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財神
文案：
「娃娃國」公司當家花旦之一──蕭遙，企業經營一把罩，
接Ｃａｓｅ有「三高」原則：風險高、報酬率高、抽的佣金高。
這溫文儒雅的男子請她整頓快倒閉的鴻遠企業？
唉！這種委託玩起來一點樂趣也無，油水更是少得可憐，
可，有錢堪賺直須賺。雖然鈔票少了點，但不賺白不賺……
這「放大版」的貴族洋娃娃就是協助他經營公司的人？
人果然不能貌相！看了三小時的財務報表她便抓出公司的缺失，
還順道逮出污公司錢的黑手，令他這商業白癡頭痛的公文她三兩下就審核完畢……
如此人材不拐來身邊用就太笨了……
天真的爛好人！要他裁員偏不，迫得她得花腦力寫企劃案來玩，
公文教一萬遍還是不會批，害她從管理顧問降級變解說員！？
她生氣了﹏﹏他那麼想當「扶不起的阿斗」？好，那就走著瞧……
【楔子】始
「娃娃國」，山邊的一間二層樓歐式房屋，屋外有座小小的花園，而鐵門上掛著的小木牌寫著這個很稚氣的名字，乍聽之下還以為裡頭是堆滿了玩具小布偶的娃娃王國，但實則不然。
娃娃國，其實是一家只為熟人所知的萬能公司。
而在大本營「娃娃屋」中，住了四「隻」長相不同、個性不同、嗜好不同、專長也不同的娃娃們。
斯茉，玄黑的直髮瀏海削短打薄，長度約及鼻梁，留了一頭長髮，以一條湛藍緞帶紮著。眼略長、柳葉眉、瓜子臉，活脫脫就是標準的中國娃娃，她平時也總愛穿著深具民族風的服飾。
她的專長是槍法與武術，常接的是保鏢或搜查的危險性工作，直率好動，難靜下來，酷愛睡覺。若不是太具挑戰性的委託案件，一點也吸引不了她，通常寧願選擇在房裡睡大頭覺或沉浸健身房中。
蕭遙，一頭及腰的褐色長捲髮，加上碧綠色的眼眸以及有如小扇般的微翹長睫毛，笑起來二頰還有淺淺的梨渦，讓初次見面的人總以為是看到了手工縫製的英國古典洋娃娃放大版，尤其她又喜愛穿著緞帶花邊長洋裝在日光室喝下午茶，總讓人容易產生「娃娃在動」的錯覺。
但她的個性不若外表的柔弱甜美，反倒是個喜愛冒險的瘋狂經濟學家，最愛的工作是「三高」：風險性高、報酬率高、佣金也要高。她很愛玩，也是公司內負責資金規畫、接洽工作等專門喊高價錢的吸錢鬼。
俞梨，淡金色的大波浪秀髮正好過肩，明眸皓齒，美艷絕倫，舉手投足自有萬種風情，像極了風靡全球的芭比娃娃。
長才是擅長使用電腦與各項通訊器材，追蹤與蒐集資料，她向來負責大夥兒的行前準備工作與一般的調查工作，平時沒事時就負責娃娃國裡的各式植物照顧工作。
封影，墨黑色的長髮幾乎要曳地，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膚，平時的家居服就以日式和服為主，簡直就是個會動的日本娃娃。
她是位靈能者，適合接手所有不可解釋的委託事件，同時她也是位心理專家。除靈、人物性格、心理分析的事件找她就沒錯，兼任娃娃屋裡的管家婆，負責整潔工作與打理三餐。
四個人各有特色，也有不同的性格、喜好，但無損於她們的友誼與絕佳默契。
「娃娃國」的事蹟與聯絡方式，只流傳於檯面之下，接受的案子皆靠熟人舊客的口耳相傳，不做廣告，不靠宣傳，上門的生意也沒有每件必接的打算。
娃娃們只挑自己想做、自己喜歡的、自己有興趣的。
而且，閒人勿擾娃娃國。
忘了提一件事，平日愛睡覺與愛玩的斯茉，也兼任娃娃國的保全，對於不歡迎的客人，她向來不懂「客氣」為何物。
娃娃國，一家狂挑工作的高收費公司。
【第一章】
「我沒聽錯吧？」
沐浴在夕陽餘暉中的男人緩緩轉身，看著一身玄黑西裝的男子，臉上的表情是驚訝懷疑的。
