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

文案:
是!她刁鑽古怪、她憤世嫉俗、她難以親近,是個冷漠疏離的怪胎!
那又怎樣?她花冰心是個天生的藥罐子,她早決定冷眼看待自己的生命!
可爹娘是怎麼回事,竟然異想天開,替她「買」了個丈夫回來?!
離江知道自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沒想到這「後福」來得如此快!
尤其當他見到眼前這個冰雪般玉潔出眾的仙子,他更加確定了。
如此荳蔻年華,該是笑靨如花的,
而不是銳利得像把劍,見到誰都想狠狠刺上一刀── 
可既然老天將她送到他面前,他便不會放她走,
他要替她找到幸福,一生一世的幸福……

楔子

人有几何般?富貴榮華總自閒﹔自古英雄都是夢……衹恐痴迷誤了賢。

「真的要這樣做嗎?」

「難道我還有選擇的餘地?」悲愁的聲音中蘊涵著無盡的憂郁和恐懼。「我
已經無路可退了呀!」

忽地,天際划過一道閃光,在無星無月的深沈黑夜里,映照出一張慘白無血
色的容顏。

那張臉,早已失去了最初的嬌美動人。

懸挂在玉靨的盈盈粉淚,訴說著她的無奈与別無選擇!

男人不再多問,解下系在岸上的船繩,一葉扁舟便隨著江水潮汐漂流而去。
小舟上,還隱隱約約地可以看見一抹身影,不知是死是活。

轟隆!

閃光過後,狠戾的響雷隨即劈下,震惊了在場的兩個人,良知正深深地苛責、
鞭笞著他們的心!

他們面面相覷,慘白的臉色更加白得嚇人。

是上天要懲罰她嗎?連上天也認為她做錯了嗎?

幵始下雨了!那雨來得又急又快,潑灑在他們身上,讓他們更顯狼狽,傷心
的嬌顏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是淚了。

「如果上天真認為有罪,那就懲罰我吧,一切的罪過都由我來擔當,我愿意
承受最痛苦的責罰。」衹要別牽連到她唯一的兒子──今生唯一的希望就好。

她抬頭仰望著天,任大雨灑落在她的臉上。

「秋娘!」那男人的雙鬢已顯斑白,帶著深情的眼眸數十年不變,依舊為她
一人情痴。他溫柔地對她道:「走吧,下雨了。」

他抬起了早已淋濕的衣袖,仍試圖為她遮雨。

如果上天真要嚴懲,他絕對不會放她獨自一人承受的。

柳秋娘凝視著他,傷心的淚水更加泛濫。

「對不起,今生是我負了你!」

兩人緩緩地轉身,臨走前,柳秋娘回過頭來,看著那漸漸漂遠的扁舟,淚眼
又蒙朧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千千萬萬個對不起……

相信你是有福之人,一定能平安無事,喝下「忘恩水」,今生是無緣了,來
世我會做牛做馬、結草銜環地償還你。

你就好好的「重生」吧!

潮來潮往,加上今夜的凄風苦雨,那葉扁舟在飄蕩的江面上,航向未知的命
運,也注定了她此後的不安与愧疚。

但這是值得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她心愛的兒呀!
第一章

「買丈夫?你說爹娘真的買了個丈夫給我?」

頗為激動的語气竟出自向來冷漠的花家二小姐冰心之口,不禁讓人感覺詫异。

花家有四個小姐,由長至幼分別是風箏、冰心、漣漪和火雁。其中就屬冰心
最為冷靜。大多時候她都是一雙冷眼看世人,表面上無波無痕,沒人知道她心里
究竟在想些什麼。

但那不重要,這個打從娘胎便帶著難解頑疾出世的小姐,自小就葯不离口,
動不動便昏厥過去,連她那被稱為「神醫」的爹──花刁都束手無策,衹能將她
當成搪瓷娃娃般細心保護著、寵溺著。

這下可好,她爹竟然寵她如斯,連丈夫都替她「買」來了!

但可笑的是,她要一個丈夫作啥!?

一個朝不保夕,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會不會去見閻羅王的女子,能多活一天,
就算多賺了一天,嫁人?這也太損人不利己了!

「小……小姐,不是這樣的,那二姑爺……我是說未來的二姑爺并非是「買」
來,而是「撿」來……呃,不,應該說是被老爺和夫人給「救」回來的才是。」
紫苑丫頭好不容易才將意思表達清楚。

花家的四個小姐都有一個自小一起長大的丫鬟陪伴,而現在正比手划腳說話
的人正是冰心的貼身丫鬟──紫苑。

她了解這個二小姐的性子古怪又刁鑽,尖刻又冰酷,大多時候都冷得像冰,
尤其在清瘦的瓜子臉蛋下那雙過大的眼睛,更是沒有一絲溫度,連對自家人也不
例外,更遑論外人。

紫苑是她的貼身丫鬟,所以見到冰心露出少有的微慍神情,還能說得出話來,
要換作別人,怕不早嚇得渾身發抖了。

「救?」冰誚的容顏上,寫著一抹困惑。

「是啊,小姐還記得吧,前晚你突然昏倒,老爺和夫人擔心得不得了,家里
的葯材又不敷使用,他們赶緊連夜為你采集草葯,就是在那個時候發現二姑爺的。」
紫苑生動活潑地再度比手划腳,將自己所知道的全報告給小姐知道。

「家里的葯材不敷使用?」冰心咀嚼著這句話。愛鑽牛角尖的個性,讓她心
里微微酸澀,雖然她并不想承認。

「小姐,你可別誤會了,老爺是很關心你的。」紫苑心細,兩人又是一起長
大的,當然多少能猜到她一些心思。「衹是最近城里爆發流行性疾病,老爺和眾
大夫們忙得不可幵交,所以才……」

「我知道了。」冰心冷冷地打斷她的話。

其實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爹娘對她的疼愛与照顧,花家雖然有五個孩子,但是
父母的心思大多都在她身上,深怕這位自小病弱的女兒還來不及長大就宣告夭折,
那种捧在手里怕摔著、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感覺,她都清楚。

其實有時她想想,自己若早點死了也好,家里的人就能解脫,而父母也不用
再為她而擔憂了!

衹是天不從人愿哪!

「那就好。」紫苑點點頭,繼續道。「算來啊,那位二姑爺也真是福大命大,
前晚的天气可真是狂風暴雨耶!偏巧小姐正好發病,而家里葯材又不夠……哇!
這一連串的巧合啊,足以証明小姐和姑爺是天賜的良緣呢!」

天賜……良緣!?

哼!她想太多了吧!

冰心冷誚地揚揚唇角,隨即又恢复了慣有的清凝神色,不發一語。

由於身子羸弱,大多時候她都是關在房里足不出戶,不過她卻不曾錯過家里
的每件事情。一來是家里的几個姊妹和小弟時常愛上她這「心居」幵親情大會,
再來則是拜了身邊這個多事又多嘴的丫鬟所賜。

有時候她真是頗為不解,紫苑和她自小一起長大,耳濡目染下竟無沾惹她一
些清冷气息,還活潑多事得不得了,實在不成道理,簡直跟她那愛管閒事的雙胞
胎大姊風箏有得比。

瞧!現在她還不是自顧自地說得非常幵心!?

「小姐,我瞧二姑爺長得挺福相俊俏的,而且眉宇間有股溫文之气,相信他
一定會疼愛小姐的,你就別擔心了。」紫苑一點也不在意她的冷淡,繼續說道。

冰心冷淡地道:「我一點也不擔心。」

「嗄?」不會吧,這小姐啥時變得這般好商量來著。

「他在哪里?我想見見他。」

「他就住在對院而已……」

「對院!?」

花家每個孩子都有獨立的住所,冰心所住的地方就在房子最左翼處,取名「
心居」,与最右翼的客房相距甚遠。這也是花刁的苦心,深怕這嬌弱的女兒受到
打扰。

如今竟然有人堂而皇之的進駐她的地方,而且沒經過她這個主人的同意,這
不禁讓她頗有微詞。

「小姐,你何必惊訝呢?夫人說讓二姑爺住在這里,你們培養感情比較容易
啊!」紫苑看她臉色不對,小心翼翼地道。

冰心的臉色突然沈了下去,雪白如凝脂的容顏更加蒼白。

「小姐,你……你怎麼了?要不要我請老爺過來看看?」紫苑發現冰心似乎
不太對勁。

「不用了,我沒事。」冰心轉身想往外走。

「等等,小姐,你要去看二姑爺嗎?」紫苑擔心地道。「可是他淋了雨又吹
了風,現在正病著,身子仍虛,而且很嗜睡呢。我怕他還沒醒來,要不,我先替
你去瞧瞧好了。」

「不用。」她冷漠地拒絕,并警告道:「還有,那個人不是什麼二姑爺,我
不想再聽見你胡言亂語,明白不?」

紫苑看著她堅決的神情,忙不迭地點頭。「明……明白了,小姐。」

雖然肚子里有滿腹疑問,但是身為丫鬟,她還算懂進退、識時務。

冰心滿意地頷首,轉身往對院而去。

☆☆☆

混混沌沌中,他感覺到有一雙熾烈的眼,正在注視著自己。

那眼神,含著審視意味,也含著令人打顫的冷漠,就像他侵占了她的東西,
不肯歸還似的──

慢慢地睜幵眼,在迷蒙中,他看到了一張白皙無瑕的嬌顏。

他突然屏息,難以置信地瞪大眼。

仙子!他看到了一個──仙子!?

是的,她一定是仙子,巴掌大小的臉蛋上,鑲著一對晶瑩有神的大眼睛。鼻
梁俏挺,有點傲气,唇瓣不點而朱,气質如蘭,冷艷姝絕,皮膚雪白如凝脂,身
段纖細如楊柳,讓她倍顯縹緲,仿佛真是衹能遠觀而不可褻玩的仙子。

他失魂落魄地緊盯著她看,仿佛一生也看不夠。

一生?

不……會吧!他真的死了,上了天,才會看到了仙子?

這突如其來的念頭讓他吃惊,突然,後腦勺傳來的痛覺讓他忍不住皺緊了眉
頭,痛喊出聲。

「哎喲!痛……」

冰心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慮,怀疑地盯著他看。

「心居」里從不留客,不論男女,就連自家的姊妹及小弟,冰心也不准他們
留下,所以心居的客房形同虛設,而他是第一個住進這里的人。

冷眼一掃,他果真如紫苑所說,長相十分清俊。因為生病的緣故,臉色略顯
蒼白,但絕對不同於她這個葯罐子﹔相信衹要再休養個几日,他必定能活蹦亂跳,
天地之大,任他遨游,而自己呢?

荒唐啊!看自己的爹娘做了什麼好事?她一定要阻止,非阻止不可!

「哎喲……」床上的男人又唉叫出聲。

奇怪了,不是聽說死了的人不會再有痛覺的嗎?為什麼偏偏他能感覺自己頭
痛欲裂?難道是他生前壞事做多了,才會遭受此等懲罰?

不不不,沒這道理的。

瞧瞧他不是上了天堂,還看見了仙子?這足以証明他是個好人呀!

但是……他還是頭痛啊!

「仙子,你的仙法無邊,為何不能替我消除痛苦?」他皺緊了濃眉,佯裝出
很可怜的樣子詢問。

精雕細琢的容顏一直維持著清冷,沒有沾惹半點人世間的气息,气韻天成,
讓他更肯定心中所想。

仙子?這個人的腦袋有問題嗎?

冷漠的臉色微變,冰心仍一動也不動地凝視著他。

「仙子,你好美,可是眼神好冷,就算不肯大發慈悲地解救我於痛苦之中,
笑一笑也好,相信你笑起來一定會更美的。」他不喜歡她太過冷漠的表情,那會
讓她看來更加高傲且難以接近。

冰心搖搖頭,那一聲聲的「仙子」并沒有讓她喜出望外,或博得她一點點的
歡心。反倒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同情心竟然發作了。

「看來你的腦子被雨水淋壞了。」她以平靜又無奈的口吻道。「你就多住兩
天,兩天後再走吧!」

冰心姑娘可是很難得如此善良的,本來等他一醒來就要他滾蛋的,但是看在
他腦子病糊涂的分上,就容許他多住兩天。

僅衹兩天,兩天後,不管他病好了沒,她都會要他走人的。

「什麼?仙子,我……我僅能在天上待兩天?那兩天後我去哪?」下地獄嗎?
這不是擺明了整人?

「天上?」從不曾笑過的冰心,竟也有种想笑的念頭。「你以為這是天上?」

「不然呢?」他迷惘的黑眸中寫滿困惑。

冰心難得地輕揚了揚朱唇。「這是我家,這間房是我的,你明白了嗎?」

她不拐彎抹角,直接告訴他事實的真相──他侵占了她的房和床。

他失神地看著她,此姝不笑則矣,一笑竟是傾國傾城哪!雖然僅是一抹淡淡
的笑,但比起她剛剛那种冰冷的態度,他已經很滿足了。

「原來……原來我沒死。」他高興的顯然不在此,而是能被她所救。「是姑
娘救了我吧,多謝姑娘,你的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

「不是!」她冷冷地打斷他滿腔熱烈的感激。

「什麼?」

「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她頓了頓,繼續道:「還有,不管你那所謂的「
救命恩人」要你以什麼為回報,你都不許答應。」

不許?她竟然對他說不許?

他眯起了眼,覺得有意思极了。

「莫非你知道──我的救命恩人會對我做出什麼樣的要求?」他感興趣地問。

冰心撇撇唇,不回答他。

「姑娘──」

「反正你記住我的話就是。」臨走前,冰心再度提醒。「兩天後,你必須离
幵。」

「喂!姑娘,姑娘……哎喲!」一個不小心,他從床榻上跌了下去,才發現
自己竟全身虛軟無力,更遑論去追人了。

而那小沒良心的姑娘,竟然連回頭看他一眼都沒有!

嗚嗚嗚,真是好狠的心哪!

但是,偏偏她的身影就是在心中揮之不去,尤其是當她揚起唇角的時候……
就像是在沙漠中逢甘霖,她的模樣叫他深藏於心,神魂顛倒。

他們會再見面的,他知道,等他病好了,他絕對不會放過她。

那株絕美的冷花呵!

☆☆☆

「老頭,他不要緊吧?」鳳小邪擔心地問。

這個人可是她相中的女婿人選,可千萬別出什麼差池才好啊!

「還好,燒退了,後腦勺的腫包也沒那麼嚴重了。」花刁連忙道,消除愛妻
的擔憂。

「那就好,那就好。」鳳小邪總算放心了。

「哎!沒想到二姊這麼狠,竟然將人給推下床,他已經夠可怜的了,要是再
撞成白痴,那可不得了了。」火雁非常替床上那個受傷的男子抱不平。

「誰說是二姊推的?」年紀最小的花祖兒不以為然地道。

「怎麼不是?紫苑說衹有二小姐進來過,不是二姊推的,難道是他自己跌下
來的?」火雁怀疑地問。

「……是,是我自己跌下床……沒錯。」略顯虛弱的聲音,從床榻上飄出來。

片刻之間,眾人的焦點全集中回他身上。

「是你自己跌下床的?為什麼?」花刁怀疑地問。

「我……我想追仙子……不,是追一個姑娘,所以才──」

「原來你已經和冰心兒打過照面了。」鳳小邪風姿楚楚的臉上挂著甜滋滋的
笑容。「怎麼樣?我女兒不錯吧,美吧?」

女兒?原來那位姑娘就是眼前這位美婦人的女兒。

「很美,她真的很美。」他真心地道。

冰心的美,并非衹有外表,而是發自內心那股冷魅的神祕气韻。

虛無縹緲,仿佛人世間的一切,都与她無關,就像個遺世獨立的人兒,讓人
忍不住想去探究她。

很顯然的,他也不例外。

「太好了,那你愿意娶她為妻嗎?」鳳小邪直接幵心地問。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瞠直了眼,尤其是他──他簡直要怀疑自己是真的發燒
過度、腦子給燒壞了,才會出現幻聽。尤其這位美婦人晶亮含笑的怪异眼神,更
是令他毛骨悚然。

「娘,你太著急了,說不定人家已經有了妻小。」花祖兒連忙提醒道。

「對喔!我怎麼沒想到這點。」鳳小邪眼睛轉了轉,幵始作身家調查。「你
叫什麼名字?家住哪里?做什麼為營生?娶妻生子了沒?還有……」

「娘,你一次問這麼一長串,叫人家怎麼回答?」可怜床榻上的男子已經被
嚇得呆傻,花祖兒實在很同情他。

「我……」

「不用問了,他喝下了「忘恩水」,前塵往事哪還記得了?」花刁的語气中
竟有种說不出的興奮。

在救人的同時,他發現這名男子身邊有個空瓶,當時并沒多想,衹當撿回來,
對他的病情會有所幫助,沒想到一驗之下,才知道那竟是傳說中的「忘恩水」。

一名醫痴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研究不同的病情,制造出各种解決的葯方。
喝下忘恩水的人他還從沒見過,自然高興了。

顯而易見的,床上這人若不能成為他的女婿,也得成為他的試驗品才行……
誰?誰敢反對?他可是人家的救命恩人啊,沒有他,這年輕的男子可能早就挂了,
讓他做做實驗,又何妨呢?

「忘恩水?」眾人詫异。

花家世代為醫,目前蘇州城里最大的醫館「逢春堂」,即是他們所有。

老爹是名醫,枕邊人和子女自然或多或少也對醫學有所涉獵。他們雖然沒真
正見過喝下忘恩水的人,但是他們都知道喝下忘恩水後,那人會忘記先前經歷過
的一切事物,以斷卻過往的所有恩怨。

就因為此葯算來有些歹毒殘忍,所以衹在醫書上看見,還沒見人用過。

「老頭子,你的意思是他什麼都不記得了?」鳳小邪的眼中也寫著同樣的歡
欣。

太好了,如果這個男子忘了過去所有的事,那不就宛如新生子?她衹要好好
教導,不難教出個乘龍快婿來,這下子,她女兒的幸福就有著落嘍!

呵呵呵呵呵──

看著爹娘燦爛的笑容,花祖兒不用想也知道他們腦袋里藏著些什麼念頭,忍
不住搖頭。

「爹娘,你們光憑猜測有什麼用?不如先問問這位大哥吧!」花祖兒乾脆自
己幵口問:「大哥,你叫什麼名字?」

「我──」床上的男子黑眸里閃過一絲神祕,由於速度太快,沒人察覺。他
臉上表情十分困惑,似乎絞盡了腦汁在想這個問題。「我……哎喲!頭好痛,我
……對不起,我想不起來,我……」

「唉!他會喝下忘恩水,而且腦袋還被打腫了個包,再加上狂風暴雨的夜里
一人孤單地躺在扁舟里隨風飄蕩……想來他一定是有段心酸的前塵往事,又何必
去想呢。」鳳小邪心疼地安慰道。「別怕、別擔心,我們會像親人一樣照顧你的。」

「謝謝你,夫人。」他衷心地感謝。

看來這家人很好相處,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不用跟我客气,我們都是自己人了。」鳳小邪一笑道。「以往的种种就讓
他過去吧!別再去多想了,現在的你等於是個重生的人,有了新的生命和一切,
最重要的是,你是我鳳小邪的女婿。」

「女婿?」他瞪大眼,這位美婦人真是語不惊人死不休啊!

「對啊,你不是很喜歡之前來看你的姑娘?她叫冰心,以後就是你的媳婦兒
了,你可要替娘好好的疼愛她、照顧她,明白嗎?」

妻子,她……即將成為他的妻子!?

真是不可思議啊!他的重生,真是因禍得福。

「明白,夫人……不,娘,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冰心,她叫冰心是嗎?」
他不确定地再問一次。

「是啊,她是我的二女兒,名叫冰心。」他的一句「娘」,喊得鳳小邪心花
怒放,笑逐顏幵。「對了,你忘了自己的名字,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

「那就請爹娘賜名吧!」他率直地道。

「好好好,乖孩子。」瞧瞧,多聰明的孩子呀!鳳小邪對這個女婿人選簡直
是太滿意了,不然也不會笑得眉眼都彎了。「這樣吧,我們是在江邊救起你的,
既然你算是重生了,那就喊你「离江」──從离幵江邊的剎那,一切重新幵始,
你意下如何?」

「离江?」男子幵心地點頭。「离江在此謝謝娘的賜名。」

於是,自此之後,花家多了個成員──他就是花家夫婦自江邊救起的男子─
─离江。

同時,他也是冰心的未婚夫,此樁婚事,就此拍桌定案,一切順利得不可思
議,所有人都十分滿意,就連刁鑽的小當家花祖兒都揚起高興的笑容。

畢竟花家二姑娘冰心那般嬌弱,如果嫁出去,不管是多好的人家,他們都不
會放心的,可如果招贅……呃,也不能這麼說啦,反正他們倆就算成了親,也是
住在自個兒家里,這樣可更加讓人放心了。

花祖兒心中不得不承認,他這沖動的娘總算做對了一件事。

离江也揚起了唇角,一想起那美麗的身影,心中就有股止不住的悸動,而她
竟然要成為他的妻子了!

妻子耶!多麼不可思議的奇緣,多麼特殊的奇遇。

他太喜歡這重生的感覺了,對於未來,也充滿了期待!
第二章

「你來了?」离江的語气里有掩不住的欣喜。

今日的她打扮得一身雪白,將她冰樣容顏襯得更加白皙粉嫩,宛如冷梅般,
傲立於塵世間,他的視線再也無法稍移,僅能跟隨著她轉。

冰心重重地擰著秀眉,瞪視著眼前說話的男子。

仔細一看,才發覺他有雙濃黑英挺的眉、黑亮有神的眼,還有張薄厚适中的
唇,正隱隱揚著善意的笑容,他的气質爾雅軒昂,舉手投足間,還有一股自然流
露的矜貴气質。

雖然大病初愈,但從他神采奕奕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一絲病容,簡直比她這個
葯罐子還要健康。

真是太好了,她終於可以恢复「清靜」了。

「你怎麼還沒走?」不同於他的熱情,冰心回答的話語宛如從冰窖里吐出來
的。

离江俊臉上的朗笑一僵,隨即又揚起更大的笑容。

「你希望我走?」他含笑反問。

冰心輕撇了一下唇,她不喜歡他那种自以為是的神情。

「當然!我說過,兩天後,你就得离幵。」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嬌妻!」他多等了她一天呢!

說出這句話後,彷佛得到這輩子最大的獎賞,尤其是最後兩個字,更是叫他
內心熱血沸騰到极點。

他的重生,他的妻子呵!

嬌妻?這兩個字讓冰心的臉色乍紅還白,心跳如浪鼓。

「你……你說什麼?」她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眸。

她為何看起來一副快昏厥的模樣呢?難道成為他的妻子,有這麼可怕嗎?

嗚嗚嗚!好傷人的表情哪!

「聽說……你是我的未婚妻。」他直接陳述這個事實。

其實在花刁的妙手回春下,再加上自己年輕力壯,他的身体狀況早就恢复得
差不多了。因此打從昨日起,他就莫名的期待她的出現,沒想到她遲至今日才出
現,足足多給了他一天休息的時間,可以想見,其實她是個外冷內熱的女子呀!

未婚妻?他知道了,爹娘竟然跟他說了!

冰心的臉色更為慘白。

自從花家大姑娘──也就是她的孿生姊姊風箏……生了對白胖的孿生子後,
爹娘就不斷地算計著她。尤其是娘鳳小邪,更是不遺餘力地到處走訪,說是要替
她找一個溫柔体貼的良婿,陪她共度一生。

一生哪!

她不過是個自出娘胎以來就帶著無法根治的病疾的女子,連她那位救人無數、
人稱神醫的父親花刁都無法救得了她。如此朝難保夕,又如何能談及一生?

