他?” 
  幾個護士正拼命壓制著一個怒吼尖叫的女孩子,她正掙扎著要離開這張爛病床,離開這間爛病房,離開這間爛醫院……不!先找到她的未婚夫之后再離開這間爛醫院! 
  “他是我的未婚夫啊!我為什麼不能去看他?” 
  凱琳憤怒地想要掙開護士的束縛,卻只能像蚯蚓一樣扭動著身子而已。 
  “讓我去見他,我只不過是一些瘀傷而已,又沒斷手斷腳的,幹嘛要我躺在這兒不能動嘛?” 
  嗯!她說的都有理,問題是──人家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護士小姐們只知道這位小姐的親戚說了一些很復雜的理由,吩咐她們不要讓這位小姐下床,也暫時不要讓她去見她的未婚夫。為什麼這麼做她們管不著,反正人家是親戚,又只有那個人的話她們聽得懂,何況那個人那麼帥,帥哥的話當然一定要聽羅! 
  所以,凱琳就被關在病房里了,雖然她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傷。 
  其實,從頭到尾她一直都是清醒的,不像夏子冷,巴士都還沒撞上他們,他就先撞上車門暈過去了。接下去那一瞬間還真是滿緊張的,雖然安全氣囊及時護住了他們,但那股沖撞力還是撞得她七暈八素的,一時之間連她自己的名字都不太記得了, 
  說起來夏子冷的反應實在可以算是超一流的,駕駛技朮又棒,才能在那不可能的情況下及時轉開,結果原本篤定會是迎頭撞上的,卻變成只把車尾給撞爛了而已。當然,這些巴士公司都要負責賠償,無論是車子、醫藥費或精神賠償都一樣,因為,錯在巴士轉彎的速度太快,而且超越中心線,這些都是有人証的。 
  而當他們被送進醫院的第一天,因為她並沒什麼大傷,所以,醫生只要求她住院兩天做一些詳細檢查就夠了。至於夏子冷則是因為撞到車門而導致腦震湯,她去看他時他都還處於昏迷狀態中,分公司的翻譯人員轉譯醫生的話告訴她,夏子冷只要清醒過來后就沒事了。 
  之后,因為分公司人員又幫她打電話通知台灣總公司,第二天夏子聰就飛來了。她並不知道是夏子聰接到報訊電話,而且根本沒有告訴夏仲文,否則,夏仲文一定會親自趕來。 
  既然夏子聰來了,分公司人員就離開了。然后莫名其妙的,醫護人員就開始將她“軟禁”在病房內,搞得她火冒三丈! 
  問夏子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夏子聰總是說是醫生的吩咐,所以,言語不通的她也只能用中文喋喋不休的罵個不停,一邊聽那些護士說一些她根本有聽沒有懂的話。 
  但是罵久了自己也是會煩的,這時候她就開始掙扎著要下床去看夏子冷,結果就像現在一樣,一下子就不曉得從哪里鑽出來一大堆護士來阻止她。 
  搞什麼嘛?難道她們都是閑閑沒事幹,只等著哪個病人起床,就立刻趕來發揮一下世界大同的精神嗎? 
  “你們這些超級大象,我警告你們,你們要是再不放開我,我……啊!夏子聰,你來得正好,叫她們放開我,我要去看子冷!” 
  剛推門進來的夏子聰跟護士們說了幾句話,那些護士就一哄而散了,然后夏子聰來到床邊,凱琳也立刻下了床。 
  “子冷應該還是在原來的病房吧?”夏子聰點點頭。 
  “那我現在可以去看他了嗎?”夏子聰再次點頭,這時凱琳才發覺有點不對,因為,他的神情很難看。 
  “怎麼了?難道他有並發症什麼的嗎?”夏子聰嘆了一口氣。 
  “沒有,不過……你最好先有個心理准備……”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凱琳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同時遲疑地撫摸著靠坐在床上的夏子冷。 
  怎麼會這樣?分公司翻譯人員第一天就告訴過她,醫生說夏子冷只要清醒過來就沒事了不是嗎?最多就是頭會痛一陣子,或者忘了一些事,最糟糕的也不過是反應會變得比較遲鈍而已。 
  可是,現在他這個樣子……比以前還糟糕,不但神情疑呆,而且,好像與外界切斷了所有聯系似的,不但聽不見也看不到了! 