「您沒聽錯。」相較於他的驚訝，方基墨卻是面無表情的制式化。「董事長在昨晚下了這個決定，我就是來請您回去的。」
「但是……」葉文斐想了又想，卻仍無法接受這個訊息。「這與父親和我的約定相衝突啊，他明明就答應了讓我待在這裡的。」
「那是之前，現在你們將會有個新約定。」方基墨抬眼，正視著眼前這位渾身沾染了污泥，卻依舊不掩其爾雅氣質的少爺。
在葉家十五年，他自然明白，在幾代子女中，老爺子最疼愛、最寄予厚望的，就是這位書卷味濃厚的二少爺。
也因此，他不忍心拂逆少爺的意願，答應了讓他獨自居住在這郊外種花寫書，過著怡然自得的生活。
只是，這一點將在此刻改變，葉家的情勢讓他必須來尋回這位獨居的二少爺，並將他帶回葉家。
「新約定？」葉文斐不解。「就是要我回家接管公司嗎？」
「是的。」方基墨微指著一旁的黑色轎車。「這就請少爺和我回去。」
「我大哥呢？」葉文斐微微皺眉，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父親在退休後，不是將公司交給了大哥全權管理嗎？怎麼會突然又來要自己回去？
他直覺的認為這會是個玩笑，畢竟自己根本就不是管理公司的料。
「老爺子放了大少爺長假。」
「長假？大哥怎麼了嗎？」葉文斐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他不過才三個星期沒與家裡聯絡，怎麼世界就變樣了？
「董事長是體恤大少爺自成年以來就憂心於公司營運上，所以決定放他長假，讓他好好的休息。」方基墨照著其兄葉欽司的交代，照本宣科。
「這倒也是。」
這段話，成功的引起了葉文斐的內疚，畢竟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所有的公事也不會全落到大哥身上。
「總之，這三個月，公司就交由您掌管了。」方基墨再次重複葉欽司的話，而後看著這位向來溫厚的二少爺，心裡是寄予無限同情。
「但是……」葉文斐露出無奈的笑意。「即使我願意，恐怕也擔不起這份責任。」
念書寫書他在行，至於商業嘛……只能說那是從未接觸過的領域。
而且，以自己的個性看來，應該也不適合。
「屬下有個方法，少爺您看需不需要。」
「哦？」葉文斐現在是顧不得其他，有個方向他就很滿意了。「什麼方法？」
方基墨看著在此刻神情極似其母親的少爺，難得的扯了扯嘴角。
「找娃娃國幫忙。」
※ ※ ※
娃娃國的午后，封影準備了茶點，四個人就這麼在日光室坐著，聽著蕭遙和斯茉拌嘴。
「妳不在島上好好的陪男人，跑回來做什麼？」蕭遙臉上的梨渦若隱若現，看著對座的斯茉。
「什麼陪男人！」斯茉瞪了她一眼。「妳說話不能文雅一點嗎？正確的稱謂叫未婚夫！」
「唷，斯茉小姐居然會嫌我說話不夠文雅，自己以前明明就是猛挑剔我愛說廢話，文謅謅的令人不耐煩。」蕭遙仍笑意不減，卯足了全力在取笑同伴。「好嘛，未婚夫就未婚夫，妳果然有了當族長夫人的自覺了啊！」
「少在那裡廢話一堆，我頭都痛了。」斯茉不給面子的揮斷她的長篇大論，受夠了她說話老是這麼雜七雜八的。「我回來是又哪兒礙著妳了？」
「我是關心啊，反正妳都訂婚了，不好好待在司徒島上陪妳那『未婚夫』，跑回來我們這小屋子作啥？」蕭遙眨著眼，神情是好不無辜。
斯茉將盤子裡的蛋糕一掃而空，瞄了她一眼。
「拜託，每天困在那座小島上，悶也悶死了，不如回來看看能不能碰上幾個迷路闖進來的人，活動活動！」
「這女人，還沒結婚就開始爬牆了。」蕭遙搖著頭，滿臉責備的尋求另兩位同伴的支持。
「遙遙，妳在胡說什麼啊！」封影聽了差點沒讓茶給嗆著。