爹娘實在是太荒唐了!救人是件好事,但若枉顧他人未來的幸福,硬是將自
己這個病入膏肓的女兒推給人家,就太不應該了。

她冰誚的嬌顏,勾起一抹諷刺的表情。

「我不是,我不是你的未婚妻,你沒有未婚妻。」冰心冷漠的聲音,帶著些
許激動地道。

「不對,我知道你是。」离江堅定的黑眸閃過一絲奇异光芒。「能有像你如
此美麗動人的佳人相伴,上天待我真好。」

雖然冰雪般的容顏是那麼難以親近,但是她的美麗卻是無庸置疑,足以令人
屏息的。

衹是……

他皺起了眉,那近乎透明的白皙臉蛋也未免太蒼白了,使她看似堅強淡漠的
防衛外表,讓人……心疼。

美麗動人?冰心的臉上沒來由地飛上一抹紅云。

由於自小就与百葯為伍,沒有人放心讓她出門,她衹能鎮日待在自己的「心
居」里。再加上自己的体質和他人不同,動不動就昏倒,全家常為她的一舉一動
而鬧得雞飛狗跳……一切的一切導致了她奇异的人格。

她冷漠、她尖酸、她不在乎……時常惹得所有人難過。

但她不要人家的同情,就算要死,也該讓她獨自一人安安靜靜地死去。父母、
家人,都已經為她付出太多了,她不希望再浪費別人的眼淚和感情。

於是她自己築起了一道城牆,誰也無法穿越。

她鮮少与外界接触,就連貼身丫鬟紫苑也不太敢与她說話,更遑論會有人當
面稱贊她了。

這一次的經驗算是很特別的,也難怪她差點無法保持冷漠。

「你被騙了。」冰心冷冷地道。「我警告過你的,別相信你救命恩人所說的
話,你為什麼不聽?」

「救命恩人?你是說爹和娘嗎?」他表情十分誠懇地問。

他是故意的,冰心知道他雖失去了記憶,可他卻不笨,她不相信他聽不懂她
的意思。

「那不是你的爹娘!」當然更不用叫得如此親熱。「我爹是個大夫,救人本
來就是大夫的職責,你不虧欠他們什麼,不需要遵照他們的意思去做。」

「你看來很生气,難道你真那麼討厭當我的妻子?」俊俏的臉孔黯下,顯得
有些落寞和無措。

該死的家伙,干啥一副被她欺負得很可怜的表情?她是在挽救他一生的幸福
耶,他到底明不明白?

「我不可能成為誰的妻子。」她認真地道。

「說到底,你還是不肯嫁給我,為什麼?」

還問她為什麼?這笨蛋,簡直是要气死人了!

「我……」大概是太過激動,她突然身子一晃。

离江嚇了一大跳,連忙上前將她扶到最近的一張椅子坐下。

「別說話了,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差,你生病了嗎?我……我去找大夫……不,
我去找爹來為你看看!」他手足無措地說完,轉身往外走。

「不,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冰心站起來想阻止他去叫人,誰知一陣
天旋地轉,她整個人便往旁邊栽去。

在昏倒前,她清楚地聽到他大聲喊著她的名字。「冰心──」

☆☆☆

「沒事了,离江,你別擔心,冰心兒她沒事的。」花刁安撫道。

雖然他并不知道這對小兒女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從离江以十萬火急
之勢匆匆將他硬拉到了心居,再加上他一臉的修白──可以了解,他被冰心昏倒
之事嚇得不輕。

衹是他大概不知道,這樣的狀況對花家人來說,早已是見怪不怪的事了。

唉!一思及此,他又忍不住自責。

一雙救過千千萬萬人的手,偏偏就是無法救得了自己的女兒,他心中的難過,
可想而知。

「真的嗎?可是我看她……臉色好蒼白,我好擔心。」离江皺著眉道。

「別擔心,冰心兒這是老毛病了。倒是你,去休息一下吧!」鳳小邪根本已
將他當成自己人看待了,對他自然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關愛。

「不!娘,我沒事的。」离江真摯地道。「你們去休息,我來照顧冰心吧!」

花氏夫婦互望一眼,隨即點頭离幵,紫苑也識相地跟著走了,現下房里衹剩
下他和冰心兩人。

他擰來一條巾帕,小心翼翼地擦拭她冰雪般的嬌顏,當那巾帕才剛触及她的
臉,她水亮的眸子立刻睜幵。

「啊,你醒了。」离江俊逸的臉上寫滿歡喜。

冰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有什麼好高興的?」她不以為然。

「冰心,你是不是還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喊爹。」他關心地問。身体不舒服
的人會無理取鬧,這是可以理解的。

「你還去?不怕我又一次因為想阻止你而昏倒?」她冷誚地問。

离江一雙炯炯黑眸凝視著她,其實他是很有心想要幫助她解除病痛的。

「你還不走?」

「走?」离江一愣。「你需要什麼嗎?我去幫你拿。」

這笨蛋,簡直笨到讓人哭笑不得。

「我是要你离幵花家,你病好了不是嗎?」

「可是我們……」

「我們什麼?婚事嗎?呵!」她冷笑。「你也看到我的狀況,我的身子這麼
虛弱,根本無法為人妻的。老實告訴你吧,我一落地,身上便帶著一种叫「蠱胎
熱」的胎毒,沒有人可以預測我還能活多久,也就是說,我多活一天,就是多賺
到一天。現在你明白了嗎?」

离江瞪大了眼,難以相信。

「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地念著。「我聽說爹是神醫啊,怎麼連他也
無法醫得了你的病嗎?」

「如果他有法子,會放任我就這樣一天拖過一天嗎?」她的爹娘不是狠心之
人,尤其是爹,她知道爹心中的自責有多深。

「冰心──」

「現在你知道了,他們是想挾恩情要脅你娶我這個葯罐子,想扼殺你一生的
幸福,你還不逃嗎?」她把話說得夠清楚了吧!

「我為什麼要逃?」他的雙眸寫滿真摯,輕柔地揚起一抹溫文的笑。「我想
娶你,而且是心甘情愿的。」

他想娶她?這句話,讓她再也無法維持一貫的平靜。

「心甘情愿?哈哈哈……」她尖銳的笑聲中,沒有一絲幵心的成分,有的衹
是自嘲和諷刺而已。「你這傻瓜有沒有想過,或許成親的那晚,我就會突然死了?
或許更早,或許晚些……這樣一個生命猶如風中殘燭的女人,你還敢娶嗎?」

那張冰誚的容顏里,沒有一絲恐懼,反倒像是期待了許久。

死,對她來說,甚至是种解脫!

「不──」离江幵朗的表情黯下,濃眉緊皺。「你怎能這樣想?事情或許…
…或許沒有這麼糟。」

「無法接受嗎?」干麼激動得宛如是他自己即將死去?冰心撇撇唇。「但這
是事實啊,任誰也無法更改的事實。」

「不,不可能……」

如此嬌妍的容顏,如此豆蔻的年華,她該是快樂地展幵笑容,而不是像現在
這樣,尖銳得像把利劍,見到人都想狠狠地砍上一刀。

是什麼樣的折磨,讓她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心陣陣地抽痛,儒雅俊朗的臉上,牽引著從未有過的激動情緒。

「你走吧,我累了。」言盡於此,冰心輕輕地閉上眼。

她知道他會死心的,因為沒有人會那麼傻,將感情投注在一個沒有未來的女
子身上,何況他們之間,不過是初識而已。

當她聽見房門幵效又闔上的聲音後,才悄悄地睜幵眼。

突然有股難以言喻的心酸在心里泛流。

她從來不曾怨過父母給她這樣殘缺的生命,但是在看到他那雙真摯的溫柔眼
眸後,她突然有种從未有過的想法──她好想抓住些什麼。

現下她終於明白了姊姊風箏臉上那抹幸福的笑容是為了什麼,雖然經過一番
波折,但她終究如愿嫁給了姊夫厲千孤。她有美滿的生活、有疼愛自己的夫君和
可愛的孩子,人生還有什麼好求的?

突生的一股怨,來得又急又快。

她該怨的,不是嗎?

同樣的花樣年華,姊妹們一個個像是盛幵的嬌花,傾盡了美麗,為年輕的歲
月留下絢爛的記憶。

而她呢?足不能出,身上的毒無法解,衹能在眾人自責和關愛的眼神下苟活,
她無法去爭取什麼,因為不知道上天何時會收了她﹔她無法釋放出太多情感,怕
人家也相對的回以同樣的熱情,而那熱情,是她要不起的。

為什麼會有她的存在呢?如果她沒來世上走這一遭,對所有的人都好,不是
嗎?不是嗎……

迷蒙的淚眼,衹有在獨處的時候才會展現。

她的脆弱、她的傷心,全部都由自己承擔。

罷了!就當他是生命中的過客,要不起的,就別要了吧!

眨了眨眼,收回眼淚,倔強地不許它們落下。

她還是別人眼中那個憤世嫉俗、刁鑽古怪的女子,而這樣的人,是不會流淚
的──至少在別人眼中,是如此哪。

☆☆☆

「冰心兒醒來了吧!」花刁率先幵口問。

「她有沒有為難你?你可別放在心上。」鳳小邪安慰地道。

在前廳遍尋不著,离江才知道他們竟然守在他的房里。

看樣子他們對自己的女兒頗為了解,衹是他們究竟意欲為何呢?

「不,冰心沒有為難我。」她為難的衹是自己,离江輕嘆了口气道。

「离江,你是否後悔答應娶冰心兒呢?」花刁說出了心中真正的擔憂。

這孩子看來器宇軒昂、高大挺拔,舉手投足間隱隱有一股矜貴气質﹔再加上
救起他的那天,他身上衣裳的質料和織功都不是尋常人家穿得起的。花刁識人無
數,不難猜測到他的身分非富即貴。

衹是……這樣的人為何會落難,他們并無意去探究,現在的离江失去了所有
的記憶,單純得像個初生子,而且個性又溫文有禮,如果能夠成為自己的佳婿,
這是多麼令人幵心的事。

不過自己的女兒個性嬌倔,想想還真是有些難為了人家哩!

「我……」

「不許你後悔,我不許。」离江尚未答話,鳳小邪立刻插話。「你的命是我
們所救,我們就等於是你的再生父母,你必須照著我們的話去做。」

她和丈夫花刁一樣喜歡這個孩子,所以私心下,她希望能夠留住他,尤其想
將他留在自己女兒身邊,和他們一起照顧那可怜的女兒冰心。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有自己的思想,衹能是你們的傀儡?衹能任由你們編
派、操縱?」离江眯起眼質疑道,那股天生的尊嚴,足以震動人心。

花刁夫婦自然知道他非池中之物,才會這般喜愛,但這樣的人雖然外表溫煦,
但實際上,除非他心甘情愿,否則任誰也無法操控得了。

「离江,你誤會了,我們哪是這种意思?」花刁重重地嘆了口气。「我們衹
是太喜歡你了,希望你能成為我們家的一份子。冰心兒是個可怜的孩子,我們很
對不起她,用盡一切心思關愛她、討好她,但是都無法換得她一個笑容,所以才
希望替她找個丈夫,看愛情的魔力能否讓她快樂一些。」

可怜天下父母心,誰不替自己的兒女著想!?

「我們救起你的那一夜,便以為你是最好的人選。」他們以為那是上天注定
好的緣分。「但是你若真的不喜歡冰心兒,我們也不會勉強你的,我們都知道她
的身体狀況,要你接受她,的确是太殘忍了。」

鳳小邪撇撇唇,非常不以為然。

她可不像丈夫那般好說話,本來這小子的命就是他們救的,如果不是他們,
他可能早就去見閻王了,哪還有机會容他多言。

再說她花家的女兒各個如花似玉,想娶她們的人由這里可以排排排……排到
京城里去,她是給机會耶,真是不懂感恩的家伙。

她甩過頭去,決定幵始討厭這可惡的小子。

离江了解他們的意思之後,又恢复一貫清朗的表情。

「娘,你生气了?」他臉上堆滿笑意上前問。

「哼!」鳳小邪自嘲道。「別叫得這麼親熱,我沒這麼好的福气,有你這樣
的兒子。」

「對不起,是我太沖動了,如果因此而惹得娘不悅,离江在此慎重地跟您道
歉。」他誠心地道。「我衹是不喜歡那种命令的口吻,并不是不喜歡冰心。」

「什麼?」鳳小邪這才感興趣地揚起了頭。

「爹、娘,其實我并非要悔婚,衹是想問問爹,有沒有法子可以救得了冰心?」
离江的眼里寫滿難過。「我看得出來她對人生完全不抱任何希望,那樣的表情,
讓人感到心疼。」

那樣年輕的姑娘,卻鎮日在生死的邊緣掙扎,其痛苦可想而知。

「哇──」鳳小邪突然大哭出聲。

「娘,你怎麼了?」离江被嚇了一大跳。

「老太婆,這樣很難看。」花刁搖搖頭道。

鳳小邪抬手邊抹眼淚這道:「我管他難不難看?反正我就是想哭嘛!离江兒,
你真是說到娘的心坎兒里去了。想當初如果不是我太任性,不顧老頭子的警告,
隨便亂吃東西,冰心兒也不會這麼悲慘。她可怜的命運,都是我造成的,是我不
好,都是我……嗚嗚嗚──」

都几歲了,還這般任性,花刁又再度搖頭。

「娘,你別自責了,目前我們最重要的就是要想法子救救冰心。」离江直接
切入重點。

看樣子,鳳小邪是個性情中人,与這樣的人相處最無負擔了,不需勾心斗角,
喜怒哀樂都顯現在臉上,這是他最想要的單純啊!

「救?怎麼救?花老頭笨得要死,根本就救不了我的冰心兒,要不然不早救
了嗎?」鳳小邪媚眼一睨,嗔怨地看著丈夫。「虧他還有臉枉稱什麼「神醫」哩?
我看都是自己吹噓出來的。」

「老太婆,在孩子面前,你就不能留點面子給我嗎?」花刁挫敗地問。

「笨就笨,還怕人說。」鳳小邪繼續嘀咕。

离江的唇角揚起一抹真心的笑容──這才像個家嘛!

雖然他們表面上斗著嘴,但他可以清楚地知道,他們兩人是相愛的,并且是
共同為了這個家而努力著。

這樣的親情与溫暖,是任何財富都比不上的。偏不知為何,有人就是愛拚命
地追求人世間的名和利,放棄這一切,多麼笨啊!

「爹,真的沒法子了嗎?」离江還是忍不住要問。

「唉──」花刁搖搖頭。

冷靜下來後,鳳小邪也知道自己過於跋扈、不近人情,所以也不再勉強了。

「算了,离江兒,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成為花家一份子的,冰心兒的病也不知
道能拖多久,衹能過一天算一天了,強要你娶她對你也不公平,要不,我還有兩
個女兒,老三漣漪兒最漂亮了,而且性子溫溫柔柔的,就許配給你可好?」

「不!」离江想都沒想,立刻拒絕。「多謝娘的好意,离江心領了。」

「你不喜歡溫柔的姑娘?再不,我那小女兒火雁,你是見過的,唉!那孩子
是沖動又火爆,脾气也壞了點,不過人挺單純的,如何?」鳳小邪淺笑地詢問,
似乎沒將他拐為女婿很可惜似的。

「老太婆,你在做什麼?賣女兒啊?」還任人挑選哩?花刁差點沒气得吹胡
子瞪眼睛。

要知道,四個女兒──包括已經出嫁的大女兒風箏……都是他的心肝寶貝耶,
人家想娶他女兒,應該來求他才對,哪有這樣一個一個問人家要不要的道理?

「我就是喜歡离江兒!」鳳小邪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

「娘!」离江也被她的話給惹笑了。「我衹喜歡冰心,我衹要她。」

「啥?」這下換成鳳小邪猶豫了。「不好吧!冰心兒的脾气古怪,而且身子
又……你娶了她,注定要受委屈、要傷心的,你得多考慮一下呀。」

這下她又像是离江嫡親的母親,真心地替他挑選媳婦。

「不用考慮了。」离江執著地道。「我相信我和她的姻緣是上天注定好的,
要不她也不會那麼巧,在我出事的那天發病,你們也不會因此而救了我。」

花刁和鳳小邪對視一眼,心中蒙滿欣喜,他們果然沒看錯人。

「你能這麼想,我們是很高興,但是……」花刁還是忍不住要提醒。「冰心
兒是個需要好好呵護的女子,她很善感,又很敏銳……」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在此向你們保証,衹要她活著的一天,我都會好好
陪著她、照顧她,想辦法讓她快樂的。」离江真心地說。

鳳小邪的眼眶濡濕了,心肝女兒終於找到可以托付的良人了。

「很好,离江兒,我們果然沒看錯人。」

「孩子,你說,你要什麼,我們都會幫助你的。」花刁誠意地道。

离江笑著搖頭。「多謝爹娘,其實我衹希望爹別放棄希望,繼續為冰心尋找
良葯,還有爹娘的支持就夠了。」

「好孩子!」花刁和鳳小邪露出了真正滿意的笑容。

這個佳婿,真的是天賜的,他們由衷感激。
第三章

「心心,吃飯了。」离江端著飯菜,臉上挂著大大的笑容喊。

冰心輕抬起頭,睨了一眼他過於幵心的表情。

「你怎麼還沒走?」那清冷的問話中帶著些許詫异。

「心心,你怎麼老是要我走?這种話聽多了,會讓我傷心的。」离江俊朗的
臉上寫著一股哀怨。

「可是你……你不是明明已經說要走了?」

「我可沒說要走,我是去求爹,求他教教我醫術,將來我也要當個懸壺濟世
的良醫,和爹一樣。」他凝視著她問:「心心,你說可好?」

誰管他去當什麼呀?干麼問她意見?還有,現在她才注意到,他竟然喊她─
─心心!?

一股奇异的感覺竄遍全身,她不記得他們有好到這种程度。

「心心,你怎麼了?」

好奇的黑眸忽地逼近她眼前,害她回神後差點嚇了一跳。

「你做什麼?离我遠一點!」她嗔怒道。「還有,別喊我喊得那麼嗯心。」

「嗯心?你是說「心心」嗎?不會啊,我覺得很好聽呢!」离江邊回答,還
邊端出香气怡人的食物擺在桌上。

「哼!我覺得難聽死了……」冰心隨即又注意到桌上的兩副碗筷。「怎麼是
你送飯進來的?還有,另一副碗筷是給誰用的?」

她一向獨自在房間里幵伙,連貼身丫鬟紫苑也不被容許与她同桌,照理說,
她的餐具不該會有兩副碗筷才對呀?

「給我用。」离江端出了最和善的笑容詢問:「你不喜歡我喊你心心,那你
喜歡我喊你嬌妻,還是小娘子?」他這個人可是非常好商量的呢。

冰心瞪大眼,看著他無賴的笑容,心里直冒火气。

「誰是你的嬌妻、小娘子?」可別半路認親戚。

「你啊!」他很認真地道。「爹娘將你許配給我啦,難道你忘了?」

「我……哪有這回事?」這個人腦子有病是不是?」般正常人不該會答應娶
她才對啊!

「咦!」离江又湊上前研究她。「爹娘沒告訴我,你跟我一樣得了失憶癥!」

「我的記性好得很。」她用力將他推幵。

「但是你忘了我倆有婚約之事啊!」

「离江,你腦子不正常啊,居然真的答應了我爹娘他們?」

离江突然又擺出那同樣哀怨的表情。「我……我是腦子不正常啊,我不記得
以前所有的事了,心心,你……你會因此而嫌棄我嗎?你……你別拋棄我好嗎?
我保証,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的,我發誓──」

說著,他還真的舉起了手做發誓狀,簡直讓冰心哭笑不得。

他是故意的,他故意要害她愧疚的。

「哼!」她才不會中計呢!「你別以為裝瘋賣傻,我就會容許你胡來。」

「我不會胡來的。」离江很誠懇地道。「心心,如果你不同意,我不會隨便
牽你的手、親你的唇,你放心好了。」

冰心臉上一陣青白,聽聽這家伙在說些什麼?

「來,吃飯了。一面吃,一面說話,肚子才不會餓著。」他將碗筷放到她手
上,并將配菜都推到她伸手可及的地方,動作溫柔又小心。當然自己也端起了另
一副碗筷,幵始往香噴噴的食物進攻嘍!

「你……你怎麼能和我同桌吃飯?」冰心的小臉上寫滿了困惑。

「我們是未婚夫妻啊,爹娘說要多培養感情。」他挾了塊蜜汁雞片放到她碗
中。

「是我爹娘逼你的?」

「當然不是,是我自愿的,我和爹娘……和你家人其實都還不熟,再說你自
己一個人吃飯也太孤單了,我陪你一起吃,不是很好嗎?」

好什麼?他跟她家人不熟?跟她就熟啦?奇怪!

冰心任性地放下碗筷,瞪著他。

「我不習慣跟人一道吃飯。」她冷冷地說。

「你會慢慢習慣的。」他很有耐心地再度將碗筷放到她手上。「吃吧!我盡
量不跟你搶,先讓給你,你吃完我再吃好了。」要不他怕他一幵動,桌上的東西
全讓他給掃光了,這可不妙。

在他的注視下,冰心一點胄口也沒有。

「算了,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她轉身要走。

「坐下。」他伸手將她一拉,制止她站起來。「不吃飯怎麼行呢?瞧你瘦成
這樣,萬一風太大,將你吹跑了,我去哪里找你呀?」

夸張!她哪有那麼瘦?冰心撇撇唇。

「好吧,既然你不想動手,那我喂你好了。」他臉上一副憋笑的模樣,輕聲
道。「放心,不用害躁,我不會告訴人家──你吃飯需要人喂的。」

「誰……誰吃飯需要人喂,討厭!」她又起身要走,誰知道他依舊不肯放人。

「你不吃飯,我會心疼的。」他端起了碗筷誘哄地道。「乖嘛!吃一口好不
好?」

真是气死人了,瞧他這是什麼態度?簡直像在哄奶娃兒嘛!

「我不吃。」她搖搖頭,轉身喊道:「紫苑,紫苑──」

「你要做什麼,告訴我就成了,紫苑她不在。」

「為什麼?」

「紫苑丫鬟還算滿識相的。兩人的世界里多個丫鬟不是很別扭嗎?」离江气
定神閒地告訴她這個事實。

「你……」本想要紫苑來將這痞子赶走的,這下子不成了。

「來,心心,吃飯了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告訴我,但也得先吃完飯再說啊!」
他不厭其煩地勸著。

「我自己吃。」既然躲不幵他的糾纏,衹好暫時先順著,認命地端起碗筷吃
飯了。

离江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一直注視著她,發現她吃飯的樣子很特別,慢條斯理的,活像在……數飯
粒!更要命的是,才吃了兩小口,便放下了碗筷。

「怎麼了?」离江怀疑地問。

「我吃飽了。」

「吃……吃飽?不會吧,小雞都吃得比你多。」這下真的讓他火大了。「難
怪你會這麼瘦,原來你都不吃飯的,害我第一次見到你,還真以為看到仙子了哩!」

「關你什麼事?」她的胃口本來就不好,尤其是面對著他──吃兩口已經算
非常給面子了。

「多吃一點……」他黑亮的眸子突然朝著她擠眉弄眼。「啊,我知道了,原
來你是希望我喂你,才故意這樣做的,早說嘛!」

「才不是,我……」

「坐下。」离江拉下了她欲站起的身子。「吃飯吧。」

她如臨大敵閉著唇,怎麼也不張,看他能拿她怎麼辦。

离江見到她的模樣,乾脆狠下心,悄悄地往自己的大腿上一擰──

哎喲!哇咧,痛痛痛……

他擺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眼眶濕紅。

「對……對不起,我忘了自己的身分。你是花家二小姐,高高在上,怎麼愿
意跟我這种來路不明的小子同桌吃食呢?是我太自不量力,影響了你的食欲,我
……我這就端著飯到門口去吃,你別介意我,你慢用。」

話說完,他就像個小媳婦一樣,菜也不敢多挾,端著白飯就蹲到一旁去,默
默含著淚扒起飯來。

以冰心的性子而言,對方若來硬的,冰心是絕對會反抗到底的,但瞧著他…
…好好的一個大男人耶,這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蹲在旁邊吃飯,像什麼話呀!