  拜托!這不只是頭痛、遲鈍或忘了一些事而已吧?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醫生不是說他清醒過來后就沒事了嗎?” 
  “這個……”夏子聰瞥了還在替夏子冷檢查的醫生一眼。“子冷一醒過來就是這個樣子了,醫生也不了解,所以想替他再作一次更詳細的檢查,他說可能是腦內某個地方有瘀血也說不定,他已經叫人去調X光片了。” 
  但是,結果什麼也檢查不出來,最后,醫生只丟給她一些模棱兩可的說詞。說什麼到現在為止,人腦依然是最神祕的構造啦!還有什麼車禍當時的驚嚇也可能造成這種后遺症啦等等。 
  簡直是放屁! 
  她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啦!但是,當初說沒問題的是他不是嗎?而且他是醫生不是嗎?醫生不就是要負責醫好病人的嗎?為什麼現在只會在這兒說一些有的沒有的?末了還說什麼他會盡力,或者時間久了也有人會自動痊愈什麼的。 
  聽他在說,這種不負責任的推托之詞誰會信! 
  她叫夏子聰幫她罵一些三字經給那個醫生聽,夏子聰也不知道罵了沒有。 
  但是無論如何,她是不敢把所有希望都放在那種只會要求檢查再檢查、診斷再診斷,卻說不出正確答案的醫生身上的。 
  平靜的夜晚,平靜的病房,平靜的病人,凱琳的心卻一點也不平靜。 
  該怎麼幫他呢? 
  如果是像以前一樣,她就知道該怎麼做了,只是很單純的心理因素嘛!對症下藥就好了咩!可是,這次不但肇因不同,而且情況更嚴重了,他根本聽不見、看不到,這樣如何幫得到他呢? 
  想想,似乎應該先讓他對外界有所反應吧? 
  可是……該怎麼做,他才會有反應呢? 
  握著夏子冷的手沉吟許久后,突然,凱琳的雙眸一亮,她想到一件事了,一件他一向都有劇烈反應的事…… 
  那個……嘿嘿!也許可以試試看那個喔!
第十章

  小小的公寓里,三男三女在那兒互相哀求、埋怨、幸災樂禍……等等,熱鬧得不得了。 
  “我求你,阿烈,拜托你動作快點好嗎?”夏子冷低聲下氣地哀求著。 
  何少烈苦笑。“我……” 
  “夏子冷!”尚汝屏大吼。“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他動作快點?這件事關他屁事!” 
  小薰唉了一聲。“那就你動作快點嘛!”“我怎麼個動作快點法?”肖汝屏反問:“總不能叫我在路上隨便抓一個湊數吧?” 
  “現成的一個擺在這兒快風幹了,為什麼不用?”敖書涵看看何少烈,再看回尚汝屏。“湊合著用一用吧!” 
  “他?”尚汝屏立刻做出一個嘔吐的樣子給敖書涵看。“我才不要一個風流痞子呢!” 
  “就叫你不要對其他女孩子那麼親切嘛!”夏子冷又對著何少烈埋怨不已。“你看讓人家誤會了吧?” 
  “誤會個鬼!”尚汝屏冷笑。“告訴你們,我死也不會和他湊合的!開玩笑,這種事居然用湊合的,你們把我當成什麼了啊?” 
  “那怎麼辦嘛?”小薰咕噥。 
  “怎麼辦?”尚汝屏朝凱琳瞪過去。“你自己的麻煩自己解決,幹嘛要扯上我?” 
  “我?沒有啊!”凱琳臉上寫滿了“我無辜”。“我說我可以等的,是死人骨頭在急的嘛!” 