蕭遙笑得很賊，瞥向主角斯茉，只可惜人家擺明了重吃不看她，讓她覺得好無聊，只好再將視線轉回封影身上。
「這是實話嘛，小影。」
「蠢話吧。」捧著茶的俞梨淡淡的說了一句。
「小梨！」蕭遙不依的喊。「我這是歡迎茉茉回來耶，人家可是卯足了勁在討眾人歡心，妳怎麼忍心這麼笑我……」
俞梨不理會她的裝可憐，反正放任她在一旁，沒多久她自己覺得無聊就會停了，所以她只是轉向猶吃得不亦樂乎的斯茉。
「妳不是迷上了高空彈跳，說那份剌激和打人不相上下，還允諾了司徒昀要學會游泳，怎麼會無聊？」
斯茉由點心中抬頭，露出了詭異的笑容，沒答話。
「茉茉，妳該不會是逃回來的吧！」
封影的一句話，讓三人的目光同時落到斯茉身上。
「小影，這話怎麼說？」
蕭遙聽到「逃」這字被安到斯茉身上，全副精神都來了。
斯茉會逃？這很難得呀！
「小影，還是瞞不過妳。」既然被知道了，斯茉也沒什麼好隱瞞的，聳聳肩，她繼續進食動作。
更何況，有些事要瞞著有靈能力的封影，是不可能的。
「果然。」封影露出可愛的小小笑花，又切了塊蛋糕遞到斯茉面前。
蕭遙轉著眼珠，看著大吃特吃的斯茉、帶笑布食的封影，以及早就將注意力擺回書上的俞梨，想來她們是都知道了。
「茉茉，妳還是不敢下水？」蕭遙自然也猜得出是什麼事，畢竟斯茉不敢做的事就那麼一件──游泳。
「這種事就別提了，反正司徒昀的泳技不錯，有他擔著就好。」斯茉毫不在意的揮揮手，繼續吃著。
「茉茉，妳是難民呀！」蕭遙看著她的吃相，忍不住唸道：「怎麼，妳在島上他們都沒給妳吃的嗎？」
「她這種吃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妳在那裡驚訝什麼？」俞梨沒有抬頭，口中便飄出這麼一句話。
「驚訝是代表過了這麼久，我還是沒辦法習慣啊！」
蕭遙總是有話說的。相處多時，她自然知道斯茉的食量驚人，可是無聊嘛，唸唸無妨囉，就當消磨時間。
「小影做了那麼多東西全讓她吃完了，還不夠嚇人嗎？這是下午茶點心耶，又不是晚餐。」
「我還想吃。」斯茉拭淨了嘴邊的渣屑，如此表示。
「我有多準備。」
相處多年，封影自是明白這麼點東西是絕對不能讓斯茉滿足的，於是端著空盤，出去補貨了。
「真有妳的。」蕭遙也只有佩服她了。
斯茉正想回話，一陣音樂聲響起，代表生意上門了。
「誰要接？」坐在椅子上，蕭遙看著對座的人。
斯茉攤攤手，她已經宣布不再接受委託，所以來人自然不會是找她的。
俞梨的目光依舊膠著於書本上，無言的表示相當清楚──就算來人是找她的，向來也是由別人洽談。
視線轉了一圈，蕭遙正認命的打算起身，封影的頭突然探了進來。
她看著蕭遙，有絲興災樂禍的表情。
「輪到妳了，遙遙。」一句話喻意頗深。
俞梨抬起頭，沒忘記上次封影這麼一說，她們就送出了一個斯茉，這次該不會又是吧？
而目光集中處的蕭遙只是露出笑，拎起了電話。
「正好，最近的生意少了兩成，這回得多撈點。」
斯茉聽了，決定讓自己的注意力回到點心上頭，封影仍笑得頗有深意，而俞梨則是搖了搖頭，說出自己一貫的評語：
「錢鬼！」
※ ※ ※
隔日下午，四人茶敘的地點由日光室移至客廳，等待著這次委託人的到來。
蕭遙意興闌珊的翻著俞梨調查得來的委託人資料及背景，只有搖頭興嘆，直想大喊「被騙了」。
「小影呀，妳確定這一『拖』引得起我的興趣？」看著手上的資料，蕭遙只有一句評語──沒啥油水可撈。
葉家不過是個風雨飄搖的中型企業，而且還陷入了倒閉危機，現在要委託她去代為整頓管理，這麼點蠅頭小利，她真的很嫌棄。