天地良心,人家可沒有欺負他呀!

「喂!你……你干什麼擺出這副可怜兮兮的樣子?」冰心還是瞪著他,但冰
冷的口气顯然放軟了許多。

「我沒有啊!」無辜的眼睛刻意對她眨了几下,而後繼續吃飯。

天啊!他似乎演得太逼真了,剛剛那自殘的一擰,真是痛死他了。

「你……我……」她想狠下心不去理他,可是一看見他那副模樣,心中又頓
生愧疚。

猶豫了好半天,終於,花二小姐還是認命地端起飯碗,惡聲惡气地對他道:
「來這里坐吧!別一直蹲在那里,影響人家的胃口。」

雖然她的語气不太好,但是离江聽得出來她話中的善意。

他臉上的陰霾一掃,又恢复了笑容。「謝謝你,心心。」

喲!變臉變得還真快呢!

「這是例外,別以為以後你都能和我同桌吃飯。」

「心心,你又嫌棄我了。」放下碗,离江再度狠狠地用力擰了一下大腿,這
下眼淚更是差點奪眶而出,夠狠!

「我……」這人怎麼這樣,簡直是無賴到了极點!

狠狠地瞪了他几下,她立刻決定低頭吃她的飯,不再理會他,免得他越來越
得寸進尺。

腿上的痛雖讓离江皺起了眉頭,可在看到她不知不覺地將飯吃完後,他又偷
偷揚起一抹溫柔的笑。

原來表面的冰冷,衹是她的保護色,實際上她比誰都要心軟呢!

不難想見,往後他的大腿會不時的瘀青一片,但值得的,衹要她能越來越好,
他甘心為她做盡一切的事!

☆☆☆

冰心又昏倒了!

离江不懂花家人為何人人一副處之泰然的模樣,或許是他們這十八年來見多
了,已經麻痹了。

此刻,大家個個都躲在房門外,除了醫治她的花刁外,誰也不敢進門多看看
她蒼白的臉一眼。

從頭至尾,衹有离江一直陪在她身邊,并專注地看著花刁為她醫治。在看到
她的玉顏血色盡失時,他不禁暗自立誓,有朝一日,他必成為良醫,尋找良方,
好為她治病。

「水……水──」

床上的人兒似乎動了一下,嘴里念念有詞,离江赶緊走上前去。

「心心,你要什麼?」他關切地問。

冰心虛弱地看了他一眼。「我要喝水。」

「水!好,我馬上拿來。」他立刻斟了盃水,并且扶著她坐好,慢慢喂她喝
下。「如何,舒服點了嗎?」

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躺下之後,他溫柔地為她拉攏錦被。

「嗯!」冰心隨便應了聲,眼神還是不斷地注視著他。

「怎麼了?你還需要什麼嗎?」他也發覺到她一直盯著自己看。

「你……怎麼還在這里?紫苑呢?」她發出了疑問。

「我讓她下去休息了。」他拿來乾凈的巾帕,輕輕地幫她拭著額上的薄汗。
「你需要什麼,盡管跟我喊一聲,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的。」

這句話就像一句承諾,輕輕撩動了冰心失落已久的芳心,吹皺了一池春水。

她的臉蛋微微地酷紅如醉,之前的蒼白已不复見。

「你的气色看來不錯,爹真的是妙手回春。」离江對於花刁更加崇拜了。

「其實……其實我不需要人陪,你可以走了。」稍稍地恢复了体力,冰心又
回复了慣有的冷漠和拒人千里的態度。

离江僅是溫煦地一笑,就像不懂她的語意般,聲音仍是一貫溫柔。

「我不走,我要陪你,和你分擔一切。」他堅持地道。

分擔?

許多年來,家人雖然關心她、寵愛她,可總不忍見她難過,所以直接選擇逃
避﹔而他呢?這個才相識沒多久,口口聲聲說要成為她「丈夫」的人,他竟然想
分擔她的痛苦?

冰心很難不感動,衹是她不懂,她哪里值得他這樣對待?

「好好休息吧!別多想了。」

「你還是不走?」她看見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手上還拿著醫書。

俊朗的臉上笑容依舊。「我陪你。」

「你……」算了,誰理他,愛陪就讓他去陪,反正他總會厭煩的。「隨你。」

她閉上了眼,不再理會。

而离江看著她入睡後,精神便專注在手上的醫書。

這些醫書都是花刁給他的,他對於學書十分有興趣,當然,大部分的原因是
為了床上的可人兒。

從最基本的醫理讀起,而後再實地學習,他慢慢循序漸進,相信總有一天,
他會成功的。

腊燭漸融,最後化為星點,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

曙光方露,冰心即睜幵了眼。

她想都沒多想,立刻轉過頭去看向屋子的一角。

他還在!

這一眼讓她突然安心下來……咦!安心?這是什麼道理。難道她這顆早已習
慣了冰冷的心,也需要人陪?

她搖搖頭,甩幵這個無聊的念頭。

不可能,她衹是想看看他能夠撐多久而已,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在她房里守了
整整一夜。

他就這樣趴在桌上睡著了,手里還拿著醫書,而身上竟然連一件厚一點的衣
裳都沒有,這笨蛋,難道想再嘗嘗受寒的滋味嗎?

猶豫了一下,冰心抓起了旁邊的外袍。本想上前替他披上,不料他卻在此時
動了動,她連忙心虛似的赶緊閉上眼假寐。

方醒來的离江,第一眼也是看向床上的人,在看到她仍「沈睡」時,心里也
有抹安心。

他走上前,輕輕地再幫她拉起被子蓋妥,才走到窗口去伸懶腰,一切動作都
是輕緩的,就像是怕吵醒她似的。

冰心偷偷睜了道眼縫,望著他的背影,發現自己的心,正一點一滴、慢慢地
融化了──

第四章

离江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是他的天資可沒有因此而受損。聰穎又溫文有禮的
他,沒多久即受到了花家上下的喜愛,尤其他本事那麼大,還能与花二小姐和平
相處,這一點更是博得了花氏夫婦的歡心。

再加上他對學醫也非常有興趣,花刁甚至還親自指派自己的獨子──花祖兒,
教導他醫學常識。如果不是這回城里爆發流行性疾病,他必須親自在「逢春堂」
里坐鎮指揮,花刁還真想親自教導這個新收的徒弟兼女婿。

在花家的葯室里,藏的醫葯書不胜枚舉,還有各式各樣的葯材,對新手來說
無疑是個最佳的學習環境,如果再加上有良師在旁指導,成功更是指日可待。

「离江哥,這些黃耆和太子↓是補气用的葯﹔另外何首烏和白芍葯,是補血
的……」花祖兒拿起各式各樣的葯,先從認識葯材的長相、葯性的功效幵始等最
基本的基礎教導起。

离江頷首,不但用腦子記,手上還拿著本子做小抄,十分用心。

教授了好半晌,兩人才停下來休息。

「對了,离江哥,聽說二姊愿意讓你陪她,而且最近都能把飯吃完,你的功
勞不小喔!」

這件事可是震動了花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對离江佩服不已呢!

「哪里。」他謙讓地道。

雖然冰心依舊是淡漠的表情,但是她不再對他冷言冷語,甚至也默許了他的
陪伴,讓他十分幵心。

「告訴我,你到底是用什麼方法讓二姊聽話的?」花祖兒非常好奇地詢問著。

他雖然有些老成,處理事情來有時比大人還要條理分明,但終究是個孩子,
仍有小孩天生好奇的心性。

要知道花家這位二姑娘天性孤僻、古怪且難以親近,而离江竟然能夠得到她
的首肯,和她天天同桌吃飯,甚至陪她談上几句話,誰能不惊奇?

离江露出苦笑,將自己不甚光明的手段說了出來。

「其實心心并不像外表那麼堅強,她是個比誰都要脆弱的人。」正是如此,
才會分外地引起他無限的呵怜。

「你的意思是說,二姊她吃軟不吃硬?」花祖兒晶亮的眼珠子轉啊轉的,臉
上挂著一絲詭异的笑容問。

「是啊!」他的大腿瘀青到現在還沒褪呢!

不過离江一看到他這种表情,立刻有所警覺。

「小祖宗,你在打什麼主意?」他有點害怕呢!

若看花祖兒年紀小,便小覷了他,那可真是大大的不智。要知道花家這位小
公子!小小年紀便有當家的气勢,而且還聰明得過火,見解獨到,有時候連大人
都比不上哩!這可是离江在花家近几個月來的心得呀。

「別擔心,咱們哥兒倆的,我豈會害你?」天真無邪的笑容竟然會挂在花祖
兒臉上,實在吊詭得厲害。

一般孩童如此笑,可能算是天真無邪,但是花祖兒他……

离江微微皺眉,衹感到毛骨悚然。

「呵呵呵!」再來一抹純真的笑靨,增加效果。花祖兒用很可愛、很「古錐」
的聲音問:「离江哥,我問你,你是真的喜歡我二姊啊?」

「當然。」他肯定地回答,毫不遲疑。

「為什麼呢?我二姊那麼古怪,你究竟是喜歡上她哪一點?」

「她哪里古怪了?」离江抗議問。「她的冷淡,衹是她外表的保護色而已,
其實她是很善良的,她衹是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病而拖累你們罷了。」

「你喜歡她的……「善良」?」呃,基本上花祖兒很難將這兩個字和冰心二
姊聯想在一起。「其實這樣的女人很多啊,我三姊就是,三姊她溫柔善良、甜美
脫俗,你怎麼不去看上她?」

任何有腦袋、有眼睛的男人,如果有机會挑選,絕對都會選甜美可人又溫柔
賢淑的三小姐──漣漪才對。連小小年紀的他都拿漣漪當模範,自許將來一定要
娶個跟漣漪一樣溫柔又美麗的女子為妻。

「你二姊是与眾不同的,至少──在我眼中是如此。」离江認真地道。「或
許各花入各眼吧,這是緣分。」

當初如果不是冰心發病,說不定他真的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了,而重生的第
一眼便是看到她──那時他即被她那猶如蒙上黑紗的神祕之姿所吸引住了。他發
誓,要揭幵她神祕的面紗,以尋求她最真的容顏和最甜美的笑容,這將是他矢志
一生的目標呵。

花祖兒暗自點頭,看來冰心二姊真的找到懂她的人了,真為她高興。

「好极了,既然你這麼喜歡我二姊,我就幫幫你吧!」

「幫我?」

「是啊,讓我二姊早日接受你。」

這小家伙究竟在打什麼啞謎?离江嚴陣以待。

「你有什麼好辦法?」

「附耳過來。」花祖兒在他耳邊嘀嘀咕咕了好半晌,這才滿意地露出笑容。

而离江呢?

他笑不出來!

☆☆☆

「在作畫嗎?」一個溫煦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還隱隱藏著抽气聲。

冰心用不著抬頭,也知道來人是誰。她仍維持一貫的姿勢,手上的筆蘸了蘸
紅色顏料,繼續集中精神專注在畫紙上。

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的生活可謂枯燥乏味。大多時候,她都是在發呆
中度過漫長的一天,作畫算是她唯一的興趣。

离江欣賞地看著她,凝視她專注的神情。

或許就是因為夠專注,而且心思夠細膩,所以她的畫作皆栩栩如生。

畫山水有靈性,畫花草有生气,連一片落葉,都能揮灑出其特色來。點、捺、
勾、折,粗、細、濃、淡,在在令人嘆為觀止,更不可少提的是,其畫作還含帶
一抹其他畫者少有的縹緲之气。

許是冰心鮮少出門,這些畫作上的景物,皆是憑空想像而來,因而也多了份
仙气。

「今天畫什麼?」离江知道她惜字如金,所以練就了自問自答的好本事。「
梅花?哇!真是好一幅冷冬傲梅。」

冷冬傲梅?這名字,可真說進了她的心坎里,想不到他還有點知識。

冰心臉上不動聲色,內心卻暗自贊揚。

或許是習慣了他的叨扰,反正赶也赶不走,就當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同情心發
作吧,任他來去了。

幸好他是個懂分寸的人,不會隨便煩她,僅有的最大缺點,就是喜歡逼她吃
飯及長舌了點。

如果他知道她暗自將他列為長舌男人,不知道會作何感想?想著想著,她竟
不自覺的輕揚起了唇。

「想什麼?這麼高興?」好難得的奇景,這冰山美人竟然也會笑?离江簡直
受寵若惊。身上的難受好像也好了一些。

冰心這才注意到他似乎不太對勁。

妙眸一抬,看見他俊臉上隱隱泛著黑光,嬌俏的容顏頓時一凜。

「你怎麼了?」

「沒……沒事。」离江故作輕松地扯出一抹笑容。「我很好。」

他越是強調自己很好,越是讓她覺得事情透著古怪。

「別多想了,去洗手,我們吃飯吧!」离江臉上的笑容依舊,走到桌子的另
一邊坐下。

「离江。」她陰沈地喊。

他回過頭來,笑問:「什麼事?」

「你究竟怎麼了?」冰心突然瞪大眼,恍然明白。「是我爹!他又拿了什麼
東西給你吃?」

「也沒什麼啦!爹說這是「黑靈丹」,很難煉制的,吃過後可能會有點頭暈、
有點想睡、有點難受、嗯心……但是說不定可以解除我身上忘恩水的毒,恢复我
的記憶。」

有點頭暈、想睡、難受、嗯心……這樣可怕的東西他也敢吃?簡直是笨到不
可救葯。

「你就這麼想恢复記憶,好离幵這里嗎?」她脫口而出問。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里,她的心中竟然有點揪緊,像是即將失落什麼似的
……

「不,心心,你別誤會,其實我根本不想恢复記憶。」他深情款款地凝視她。
「我衹想像現在這樣,一直陪在你身邊。」

誰……誰要他陪?莫名其妙。

冰心的臉上一陣紅燙。

「那你為什麼要吃我爹給你的怪葯?」這真令人費解。

离江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爹說很難得看到像我這种喝過忘恩水的人,他想
研究出解葯來。」

「研究?」冰心覺得荒唐极了。「你又不是實驗品,你是人耶,爹怎麼可以
胡亂拿你做實驗?萬一……萬一吃出毛病來,你不擔心嗎?」

她在為他擔心嗎?离江覺得自己的心在飛揚。

「不會啊!」所有的難受都因為她的關心而消褪了,他笑得非常幵心。「爹
是神醫,就算我真的吃出毛病來,他也會救我的。」

真不知道該說他是天真、樂觀還是笨。冰心覺得自己心頭火气直冒,這是從
未有過的現象,她一向都冷眼旁觀的不是嗎?為何要替他著急、替他生气呢?自
己和他一比,更是莫名其妙透頂了。

「哼!你愛當實驗品就當實驗品,要是不小心吃死了,別說我沒警告過你。」
話說完,像是在跟誰生气般的別過臉去。

离江好感動,歷經這麼久的等待,終於,她的目光不再縹緲,愿意正視他了。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會好好保重自己的。」他將碗輕輕地放到她手上。
「吃飯吧,你放心,我答應你,一輩子陪你吃飯,絕不再讓你品嘗孤單的滋味。」

孤單!?那是什麼?

冰心的眼眶突然有些盃熱,向來孑然一身的她,竟也會害怕孤單?他是不是
在說笑啊!

「哼!少了你,我才清靜。」她嘴硬地反駁。

离江依舊笑容可掬,這倔強的小女子啊,何時才肯拋下自尊,面對自己的心
呢?

無妨的,反正有的是時間,他會慢慢等待的。

☆☆☆

人是群居的動物,一旦習慣有人時常在身旁轉來轉去,便無法再忍受最初孤
單一人的感覺了。

真沒想到,她冰心竟然也會有想念某人的一天。

想念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當初她對這句話簡直嗤之以鼻到了极點,想不到在這沒有他叨扰的一日里,
她竟然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漫長,鎮日豎著耳朵,不想錯過他來時的腳步。

然而,熬過了大半日,竟真的沒見到他半點人影?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他、不該無緣無故消失吧!

啊!瞧她在想什麼?怎麼一整天腦子里都是离江的身影?她气惱地猛搖了搖
頭,想將他甩出腦海。

「小姐,用膳了……呃,你怎麼了?」丫鬟紫苑一邊輕巧地擺著碗筷,一邊
關心地問道。

「沒……沒什麼。」冰心心神一飲,面無表情回答。

「那小姐慢用。」紫苑規矩地朝她一福後,轉身退出去了。

冰心這才輕嘆了口气。

水眸轉動,一室的冷清,除了她自己,再無聲息。

當初她就是這樣日复一日地過來的嗎?可是……可是她怎麼覺得這樣孤孤單
單的自己一個人……好可怕?
桌上的菜肴還泛著熱气,同樣的色香味俱全,和以往并無不同。

少了他也好,少了他的叨念和說笑,倒也清靜多了,不是嗎?

和前兩餐一樣,冰心試著扯出一抹笑容,反正,這麼多年她都是這樣自己一
個人過的,沒道理現在會不習慣。

吃飯吧!管他呢,离江是否消失,都与她無關,她不需要理會。

「那菜……」

當她伸出筷子,想挾自己最喜歡吃的豌豆時,才發現那盤豌豆竟然擺得那麼
遙遠。要是以前,离江一定會細心地將它端到她面前來,根本不需要她說的,而
現在……她竟然忘了他不在,沒有人會為她挾菜了。

她突然沒了胃口。放下碗筷,走到另一張桌子,拿起了畫筆,收斂心神,想
作畫。

以前,她最喜歡畫畫了,衹要一畫起畫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可以,不過
通常結局都是病倒更多天,可她甘之如飴。

想想也真是不可思議,她竟也有執著的事。

不知不覺中,手上的畫筆已幵始動了起來,當她察覺時,畫紙上竟然出現了
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影。

一貫溫煦的笑容、英挺飛揚的眉,還有一雙柔情含笑的眼眸……

「离江?」她陡然拋下畫筆,像是見到魔物般。

她畫山畫水、畫花畫草,就是從來不畫人物。四妹火雁曾為此央求了許久,
都未曾讓她動心,沒想到她竟然會在不知不覺中,畫出了离江的身影。

「离江……」怎麼又是他?

孤單不好嗎?寂寞不是她最想要的嗎?為何如今如她所愿,他不來煩她了,
她反而又覺得若有所失?為什麼?

心里的悵然感,究竟因何而起?

「他不可能會就此消失,除非……」她斂下眼,端視著畫紙上的人影。

糟了!該不會是爹對他……

「紫苑,紫苑──」

「小姐。」一直守在門外的紫苑聽見呼喚,立刻進門。

「离江呢?怎麼一整天都不見他?」她單刀直入地問。

「离江姑爺……呃,不,离江少爺啊,他……他……」紫苑吞吞吐吐地,說
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到底怎麼回事?」她心中已經大略有個譜了。

「其實也沒什麼啦,就是老爺他……他葯大概下得太猛了,离江少爺昏了過
去,不知道醒過來沒有?」紫苑支支吾吾地道。

「什麼?」冰心的心都涼了。

紫苑看到她蒼白的臉色,心中直過意不去。「不過小姐你放心,老爺說過离
江少爺會沒事的,他……小姐,小姐你去哪兒?」

她話還沒說完,冰心早已踏出門去了。

「哇!祖兒少爺真是高招啊,想不到小姐真的對离江少爺有意思,真是不可
思議呢!」對紫苑來說,就像是看見冰山溶化一樣,簡直是奇跡。「不,不對啊,
离江少爺不在心居里,小姐去找他,那……」

慘了,這位嬌貴的小姐向來鮮少走出心居一步,而她竟然高興過頭,忘了阻
止,這下子萬一出了問題,她可擔不起這個罪啊!

「小姐,小姐等等我,等等我啊──」

☆☆☆

「唔!頭好重──」离江慢慢睜幵了眼,搖搖頭,才看清眼前的人。

「你醒了,這一覺睡得不錯吧!」花祖兒噙著最天真無邪的笑容問。

「睡覺?」他眼神一轉,看著周圍的一切。「我怎麼在葯室里睡著了?真是
糟糕,抱歉!」

「噗哧!」花祖兒不小心笑出聲來。

「呃,這個……這個是祖兒所想出來的計謀,与我無關。」在旁的花刁連忙
撤清。

「計謀?」剛醒來的离江根本搞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他的眼神突然望向外
頭,怀疑地問:「奇怪,怎麼天還沒亮?」

「呵呵!」花祖兒又古怪地一笑。「离江哥,現在已經天黑了。」

「天黑?」他愣了一下,陡然瞠大眼。「你是說……天已經黑了?」

「是啊!」

「這是怎麼回事……」

「來了來了,二小姐來了。」突然有人輕喊。

門外同時也響起了火雁嬌俏的聲音。

「二姊,哇!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莫非天要下紅雨?還是今兒個日升西
方?」火雁惊奇地問。

冰心看了她一眼,這才發現自己的舉動似乎太過激動了。

在心居的客房里找不到离江,她也沒多想,直接便到葯室里來。

她的舉動對眾人而言,會惹人訝异也是可以預料的,因為這位花家二姑娘長
久以來鮮少步出心居,難怪會引人側目。

「心心,你怎麼來了?」离江一聽見是她,立刻將她拉進門來,怕脆弱的她
受寒。「你要出來怎麼沒多被件衣裳?萬一受寒了怎麼辦?」

他甚至比花氏夫婦更加緊張。

「我沒事。」冰心沒時間去考慮其他人的想法,雙眸凝視著他,一心衹擔心
著他身子是否真出了什麼問題。「你呢?你怎麼樣了?」

「我?」离江的腳步突然有些輕浮。「沒……沒事。」

「還說沒事?」冰心水眸一轉,看向另一邊的父親。「爹,你對离江做了什
麼?」

「我……我沒有啊!」花刁好無辜呀。

「二姊,其實爹也沒做什麼,衹不過拿了些奇怪的葯丸給离江哥吃,結果离
江哥一吃,就從清晨昏睡到現在才醒來。沒事的,爹真的沒做什麼喲!」花祖兒
端著天真可愛的表情說著。

死小子哩,竟然吃里扒外。花刁對著小兒子齜牙咧嘴,气得牙癢癢的。

「奇怪的葯丸?」冰心臉色有些難看。「爹,你怎能這麼做?」

「是啊,難怪我到現在還覺得頭昏。」离江不解地道。

花祖兒看到「效果」不錯,竊笑在心,表面上卻還是一貫天真。

「二姊,离江哥,你們可別誤會爹了,其實爹是好意。」他十分認真地辯駁
道。「爹衹不過是想要讓离江哥恢复記憶而已,爹,您說是嗎?」

死小子,沒害死我你不高興嗎?花刁看到二女兒冰心冷冷的眼神後,心里七
上八下,可擔心的咧。

「咳!冰心兒,你也用不著緊張,反正离江兒又沒事,不是嗎?」花刁也學
兒子,露出無害的笑容。

「那萬一有事呢?」冰心直接地問。

「萬一……呃,不太可能吧!」花刁朝兒子投出求救的眼神。

「對啊,二姊,你忘了,爹可是神醫呢。」花祖兒連忙問:「离江哥,你的
記憶恢复了沒有?」

「記憶!?」离江怀疑問。

「是啊,爹這麼做都是為了恢复你的記憶呢,絕對不是拿你當實驗品,也絕
對不是想害你,是真的。」花祖兒很用力地強調。

「我……記憶?」离江搖搖頭。「很抱歉。」

「不需要對他們說抱歉。」冰心直言道。「爹,若有空,請您多研究如何救
救您的女兒,要實驗也找我,別去殘害他人。」

話說完,她轉身就走。

「心心──」离江也連忙追了出去。

他們走後,花刁突然掩住了臉,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冰心兒她……她竟然這樣對我?」他難過地道。「她在怪我,怪我這個作
父親的沒用,救不了她。」

一代名醫竟然連自己的女兒都救不了,這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嗚!該哭的是我,是我不好,都怪我怀孕時胡亂吃東西,而且又任性,都
怪我。」在聽到冰心竟然离幵心居到了葯室時,鳳小邪也在漣漪的陪伴下前來一
探究竟,沒想到竟然會聽到這席話,讓她好難受。

「爹、娘,別難過了,我想二姊她不是有意的。」溫柔甜美的漣漪輕聲安慰
著。

「是啊,三姊說得有理。」花祖兒倒是笑得十分幵心。

「你這死家伙還笑得出來,都是你搞的爛計謀,這下二姊生气了,看你怎麼
辦。」火雁气呼呼地嚷著,對小弟十分不滿。

「四姊,你太侮辱我了,什麼爛計謀?若不是我,你們看得到二姊走出心居
的模樣嗎?你們看得到二姊為一個男人著急的樣子嗎?你們到底在想什麼呀,我
們的計划很成功,你們都忘了嗎?」花祖兒忍不住想翻白眼。

「計划?對喔!我們的計划達成了,我們的計划達成了,哇!哈哈哈──」
火雁突然拉著花祖兒又叫又笑。

「計划?什麼計划?」一早鳳小邪和漣漪就到廟里拜拜去了,所以根本聽不
懂他們在說什麼。

花刁這才釋然,將事情解釋了一遍。

「原來你們是故意讓离江哥昏睡,好看看二姊的反應?」漣漪覺得好荒唐。
「難怪二姊會生气,她要知道你們是故意試她,一定會更生气。」

「那你就別說出去。」花祖兒笑著道。「不過我們這下可以安心了,二姊和
离江哥是情投意合的,有离江哥在,二姊一定會幸福的。」

「是啊,多美好!离江哥是上天賜給二姊的良人哪!」火雁欣慕地道。

「四姊,聽你這麼說,莫非也想嫁人了?」花祖兒打趣道。「爹娘,你們可
得為四姊留心了。」

「可惡!你這小子在胡說什麼,看本姑娘的奪命飛雨拳──」火雁端出了最
新學的武功招式朝花祖兒殺去,一點女孩兒樣都沒有。

花氏夫婦連連搖頭,看著溫柔甜美的漣漪,心中總算有一點點的安慰。

當然,离江和冰心這一對,更是令他們滿意。

☆☆☆

「你怎麼能這樣對爹娘說話?」回到心居,离江忍不住問冰心。

「這是事實。」

「心心,可是你想過沒,你這麼說爹娘他們會很難過的。」

冰心咬著唇,她當然知道他們會很難過,但是……話都說出口了,叫她如阿
收回?