  “不是吧?你真的要做未婚媽媽嗎?”夏子冷苦著臉說:“不要這樣,凱琳,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將來還要經過一道認領手續才能姓夏,這樣對孩子不好啦!” 
  “管你!”凱琳嗤之以鼻。“反正我們三個當初在小薰訂婚時就說好了,三個人一起舉行結婚典禮,一起做丟出捧花那種可笑的事,將來我們的孩子還要互相結拜,或者談亂愛也可以,我們都說好了,我就一定要做到!” 
  “可是……”夏子冷瞅著凱琳的肚子。“孩子等不及了啊!” 
  “那是你家的事!” 
  “我家的事?”夏子冷哭笑不得。“孩子明明在你的肚子里,怎麼這麼說呢?難道你要說跟你無關嗎?” 
  凱琳下巴一揚。“是跟我無關,只有你急著要結婚啊!” 
  “可是始作俑者是你吧?”何少烈很勇敢的出面替夏子冷打抱不平。“居然能想出那種辦法來!” 
  “沒辦法了嘛!”凱琳急急的為自己辯護。“當時他那個樣子,好像又把自己關起來了,可是這回更糟糕,他都聽不見、看不見,也不說話、不會吃東西,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任何基本生存能力,他就是那樣疑疑呆呆的。然后那個醫生啊……” 
  一想起那個西班牙的蒙古大夫,她就有氣。 
  “……又只會咿咿唔唔的推托,所以我急啊!我想幫他啊!后來就給我想到我第一次到他家時,他就……”她停了一下。“反正我就是想到試試看那樣能不能讓他有反應,只要有一點反應,說不定就是個契機了!” 
  “結果反應太大了,你們就決定醫院病床也給他湊合著用一用了?”何少烈似笑非笑地瞄著她。“還好那是單人房,要是大眾房怎麼辦?免費提供大家觀賞一場R級表演,鼓勵大家多多去住院嗎?” 
  小薰失笑,凱琳立刻瞪眼過去,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可是怎麼運氣那麼好,一次就中獎了?”敖書涵懷疑地問。 
  “才不是……啊!” 
  凱琳脫口而出,立時又收回,可惜已經來不及了,何少烈馬上轉移目標,拍拍夏子冷的肩膊。 
  “老兄哪!轉來轉去又轉回到你身上來啦!” 
  夏子冷聳聳肩。“也沒什麼嘛!那種事本來就是那樣嘛!一旦開了頭,就會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 
  “搞屁啊,原來是你拼命幹的結果啊!”何少烈喃喃道。 
  夏子冷老實地點點頭。“我是很努力沒錯,所以……啊!痛啊!凱琳。” 
  話還沒說完就被K了一記,夏子冷苦著臉揉著肩膀不敢再說話了。 
  “那現在到底怎麼辦?”小薰憋著笑問。 
  夏子冷立刻忘了肩膀還在痛,右手重重地放在何少烈肩上。 
  “麻煩你了,老兄,我也不催你太急,只要趕在凱琳生產以前就可以了!” 
  只是何少烈才說了一個“我”字,尚汝屏就吼了起來。 
  “夏子冷,你在找死啊?都跟你說過好幾次了,我跟他是完全沒可能的,聽到了沒有?完完全全沒可……” 
  “話不要說得太滿喔!”敖書涵打岔道:“雖然你們一見面就吵,可是,很多感情就是吵出來的,如果你稍微想一下,也許……” 
  “沒有也許!”尚汝屏更急了。怎麼每個人都這麼說呢? 
  “除非他以后除了我之外,再也不對其他女孩子笑!” 
  話才剛說完,尚汝屏自己就愣住了。 
  咦?咦?她幹嘛這麼說? 
  好一陣子靜默之后── 
  “聽到了沒有,阿烈?以后記得把你的笑容保留給小屏一個人就好了!” 

  【全書完】        瀟湘居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