百般哀怨的看了專注於泡茶的封影一眼，蕭遙提不起精神告訴自己，封影的預感從沒失靈過，至少在這之前。
因為光看書面資料，她就覺得沒興趣嘛，怎麼能騙自己相信呢？
「我看，乾脆去通知他們別來了吧。」不想讓自己陷入慘境，蕭遙看著三名同伴，如此要求。
「妳捨得把上門的生意往外推？」斯茉真是不敢相信。「妳不是才在哀叫生意少了好多嗎？」
說到這點蕭遙就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那是指妳的！好端端的什麼不好許，偏偏答應人家不接委託，害得我只有把可愛的支票、現金拒於門外，心痛啊！」
「這麼點小事妳還掛在心上，我真是受不了妳。」斯茉無所謂的聳聳肩，擺明了不想理她。
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一提到工作的事，蕭遙總是免不了抱怨連連，她早習慣了。
「小事？哪裡小了！」果然，蕭遙一提到這讓她搥心肝的慘案，精神馬上來了。「妳知不知道以妳以往的交易紀錄看來，我們以後每年會少賺多少？」
腦中一浮現那冰冷的數字，她就鬱悶啊！
「我管他多少，反正賺不到就賺不到了，再想也沒有用。」斯茉講得非常帥氣乾脆。
事實嘛！既然已經注定是如此了，一直想又有什麼用呢？她又不能把說出去的話收回來。
「妳說得還真輕鬆！」蕭遙的白眼是沒停過。
「她說的也沒錯。」俞梨加入討論。「茉茉有權決定她的未來，更何況我們也不缺錢，少賺又如何。」
「小梨，話可不是這麼說。」
面對俞梨，蕭遙換上了哀怨的神色，準備好好的訴苦，即使心裡很明白俞梨是不會把自己的話聽進去的。
「我們現在是不缺錢，但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總是要趁現在年輕美麗時努力的賺嘛！再說，少賺少收入是件很嚴重的事耶，妳們能不能認真的思考一下啊？」
「要思考什麼？妳別把我們說得和賣身沒兩樣。」
俞梨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為何要特別強調「年輕美麗」這四個字，她們娃娃國又不是以色事人的公司，大家憑的不就是實力嘛，何必擔心那些有的沒的。
「簡單的說，不就一樣是賣嘛！」蕭遙扁了扁嘴，一副委屈樣。「茉茉以前不就是在賣身體。」
「喂！怎麼又扯到我這裡來了？」
原本算準了那兩個人還會鬥上一時半刻，斯茉還很優閒的和封影喝著茶，沒想到居然馬上說到她頭上來了。
「賣身體？我什麼時候做過這種事了？」
「不是嗎？」蕭遙好不無辜。「妳賣身體，我們賣腦漿，一樣是賣嘛！」
「差很多好不好！」俞梨瞪了她一眼。「妳就不能找個更好的形容嗎？」
「這很貼切啊。」蕭遙仍在裝無辜。
「一點也不。」連封影都皺眉了。「遙遙，妳不是在說這次的委託案嗎？怎麼會扯到這裡來？」
「轉移話題向來是她的專長。」俞梨搖搖頭，接過封影遞來的茶。
「對呀，既然妳這麼擔心收入問題，這次的案子妳還想要往外推？」斯茉看著她，笑得好不快意。「嫌錢少？這不像妳的為人喔！」
蕭遙向來是四人中最不挑工作的，幾乎是來者不拒，「不和錢過不去」是她的座右銘。
當然也有過拒絕的例子，但那真的很少，基本上有人把公司和錢送到她眼前任她玩，她是不會客氣推辭的。
「就當我累了吧。」蕭遙隨口給了個理由。「反正我看了這次委託人的資料和背景就是一點興趣也提不起來。都是小影啦！如果是平時也就算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湊和湊和倒也不是什麼問題；可是小影事先把事情說得那麼詭異，沒想到我萬般期待下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落差太大教我怎麼調適？」