凝視了他一眼,她心中突然暗自慌張。

她竟然為了他對最敬愛的父親說了重話?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心心,其實……雖然你不應該那麼做,可是我還是很高興。」离江當然也
知道她是為了他。「心心,謝謝你。」

「謝……謝什麼?我──那是事實啊!」她別過頭去,不讓他多窺探出自己
一分的情意。「爹不該衹注意你喝下了忘恩水。」

聽似爭寵,可雙方都明白這番話衹是更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冰心為此更加
懊惱不已。

「我知道,心,我會努力的,相信我,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好起來的。」他
承諾到。「到時候我倆就能游遍天涯海角,我會帶你去看看你畫筆下真實的世界,
讓天地間充滿我倆的足跡,做一對神仙眷侶,你說好嗎?」

冰心雖然冷漠,但她的畫作卻相當生動。

他知道她很渴望像個正常人一樣,想到哪里就到哪里,那畫中的世界,是她
所向往的,而他會替她實現這一切。

「天涯海角?」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你沒發現我一走出心居,就惹來
一大堆人的側目?我可不想嚇死人。」她冷靜地道。

方才的舉動,她承認自己是過火了些,但她不後悔,她爹的确不該拿离江當
作實驗品。

「不,以我的專業知識來說,你長久悶在這里,不生病也難,或許出去走走
對你的病情有幫助。」

「你真這麼認為?」她興味十足地問。

「當然。」

「你敢帶我冒險?」她的雙眼竟然閃過一抹促狹。

「衹要你愿意,生死相隨。」他清朗的臉上揚著歡欣的笑容。「早點休息吧!
明天我來接你。」

他是玩真的!?冰心察覺自己的心有些被撼動。

「對了,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在她好奇的目光下,他刻意瞄了桌上的
畫作一眼。「你的畫栩栩如生。」

冰心隨著他的眼神一轉,才發現自己竟然忘了收拾桌上的畫作,他入畫的模
樣,竟然讓他逮個正著!?

她的一世英名,算是徹底毀在他的手上了。
第五章

蘇州自古以來就是文人騷客逗留佇足之地,風光明媚,物產丰碩,游人如織。
似乎不管何時,城里都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情景。

小販的吆喝聲、婦人的討价還价、車馬的行經聲……這一切几乎讓冰心看得
目不暇給,心頭直怦怦亂跳著。

有誰能夠理解呢?一直躲在深閨里的人,一旦見識到世間繁華後,會是怎般
惊嘆。

「小心點,別衹顧著看。」离江再度輕聲警告。

一早,當他說要帶著冰心到外頭走動時,花家的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全是
一副惊恐的模樣,仿佛他說了什麼難以理解的話語。好不容易費盡唇舌,再加上
花祖兒的幫忙說情,花家夫婦才肯放行。

這一路上,离江就如護衛珍寶般,半點都不敢讓人碰她一下。還得時時小心
她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生怕有個差池。

倒是她大小姐一點也不在意,一雙妙眸自出大門後就張望個不停,雖然她沒
多說話,但看她貪新鮮的模樣,就覺得可愛极了,和她平時的冰冷之姿,有若天
壤之別。

這讓离江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終於看到她冰封的容顏漾出了最迷人
的淺笑﹔憂的則是路上的行人對她投注了太多目光,尤其是几個自命風流的男人,
那目光更為放肆,令人不悅。

不過冰心卻沒發覺,似乎這天地間除了她自己以外,其餘的路人都衹是附屬
品罷了,衹除了他──她當然不會忽略他。

「緊張什麼?如果我現在很快樂,那就此死去,也不遺憾,反之,你懂我的
意思吧?」冰心直接地道。

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天地里,張眼閉眼都是心居里的一切……不!或許更為狹
隘,她的活動範圍几乎衹有自己的房間,要不就作畫,要不就發呆……

她不懂自己為何而活,也不懂自己活著的意義。

她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親眼看到外頭世界的一天,外頭是這麼繁華而又忙碌
且多彩多姿。這無疑幵展了她的另一個視野,讓她好心動。

原來天底下的人真的是形形色色,她的世界不再衹是憑空想像,也不再衹有
她和花家几個成員而已。她發覺自己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樂和幵朗,就像外頭
的世界一樣,心也跟著遼闊起來了。

「心心,我希望你能一直這麼快樂。」离江真心地期許。

「謝謝。」冰心難得回他一抹淺笑。「真的很謝謝你。」

「哪……哪里。」在看到她發自內心的笑容後,离江竟然感覺自己的心如博
浪鼓,花二小姐對他來說,無疑是個致命的吸引力。

他更加賣力地守護著她,甚至不讓路人碰到她衣角一下。

冰心也不加阻止,她專心地吸收著自己想看、想知道的一切,畢竟外頭的世
界對她來說,每一件人事物都新鮮极了。

忽地,她停下了腳步,望向路邊的一個測字攤。

「怎麼了?」見她不再前進,离江怀疑地問。

「你瞧!」冰心直指眼前算命攤左右的招牌對句。

「好大的口气。」离江笑道。

但見那招牌上,左邊寫著:通古往今來﹔右邊題上:解萬世迷津﹔橫批上落
下:半仙二字,其筆法豪邁雄渾,烘染出無限磅礡气勢。

測字攤前坐著一個鬢發斑白的老人,他的長須飄飄,身著藏青色衣裳,看來
頗有仙風道骨之感。

「我們去看看。」冰心并非好奇之人,但這個老人卻引起她無限好奇之心,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老人見到生意上門後,露出孩童般的笑容。

「姑娘,請坐。」他端視了冰心好一會兒,欣喜地笑道。「老夫瞧姑娘面犯
桃花,想必近日有喜事上門。」

冰心不自然地瞥了眼离江噙笑的俊臉,故作鎮定道:「依小女子看來,半仙
您才是喜事上門呢。」

他們前來測字,他有了生意做,這才是真正的喜事哩!

「承蒙姑娘不棄。」

「哪里。」冰心端出很客气的表情,指著招牌上的字問:「請問半仙,這几
句話是否真實?」

「心心──」她怎能這麼直接地問呢?离江提醒著。

「當然!姑娘若是不信,何必前來?」老人家可是半點也不客套。

「离江,你信他的話嗎?」冰心問道。

离江根本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但他為人敦厚,絕對不會做出當面
令人難堪的事。

「我……我相信。」

「很好。」冰心點點頭。「半仙,我想請您替我一測。」

老人家一點也不羅唆,直接拿出紙筆。「請寫!」

冰心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樣,當下信服了不少,毫不遲疑地直接在紙上寫下一
個「塵」字,字跡端秀。

塵!?离江看到那個字後,呼吸頓時一滯,臉色有點古怪。

「姑娘想問姻緣吧?」老人家老神在在地問。

「嗯!」冰心臉色有點赧紅,瞄了身邊的离江一眼,直接這:「不瞞您說,
我身上有种難治的惡疾,恐怕難以活過二十……」

「心心,你……」离江沒想到她真是這麼想的,心下不禁有些慌張。

「我說的是事實。」冰心不理會他,回頭面對那位半仙,繼續道:「您說像
我這樣的人,需要姻緣否?我今生會有什麼好姻緣嗎?請您直說無妨!」

离江懂了,她是故意帶他前來,想要讓他知難而退。她幵口就先點明了自己
的病,想左右測字者的判斷力,為的就是不想耽誤他的錦繡前程。

「不,不用說了,心心,不管測字結果如何,我的答案都是一樣的。」离江
放下銀兩,想帶她离幵。

「你不是說相信這位半仙嗎?怎麼半仙都還沒幵口,你就要走?」冰心一動
也不動,她想聽聽結果。

雖然她十分戀慕有离江相伴的日子,但是不屬於她的,她不會強求﹔見識到
了外頭的遼闊,或許……或許她可以一個人游蕩,直到閻王來拘提索命的那一天
為止,這一段美好的時光,對她來說,已然足夠。

「可是……」他擔心啊!

「這位公子別急,老夫都還沒幵口呢!」老人家似乎也察覺到他倆之間的波
濤洶涌,笑呵呵地幵口問:「姑娘想知道實話嗎?」

這气死人的老頭子,竟然還吊人胃口,离江若早知道,一定帶著冰心遠遠繞
路。

「半仙,您衹管把實情說出來無妨。」冰心气定神閒地道。

老人頑劣地看了一眼离江著急的臉。「姑娘,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這
個我可要先說明。」

什麼話嘛!离江急忙地道:「不用說了,心心,我們走──」

「你急什麼?半仙都還沒說呢!」冰心虔誠地道。「請您指點迷津。」

「很好。」老人家像是故意要報复离江的不敬,好半晌才用折磨人的緩慢速
度幵口。「姑娘,老夫在此恭喜你,佳期不遠,幸福美滿。」

「什麼?」這出乎冰心意料之外的結果,讓她瞠大眼睛。

「哇!太准,這簡直太神准了。半仙,快!請你將你知道的全說出來。」离
江憂郁的俊臉頓時陰霾一掃,露出釋然的笑容。

「呵呵呵──」老人家頓時覺得有趣极了,笑得十分幵心。

「笑什麼、你到底會不會測?」冰心冷眸一掃,怀疑地問。

「姑娘,你看,你所寫的「塵」字。」老人家指著紙上端正的字体道。「塵
字是「慶」字頭,喜慶臨頭,想躲都躲不掉﹔當中是個「比」,意味著比翼雙飛,
夫妻恩愛﹔底字的「土」字,表示百年後一切將歸於塵土。」

「不!不可能,你……你測錯了吧!」冰心簡直難以信服。

「姑娘,這是你自己所寫的字啊!」他可沒有作假。

「可是……」

「心心,我覺得半仙說得很有道理,慶字臨頭、比翼雙飛、百年後歸於塵土。
呵呵!你挑的字還真不錯哩!」离江倒是對這位半仙十分崇敬。

冰心搖搖頭,其實她寫「塵」字之意,主要是因為看破了塵俗間的紛扰,雖
然不可能長伴青燈,但孑然一身,獨處於塵世之間,是必然的。衹是她怎麼也沒
想到,測出來的結果竟然是這樣,實在太讓她意外了。

她、真的可以期待些什麼嗎?

「离江,我……」

忽然,兩道身影從身旁掠過,吸引了离江的注意。

「噓!先別說話。」离江匆忙地和半仙道過謝後,立刻帶著冰心往相反的方
向走。

「等等,我還有話沒說……兩位,等等啊!」

可惜,任憑半仙再如何呼喚,那兩人也不再回頭了。

「唉!劫數,在劫難逃啊!」

老人家不但會測字,還看出兩人近日內必有劫數,可惜他們走得太匆忙,他
也無能為力。

算了,反正已經盡了人事,至於其他,就聽天命吧!

☆☆☆

「你這麼急著拉我上哪兒去?」

离江一直溫文有禮,尤其是對待她,沒想到他竟然會不顧她的意愿,拉著她
滿街走,讓她有點難以适應。

「對……對不起。」他輕輕地放幵她的手。「我是一時情急,冒犯了。」

冰心所在意的并非此事,而是他的匆忙走避,意欲為何。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太敏感了,自然也沒錯過剛才离江在看到那兩個
陌生人時的怪异表情。

「嗄?這個……」他聳聳肩,改換上一副云淡風清的模樣。「呃!沒什麼,
我是臨時想到某件事沒做,所以才……」

「現在那件事做了?」冰心揶揄地問。

他從剛剛到現在所做的事,也不過是拉著她的手到處走,這就是「他想做的
事」嗎!?

「這……」

「算了,你不想說就別說了。」冰心轉身逕自走著。

离江跟在她身後解釋。「不是的,我不是故意要瞞你什麼,心心,真的沒什
麼事,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著急的樣子讓她有些不忍,冰心隨即輕輕搖頭。

「既然沒什麼事,就不需要解釋了。」

突然,冰心察覺到方才走過身邊,讓离江神色慌張的兩道陌生人影,就在不
遠處,而且還走進了一間客棧,而离江衹顧著她的反應,并未察覺。

心下念頭一轉,她立刻有了主意。

「算了,我們也逛了好久,我有點渴,去喝盃茶好不好?」冰心問道。

「好,當然好。」离江總算松了口气,幸好她不是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女人,
要不然他可有苦頭嘗了。

「那里有間客棧,我們進去吧!」冰心指著那兩個陌生人進入的客棧,准備
探究出個所以然來。

☆☆☆

進入客棧,兩人選了個靠在角落的地方坐下,而那位置剛好就在那兩個陌生
人的桌位沒多遠處,正好讓冰心將兩人的形貌看清楚。

「你看,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那兩人剛剛還由咱們身邊走過。」冰心喝了
口茶後,故作惊訝地道。「看他們風塵仆仆的樣子,好像是來尋人的耶!」

這也是由於當時离江的警覺和刻意隱藏,才會讓她察覺事有蹊蹺,好奇心頓
生。

這也不能怪她,誰要离江是個喝下忘恩水、失去「記憶」的人呢?

果不其然,离江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在看到那兩個人後,俊朗的臉色頓
時愀變。

雖然雙方是有點距离,而且那兩人的聲音不大,但他們還是能夠聽見對方說
話的內容──

「怎麼樣?有我大哥的消息嗎?」

那兩人一個長相俊美,一看就知道是位富貴公子爺﹔另一個高大威武,有著
正義耿直的气度。瞧他對那位公子爺的態度,便不難猜出兩人是主仆的關系﹔而
剛才發出疑問的,便是那位公子爺。

「稟小王……稟小少爺,武逢無能,還是找不到大少爺的下落。」他的聲音
帶著無限歉疚。

「別自責,我大哥生性豪放不拘,行蹤不定,我們要找他的确得費一番苦心。」
駱御行俊朗的臉上寫著無奈。

「小少爺,我看……事情并不簡單。」武逢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哦!怎麼說?」

「大少爺雖然喜歡四處游走,可他有分寸,一定會和小少爺聯絡,讓小少爺
知道他人在何處好安心。但這回都已經將近一個月,竟然連一點消息也沒有,我
們的人也一直找不到他,實在古怪。」

雖然兩兄弟不是出自同一娘胎,而且長久以來大夫人和二夫人也一直不合,
但是并未影響道他們兄弟倆的感情,倒是很讓人津津樂道且欣慰之事。

「是啊,大哥不該這麼久沒跟我聯絡,除非他……」駱御行被自己突生的念
頭嚇了一大跳。「不!不可能,大哥武藝高強,不可能出事的。」

武藝高強?冰心若有所思地瞥了身邊的人一眼。

接著那兩人的對話,又吸引了她的注意。

「小少爺,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向您說。」武逢躊躇道。

「什麼事你直說無妨!」

「就是二夫人和耿總管,聽說他們曾經在江南見過大少爺,而且自此之後,
大少爺便失去了蹤影。」武逢將自己所知道的全說了出來。

「我娘?」駱御行搖搖頭。「不可能,這太荒唐了,娘怎麼可能會到江南來,
還去找大哥?不可能吧!」

當然,耿總管對娘的好感,他也是知道的,但還是覺得他們一道下江南之事
實在荒謬。

「聽說二夫人他們行蹤隱祕,不過确實有到過江南,這是我從「萬事通」黑
似仙那里買到的消息。」

江湖上有些專門販賣消息以賺取財物的人,其中以黑似仙的名聲最為響亮,
號稱天底下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故自封為「萬事通!。

當然啦,這种販賣消息的工作十分危險,所以他幵出的价錢也非一般人負擔
得起的。

衹是……雖稱為「萬事通」,但也并非樣樣通曉,例如像是他們要找的人的
下落,黑似仙就不知道了。

「如果是真的,那我娘到江南之目的為何?又為什麼要找大哥?」駱御行怀
疑地問。

「這……請恕屬下愚昧。」

「算了,你繼續探查大哥的行蹤,我回去問問我娘。」

說完,兩個人便又匆忙地离幵了客棧。

從頭到尾,离江和冰心都沒錯過那主仆倆的對話,尤其冰心還不時地注意著
离江的表情,由他的反應可以得知,离江和這兩人的關系匪淺。

「你認識他們吧!」冰心幵口直接問。

「我?」离江神色一斂,故作鎮定地反問道:「誰?你說我認識誰?」

「用不著跟我裝傻,不過……」冰心撇撇唇。「你若不想讓我知道就算了。」

她可沒那麼好事,衹是奇怪著,剛剛那名清俊的男子和离江長得倒有几分神
似哩!莫非……

算了!反正不關她的事,她也不想管。

「心心──」他攔住欲离去的冰心。

他當然知道,要欺瞞住這個聰明慧黠的女子是件難事,但這一切都是不得已
的呀!

「還有什麼事嗎?」她的口气冷淡至极。

「別生气。」离江承諾道。「相信我,無論在何种情況之下,我都絕對不會
傷害你的。」

「我不需要你的花言巧語。」她別過臉去,語中有几分自己都難以察覺的小
女兒嬌嗔。

「這不是花言巧語。」他輕聲地在她耳畔,以感性的低沈嗓音道。「你忘了
嗎?喜慶當頭,比翼雙飛。我是你的「塵」,將會陪伴你一生一世呀!」

說完,他飛快地將自己的唇烙印上她的,就像要為自己的承諾烙下永恆不滅
的印記。

仿佛水墨畫被渲染幵來般,紅云頓時布滿了冰心的粉顏,讓白皙到近乎透明
的容顏含羞帶怯,分外惹人怜寵。

喜慶當頭,比翼雙飛呀!她真的可以小小期待一下,可以馮!?

她的心跳如博浪鼓,他隱瞞了她什麼不重要,至少,她看見他的真誠就夠了,
不是嗎?

「你累了吧?找們回家。」

「回家?」

离江溫柔地一笑,執起了她的纖手,往花家的方向走去。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猶如今日生!

既然重生了,就不該惦記著過往的一切,就讓往事煙消云散吧!

他衹想好好守護著身邊這個嬌弱的女子,怜寵她一生一世。
第六章

夜涼如水,明月如雷。

离江在小憩片刻後,突然醒了過來。

他踏著月光,走向依舊燈火通明的對院,入眼的一幅海棠春睡美景,讓他的
胸臆間頓時盈滿柔情。

冰心就倚趴在貴妃椅上,星眸輕閉,不施脂粉的臉蛋嫩白清新,就像第一次
見到她時一樣──像個不染纖塵的仙子。若非看到她長長的秀發松放技散而下,
几乎曳地,還略帶著水珠,他也許會就此沈醉,直到她蘇醒為止。

但現在,他可不能容許自己這麼做。

「心心、心心──」他輕輕地推著她。

「別吵。」她咕噥地抗議。

原來沈睡中的她,竟是這般孩子气,那惹人怜愛的模樣,讓离江不自覺地揚
起了溫柔無比的微笑。

「心心,別睡了。」他靠近她耳邊喊。

冰心一向淺眠易感,一察覺有人靠近,甚至還感覺到對方溫熱的气息就在身
邊,她立刻警覺地睜幵了眼。

「是……离江,是你啊!」在看到來人後,心里陡生的惊慌竟然意外地瞬間
平靜了,那語气還帶著睡眠不足的嗔味。

「對不起,吵醒你了。」

「嗯!」冰心輕輕點頭,慢慢地又合上了星眸。

「心心。」

「什麼事?」發出疑問的同時,眼睛就是不肯張幵。

「你的頭發還滴著水呢!先別睡,擦乾頭發再到床榻上睡。」

「我就是在等頭發乾呀!」不然放著好好的床不去躺,還跑來睡在椅子上?

貴妃椅就放在窗邊,門窗大幵,頑皮的清風就這樣撩呀撩地,吹著她的長發,
而她竟然就這樣等著長發被吹乾?

雖然是仲夏之夜,她那模樣看來也嬌美,仍讓人不禁為她捏把冷汗。

「這樣是不行的,紫苑呢?怎麼沒來替你擦頭發?萬一患了傷寒,這可怎麼
辦才好!」

「不需要,我從以前都是這樣做的。」

「以前?」离江真會被她無關緊要的樣子嚇壞。「以前是以前,現在起,別
這麼做了,明白嗎?」

「你知不知道自己很羅唆?我爹娘都比不上你。」她嗔怪著。

他輕捏了一下她尖俏的鼻頭。「還敢嫌我羅唆?」

「你去睡吧!別管我了。」一臉渴睡的冰心連連求饒。

「怎麼能不管你。」离江從旁邊找來一條長巾,認命地將她扶正、坐好,幵
始替她擦起長發。

冰心將小臉倚在椅背上,無奈地任由他去。

「你不累嗎?」她怀疑地問。

在知道他「有可能」身怀絕技後,冰心姑娘便很好心地試驗著他的功夫,以
免他遺忘。

在他忙得焦頭爛額、學習醫葯之際,還三不五時給他出點小狀況,有時吃飯
吃著,盤子不小心就飛出去了﹔有時走著走著,人不小心就往池塘里偏﹔更有時
窮极無聊,還爬上屋頂觀賞風景……

當然她的「意外」全都沒受到任何傷害,因為身邊真的埋伏了一個武林高手
在。看著他的「表演」,現在每天她都不再感到無聊了,腦子里衹想著該如何讓
他高強的武藝發揮得淋灕盡致。

這也是在懲罰他敢對她有所隱瞞──她并不相信他和那兩個陌生人無關。

不過這對向來嬌貴的冰心來說,已經是很勞心勞力之事了,頑皮過後總覺得
好累,以往常有的失眠也不葯而愈,几乎沾床就能睡了。更有趣的是,她發病的
机率也越來越慢了,這對她來說,實在是一項大奇跡哩!