俞梨瞥了她一眼，連說她都懶了。
「我哪有說得多詭異，我不過是提醒妳而已。」封影喊冤了。
「喂，少把責任往小影身上推，妳是欺負她不會和妳吵就是了。」斯茉看不過去，跳出來替封影說話。
「我看這件委託案滿適合妳的呀，風雨飄搖、即將倒閉的中型企業，玩起來不是更有挑戰性嗎？」斯茉剛才大略的翻過資料，覺得沒什麼不好的啊。「妳不是一直在要求風險性高嗎？」
「可是風險性高也要我的報酬率高才有動力呀！」
這種公司，早就進入最後危機了，哪還有什麼可以玩的？就算度過這次危機，也不過是恢復營運罷了，哪來的利潤可得？
「嗟！講了半天還是要錢！」斯茉忍不住翻翻白眼。
「當然，錢是我接受挑戰的原動力。」蕭遙雙手合十作祈禱狀，似假似真的笑道。
「依妳的個性，還不是會儘可能的哄抬報酬。」俞梨聽不下去了。「現在拼命裝可憐，等到委託人上門了還不是把人家當肥羊宰。」
「小梨……」蕭遙無奈的看向俞梨，碧綠色的雙眸卻透出淘氣的光芒。「妳何必說得這麼明白呢？」
雖然大家都明白，這向來只是她打發時間用的「瘋話」，小梨好歹也假意配合一下嘛，何必老是要折穿她呢？
「嗚……」蕭遙耍賴假哭，抗議道：「妳是壞人！」
「說話清楚是我的原則。」俞梨不為所動，冰藍的眼睛連望也沒望向她。
相處那麼多年來，這早就是大夥兒的既定模式了──蕭遙使勁的裝乖耍寶，她和斯茉就在一旁潑潑冷水，封影則負責泡茶及糧食補給，沒什麼特別的。
殺時間罷了，誰教她們一個個都這麼挑工作，只得鎮日清閒度日。
「大家都那麼熟了，沒必要硬守著什麼死原則啦！」
很快的，蕭遙又把話題給扯開了。
「遙遙。」封影無奈地喊停。「不需要繼續討論這件事了。」
「哦？」蕭遙很快的轉向封影，眼神疑惑。「又怎麼了？」
看著蕭遙偶現的正經與防備，封影依舊是笑意淡淡；只見她盈盈站起，理了理身上的湛藍碎花和服，墨黑眼瞳晶亮。
「客人上門了。」
看著封影走向大門，蕭遙也只有接受事實。
「沒關係，大不了玩垮他的公司。」
「那是毀約。」俞梨冷冷的在一旁提醒，勸她少動這種念頭，因為那是不被允許的。
娃娃國自創立至今，還沒把委託案搞砸的紀錄，蕭遙最好別想打破這個原則。
「然後我們便信譽不再、生意驟減，到時妳就沒得玩，也沒得當吸錢鬼了。」
斯茉賊笑兮兮的補上一句：「代價很大喔！遙遙小姐。」
蕭遙看了二人一眼，也只有扯出笑容。
「我哪敢擔這麼大的責任呢。」她很假仙的舉起手。「知道了，我保證我會乖乖的執行，好好的幫委託人整頓公司，讓他的公司起死回生，當個令人稱讚的娃娃兵，增加我們的名聲響亮程度，這樣可以嗎？」
「廢話一堆！」
俞梨很不給面子的批評，斯茉則是笑得很樂。
【第二章】
「抱歉，客人進來了。」
封影就像個引路娃娃，將葉文斐與方基墨帶到客廳，當然也奉上了茶點。
葉文斐看著眼前形色各異的女子，如同先前頭一次進入娃娃屋的人，心中有著驚艷與小小的震撼。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娃娃國。
「蕭遙，這次的委託負責人，請多指教。」
見其他同伴都沒有開口的打算，蕭遙也只有主動一點，反正平常也都是她在和委託人談內容的多。
「葉文斐。」
葉文斐露出個不解的笑容，不知自己該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況，畢竟現在要做什麼，他心裡是一點底也沒有，只是方基墨給了他這個建議，他就這麼來了。
「葉先生。」蕭遙點點頭，語氣是制式化的客套。「我們已經對貴公司的情況稍作瞭解，不知道你希望我們怎麼做？」
這個重點，是昨天電話中未談的。
在封影說完後，自己只是約略的知道來人的身份，便約了今日見面，卻沒想到俞梨一查的結果居然是讓人那麼不滿意。
唉，要怪只能怪自己太信任封影的能力了。
不過封影倒是真沒出過錯，就希望這次也別破例。
葉文斐看著眼前這個有著棕色長捲髮及碧色眼眸，宛如十六世紀貴族娃娃的女子，不好意思的說出自己再簡單不過的想法：
「家兄在幾天前放了長假，將公司交由我代管，可是我個人對商業是一點概念也沒有，因此希望由你們從旁協助我，在家兄休假的這三個月中，讓公司能正常的營運。」
他是真的很擔心，這間家傳公司會在三個月中，毀於自己的大意與無知下。
蕭遙看著他溫文儒雅的模樣，猜想著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家公司的真實情況，還是假裝不明白？為什麼他完全沒提到公司快倒閉的事？
「你知不知道，貴公司的營運狀況相當不良？」蕭遙看著他的表情由溫和轉為迷惑，明白的點了點頭。「看來你是不清楚了。說其的，貴公司看來不過是拖著債務在等倒閉而已。」
端起茶，蕭遙很自然的將目光轉到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方基墨身上。
「所以，與其說令兄是休長假，我倒懷疑他是捲款潛逃了。」
稍微看過資料，蕭遙對葉家的老臣方基墨自是不陌生。
「你說是嗎？方先生。」
「大少爺沒說，我也沒問。」方基墨沉著淡答。
「可是，那不代表你不知道吧！」坐在一旁的斯茉搭腔了。「我說葉先生，看來你是被人拱出來當冤大頭了，據我們查出來的資料顯示，你們那家公司可能撐不過一、兩個月就會倒閉了。」
葉文斐聽了卻只是收起驚訝，比初到時的不自在反而更多了份悠然自得。
「應該沒那麼糟。」他看向蕭遙，反倒笑了出來。「至少，若公司真的倒閉了，我的良心比較不會那麼過意不去。」
「你若真的想讓它倒閉，那還來做什麼？」蕭遙也不客氣了。
「我的意思是，世事沒有絕對，即使是我來到這裡，而你們真的答應了我的委託，又有誰說得定未來的事？」
「看來你是不相信我有那個能力挽救你那家公司了。」蕭遙笑咪咪的問，眼神在一瞬間卻又忍不住瞪向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葉文斐連忙解釋：「我只是覺得，不管情況如何發展，結果也許會出人意料，全然不如人們所預想的，這種事情常發生。」
「我既然接下你的委託，就絕不可能讓你的公司倒閉！」蕭遙決定了，也許這委託沒那麼糟，至少有挑戰性，又有錢賺。
她們剛才說的那一串話也沒錯，要倒閉的中型公司，總比欲擴張的大公司來得有趣，錢再少總是有錢嘛！更何況以自己的談判能力，最後也許收入會沒有自己現在想的差。
「你的意思是願意接受委託嗎？」葉文斐聽了，終於放下一顆空懸的心。
「對，不過我們得先談條件，雙方都同意，合約才成立。」蕭遙眼中閃出線花花的金錢符號，滿心期待。
而另外三個人在瞭解的互視後，俞梨自顧自的喝茶，斯茉靠躺著等待，猜想著這次蕭遙又會說出多嚴苛的條件，而向來意見不多的封影只是帶著那不同於以往的微笑，靜看著對望的蕭遙與葉文斐。
「什麼條件你說。」葉文斐完全沒心理準備，心下有些惴然，畢竟他對所謂的「條件」認知非常模糊。
不過應該不會被騙吧！
「首先，我要求要有百分之百的行動自主權。」畢竟她不可能為了一件小委託和他耗上整整三個月，那她會悶瘋加累壞，多划不來。