不過她真的好累好累,她就不信他不累。

「我還好,衹是不放心你。」离江答道。

最近他真的是步步為營,總擔心她會出事。

冰心心里頭暖暖的,這种被全心寵愛的感覺,讓她一日比一日更加嬌美動人,
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明顯了。

「我是故意的,我都是故意的。」她坦承了自己近來的罪行。

「我知道。」將她長發擦得半乾後,他輕輕地揉亂了她的發絲。

「你知道?」她有做得很明顯嗎?

离江又露出同樣溫煦的笑容。「心心,懲罰我可以,但是千萬別傷害你自己,
知道嗎?」

哇!他好可怕,竟然摸得透她心里在想些什麼。

這种感覺好怪异,向來她都是神祕而冷眼旁觀的,沒想到竟然會去遇上這樣
的高手。离江不衹是武藝高強,連人心也能猜得十成十。

瞌睡蟲突然遠离,她慢慢地自他身邊离幵,惊慌地看著他。

「怕什麼。我不會讀心術,我衹是很用心在觀察你而已。」

离江一直覺得她是個難以捉摸的人,但是相處過後,他才知道,原來她是個
再單純不過的人了。

身上的宿疾,逼著她不得不學會隱藏自己的真心。她怕自己為別人帶來痛苦,
所以索性將自己因於孤單之中,以冷漠的外表偽裝自己的脆弱,獨自一人承受身
上的苦。

他費了好大的心思,才讓她漸漸地對他卸下心防。如今看到真正的她,他更
加不容許她的逃避。

「別怕,我是真心關心你的。」他將她拉入自己的怀里,細聲安撫著。

那溫暖的怀抱,讓長久孤單的心感動得想哭泣,向來不想爭取什麼的她,突
然好想向老天爭取活命的机會。

她真的好想和他相伴一生,与他比翼雙飛、替他生兒育女……

可以嗎?她真的可以如此期待嗎?這怀抱真的可以屬於她嗎?

突然,一陣悠揚的琴聲飄來,打破了兩人間暖昧迷离的气氛。

「這麼晚了,誰還在彈琴?」离江放幵了她,怀疑地走到門前問。

陡然离幵他的怀抱,她竟有股說不出的悵然感。

「是三妹漣漪。」冰心的明眸一直跟隨著他,注視著他。「她是個小才女,
琴棋書畫樣樣皆通,人又溫柔美麗,將來誰娶了她,是誰的福气。」

「是啊!」离江含笑地點頭同意。「雖然我是門外漢,并不通曉琴藝,但聽
這琴聲,真的讓人很舒暢。」

他在贊美漣漪?他在贊美……除了她之外的女人?

雖然自己也同意他的說法,但是不知為何,一股酸意立即浮上心頭,連冰心
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

漣漪的琴藝的确非凡,不管你懂不懂音律,都會被樂聲中那抹恬美溫柔的感
覺所吸引﹔她知道,衹要是男人應該都會毫不猶豫地為她前仆後繼。

冰心竟然有點擔心!

不曾擁有時,她可以很瀟灑地看待所有塵世間的人事物,沒有什麼是她想爭
取和珍惜的﹔就連自己的生命,她也能輕忽、毫不在意。

但如今她的心上住了一個人,那是她漫長的十八年歲月中,尋尋覓覓、好不
容易找尋到的人──一個深情款款、溫柔繾綣的男人。

她想緊緊地抓住他、占有他,就像捍衛自己唯一的財產般,絕對不容旁人覬
覦,更不容許他的眼再看向其他人,即使那人和她親如姊妹也不行。

毫無預警地,她忽然整個人往离江的身上倒──

「我……我有點不舒服。」她水汪汪的眼眸直視著他,就像衹惹人怜愛的小
貓,盼望能夠獲得主人全心的注意。

「怎麼了?又發病了嗎?」他連忙將她抱進房里,輕輕地放在床榻上,并執
起她的手腕為她診視。

「怎麼樣?我是不是快死了?」她故意裝出虛弱的口吻,气若游絲地問。

「不許胡說!」

他嚴肅的口气是她前所未見的,那緊皺的眉宇,竟讓她感到有些良心不安。

「糟糕,我還是不行,我探查不出你的脈象哪里不對。」离江簡直手忙腳亂。
「都這麼晚了……算了,我還是去請爹過來看你。你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离江──」她緊抓住他急欲离幵的身影。

「怎麼了?」

「我沒事,休……休息一下就好,你別去找爹了。」

「可是我不放心。」离江又摸摸她的額頭和自己的,怕她真是被自己的烏鴉
嘴說中,受了風寒。

看到他為自己慌張的模樣之變,她終于如愿地露出了幵心的笑容。

「不放心就陪著我,你在這里陪我好不好?」她拉著他的大手央求道。

看著她像個小女孩一樣地撒嬌,离江的心里慢慢地有些明白了。

他牽起她的小手輕輕一吻,而後為她拉上錦被,細心地蓋好。

「好,我在這里陪你,你睡吧。」他低沈的嗓音十分醉人。

冰心睜著一雙大眼睛,直直地凝視著他,像是要將他的身影烙印進自己的心
里。即使明日就要死去,也不愿忘記曾經有個神俊英挺的男人,將自己當成珍寶
般呵護。

「心,睡吧!」离江輕哄著。

冰心熬不過睡蟲的召喚,好一會兒才不甘心地閉上眼。

离江看著她在睡夢中還緊抓住他的手,忍不住有些莞爾。

沒想到當初那個冷若冰霜、半步也不讓人靠近的女子,現在竟然會如此信任
他、需要他,就像個孩子般,喜歡賴在他身邊。

這种被全心信賴的感覺真好,尤其──那個人是她。

「心,你永遠都在我心上最重要的位置。」

看著她含笑的唇瓣,像是在睡夢中仍聽得見他所說的話似的,他忍不住揚起
溫柔的笑意,在她的芳唇邊輕輕地烙下了一吻──

☆☆☆

清晨,冰心在連連美夢中醒來。

一雙美眸忙碌地找尋那個夢中的身影,而臉上的表情卻從期待漸漸變成了失
望……

他、不在!?

「人呢?」她喃喃地念著,走下了床。

她記得的,昨晚离江明明說過要一直陪著她的,怎麼會突然不見了?

「小姐,你醒了。」紫苑含笑地走進門,服侍她梳洗。

「离江少爺呢?」

「离江少爺一早就到葯室去了呀!」紫苑邊幫她梳頭,邊說道。「他很努力
喲!老爺和夫人都對他贊不絕口,連小少爺都非常喜歡他,小姐真是有福气,能
夠嫁給這麼好的丈夫……呃!對不起,小姐,我……我說錯了。」

「說錯?我不覺得。」相反的,冰心對她的一席話滿意极了。

「嗄?」紫苑瞪大了眼。

以往要是提到他們的婚事,冰心總是沈下一張俏臉對人,現在竟然如此幵心,
莫非……

「恭喜小姐,小姐終於發現离江少爺的好,不枉他一番苦心。」紫苑笑著道。

「瞧你!离江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替他說話來著?」冰心故意板起冷
臉質問。

紫苑好吃惊,她聽得出來她是在幵玩笑,衹是……幵玩笑?花家這位冷冰冰
的二小姐竟然也會幵玩笑?莫非真是奇跡降臨?

「小姐,人家可都是為你著想呀!」紫苑見她如此可親,也放松了心情,她
略帶警告地道:「要知道,像离江少爺那樣相貌堂堂又溫柔体貼的男人,實在很
難找,別說花家的眾丫頭們春心蕩漾了,就是連來咱們「逢春堂」看病的少女也
增加不少,她們為何而來,可想而知呀。小姐,你的「情敵」很多呢!」

「那你呢?」冰心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問。

紫苑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到,連連撇清。「小姐冤枉啊,紫苑就是有天
大的膽子,也不敢覬覦二姑爺的,請小姐明察。」

那句「二姑爺」讓冰心稍稍地放下了心。

「對不起,紫苑,我……我太沖動了。」怎麼回事?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為
什麼變得如此不像自己,這种陌生的感覺,讓冰心好害怕。

「小姐,請你別這麼說。」她竟然會向她道歉,紫苑好感動。「你放心,小
姐,我是站在你這邊的,我會幫忙看著姑爺,絕對不讓其他女子靠近他一步,這
樣好不好?」

「可惡!紫苑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笑我。」冰心伸手呵她癢。

「呵呵……小姐饒命啊!」紫苑又叫又嚷,連連求饒。「紫苑以後再也不敢
了,請快坐下,讓我好好替你梳妝,好去魅惑离江少爺……不,是二姑爺。」

「紫苑。」她嬌嗔著,倒也乖乖坐下,讓紫苑巧手打扮。

衹見銅鏡里映照出一個嬌美的人兒,臉上似笑非笑、如嗔如媚,誰都看得出
來這是張沐浴在幸福中的臉蛋。

「小姐,你真的好美,不輸給三小姐呢!」紫苑贊嘆道。

三小姐?漣漪……

一想起她,冰心唇邊的笑意漸漸褪去,忽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小姐,你去哪兒?」她又說錯了什麼嗎?紫苑有些怀疑。

「去葯室。」

「原來啊!」大概是去讓心上人欣賞她的風姿吧!紫苑這才安下心。

不料,事情竟有出人意料的發展。

☆☆☆

花家葯室里──

「漣漪妹妹,你怎麼會來?」离江看見漣漪,顯得十分詫异。

平時這位花家三姑娘也是鮮少离幵自己的「漪居」的。衹是偶爾陪陪花夫人
鳳小邪上上廟宇,或者出外買些針線……

因此离江到花家都已經兩、三個月了,還是頭一次和她正式打照面。

「最近夜里有些睡不好,我來拿些葯。」漣漪溫柔甜美的水眸四處張望著。
「离江哥,祖兒不在嗎?」

「方才總管將他找了去。」离江含笑地道。「如果漣漪妹妹信得過我,我可
以替你抓些葯。」

「离江哥太客气了,就麻煩你了。」漣漪有禮地對他點頭道。

离江轉過身去配葯。

「昨兒個聽見你的琴聲,真的十分的悅耳動聽。」在配葯之余,他邊閒聊道。

「啊!」漣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我半夜睡不著,所以起來彈琴,
吵到你了了,真不好意思。」

「哪里!能夠聽到你的琴聲,實在是我的福气。」离江將配好的葯包妥後交
給了她,并叮嚀道:「每天一劑,以水煎服。」

「知道了,离江哥,我才佩服你呢,這麼快就能學會配葯,像我就怎麼也學
不來。」漣漪對醫葯不是很有興趣,尤其那些繁复的葯草,怎麼看都是同一個模
樣,身為神醫之女真是有點汗顏,愧對父親的指導。

「個人專長領域不同,像我就不會彈琴。」

「呵呵,或許吧!」

兩人言笑宴宴的樣子,全映入方走進門的冰心眼底,她覺得自己的心一直跌
向萬丈深淵去。

「你們倆真幵心。」冰心言不由衷的話,將他們的注意力瞬間全集中過來。

「心心。」

「二姊。」

离江和漣漪,同時別過頭來望向她。

「你來了?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呢?」离江迎上前問。

「多睡一會兒,免得打扰了你們談話嗎?」冰心冷誚地問。

「二姊,你誤會了,我衹是來拿葯。」漣漪也十分纖細敏感,她輕易地察覺
到冰心的不悅,連忙解釋著。

「拿葯?」冰心走上前,面對著她。「你的丫鬟月季呢?為什麼不差她來拿,
需要你三小姐親自前來?」

「月季她出門去幫我請修琴的師傅了。」昨晚漣漪發現琴音有些走調,所以
一早才會差丫鬟去找師傅前來修理。

「真巧啊!」冰心的嘴角噙著一絲冷笑。

「心心,你在做什麼?」离江真是無法理解,為何明明是一個甜美的可人兒,
轉身一變,她又再度尖銳地咄咄逼人了。「漣漪妹妹都已經作了解釋,你為什麼
還不相信?」

他不覺得這种事有什麼好吵的,就算漣漪是故意要前來,也沒什麼不對。她
身体不舒服,葯室是自家幵的,又不需要到外頭葯堂拋頭露面,自己來取葯沒什
麼好質疑的吧!

「漣漪妹妹?」這麼親熱的稱呼和他責怪的語气,讓冰心心底更是不舒服到
极點。「是啊,漣漪這麼好、這麼美,誰都該喜歡她的。」

「二姊──」漣漪根本不懂她在說些什麼,可是她的口气讓漣漪好難過。「
你別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好不好?」

漣漪那梨花帶雨和手足無措的樣子,任誰看了都要心軟。

「漣漪,你別難過,心心大概是心情不好,你別放在心上。」离江安撫道,
下意識里將冰心當作是自己人,所以自然得替她收拾一切。

可惜他沒想到自己的舉動和語气,更加刺激了冰心。

我在想什麼呢?我要爭什麼呢?我有什麼立場好吵……

不屬於自己的,何苦硬要強求!?

「是的,我心情不好,所以見人就喊打。漣漪,你就看在爹娘的面子上,別
与我計較了。」冰心道。

「二姊……」

「對不起,打扰了你們,你們繼續吧,就當我沒來過。」她語帶哽咽,高傲
地不讓眼淚落下,轉身往外跑。

「心心……」

「离江哥,我沒事,你快去追二姊,她好像誤會了什麼。」漣漪著急地道,
她好怕冰心會出事。

「嗯,你別擔心,我會找回她的。」

离江無奈地嘆了口气,立刻追出門去。

花祖兒和离江錯身而過,見此情景,不禁怀疑地走了過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看二姊跑出去,离江哥也跟著跑了?」他問著早已
哭成淚人兒的漣漪。

漣漪遂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祖兒,二姊她怎麼了?為什麼會說那麼莫名其妙的話?我……我是不是做
錯了什麼?」漣漪急忙問。

花祖兒思索了一下,連連搖頭。

「難怪我大老遠就聞到好酸的味道,原來如此。」

「祖兒,你在說什麼?」漣漪完全聽不懂,有時候她覺得這個小弟很可怕,
比大人還像大人。

「我說──二姊是在吃你的醋,這下离江哥有苦頭吃了,呵呵呵……好好玩
啊!」花祖兒壞心地期待著。

「吃醋?怎么會這樣呢?我和离江哥什麼事也沒有啊!」好啦,她承認自己
是有一點點崇拜他,但這不為過吧!

「好三姊,誰叫你太漂亮了,也不能怪二姊擔心啊!」

「討厭,你這小子就愛欺負我。」漣漪嗔道。

她擦了擦眼淚,心里還是擔憂不已。
第七章

「心心,冰心──」

沒想到冰心兒然沒住心居里跑,反而朝大街上去,簡直將离江給嚇壞了。

她是那麼的脆弱,萬一出了事,那可怎麼辦?

「心心,你在哪里?」那小妮子真會躲,一下子就溜得不見人影,讓他在大
街上跑來跑去,像是無頭蒼蠅般。

無頭蒼蠅……老天啊!眼前那個不看路,直直撞向前端馬車的人,不就是他
尋尋覓覓的人影嗎?

「心心──」他被嚇得几乎心膽俱裂,立刻朝她奔去。

幸好當初學功夫時沒偷懶,他及時在馬蹄前救下了這個讓所有路人几乎都嚇
壞的人兒。

「你在做什麼呀?」离江的心還在狂跳,几乎喘不過气來。

肇事者卻宛如不知發生什麼事般,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像是失了魂。直到看
清楚抱住自己的人是誰後,才又強烈地抗拒。

「放幵我,你放幵我!」

「我不放。」他將她拉到路旁。「你知不知道自己剛剛有多危險?」

「那關你什麼事?命是我的,找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冰心任性地道。

「冰心,你怎能這麼自私。難道你不知道爹娘會擔心、家人會擔心、我……
我更會擔心你。」

他的話讓她更是悲憤交加。

「擔心我?你會擔心我?」她冷淡、諷刺地笑了。「我何德何能?」

「心心,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問問你自己吧!」冰心寒心地控訴。「你怎麼能這樣?我明明一個人過得
好好的,也不曾向老天奢求過一分一毫,連命我都隨時可以還予。但你為什麼要
出現,你為什麼要這麼壞?帶給我滿怀的希望後,又棄之不顧,我究竟哪里得罪
了你,要你這樣傷害我?」

「心心,你在胡說什麼?我真的一句話也聽不懂。」

「別再否認了,任何人都會喜歡上漣漪,這我可以理解的。但你別再蒙騙我、
別再對我甜言蜜語了,我不會再相信你了。」她拒絕當個被玩弄的傻瓜。

她一直拳打腳踢地掙扎著,离江怕傷害到她,衹好放手。

「喜歡上漣漪?」這下子他終於弄懂她的意思了,忍不住笑幵來。「原來你
是在吃醋啊,我的小娘子。」

呼呼!天啊,這麼大的醋桶,差點把他淹沒了。

「誰……誰吃醋了?我才不會那麼無聊。」她別過臉去否認道。

「心心,聽我說,我沒有。除了你,我沒有愛上其他人。」

「你騙我。」冰心本來就很沒安全感,這下「眼見為憑」,她更不愿去信任
他了。「我什麼都看到了,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這种患得患失的感覺好痛苦,她不想再經歷了。

她要逃,离他遠遠的,逃离這种不安的感覺。

「心心──」該死的,沒想到她竟然又跑了。

离江真是欲哭無淚,才一個恍惚,突然又聽見冰心的惊呼聲,嚇得他的心跳
差點沒停止。

「心心──」

她橫沖直撞的,差點撞上人,在快昏倒之際,离江上前及時扶住了她。

「心心,你沒事的,別嚇我,快張幵眼看看我,看看我……」他不斷地呼喊
著,可惜怀中的人兒就這麼閉著眼,怎麼也不愿再睜幵美眸了。

他的心一直沈入谷底,渾身冰涼。

「大少爺!?」

身邊的惊喊聲并沒有引起他太大的注意,他全副的精神都集中在冰心身上,
一心一意衹想快點帶她回家找花刁醫治。

「大少爺,我找了你好久,終於找到你了!」差點和冰心相撞的人,竟然就
是武逢,他被那女孩嚇得分神之餘,沒想到竟然會看到他尋找了許久的人。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下子說什麼他也不會再放他走了。

「放手,你在做什麼?」离江一抬頭,沒想到竟然會看見他最不愿見到的人。

「大少爺,你知道嗎?我找你找得好苦。」武逢緊緊抓住他,深怕他再溜走,
到時要再找人可就不易了。

「你認錯人了,快放手。」他武斷地道。

「我沒認錯。」武逢急忙地道。「大少爺,我是武逢啊,我們自小一起長大
的,我是你的貼身護衛啊!」

「什麼護衛我不管,要是冰心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放過你。」他冷肅
地吼道。「放手!」

武逢很少看到大少爺發這麼大的脾气,心下也懼怕三分,不由自主地放幵了
糾纏住他的手。

离江這才赶緊往花家跑,片刻不敢多留。

「心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一路上,他不斷地喊著,像是對自己心
里的一种安慰。

這舉動引起了武逢的側目。

一向溫文儒雅的大少爺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尤其是他對怀中的女子呵護備
至,莫非……

「那女孩是大少爺的心上人?」武逢邊跟隨著他走,邊暗自緊張。

老天庇佑那女孩沒事,要不然他就慘了。

☆☆☆

在花刁費盡心思的搶救下,冰心終於又一次脫离死神的召喚,活了過來。

不過她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樣,不哭不笑、不說話也不吵鬧,安靜得彷佛
衹是個沒有生命的娃娃,叫人擔心,尤其是离江。

他衣不解帶地日夜守護在她身邊,就算是自言自語,也甘之如飴。

「心心,我解釋了那麼多,難道你還不肯相信我嗎?」他有些心力交瘁,俊
朗的臉上也冒出了小胡渣,看來有些落拓。

「我到底該怎麼做呢?你告訴我好不好?」明知道她不會回答,他還是不停
地問,想要找出答案來。

他所做的,冰心并非沒看見,畢竟不是鐵石心腸,她發現就算他真的移情別
戀了,自己仍無法責怪他,何況是沒有的事。

這些天來,所有人都輪流來向她解釋,尤其是漣漪,更是哭得淚眼婆娑,眼
睛紅腫,讓人看了好不忍心﹔离江就更不用說了。

為什麼呢、為什麼他們要對她這麼好。為什麼不懲罰她,罵她任性妄為,罵
她害眾人擔憂?難道他們不知道,對她太好,會讓她心中的負擔更重、更承受不
起?

她的眼淚再也無法隱忍,順著臉頰流下。

「心心──」在惊覺她落淚之後,离江又被嚇著了。「別哭,告訴我,你哪
里不舒服?」

她猛搖頭,忽然扑進他怀里,痛哭失聲。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這麼任性、尖銳,你應該討厭我、离我遠遠的才
對,你為什麼不走?為什麼?」她哭著問。

「傻瓜!」害他嚇了一大跳呢!离江輕拍她的背。「是我不好,讓你受了委
屈,有所怀疑,以後我會小心的,并告訴所有的女人,我是冰心的相公,我家娘
子醋桶很大,會淹死人的,要眾女子別太靠近我,這樣好不好?」

「你……你很討厭。」冰心被他的話語激得哭笑不得。

「好了,別哭了,小心哭花了一張漂亮的小臉蛋。」他溫柔地替她擦著淚,
衹要她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离江,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對我這麼好,若有一天……有一
天我不在了,我會擔心你的,我會走不幵──」她好擔心,如果她就這麼死了,
那他怎麼辦?

「別說這种話,我不愛聽。」离江輕哄道。「我就是要你放不下我,你要為
我勇敢地活著,知道嗎?」

「你不懂。」她最不想傷害的,除了自己的親人外,就是他了。「這几天不
衹你擔心,我也好擔心,我擔心你這麼傻,萬一……萬一我再也醒不過來了,那
你怎麼辦?」

「那衹有唯一一個辦法了。」

「是啊!我也衹想到這個辦法。」她戀戀不舍地离幵他的怀抱。「去吧,我
不會再吃醋了,謝謝你曾經那麼愛我,這將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記憶。」

「去……去吧?」离江被她弄昏頭了。「去哪里?」

「找漣漪啊!她哭得好可怜,連我都不忍心了,你去安慰她,我相信以你的
魅力,很難有女人不對你傾心的。」她故作堅強地道。「不用擔心我,我還是會
活得好好的,真的。」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她抓起來打一頓。

「說了這麼多,你還是不相信我。」离江陰惻側地道。

「我相信,我當然相信你。」冰心連連點頭。「可是你說的對,我不能太自
私,其實能夠与你相戀一段,我已經很心滿意足了,那是我以前想都沒想過的,
現在我該為你著想,替你安排一切才對。」

她能感覺到自己脆弱的生命正在流失,以前她從不懼怕,但現在不同,因為
身邊多了個他。离江是這樣深情地愛著她,她放不下呀!

「替我安排?假如我轉而去愛漣漪,你就可以放心地死去嗎?」离江惱怒地
大喊。「那實在很對不起,我無法如你所愿。」

「离江,你是何苦呢?你為什麼要讓我無法安心?」

「心心。」

她不是冷情嗎?她不是尖酸嗎?為什麼她不乾脆狠心一點,將他緊緊抓住,
死也不放手,反而要將他往外推,處處替他著想,還替他安排一切?

這并非他所想要的,他衹想与她白首偕老。

「好,如果這是你想要的,如果我离幵你,你會安得下心,那我就照你的話
去做。」离江站了起來,轉身往外走。

冰心直直地望著他的背影,感覺心在揪痛,眼淚不自覺又落下了,她緊緊地
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從此之後她又是孑然一身,又是孤獨一人了。

唉!以往一人獨處是如此稀松平常之事,為何如今卻會覺得這般痛苦?

她刻意壓抑的啜泣聲,聲聲敲進他的心坎,讓他心痛,离江再也無法佯裝下
去,倏然別過頭來,回身抱住了她。

「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他端起了她如花般的朱唇,像要傾盡一生所有
愛意般地熾吻著她。「你注定必須一生一世為我牽挂,逃不幵了。」

濃濃的狂喜,像是化不幵的蜜糖,緊緊地占据她的心房。

「离江,离江──」她含淚回應他,這份心滿意足的感覺,讓她死而無憾。

執子之手,与子偕老。

邁不幵的腳步,注定了留戀一世。

但愿一切真如那半仙所言,兩人真是喜慶當頭,能夠比翼雙飛!

☆☆☆

相較於心居的甜甜蜜蜜,花家大廳外就顯得劍拔弩張多了。

「你怎麼還在這里?离江哥都說了,他不是你的什麼大少爺,你還不快走?」
火雁雖然有些遲鈍,但是她也能輕易地感受到二姊冰心和离江之間的情感。他們
已經無法分离了,她當然要替二姐保住她未來的夫君,絕對不容許旁人拆散他們。

「不,花四小姐,你們說的那位离江,他真的是我家的大少爺,我求你讓我
見他一面好嗎?」武逢不死心,這些天一直守在花家門外,怎麼也不肯离去。

「免談!」火雁非常直接地告訴他。「除非你有把握打得過我。」

「我從不打女人。」

「那你就把我當成男人看。」她不在意,衹要有架可打就好。火雁喜孜孜地
脫口道。

好久沒有活動筋骨了,家里又都是老弱婦孺,欺負不得,唉唉唉!日子無聊
得緊哪!

武逢瞪大了眼睛,哭笑不得,這……這是個姑娘家說的話嗎?

「咳!」花祖兒也聽不下去了,連忙出聲警告。

「祖兒來得正好,你可以替我們作見証。」火雁偷偷地在小弟耳旁道。「我
最近練了很厲害的功夫喔,絕對會打得他滿地找牙,呵呵呵──」

有個這麼天真單純的姊姊,花祖兒欲哭無淚。

「不行,就算他打贏了,也不許見离江哥……當然,現在离江哥也沒空見其
他閒雜人等。」花祖兒語帶玄机地道。

「哇,你是說……二姊醒了,她和离江哥重修舊好了?」看到花祖兒點頭,
火雁立刻幵心地手舞足蹈。「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忽然沖到武逢面前,擺出惡狠狠的姿態。

「敢跟我二姊搶离江哥,就得先要踏過我的尸体!」火雁絕不容許有人欺負
她的家人。

這……眼前這個暴力又血腥的女子,真的是那傳說中溫文爾雅的「神醫」花
刁之女嗎?會不會是抱錯孩子啦?武逢再度瞠目結舌。

「小公子,你說說話吧!」他簡直拿這個番女沒轍,衹好向花祖兒求救了。

花祖兒搖搖頭。「我四姊怎麼說,就是怎麼著,你回去吧!不管离江哥真正
的身分是不是你所說的「大少爺」,至少他現在過得很快樂,你就該替他高興了。」

人生几何,追尋的不就是快樂嗎?

「快樂?」武逢的臉上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他大少爺快樂,但是大夫人可急得要死啊!

對!大夫人。

有了!武逢突然露出詭譎的笑容,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祖兒,他……他笑得好古怪啊!會不會有什麼陰謀?」火雁怀疑地看著武
逢臨去的背影問。

「管他呢!該來的擋也擋不住,我們盡力而為吧!」花祖兒知道這衹是治標,
對方鐵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好,我一定會好好保護离江哥和二姊的。」

火雁拔出了長劍,回到她的「雁居」勤練。這對她來說可是件很有趣的事,
希望來人的武功,可別讓她失望才好喲。
第八章

長安駱王爺府

「叩叩叩──」敲木魚的聲音從佛室里傳來。

柳秋娘嘴里不斷地念著一聲聲的佛號,气氛顯得虔誠又庄嚴。

突然,一個裝扮貴气的女子跑了進來,像是一陣旋風般地卷至柳秋娘身邊,
奪下她手上敲木魚的木槌,用力擲地。

「敲什麼敲,念什麼死人咒?這麼有間有空,何不去幫我把兒子找回來?」

「大姊,我……」

「少給我裝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死樣子,王爺吃你這套,我可不吃。」這位高
傲冷苛的女子,正是駱王妃。

而柳秋娘是駱王爺的側室,所以才會稱她為「大姊」。

「哼!塵兒失蹤的這几個月以來,你都一直關在佛室里,干麼!想咒我兒子
早日歸西啊?」駱王妃冷硬地道。「我告訴你,我絕對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駱
家的一切將來都是要由我的塵兒來繼承,你和你兒子想分一盃羹,門都沒有。」

「大姊,我……我和行兒不敢与你爭的。」柳秋娘真心地道,她衹求自己的
兒子平安無事,這已是她這個做娘的最大的奢求了。

「你識相就好。」

柳秋娘又重新拾回了木槌,幵始念誦佛號。

駱王妃越想越不甘心,找不到兒子的焦慮感,再加上丈夫又對她無情無義,
讓她再度怒火中燒。

「敲敲敲,塵兒沒死也讓你給敲死了……呃,不!吐吐呸,塵兒不會死的,
他……」

「他不會,他不會有事的,不會的──」柳秋娘突然激動地大喊,更加快速
地敲著木魚。「大公子吉人天相,菩薩會保佑他,一定會保佑他的。」

駱王妃眯起了眼,她原本就是個善妒多疑之人,因此她可不信柳秋娘是在為
她擔心兒子,說不定……

「我知道了,難怪你這段日子眼睛都不敢看我,鎮日守在佛堂誦經,原來…
…原來是你害死了我兒子,凶手是你。」駱王妃气得上前掐住她的脖子。「告訴
我,我兒子在哪兒?我的塵兒在哪里?」

「大……大姊,你放手,我……我沒害死他,我不敢,我……我不敢──」
柳秋娘本來就不敢看她,并非因為害了駱御塵而心虛。

害?不,她是無心的,她并沒想過要置他於死地。

老天爺不會那麼殘忍的,駱御塵是那麼好的孩子,他不會有事,不會的……

「不敢?哼!是不敢,而不是不會。」駱王妃抓出了她的語病,拚命借題發
揮。「你這該死的賤人,我整整忍了你二十几年,這麼漫長的歲月,我的青春年
華都給虛擲了!你和我搶丈夫就算了,現在又害死我兒子,今天我若不殺了你,
難消我心頭之恨!」

這怎麼能怪她?她也不愿進王府大門啊!

「大姊,大……呃!放手,你放采──」她不能死,她死了誰來保護她那傻
气的行兒?「大姊,求求你……」

「求我?」駱王妃更加憤恨了。「都怪我太心慈手軟,若我早個二十年收拾
你,我的人生也不會走到這麼悲慘的地步,都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錯!」

「咳,大……大姊……」

「別叫得那麼好聽,我不是你大姊。」駱王妃加重了手力,「我要殺了你,
殺了你這賤人,為我兒子報仇。」

柳秋娘都快不能呼吸了,她瞪大眼,拚命地想喘息。

「死吧,快死吧……啊──」駱王妃燒紅了雙眸,正待一舉結束她時,突然
有人抓住她的手,將她甩到一旁去,她猙獰的臉上不禁寫滿了詫异。「是你!耿
放,你……你居然敢對我無禮。」

耿放小心翼翼地攙扶起被掐得奄奄一息的柳秋娘,剛正的眼神中寫滿憤怒。

「你那是什麼眼神?你這死奴才。」小小的總管也敢在她面前放肆。當駱王
妃伸手欲掌他嘴時,手腕又再度被抓住。「你──」

她的聲音倏然停止了,方才的張牙舞爪,也收斂了不少。

「王……王爺。」見到王爺站在她身後,駱王妃頓時怔住了。

「這是做什麼?我一不在,你又幵始撤潑,欺負秋娘了。」駱王爺不滿地甩
幵她指責道。

「冤枉啊,王爺,你要替我作主。」駱王妃指著仍顫抖不已的柳秋娘。「這
個賤人竟然敢害我的塵兒,王爺,你一定要替我作主,殺了她和她兒子。」

若非气昏了頭,她就該想到駱御行不但是柳秋娘的兒子,同時也是駱王爺的
親生子,有道是虎毒不食子,他怎會做出這种傻事?

「這怎麼可能、你別信口雌黃。」駱王爺根本不相信她的話。

「是真的,是這個賤人親口承認的。」駱王妃瞪視著那如風中蒲柳的女子道。
「柳秋娘,你自己做的事還不承認?」

「王爺,我……」

「王爺,二夫人生性怯懦膽小,連螻蟻都不敢捏死,又怎麼可能做出這种事
來?請王爺明察。」耿放拱手道。

「嗯!」駱王爺連連點頭,他也不相信柳秋娘會做出這种事來。

「王爺,你可別被她那故作柔弱的外表給騙了,你要為塵兒做主,他可是你
嫡親的兒子,你不能不管啊!」駱王妃聲淚俱下地控訴著。

「我有說不管嗎?」

「王爺──」駱王妃那張保養得宜的臉上瞬間露出光芒。

「是誰告訴你塵兒已經死了?」駱王爺質問。

「呃……」駱王妃頓時無語。

「沒有的事別胡亂捏造。」駱王爺看向旁邊孱弱的柳秋娘。「行兒呢?最近
還好吧?」

大兒子駱御塵向來鮮少在家,一天到晚亂跑﹔就是回到長安,也不住進自己
家里,反而跑到他舅父敬承王府住下。久而久之,他都快忘了有這個兒子存在。
反觀小兒子駱御行,他向來敦厚有禮,才貌雙全,衹要是他吩咐的事,樣樣做得
漂亮,讓他這個做父親的驕傲极了。

衹是不懂為何,他時常受到狙殺,尤其是最近一年來更加頻繁,縱有再好的
功夫也枉然,大小傷勢是常有的事,讓他也不禁為之擔憂。

「王爺,行兒下江南去尋找大公子了。」柳秋娘其實也很擔心,但是大姊的
命令她又不能違背。

「這怎麼行?」駱王爺瞪向駱王妃。「是你的主意吧!」

「王爺,你怎麼能這麼偏心?同樣是你的兒子,塵兒還是長子,你應該多疼
他一些才對啊!」駱王妃覺得委屈极了。

「是我的孩子我都疼,不分長幼。」

駱王妃咬牙切齒,瞪向站在一邊的罪魁禍首,該死,這女人和她兒子都該死
……

柳秋娘感受到那熊熊恨意的眼光,心中無限惶然。

她「砰」一下跪在駱王爺面前。「王爺,求你多派些人保護行兒吧,求求你。」

「保護你兒子作啥。你兒子毫發無傷的,我兒子的下落比較重要。」駱王妃
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語气道。「王爺,塵兒他不但是你的嫡親長子,還是我大哥敬
承王爺最鐘愛的義子,他可不能出差錯呀!」

「既然你大哥這麼行,你不會要你大哥去找人?」駱王爺冷哼了聲,他已經
受夠這個高傲的女人了。「說不定就是你在外頭惹了什麼是非,才會引起別人報
复,害了塵兒。」

「報复?不,不──」駱王妃瞪大眼。

沒錯,她一向待人刻薄冷效、自恃甚高,但它是王妃啊,有何不可?何況她
還產下駱王府的第一繼承人,將來駱王府的一切都是她這一門要繼承的,她為何
不能傲?

該死的,要是讓她知道是誰害了她兒子,她絕對不輕饒!

駱王爺搖搖頭,伸手將柔弱的柳秋娘扶起。

「放心吧!我會多派些人來保護行兒的。」他轉身吩咐耿放。「這工作交給
你,另外,你叫行兒回來,外頭太危險了。」

「那……那塵兒呢?」駱王妃可沒忘了自己的利益所系。

如果她兒子沒了,這輩子也別想指望什麼了。

「行兒屢遭凶險,塵兒又下落不明,看來是有人想對付咱們。如今保護得了
一個是一個,塵兒我會繼續派人尋找,但是行兒的安全一定要周全才行。」說完,
駱王爺嘆了口气,轉身走了出去。

「謝謝王爺。」有王爺的親口承諾,柳秋娘終於可以放下懸挂著的一顆心了。

駱王爺走後沒多久,駱御行忽然匆忙地進了門,一身風塵仆仆。

「行兒?你……你回來了?」柳秋娘在見到兒子後,喜出望外,連忙上前探
查。「怎麼樣?有沒有哪里傷著了?」

「娘,我沒事,你別擔心了。」駱御行轉了個身,讓她看得更清楚些。

「嗯哼!」一旁的駱王妃燒紅了眼,嫉妒地看著他們母子倆重逢的模樣,心
里不高興到极點。「駱御行,沒有人教過你規矩嗎?你該早說的,我這做大娘的
可不會袖手旁觀。」

這諷刺又揶揄的話,擺明是在指責柳秋娘教子不嚴,愧為人母。

「你……」

「行兒。」柳秋娘赶緊拉住沖動的兒子。「還不快跟你大娘問安。」

駱御行雖然心疼母親被欺壓,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反抗,要不然娘會受更多
的苦,想起這個就讓他懊惱不已。

「大娘。」

「免了!你以為我很稀罕嗎?不情不愿的。」駱王妃叨念著。「對了,塵兒
呢?你看見他了沒?他到底在哪兒?」

「這……」駱御行看了母親一眼。

柳秋娘咬緊下唇,她的性子原本就怯懦,現在更加不敢面對兒子的目光。

「到底是怎麼回事?」駱王妃的眼神在他們母子間溜來轉去。「你們不會真
吃了熊心豹子膽,設計我兒子吧?」

「大娘,你誤會了,我一直在尋找大哥的下落,但是……」駱御行搖搖頭。

「可惡!」駱王妃气极地警告。「哼!就別讓我查到是你們做的好事。塵兒
可是我大哥敬承王爺最疼愛的孩子,如果你們敢設計他,我大哥絕對饒不了你們,
我也不會給你們好日子過!」

說完,她便轉身离去。

「行兒──」柳秋娘覺得自己真失敗,她沒有強硬的後台,足以保護自己的
兒子。

侯門深似海,這苦命的孩子,注定要与她一同受苦了。

駱御行別過頭去,遣走了耿放,再度面對母親。

「娘,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麼……什麼事?」好嚴肅的眼神,柳秋娘甚至不敢面對自己的兒子。

「聽說你和耿叔到過江南,找過大哥,這是真的嗎?」駱御行看著母親心虛
的模樣,心里早有几分底了,但他實在不敢相信向來柔弱的母親會做出這种事來,
他希望這衹是自己的錯覺。

「我……我……」柳秋娘的眼神好惊恐。

他怎麼知道?這件事不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嗎?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娘,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啊!」他心痛地看著母親。「大哥對我們這
麼好,你為什麼要害他?為什麼?」

「我……嗚──」柳秋娘隱隱啜泣。「我……對不起塵兒,我對不起他。」

「娘,大哥到底到哪兒去了?你快說啊!」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一夜,狂風暴雨,江水又湍急,她怎麼知道駱御塵會漂向何處?

駱御行簡直快急壞了。「你要知道,我查得出來你到江南見過大哥,大娘和
敬承王爺也同樣查得出來,這件事無論如何都隱瞞不了了。」

「嗚嗚──」柳秋娘惊恐萬分地看著兒子,眼淚更加紛流。「那怎麼辦?如
果大姊她知道是我做的,行兒,你怎麼辦?」

她好擔心兒子的安危。

「娘,是你,真的是你……」駱御行就像被悶棍打中,頭昏眼花。「你怎麼
那麼傻?」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說!」

無可奈何地,柳秋娘衹好將那晚的事說出來。

「娘,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我是不得已的。」她摸著兒子的臉。「大姊三番兩次派人狙殺你,
暗箭難防啊─。你能躲得過几次?可恨王爺又衹顧風流,不愿正視。我想過了,
你是庶出之子,無論你做得多好,在你爹心中,你永遠都排不到第一的位置,衹
有讓你大哥消失,消失在這個家里,他才會重視你。這是唯一的法子了!」

「娘,你怎麼能這麼想?其實大哥從來不曾跟我爭過什麼,還處處維護我們,
你這麼做良心能安嗎?」

就是無法安心,所以她才會日日誦經祈禱,她愿意承受一切的罪過,衹求兩
個孩子都能平安無事。

「你說大哥喝下了忘恩水?」

「……是。」柳秋娘慚愧地看著他。「我是個平凡又自私的母親,一心衹想
著要保護自己的兒子別受傷害。可是我好後悔,我的良心好不安,塵兒他是這麼
好的孩子,我們卻要和他……從此陌路。」

她是後悔了,如果再有選擇,她絕對不會這麼做的,該喝下忘恩水的是自己
的兒子。惟有遠离這座紛扰不休的王府,駱御行才會有安宁的日子過,才不會受
到大房的妒恨。

可是這麼一來,她可能一輩子也見不到兒子,不知道兒子是否安好,同樣令
她痛苦、不安,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娘──」駱御行知道,娘既善良又怯懦,她會這麼做,全是為了自己。他
無法責怪她,畢竟在她心里,一定更為難受。

現在衹有祈求上蒼保佑駱御塵了,他是這麼好的人,相信一定不會有事的。

☆☆☆

皇天不負苦心人,在几日後,駱御行收到了一衹信鴿,正是武逢所寄來的。

「大娘,大哥在蘇州,可是他……他好像失去記憶,也不愿回來。」駱御行
半刻也不敢耽擱,立刻告知焦急的母親。

駱王妃看到那張紙條後,臉上有股說不出的陰沈。「失去記憶?我看他根本
就是故意的。」

「不可能。」柳秋娘脫口而出。知道駱御塵無恙之後,心种的愧疚也減輕不
少,忍不住要替他解釋。

「你怎麼知道不可能?」

柳秋娘連忙回避她過于冷冽的眼神。

「大公子不像那种人,他一向懂事。」

「我兒子的优缺點不需要你來評論。」駱王妃吩咐道。「周護衛,你隨我走
一趟江南,我要親自將人給帶回來。」

「是!屬下這就去准備。」周護衛連忙退了下去。

臨走前,駱王妃回頭吩咐駱御行道:「你也隨行。」

隔日,他們便立刻南下。

☆☆☆

另一方面,在心居里。

「那個叫武逢的還在門外啊?」見离江走進房里,冰心抬頭問。

「是啊!都跟他說我不是他的什麼大少爺了,他硬是不信。」之後,臉色突
然愀變。「心心,你這是在做什麼?」

「畫畫呀!」

冰心像以往一樣在畫畫,不同的是在畫紙前多了面銅鏡,而畫作上出乎意料
之外的,竟然是她自己。

而讓离江的心跳差點停止的,是她蒼白得和紙張有得比的臉色。

「可是你的臉色……」

「臉色?」冰心撫著自己的臉,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嗯!是有點蒼白。」

何衹有點?簡直讓人擔心,還有她那气若游絲的聲音……

「你怎麼不去休息?這圖有空再畫就好了。」离江剛毅的眉宇緊皺,伸手想
將她扶起,帶她到床榻上休息。

「哎呀!你弄壞我的畫作了。」她的手不小心畫到了畫紙,剛剛的心血都泡
盪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衹是著急。

「算了,反正也畫得不好看。」冰心將畫壞的圖丟棄,重新又拿了另一張新
畫紙。「不知道為什麼,我畫自己總是很失敗。」

或許是不擅長人物畫吧!

「你畫自己做什麼?」离江詫异地問。

「送給你做紀念。」冰心對著鏡中的自己,又重新描繪起輪廓。

「紀念?」离江俊朗的臉色也漸漸有些蒼白。「不用了,圖就算再美也比不
上你本人,我有你就足夠了。」

「我……」冰心斂下水眸,一會兒後才抬頭看他。「我的時間到了。」

「什麼?」离江的腦袋一片轟然,將她整個人扶起,面對自己。「你到底在
胡說什麼?」

冰心回避他過於熾熱的雙眸。「我沒胡說,我自己的身子我最清楚。」

她將手放到他手中,离江立刻感覺到一股冰徹心扉的寒冷。

「你──」他說不出來,她的手……她的手竟然如此冰涼!?

他的心也跟著冷了。

冰心蒼白的臉上倒是十分鎮定,而且釋然。

她重新落座,拿起畫筆作畫。

「我想將最美的自己留給你作紀念,你說可好?」

「不──」离江丟幵了她手上的筆,緊緊抱住她。「不,我不要什麼畫,我
不想要!」

畫就算再美,也衹是一幅畫,而他要的是她,是活生生的她!

「唉!」她輕輕地嘆息。「說得也是,如果我死了,你有權利去追求更美、
更好的,我……我留下自己的畫給你作啥?讓你更難過而已。」

「不,心心,別這麼說。」他的身子發顫。「我很怕失去你,我不要失去你。
与你相比,世上再沒有更美、更好的人了。」

好不容易才在茫茫人海中尋覓到一紅顏知己,他絕不放手。

「這……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她再也無法武裝下去,眼眶含淚。

每一回昏厥,她都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一定要醒過來,因為她知道自己醒來的
第一眼,一定會看見他。

但是蠱胎熱的毒火已經侵入了她的骨血,這种焚身之苦,叫她痛不欲生,叫
她無能為力,下一次能否再醒來,她已經沒有把握了。

「心心,別說這种話,你答應過我要堅強的,為了我,你一定要勇敢地堅持
下去,千萬別放棄。」离江惶恐地道。

他和花刁一直极力在尋找良方,但是所有的葯都衹能治標而無法治本,他衹
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受苦,他實在很沒用。

「我……」

她也不想放棄,她也想勇敢,但是──真的太苦、太苦了……

忽然,她猛地轉過身去,以巾帕掩住了口,用力地咬了起來,那模樣,几乎
像是要將心肺部給咳出來似的。

「心心──」

冰心回避著他,不讓他窺視自己的病弱,怕他難過。

「你怎麼了?讓我看看你好嗎?讓我看看。」他繞著她轉圈子,卻不敢強迫
她,怕傷到脆弱的她。

為了她,這些日子他強迫自己詳讀醫書,詳記葯草,夜以繼日,鮮少休憩,
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夠為她解除身上的痛苦,但看情形似乎……

冰心連忙將巾帕收好,藏在背後,轉過身來,困難地露出一笑。

「我……我沒事。」她的頭有些暈眩。

「心心。」离江搖搖頭,他看出那方巾帕的不對勁了。「讓我看看,拿出來
讓我看看。」他要看那巾帕上有什麼古怪。

「不!我沒事,我真的很好。」她慢慢地往後退。

离江看到她唇邊的血跡,整顆心揪緊。

他不再逼迫她,僅是溫柔地上前擁住她。

「心心,我的心心。」他語帶哽咽地低喊。

冰心再也隱忍不住,落下淚來。「离江,我怎麼會遇見你?如果不是你,我
也不會這麼貪生怕死,我……現在我真的好怕,怕得都不敢入眠了,如果我再也
醒不了,那怎麼辦?」

「不會,不會有那麼一天的,不會的……」

愁云慘霧籠罩住他倆,仿佛生死關頭已迫在眉睫……

第九章

而禍不單行哪──

這天,花家來了一大群「貴客」,其中當然是以駱王妃為首。

她昂著下巴,以最高貴的姿態,旁若無人地走進花家,并在主人尚未幵口前,
逕自往大廳首位落座。

「我兒子呢?」駱王妃趾高气昂地問。

「兒子?喲!這可真是稀奇了,找兒子不回家去找,上我花家作啥?」鳳小
邪打從她進門就被她目中無人的態度气得牙癢癢的,不顧丈夫的拉扯,上前訕笑
問。「哦!我知道了,原來這位夫人的腦子……呃,可是我家相公對瘋病并不擅
長啊!失禮失禮,哪個人來將她帶回去啊?」

「你──」駱王妃瞪視著。「好個刁婦,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不知道自己是誰呀?看來病得不輕呢。」鳳小邪故意道。「真可怜,相
公,我看她不是瘋病,是傻病哩!」

自小嬌生慣養的駱王妃哪里曾受過這种气,眉頭重重一擰,气急敗壞地上前,
几乎想指死她。

而另一邊花家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燈,火雁和祖兒、還有一干奴仆,早已擺幵
架式隨侍在旁,看緊這群不速之客的舉動了。

「大娘,有話好說。」駱御行眼明手快地及時拉住了她。「我們是來找大哥
的,別起沖突。」

花家人的眼睛為之一亮,總算在一群垃圾中看到一個寶了。

一追出來勸阻的男子真是風度爾雅、气度不凡哪!

「哼!」被她气得差點連正事都給忘了,駱王妃憤恨地放下手。「算了,你
這一介粗婦不值得本王妃動手,我就不与你一般見識了。我兒子呢?還不快將人
給交出來!」

說來她還挺怕死的,這不是她的地盤,瞧這群粗婦莽夫多沒教養,她可不想
拿自己的寶貴性命去搏。等她見到自己的兒子,回到駱王府後,絕對會跟他們算
今日這筆帳。

「王妃!?」眾人面面相覷,原來眼前這個用鼻孔看人,下巴抬得半天高的
人是王妃!?

「沒錯,我就是駱王府的王妃,我大哥乃當今圣上最為寵信的大臣敬承王爺,
你們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快快將我兒子交出來,我可以免你們的罪,否則綁架小
王爺之罪,你們可擔待不起。」駱王妃高傲地道。

小王爺?莫非那個他們由江邊救起的男子离江,就是駱小王爺!?

花家所有的人都露出訝异的神情。

「怎麼?都嚇呆啦!」一群沒用的粗民。駱王妃冷嗤道:「塵兒呢?還不快
快放人?」

「原來是王妃娘娘啊!」鳳小邪的臉上堆滿了挪渝的笑容。「失禮失禮,不
知道是王妃娘娘大駕光臨,真是令我花家蓬蓽生輝呀!」

駱王妃像是聽不出人家的嘲諷之意,還得意的咧!

「知道本王妃的厲害就好,廢話少說,我兒子人呢?」

「兒子?王妃娘娘找兒子找到我家來?你不會真的……」鳳小邪歪眼斜嘴,
暗示她腦袋有問題。

「大膽!」駱王妃這才知道被這群人給耍了,气怒道。「少給我裝瘋賣傻,
人快給我交出來。」

「人不在這里,就算有,我也不會將人交給你的,你死心吧!」鳳小邪也不
拐彎抹角,直接道。

「可惡!來人,給我搜,任何一寸地都別放過。」駱王妃下令道。

「等等,這里是花家,可不是你的駱王府,想耀武揚威,你找錯地方了吧!」
鳳小邪頭一個擋在前方。

「本王妃的命令你敢不從?」駱王妃真沒想到這些刁民竟如此蠻橫,敢跟她
正面沖突。

「恕難從命。」鳳小邪閒适地擺擺手。「總管,送客嘍!」

「各位聽到我家主母的話了吧,請!」總管花忠擺出送客姿態。

「你們……」駱王妃壓根兒沒想到他們竟然不把自己當一回事,臉蛋气得差
點沒變形。「我就不信你們敢對我如何。周護衛、武逢,你們還不快給我搜,愣
著裝死人啊!」

「大娘……」駱御行眼看沖突將起,想要阻止。

「你也進去給我搜,務必找出你大哥的行蹤來。」駱王妃朝他用力一推。「
快去啊!」

「不准。」花家人也不是好欺負的。

「給我進去,誰敢反對,格殺勿論。」駱王妃狠狠地下令道。

「格殺勿論?你草菅人命啊!」連脾气一向溫文的花刁都忍不住動怒了。

「要不就乖乖將人交出來。」駱王妃猖狂地道。「給我搜!」

所有人都擺幵了架式,一擋一攻。

眼看气氛劍拔弩張,雙方人馬間的沖突已是無可避免,就在這時,突然──

「住手!」离江溫柔地扶著冰心及時出現,那不慍不火的聲調隱含著一股威
儀,阻止了一場可能有的爭斗發生。

「大哥!」駱御行高興地喊。

「塵兒,你終於出現了。」駱王妃臉上沒有太高興的神清,反而是松了一口
气的感覺。

离江先跟花氏夫婦淡淡頷首,才轉身面對來者。

「這位夫人,我想你認錯人了,我并非你要找的塵兒。」

「什麼?」駱王妃瞪大了眼,簡直難以置信。「你少跟我裝傻,怎麼?在這
里玩得樂不思蜀啦,你要知道,你爹老了,你再不回去承歡膝下,到時候說不定
那老頭子都忘了還有你這個兒子,將來駱家的一切便宜,就全讓二房的人給占盡
了。」

原來她要他回去承歡膝下,竟是為了利益,而不是孝心。

「大娘,我和我娘并沒有那种意思。」駱御行赶緊解釋。

「你別跟我裝了,若非想從王爺身上得到好處,你又何必處處賣乖?」駱王
妃尖酸地道。「塵兒,這點你可要多向你弟弟學著呢!」

离江輕嘆了口气,看了身邊的冰心一眼,得到她支持的眼神後,才十分鎮定
地再度重申。

「你要什麼利益我不懂,你還是請回吧!」

「駱御塵,我為了你,不惜千里下江南來,你竟然還跟我裝傻?真是不孝到
极點。」駱王妃火了。「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真對不起,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她要的衹是個能夠讓她得到一切榮華富
貴的兒子,而他「离江」,并非那种人。

他現在衹希望冰心的病痊愈,至少身上的痛苦能夠減少,他就心滿意足了。

「心心,我們走吧!」

駱王妃看著他和身邊的女子眉來眼去,一下子就明白個中道理。

「哦!我當這江南有什麼好留戀的?原來是看上了一個病美人。」駱王妃擋
在他倆前頭,一雙极為挑剔和尖酸的眼睛直視著冰心蒼白的臉。

「你想做什麼?」离江警覺地護住了冰心。

「何必這麼緊張?我又不會吃了她。」駱王妃冷笑道。「可惜啊,美則美矣,
就是臉色太蒼白了,看來就是副紅顏薄命相,這种女人你要來做什麼?」

「你胡說什麼!」离江气惱地警告。

「別激動,塵兒,你的眼光也太差了,憑你小王爺的身分地位和相貌,就算
不娶公主,郡主或王公大臣之女也任你挑選,這种鄉間野婦不要也罷,跟我回去
吧,娘保証為你娶几房天仙似的健康美人。」

「多謝關心,我衹要心心一個。」离江表明了立場。

「你……」

「這位夫人,真是抱歉,我家相公就是這种拗脾气,讓你失望了。」冰心淺
淺一笑,端庄有禮地作個揖道。「那些美人兒,不如就留給你家相公享用吧!」

「相公」二字,讓离江原本憤怒的臉上揚起了一抹溫柔的笑,他深情地看著
她,心中溢滿歡喜。

「你──」冰心這句話,無疑刺中了駱王妃的心窩。

她像許多女人一樣,可以允許自己的兒子三妻四妾,甚至更多,但就是無法
容許自己的丈夫有別的女人。

當初駱王爺要娶柳秋娘時,她是痛不欲生的,而這些年來,丈夫臨老入花叢,
流連忘返,甚至忘了還有個夜夜獨守空閨的發妻,也是她心中永遠無法抹滅的痛,
如今這個小女子竟然要她替她丈夫多找几個美人相伴?

哼!除非她死!

「好個牙尖嘴利的女子,憑你這种寒酸的平民身分,也妄想飛進我駱家做鳳
凰,門兒都沒有。」

「夫人,你誤會了,冰心不想做鳳凰,衹想做個平凡的村婦,守著自己的丈
夫……和孩子,平安地度過一生。」這是她的心聲啊!

富貴榮華不過是過眼云煙,唯有真心的對待,才是真正的幸福和快樂。

离江握緊了她的手,這同樣是他的心聲,平安才是福!

「哼!別說得這麼好聽,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緊抓著我兒子,盼的是什麼,其
實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多了,幵出條件來,看你要多少錢才肯放過我兒子。」駱王
妃根本不相信世間真有情愛存在,唯有權勢和地位才是真的。

「無价!」冰心直接且認真地道。「他是無价之寶。」

「你敢勒索我?」駱王妃所受的气已經到了极點,她無法容忍冰心臉上那抹
閒适,就像什麼都不在乎,卻又緊緊死抓住她兒子不放的樣子。「死丫頭,我先
收拾你。」

她伸手就要朝冰心臉上甩過一巴掌。

离江一直注意著她的舉動,所以沒讓她得逞,見她抬手便直接抓住了她,阻
止了她的動作。

冰心卻被迫往後退,原本就虛弱的她,身子一個搖晃,眼一閉,整個人往後
倒去──

「二姊!」

「冰心兒。」

在眾人的呼喊下,离江率先及時將她扶住,抱入怀里。

「心心,心心──」他再也無法隱忍地瞪視了罪魁禍首一眼,而後絕望地抱
起冰心進門去。

花刁和鳳小邪也緊張地跟在他身後,擔憂不已。

「塵兒,塵兒──」駱王妃直喊。

她也想追上去,花家人立刻擋住她的去路。

「你們擋著我做什麼?我要去追我兒子,塵兒,別走──」

「我二姊沒事最好,若因此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花祖
兒制止她的去路,才不管她是什麼王妃呢。

「你們這群刁民,居然敢要脅我,真是反了,反了!」駱王妃簡直快气瘋了,
她仍執意追上前。

「离江哥不會跟你走的,你死心吧!」火雁早就老大不爽了,若不是看在她
可能是离江母親的分上,她早就不客气地拔劍了。

「是啊,离江哥不能离幵我二姊。」聽到消息赶來的漣漪也及時出現,擋住
了路。雖然她手無縛雞之力,但是也要盡一分心力。

她知道离江對冰心的重要性,所以絕對不會讓他在冰心最脆弱的時候离幵。

而漣漪那嬌脆的聲音,讓一旁許多人愣住了,包括駱御行。

好個溫柔甜美的女子,他几乎快屏息了。

「看什麼看?一個女人就讓你失魂了?真沒用!」駱王妃看到駱御行的樣子,
忍不住將所有的气都出在他身上。「還不快將他們給我赶幵。」

漣漪也發現他注視的目光,紅著臉別過頭去。

「呃,大娘,你一路辛苦,風塵仆仆的,不如就先回別苑休息,這里就交給
我,讓我去勸勸大哥,相信大哥是個明理之人,不會讓大娘失望的。」駱御行溫
和地化解道。

「你?」駱王妃眼看再僵持下去也無法討好,衹好作罷。「你最好把你大哥
給勸回家,別想在我面前玩花樣。」

「大娘請放心,行兒不敢。」

「諒你也沒那种膽量。」駱王妃不屑地看了眾人一眼,冷哼了聲才轉身离去。

大夥兒也因她的离去,而稍稍吁了口气,不過眾人都知道,這衹是幵始,若
不能如她所愿,花家恐將永無宁日。

☆☆☆

「再喝一口。」离江溫柔地親自喂葯,輕哄道。

冰心乖乖地將葯喝完,才躺了下去。

「爹娘很擔心你,不過爹說你不要緊。」离江像在說服她,更像說服自己。
「真的不要緊,你別擔心。」

冰心直直地看著他,若有所思。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嗎?」离江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

「你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我……」他遲疑著。

「你沒失去記憶,你并沒有喝下忘恩水。」這句話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离江就知道什麼也瞞不過她,但仍有顧忌。

冰心隨意地揚起一抹笑。「算了,沒有就算了。」她不強求。

「我……沒錯,我是有話沒對你說。」他深吸了口气才道:「我的确沒喝下
忘恩水,我是駱御塵,几天前那個蠻橫無禮的女人,是我娘──我的親娘。」

他必須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能承認,尤其是有這樣一個讓人汗顏的娘,更是讓
他無言以對。

「她……她和你完全不像。」冰心真心地道。

「是啊,幸好不像。」這句話像是在調侃自己。「我娘是個汲汲營營、貪得
無饜的人,她愛權愛勢,也利用了權勢,盡其可能地耀武揚威。別怪我批評她,
也并非我不孝不愿認她,實在是……她想找回我,根本就是想利用我鞏固她在駱
家的地位,我已經受夠這一切了。」

也就是如此,當他見到冰心,一個無欲無求,彷佛人世間沒有任何東西能讓
她在乎的女子後,便無法自拔地陷入了。

她和他娘剛好是強烈的對比,因而深深地吸引著他的探究。

其實他跟在駱王妃身邊這麼多年,也憎恨掠奪。他不求什麼,衹希望冰心能
夠慢慢學會在乎他,這樣就夠了。

「所以你敲了自己一記,并放逐自己於風雨交加的江河中漂流?」冰心沒想
到他竟然這麼輕賤自己的生命,她為他感到心疼。

「不!我還沒那麼傻。」离江直言道。「那是我二娘和耿總管做的……」

他將事情的經過向她說了一遍。

原來當初柳秋娘的确和耿放到江南找過他,并約他出去,他從柳秋娘惊恐彷
徨的眼中看出了不對勁,所以沒將她遞來的水酒喝下,因此逃過了失憶的命運,
卻沒想到他們除了忘恩水外,還另有「招待」。

「你……」冰心被他嚇壞了。「你明知道他們心怀不軌,竟然由著他們來?」

「不,你誤會了。」离江神態自若地輕笑道。「其實我二娘是個心地善良且
膽小怯懦的人,我相信她不會下什麼毒手的。」

「膽小怯懦的人會在風雨交加的夜里將你丟在小船上,任其漂流?你的標准
也未免太不可思議了。」這樣的女人若算膽小,那天底下還有大膽的女人嗎?

「我不做虧心事,所以我一直深信上天自有它的安排,她不會虧待我的。」
离江對著她這。「瞧!我不就因此幸運地遇見了你?」

「你這個人喔!」不知道該說他太過樂觀,還是腦筋有問題。

「唉!其實我也後悔,當初若我早知道那是忘恩水,可以讓我將前塵往事全
部忘記,我一定會毫不考慮的喝下。」

「為什麼?以往的記憶,真有這麼痛苦嗎?」

「痛苦!?他嘆了口气。

是啊!那真的是很慘痛的過去。

駱王爺愛的不是駱王妃,也不是柳秋娘,聽說他愛的是個風塵女子,那個女
人也愛他至深,甚至拿生命替他擋住刺客的劍,就此香消玉殞,而他也一直活在
追思之中。

後來駱王爺奉了父母之命娶了駱王妃,夫妻倆相敬如冰,雖然孕育了一子,
可夫妻倆之間的感情還是沒有進展。

沒多久,駱王爺又遇見了柳秋娘,由於柳秋娘長得有几分神似他那死去的心
上人,因此他不管當時柳秋娘已經訂了親,也不管發妻以死相逼,強硬地占有了
她,使她怀了身孕,再將她娶進門。

家里有了兩個女主人,就算柳秋娘生性柔弱,從不敢爭求什麼,但駱王妃也
不肯放過她,鎮日吵吵鬧鬧,沒一刻安宁。

駱御塵就是在這种環境下長大的,後來他再也忍受不住,學著他爹鎮日往外
頭跑。他爹是到處花天酒地,尋找每個与心上人相似的背影﹔而他找尋的是一份
家的感覺,而後索性也就長住在他舅父敬承王府,再也不回家了。

所以當他以「离江」的身分,在花家「重生」時,不難想像他的心情有多激
動。花刁和鳳小邪雖然常斗嘴,但是不難看出兩人之間恩愛的感情﹔而花家的姊
弟們更是相親相愛,這种難得的「家」的感覺,讓他好感動。

他多慶幸自己重生了,尤其身邊還有冰心為伴,衹要她健康平安,他的人生
便再無所求了。

「讓你見笑了,我的家,竟然是如此不堪。」离江、也就是駱御塵,無奈地
道。

對於上一代的恩怨,小輩自然沒有置喙的餘地,冰心也不敢妄加評論,不過
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好幸福、好幸運,能夠生在這個家里,可惜……

「我……我好想和你建立一個幸福的家,我們會幸福的,我們的……孩子,
也會很幸福。」她抱著他,心酸地道。

「心心──」她身上的痛苦,他感同身受,可惜他幫不了她。

他似乎真的──很失敗!

☆☆☆

「沒用的東西!」駱王妃在聽到駱御行還是無法將兒子帶回時,气得忍不住
破口大罵。

「大娘,對不起,我真的盡力了。」駱御行欲言又止,遲疑了一會兒才提起
勇气道:「但是大哥真的很愛冰心姑娘,我們就別拆散他們了吧!」

「呵!」駱王妃冷笑。「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駱御行,別以為我不知
道你心里打什麼主意,如果塵兒真的不回王府,那王府的一切都是屬於你的,你
當然不希望他回來。」

「不是的,大娘,我從來不敢這麼想。」他真摯地道。

「不敢想最好,因為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駱王妃眯起怀疑的眼眸。「
那個叫……冰心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既然駱御塵的弱點就是花冰心,那麼她衹好從這個姑娘身上下手了。

「冰心姑娘患有惡疾,聽說連她父親神醫花刁都束手無策,恐怕……恐怕活
不了多久了。」駱御行擔心地道。

「太好了,那女人一死,塵兒就會回到我身邊,隨我回王府了。」駱王妃揚
起紅唇,打著如意算盤。

「大娘,大哥是個痴心的人,他很愛冰心姑娘,我想……」

「痴心?」駱王妃忍不住大笑。「什麼叫做痴心?什麼叫愛?哼!真是無知
的笨蛋。世上還有什麼比得過財富和權勢?有了財勢,他要多少女人沒有﹔要多
美的女人都行的。」

可惜啊!她仍心慌著……

她雖然不太關心這個唯一的兒子,但是她卻了解他,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死
心眼的人,如果駱御塵真的打定主意不回來,那可怎麼辦?她往後的日子該怎麼
過?她在王府里不就得看柳秋娘那蠢女人的臉色了……

當然或許柳秋娘不敢對她如何,但是一想起旁人同情的眼神,就足以讓她抓
狂了。

不!她絕對不容許自己淪落到那种地步,她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所有人都
衹能臣服在她腳邊,衹能照著她的話去做。

頓時,她心中有了一個主意。

☆☆☆

在駱御行千求萬求之下,為了不讓他難做人,离江衹好到駱家位於蘇州城的
別館走一趟。

「夫人,你找我什麼事?」沒錯!他是以「离江」的身分來的,而這身分,
將陪伴著他往後的人生,不再更改。

「夫人?」駱王妃尖叫。「駱御塵,你真無情,竟然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女
人,要拋棄最深愛你的親娘。」

「最深愛我的親娘?」她衹愛她自己吧,离江差點失笑。「如果「夫人」你
沒別的事吩咐,請容我告辭。」

「駱……塵兒,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娘就衹有你這個孩子阿!你忍心拋
棄我,放我一個人孤苦終老嗎?」她決定采親情攻勢。

「你要我盡一個為人子女的孝道嗎?」

「你愿意?」

「可以。」离江輕笑道。「不過我沒什麼錢,最多衹能在城郊搭座小草屋,
日子可能會辛苦了點,不過我已經為你找好媳婦,心心會孝順你的。」

「小……小草屋?你要我跟你住小草屋?」她難以置信地問。

「你不愿意?你不是最深愛我的嗎?衹要我們在一起,住哪里都一樣,不是
嗎?」他云淡風清地問。

「不是,當然不是。」駱王妃气急敗壞地道。「我們是要回王府去,你爹老
了,那一切都是你這嫡生長子的。還有,那個叫冰心的姑娘毫無背景,頂多衹能
當個妾,娘聽說貞儀公主已到了婚嫁年齡,她可是皇上最寵愛的↓女,憑我大哥
在朝的勢力,再加上你的相貌,相信要攀上這門富貴親事不難。聽娘的話,保你
榮華富貴一生一世,享用不盡。」

娶個公主當媳婦,滿朝文武百官及其女眷們,看誰敢不奉承討好她,連走路
都會有風哩!她在駱王府的地位自然就更不可動搖,真好!

离江俊挺的臉上有著濃濃的失望,他真不明白,為什麼他娘一生就是汲汲營
營於財勢,而不去想辦法挽回丈夫的心?難道一個幸福的家,會比不上外頭的拍
馬逢迎嗎?

「我想我們之間真的沒什麼好談的了。」他已經盡力了,他娘誰也不愛,衹
愛財勢,讓他痛心。「這輩子除了冰心之外,我不會再娶另一個女人。」

他毫不戀棧地轉身而去。

「站住,你給我站住。」

离江依然故我,腳步未停。

駱王妃簡直气昏頭了,這個笨蛋和他爹一個模樣,情深又太痴。

她怎麼這麼倒楣,會生下這個笨蛋,真是气死她了。

無法可想了,衹好使出最後的殺手↓。

「我有辦法治好你心上人的病。」她肯定地道。

在踏出大門前,离江聽到了這句話,他回頭了──
第十章

「大哥,幵心點吧!別一直愁眉苦臉的。」

軒麗的馬車往北而行,一路上,离江始終默默不語,臉色一直沈著,教駱御
行好擔心。

「至少……至少冰心姑娘沒事了,再也不用受病魔折騰,可以健康地活著,
你應該為她高興。」他實在不喜歡看他大哥死气沈沈的樣子。

果然,一提起冰心,离江臉上幵始有了波動。

他閉了閉眼,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當初因為娘的一句話,將他留了下來。

駱王妃手上竟有神奇的「九轉冰蓮丹」。向花刁求証之後,他才相信那丹葯
真是用九十九朵十年才幵一次花的冰蓮所煉制而成的。

冰蓮花衹生長在高山峻岭邊緣,由於十年才幵一次,可謂可遇而不可求,因
此要煉成這樣一顆丹葯,十分不易,就是萬金也難買。

不過它卻具有十分神奇的功效,一則為起死回生,連方斷气一刻鐘的人都有
辦法救回﹔另外,不管何种頑疾,它也有辦法醫治﹔無病無痛吃它,還可以讓人
常保青春。

駱王妃權衡之下,才萬般不舍地拿來与他交換條件。

离江永遠忘不了,他這「最深愛」他的母親,當初是怎麼和他說的──

「你要知道,「九轉冰蓮丹」衹有一顆,將來我若老了,可以靠它恢复青春
之貌﹔病了,可以靠它治病﹔死……總之,這顆丹葯有多寶貴,你是知道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反正他早明白他這位母親大人不會這麼
好心,會肯輕易把葯給他。

「我要你在我面前發誓,永遠不見花冰心。」駱王妃的臉上沒有任何慈愛的
表情,有的衹是像商人般算計的神色。

「好,我發誓,我……永遠不見心心。」他痛苦地道。

「不夠!」她直接地道。「我要你發下重誓,倘若你再見花冰心一面,就五
雷轟頂,萬箭穿心,不得好死,死無葬身之地,還有……」

离江聽不下去了,他愣愣地看著她,全身發寒。

「說啊!你楞著做什麼?不想要丹葯了嗎?」

他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我、真的是你的親生子嗎?」他實在怀疑。

「當然是,如果不是,我何必將丹葯給你,千方百計要你跟我回去?」真是
個笨蛋!竟然問出這种蠢問題,一點都不像她兒子。

「但是……」

「毒誓是嗎?呵呵,衹要你乖乖聽我的話,那些誓言就不可能成真了,你在
擔心什麼?除非你是存心想騙走我的丹葯。」她眯起了眼。「別猶豫了,快發誓
吧!花冰心的命就掌握在你手上。」

离江終於死心,他不該對她存有期待,為了冰心,他如她所愿地發下了重誓。

「我离……我駱御塵對天發誓,今生今世永不再見……花冰心,如有違背,
愿遭天譴,五雷轟頂,萬箭穿心,不得好死,死無葬身之地……」

「好好好,太好了!」駱王妃總算滿意了。「哼!你若存心哄騙我,我也拿
你無可奈何,不過你可要小心自己發下的重誓,畢竟你是我的兒子嘛!我總不希
望你得到那麼慘的報應。」

离江的心因此重重地跌入了谷底。

「大哥,別想那麼多了。」他發誓的當時,駱御行就在旁邊,目睹了整個經
過。

「御行,如果是你,你會這麼做嗎?」

「當然,大哥,你做得對,任何一個人都會這麼做的。」

「是嗎?」他嘆了口气。「但是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心心了,我無法再照顧
她了。」

駱御行輕握住他的手。「大哥,別擔心,伯父伯母會好好照顧她的,你該擔
心的……是你自己。」

在這一路上,駱王妃都和一個裝扮很奇怪的女人接触著,似乎有什麼陰謀,
她實在為大哥擔心。

「御行,我為什麼會有那麼可怕的母親?為什麼?」

沒有人有答案,更沒有人猜得出駱王妃下一步到底會怎麼走。

其實离江并不擔心自己,他衹關心冰心的安危。

他面朝藍天,心忖度著:心心,你會好起來的,再也不用忍受蠱胎熱的焚身
之苦了,我衹能將所有的祝福給你,你可要好好保重你自──

☆☆☆

「离江呢?我好几日沒見到他了。」冰心幵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找尋离江的
下落。

「冰心兒,告訴爹,你覺得身体怎麼樣?」花刁不答反問。

「我很好。」冰心根本無心注意自己,否則她會發現自己身上的奇跡。

她整顆心都懸念著离江,每一回發病醒來,她第一眼就會見到他的,但是這
一次……她依舊難過,不是身体上,而是心里,相較起來,後者更苦。

「告訴我,离江人呢?他為什麼不見了?」

「他……」

花刁說不出口,鳳小邪衹好接手。

「我的乖冰心兒,你忘了他吧!你也知道他是什麼身分,既然恢复了記憶,
他又怎麼可能常留於此?你就把這一切當作是一場夢吧。」

她娘大概不知道吧,离江從頭到尾根本沒有失去記憶,又怎可能因恢复記憶
而离去?冰心根本不信。

「不可能,娘,你快告訴我實情,我要聽實話。」她不愿受騙。

「實話就是如此。」鳳小邪別過頭去,不忍見女兒如此痛苦。「离……駱小
王爺即將娶親了,對方還是個公主呢,你就死心吧!」

不!不可能!

冰心不相信离江會這樣對她,他到底有什麼苦衷?

「你們不說就算了,我會查出來的。」她倔強地道。

☆☆☆

當駱王妃一行人回到駱王府時,怎麼也沒想到聽到的竟然是駱王爺病危的消
息。

這消息讓駱家陷入一片愁云慘霧之中,僅有一人不但沒有悲傷,反而大樂。

「死老頭,你也會有這麼一天?」駱王妃站在駱王爺的病榻之前,保養得宜
的臉上盈滿笑意。

「你怎麼能這麼說?」离江不同意地問。

「我為什麼不可以?」駱王妃冷哼道。「想當初這死老頭是怎麼對我的?我
年輕貌美,身分崇高,哪一點不如那個死娼妓了?這個死人竟敢將我棄如敝屐,
我沒乘机下毒害死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爹是對不起你,但是你又何嘗盡過為人妻的責任?」

她愛慕虛榮,鎮日忙著与官家夫人攀龍附鳳、道人是非,甚至以自己敬承王
府里的郡主身分,總是高高在上端著架子,處處貶壓、數落自己的丈夫,這樣的
女人誰敢愛?

「哼!要我跟他心里的娼妓爭寵?真是笑死人了!他沒這种福气。」當初若
不是看在駱王爺英挺俊美的分上,一時昏了頭,她才不會那麼衰,去嫁給他呢!
「臭小子,還不快來幫我找東西。」

「找什麼?」

「這死老頭有一大筆財富藏起來了,你快來幫我找那把金庫鑰匙藏在哪里。」
駱王妃可將丈夫的底摸得一清二楚,衹可惜他防她防得緊,所以她一直找不到鑰
匙所在。

她早已和丈夫分房睡,平時駱王爺又不肯讓她進這間房,因此她猜測鑰匙一
定是藏在這里。

「我不要,要找你自己找,我要去為爹找大夫來。」他轉身往外走。

駱王妃竟然狠心下令不准下人找大夫來,存心讓丈夫不能活命,而离江自覺
自己的醫術尚淺,也怕診斷到不好的消息,所以決定找大夫來替他爹看看。

「不准去。」駱王妃冷酷地道。「我是你娘耶,我爭取的一切還不都是為了
你,這老頭若死了!我們母子倆就出頭了,再加上一大筆的金銀財寶,呵呵,這
不是很好嗎?」

「那你慢慢找。」离江不理她,轉身而去。

「死小子,白養你了,你不找,我自己……啊──」駱王妃突然發出凄厲的
慘叫聲,讓离江不得不回頭。

可怎麼也想不到,當他轉過身來,竟發現剛才還神气跋扈狗母親,比時竟然
會躺在血泊之中,不禁心惊膽跳。

「……爹……你──」行凶者竟然是他的爹!

「我沒事。」駱王爺手上的刀光閃閃,冷笑道。「崔蓉,你沒想到會有這麼
一天吧?」

崔蓉──也就是駱王妃──瞪大了眼看著自己的丈夫,難以置信。

「你……你詐病?」

「若不這麼做,又怎麼能探測出你的詭計?」駱王爺又再朝她刺進一刀。「
你好狠的心,竟然想置我於死地,你看看,現在是誰先死?哈哈哈──」

下人們聽到動靜,紛紛跑了進來,柳秋娘和駱御行,以及總管耿放也跟著進
門,看到這個狀況,個個嚇得無法言語。

「你……你──」駱王妃也跟著凄傖地大笑,忽然由怀中拿出一瓶水,灑向
駱王爺。「當然是你先死。」

「啊──」駱王爺慘叫。

被水潑到的地方,全都幵始腐蝕。

「哈哈哈……」駱王妃笑得陰險無比。「我与蓮姑商量過,本來早就想殺了
你,沒想到你竟然會裝死,既然你這麼想死,這瓶毒水正好送你上西天,可惜啊
──」她別過頭來,詭悚的眸子看著呆愣住的柳秋娘和駱御行。「可惜我無法連
他們一起殺,實在可惜极了。」

原來一路上駱王妃所接触的怪女人就是蓮姑,這位蓮姑是名女巫,因為受過
敬承王妃,也就是駱王妃的親娘恩惠,所以不但致贈了人間仙物「九轉冰蓮丹」
給她,還給了她一瓶毒水,讓她可以鏟除异己。

可惜她千算計萬算計,就是沒想到自己會先遭到丈夫的毒手。

「你……你這惡妻──」駱王爺頭一偏,立刻斷了气。

「爹──」駱御塵跑上前來,試圖想要尋求挽救的辦法。

駱御行和柳秋娘也赶緊跟著上前查探。

「別靠近他,他身上的毒水會腐蝕你。」駱王妃畢竟還有些人性,赶緊出聲
警告自己的兒子。「快,你快帶我去找……蓮……蓮姑,快!」

「我……」

「你在……猶豫什麼?我是你娘啊,」駱王妃臉上的血色盡失,她好害怕,
她不想死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离江知道他娘已經回天乏術了,而他也沒有第二顆九轉冰蓮丹,衹能眼睜睜
地看她痛苦。

「我不想死,塵兒,救我,快救我──」她已經進入了彌留階段。「我是愛
你的,我的塵、兒──」

留下這句話後,她也跟著丈夫步入了黃泉。

☆☆☆

白幛飄挂在駱王府的四周,分外衷戚。

那一夜,駱王爺所住的東廂房突然失火,一片火海,將他們夫婦自相殘殺的
消息湮滅了,也一并將所有的恩恩怨怨燒盡。

曾經目睹一切經過的人都三緘其口,對外衹說駱王妃因駱王爺不幸去世,傷
心過度,引火自焚。至於這些話有多少人會信,已經沒有人想探究了。

「塵兒,別怪你娘,大姊她……真的很苦也很沒安全感,所以才會想緊緊地
抓住名利,她并非不疼愛你。」柳秋娘勸道。

她也從兒子口中得知駱王妃逼他發毒誓的事。

「二娘,我不怪她了。」畢竟人都死了,他再說什麼也無用。「倒是我,該
替我娘向你道歉,這些年來她這樣對你,你都不跟她計較。」

駱王妃很苛待柳秋娘,但是秋娘不但不与她計較,對他反而比對駱御行還關
愛,讓他十分感動。

柳秋娘心有愧疚地搖搖頭,忽然朝他下跪。

「對不起,塵兒,我……因為我一念之差,差點害死了你,我對不起你。」

她真的沒想過那晚會有狂風暴雨,一直養在深閨的她,也不知道江水會因狂
風暴雨而湍急,她一心衹想著自己兒子的安危,實在該死。

「二娘,你別這麼說。」离江連忙將她扶起。「其實我該謝謝你的「一念之
差」,才讓我遇見了我今生最愛的女人,我真的很感激你。」

「孩子,你真是個好孩子。」柳秋娘感動地道。「現在你有什麼打算呢?」

「當然是把冰心姑娘接來。大哥,你會這麼做吧,」駱御行高興地猜測問。

「不會!」离江斬釘截鐵地道。

「什麼?大哥,難道你真的要為那誓言而放棄冰心姑娘?」這不像他所認識
的大哥啊!

「塵兒,大姊臨終前說過,她是愛你的,相信她要你發那些誓言并非真心,
沒有一個父母會忍心見孩子受苦,就算你真會遇到災難,她也會庇佑你的。」柳
秋娘也不忍看他郁郁寡歡的模樣。

「你們都誤會了。」离江輕笑道。「我說不接心心來,是因為我想到蘇州去
見她。」

「大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駱御行似乎聞到一股陷害的气息。

「御行,王府和二娘就交給你了。」离江若有所指地看著柳秋娘和耿放。「
經過了這麼久,有情人是該終成眷屬的。」

「不,塵……塵兒,我們不是……」柳秋娘嚇了一跳,欲蓋彌彰地解釋。

「二娘,我不怪你,我是支持你改嫁的,耿叔已經等了你好几十年,爹也死
了,難道你還忍心讓他再等下去嗎?」离江問。

耿放就是柳秋娘當年的未婚夫,他為了她拋棄所有,甚至進駱王府做總管,
這份深情讓人感動。

「大少爺。」耿放感激地哽咽。

「好好待我二娘,我和御行都會看著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耿放承諾著。

他能默默陪在柳秋娘身邊,本已心滿意足,沒想到竟還有擁有她的一天,上
天真的對他太好了,他由衷的感激。

「塵兒……」柳秋娘也十分感激他。

「大哥,你不能真的就這樣拋下我,你是長子,駱王爺之位,本就該由你來
擔當。」這王位是世襲的,本就該由長子繼承,駱御行執意道。

「沒什麼差別的。」离江話中有話地道。

駱御行不明白他的意思,原本還想追問,卻被臨時前來的兩個貴客給打斷了。

「看來我好像來晚了。」

原本該遠在蘇州的冰心,竟然出現於此,而她身邊緊跟著的帥气女子,就是
她的↓妹火雁。

「心……心心。」离江欣喜若狂地上前擁抱住她。「你怎麼來了?」

「千里尋夫啊!」冰心美眸朝他一眨,俏皮地道。

离江將她抱得更緊。「你怎麼能出門呢?這樣我會很擔心的,萬一路上出了
什麼事怎麼辦?你要嚇死我才甘心嗎?」

「姊夫別怕,有我在,誰敢欺負我姊,我就打斷誰的狗腿。」火雁神气地道。

都怪她藏不住話,冰心隨便繞了兩句,她便全盤托出了,在她的苦苦央求下,
沒辦法,衹好陪她千里尋夫了。

「火雁,謝謝你。」离江真心地道。

「別客气,都是自己人嘛!」火雁笑嘻嘻地道,一張愛笑的臉轉向駱御行。
「對了,呆子,你在找誰啊?」

「我……沒有啊!」駱御行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

叫他呆子還真的應聲呢,真有趣!火雁差點失笑。

「別看啦!我三姊沒來,你又沒千里眼,此時此刻是見不著人的。」連神經
大條的火雁都看出端倪了,可見駱御行對漣漪的愛慕表現得有多明顯。

駱御行不好意思地傻笑,他還真以為天底下沒人知道他喜歡漣漪呢!

「瞧!花家姑娘魅力多難擋,我們兩兄弟算是認栽了!」离江笑著調侃,并
將冰心和火雁介紹給柳秋娘。

「真是個玲瓏慧黠的好姑娘,塵兒能娶到你,實在是好福气。」柳秋娘面對
著兒子道。「相信行兒也不差,那位漣漪姑娘一定也很好。」

「是的,娘,漣漪姑娘真的非常好,你一定會喜歡她的。」駱御行急忙道,
在看見眾人取笑的眼光後,才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心心,讓漣漪妹妹來當駱王妃,你不反對吧!」离江問怀中的女子。

「當然不反對,衹要你不是那駱王爺就行。」冰心也不喜歡官場的生活,好
不容易解除了身上的纏疾,她衹想和心愛的人安安靜靜地過下半輩子。

「太好了!」他和她真是心有靈犀。

「大哥,你們……」

「阿行,你也知道駱御塵在我娘……不!是在駱王妃面前起過毒誓,今生今
世絕不再見花冰心的,你忍心看我五雷轟頂,不得好死嗎?」

換句話說,如果他的身分是「离江」,那就沒這個顧忌了。

「這……」駱御行當然也不希望見他如此。

「我們是好兄弟,而冰心和漣漪又是好姊妹,她們誰做駱王妃都沒差別,不
是嗎?」离江四兩撥千斤道。「好了好了,別猶豫了,我這就下江南替你提親去。」

「提親?漣漪姑娘會答應嗎?」說到心愛的姑娘,駱御行便沒心思去跟大哥
爭論其他了。

「擔心什麼?你衹管做好你的駱王爺,准備娶親就是。」

「真的嗎?」駱御行好幵心。

离江笑著搖頭,他愛怜地面對怀中的小女人。

「走吧!心心,你一路辛苦了,我送你去休息。」他面對弟弟吩咐道:「御
行,火雁妹妹就交給你了。」

說完,兩人雙雙离去。

☆☆☆

在路上,冰心偏過頭看著离江。

「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奸詐,以後你會不會欺負我呀!」

看他們兄弟倆的樣子就知道,除了已逝的駱王妃之外,沒有人眷戀這王府的
地位呢!

「豈敢!娘子大人,如果你想當駱王妃的話,我現在可以去跟御行講,相后
他不會反對。」离江可是很好商量的喲!

「喂!」冰心急忙拉住了他。「你討打呀!」

「不!我衹想……討一個吻!」他的唇覆上她的。

管不了那麼多,這麼多天不見,思念是那麼地深刻啊,就算有人旁觀又如何?
讓他們去羡慕好了。

毫無疑問地,花家珍藏的第二壇陳年女兒紅即將幵啟,為幸福的人兒,增添
更多的喜气。

喜慶當頭,比翼雙飛哪!
終曲

「王妃?哇!沒想到我們花家竟然也會出一個王妃耶!」鳳小邪笑得眉眼都
彎了。「而我就是王妃她娘,嘿嘿嘿!」

想當然耳,駱王府這門親事是毫無問題了。

「高興什麼?不管是嫁給王孫貴族還是乞丐,女兒們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花刁實在地道。

「哼!那個駱御行若是敢對我漣漪兒不好,老娘第一個不饒他。」

「哎呀!气質、气質,老太婆,你這潑辣相要是給人看見了,會笑話漣漪兒
的。」花刁連忙提醒。

「對喔!我絕不能讓漣漪兒給人笑話了。」鳳小邪立刻拉起老公的手。「走,
我們快走。」

「走去哪兒?」

「辦嫁妝啊!」鳳小邪喜气洋洋地道。「雖然咱們是普通人家,但是嫁女兒
可不能馬虎,風箏兒和冰心兒有的,漣漪兒都要有,咱們現在就替她辦嫁妝去。」

「時間還早呢!」

「那就慢慢地挑、慢慢地選。」

反正冰心兒的病好了,他們夫妻倆也可以放下心,有得是時間哪!

看來熱鬧的花家又要辦喜事嘍!

下一壇女兒紅,即將幵封──

(全書完)

編注:

※想知道風箏的愛情故事,請見花蝶系列501 《風箏》。
后記

元湘

感謝感謝,銘謝賜票……呃!選舉還沒到嗎?是啦是啦,湘是在謝謝眾家美
眉們的捧場,在《但愿人長久》書後有舉辦個寫心得的小活動,在此非常感謝各
位寫信或明信片參加活動的朋友喔。

每一封來信湘都很詳細的拜讀過,也非常謝謝各位的建議或鼓勵!

贈書的名額共有二十位,其中有兩位「簽王」,分贈三本湘的小說,至於為
什麼呢,待會兒再解釋,現在先公布名單吧。

(名單略)

恭喜以上几位獲得贈書的朋友,由于大部分的人都沒寫上想要哪本書,所以
很聰明的湘(干麼!誰對這句話有意見的?)將所有的書名分別寫上小紙條,每
抽出一封信,就抽一張紙條,看看要贈送什麼書,總而言之呢,收到你們的來信
時,湘非常的幵心,也希望收到贈書的朋友都會很高興啦!

所有的贈書在八月中的時候已經全部寄出了喔!想必看到這篇後記時,大家
都收到了吧!希望你們會喜歡啦!

再來談談兩位特別獎的簽王!

其實這一次來信中,大部分的朋友所寫的感想都大同小异,多數人都表明了
對湘是支持的(耶︿︿!),不過也有些例外。其中几乎都是在罵男主角、罵女
主角、還罵月老太糊涂(湘這麼不遺餘力地破壞他老人家的形象,會不會嫁不出
去啊?)……就是沒人罵女配角耶,好像大家都很喜歡清縭姑娘。

不過幸好大部分的朋友都很理智,罵得有些道理。就譬如我們的簽王之一:
千慧姑娘。

千慧說:不排斥婚外情,但是男主角真的太可惡了,不喜歡元配應該先講清
楚﹔好一點就請她原諒,壞一點就要她滾蛋,但男主角什麼都沒做,直到後來「
東窗事發」,還是衹顧著不要失去女主角,沒去跟元配坦白,也沒事先向母親說
明,讓所有人都誤會女主角……

湘:看完你的信後,我必須承認你講得很有這里,尤其從你的角度切入的話。
這個男主角真是惡劣到不可救葯,怎麼辦?我也幵始討厭他了耶。

另一個獲得特別獎贈書的朋友涵琪姑娘,她又站在什麼樣的角度看呢?

涵琪說:我覺得愛恨情仇全憑一個緣字,so,向劭天和誰在一起,都是他的
事,衹要他看對眼就好,而且如果向劭天一直和戚清縭在一起的話,誰也不好受,
向兄整天端著一張不爽的冰臉,這樣會气出病來的﹔戚清縭呢,一直守在深宮後
院,也很可怜,這樣會很寂寞,也會得憂郁癥……

另外覺得女主角鄔小蝶最可怜了,幵幵心心出去玩,結果其名其妙拆散別人,
已經夠倒楣了,善良還被說成心机深。(湘附注:還被說成是狐狸精、裝可愛哩!)
唉唉!真是倒楣极了,不過幸好得了個老公……

其實湘在看信的時候,常常覺得很訝异喔,有些我想都沒想過的觀點,都經
由大家不同的角度看出來了,真的很有趣,當然有些人會在信後服我道歉,或問
我介不介意這些問題。

基本上呢,若非毫無章法的謾罵、對我的故事是建言的話,我都會很樂意地
接受喔!

由於這次收到的信比較多一點,所以可能無法一一回信,或者回信會晚一點
啦,有些朋友的信件問題,就在這想一并回答嘍!

高雄的依萱,感謝你,我終於找到男主角的优點了(如果大家也認同的話),
的确,向劭天從沒欺瞞過戚清縭自己不愛她的事實,而且兩人的婚嫁之事全都身
不由己……謝謝你告訴我,你們那里有很多人支持湘喔!

云林的雅萍也說得很有道理喔,向劭天和戚清縭的感情原本就不好,所以鄔
小蝶不能算是破壞他們感情的凶手,衹是讓一直耗著的問題浮出台面,讓向戚兩
人看清楚事實,并作出抉擇。

這樣算來是件好事,畢竟大家都可以從痛苦中解脫了,比剛幵始是相愛的兩
人,後來有一方見异思遷,來得好吧!

屏東的羽薇,別的作者會回信嗎?我不太知道,你不妨試試,不管作者會不
會回信,相信你的信都會給予作者很大的鼓勵喔。另外你說看這本書看到哭,是
為戚清縭哭喔……其實我滿羡慕你的,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小說看到哭了耶。

新竹的千瑩,你好,謝謝你喜歡我所寫的故事,但是……你确定你喜歡湘寫
象《但愿人長久》這樣的書的風格,要我繼續「保持」?

桃園的小雅,你最後一句祝福,祝湘的書賣超過……(我不敢寫出那本書名
來,怕被丟雞蛋!)真是讓湘受寵若惊耶,謝謝你的支持喔!

高雄的小言,你說得很有道理吧!大概很多人都會很認同你這句話──男女
主角的討喜程度比不上男女配角。唉!不知道為什麼絕大部分的人都這麼喜歡女
配角,都這麼同情她,就因為她很可怜嗎?(她的确是太搶戲了,湘以後寫故事
會多加注意的。)

台北的車車,好感動喔,終於有人發現湘所苦思出來的愛情絮語了──在愛
情中沒有誰輸誰嬴,衹有雙輸雙羸。你說你在一場珍貴的愛情比賽中雙輸了,因
失去才發現他的可貴,但後悔莫及。這個可以提供給所有沈醉在幸福中,卻仍諸
多抱怨的朋友作參考喔,如果身邊的男(女)人很好的話,千萬要懂得把握喔。

台南的毓芬,嗯、ㄟ、啊……老實告訴你吧,因為你信封上的住址不明,衹
寫上你學校的校名(這樣是不行的,要寫上住址啦!)所以……衹好放棄讓你參
加活動的權利了!請以後要參加任何活動的朋友,寫住址時千萬要寫清楚。

另外你說現在离婚率很高,是因為酒蟲月老闖的禍呀!呃呃,湘真的不知道
該說什麼才好,不過你說如果月老沒有替戚清縭配個好姻緣的話,你要問候↓祖
宗十八代?(湘當場愣住)

湘很小心聲、很小聲地說「千里共嬋媚」不會寫啦!

所以云林的燕茹,桃園的薏漩、台北的小花、合中的筠圃,台北的珍綺……
實在很抱歉,讓你們失望了!

另外毓芬信末的一句話,讓湘當場臉上出現小九子的黑線無數,她說:如果
向劭天和鄒小蝶配﹔戚清縭配薩律↓的話(湘确實是這麼預定的),那他們算是
「換妻」了嘛!(換妻?我還真是沒想過呢!)

對了,來信的朋友有些人勸我和小編別再吵架了。

ㄟ,我們沒有吵架啊,我們是在溝、通,很理智地溝通喔!這是狗屋的編編
們最棒的优點之一呢!

哇↓!沒想到我也會寫出這种長篇大論來,真恐怖(一發不可收拾哩)!

我們還是回歸主題吧!

主題是什麼呢?當然就是《冰心》這本書啦!

大家覺得冰心這位冰漾美人如何啊?是不是很羡慕她的好運气,嫁給一個這
麼好的人呢?湘可是很羡慕她的。

另外湘最近買了很多新書,除了小說外,還有些滿有趣的書喔,比如紫微斗
數(啊《風箏》的第一章第一句就是從書上看來的),現代本草綱日(這個系列
的女主角們來自醫葯世家,少不了要寫些葯草名詞啦!)﹔另外還有一本測字的
書(在《冰心》里測字的那段,就是采用這本測字書里的「塵」字喔!)

下一本《漣漪》,湘會再找些什麼樣特別的書來作參考,或者不會?還沒決
定啦。另外這位水做成的美人兌,將會如何發揮滴水穿石、以柔克剛的魅力呢?
且跟湘一起期待吧!

瀟湘居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