「然後在決策上要有百分之七十的決定權，最後還要百分之四十的佣金。」反正都要做了，條件自然要好好開。
一直不作聲的方基默，這時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怎樣？不接受可以取消。」蕭遙大無畏的回視他。「我可是擔保會將貴公司的營運狀況調回『正常』喔！」
她這麼要求，不算太過分啊！
方基默調轉視線，看向對這些事情一竅不通的葉文斐，嘴唇動了動，終究什麼也沒說。
無論條件如何，公司能度過倒閉危機，這才是最重要的。
而在面對絕境的現在，自己也只能選擇相信她了。
「很好。」蕭遙總算有了點笑容。
百分之四十的佣金、七十的決定權……這麼看來，如果她好好的「玩」一票，說不定情況也沒那麼慘，更何況她還有全然的自主權。
好吧，也許小影沒說錯，這委託是挺不錯的。
畢竟有一家公司可以任她玩，又有錢拿，怎麼會不好呢？
看著蕭遙露出詭異至極的錢字笑容，斯茉只有搖搖頭，悄悄撞了撞身邊的俞梨，壓低了聲音道：
「你看她那副模樣，真是枉費了那副長相。」
看到蕭遙漂亮的貴族面容卻露出俗氣至極的金錢笑容，把她原有的氣質全給破壞光了。
俞梨也瞄了蕭遙一眼，只有那熟悉的評語：
「吸錢鬼。」
蕭遙似乎早猜到了她們會說的話，將目光調向她們，扮了個鬼臉。
反正她就是喜歡搾別人銀子的快感，那又怎樣？
※ ※ ※
交易正式成立的第二天，依舊是一身緞帶蕾絲洋裝外加雪白羊毛披肩的蕭遙，來到葉家位於敦南商圈的總公司。
步入「鴻運企業」，看著裡頭氣派的裝潢，蕭遙只有搖頭興歎。
把門面弄得那麼漂亮，正應驗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真理。
再被人請入總經理室，比起外頭的一般辦公區域更是講究許多，但是卻無法引起蕭遙的共鳴，因為光看裡頭的擺設，她就能看出坐這間辦公室的人是個追求享受，卻無心於辦公的人。
就不知道這是原先葉氏長子葉欽司的意思，還是受命暫代的次子葉文斐的興趣。
不過就昨天的表現看來，葉文斐倒不像那種要求虛名與排場的人。而且看他坐在辦公桌前那格格不入的樣子，想來應該不是他。
那麼就是那個葉欽司的錯囉！不過想想也對，如果葉欽司是這種個性的話，也難怪公司會經營不善到得面臨倒閉了。
「有什麼不對勁嗎？」葉文斐揚起和煦笑容，以應蕭遙的過分沉默。
「沒，只是覺得這辦公室和你不搭，為什麼不更動一下，省得看起來怪裡怪氣的。」坐在裡頭的主人反而突兀得令人側目。
「這原本就不是我的地方。」葉文斐絲毫不在意她話意的無禮。「而且我只是暫用而已，沒必要大費周章改變。」
蕭遙揚揚眉，更加確定葉文斐不是犯人。
「我想，我也該開始工作了。」蕭遙輕移步伐就坐，露出一抹笑意。
「那……」葉文斐微一停頓。「我們該從哪一部分開始？」
對於這個，葉文斐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蕭遙看他一眼，很給面子的沒說什麼，畢竟如果他不是對這方面不拿手，自己也沒這個賺錢的機會嘛。
「你請那位方先生去宣佈，先讓財務部將報表送過來，再叫其他部門準備資料，排定時間上來做會報。」一口氣說完，蕭遙淘氣的笑了笑。「當然，我們也有另外一種非正規的選擇，就是我們學調查員，將大樓一層一層的晃，辦公室一間一間的闖，我保證能夠看到更真實的情況。」
葉文斐回她一笑。
「我想，我先讓基默去交代這些事就可以了。」自己再不懂，也覺得後頭那備案不是頂合理的作法。
「那……」蕭遙綠眸一轉，站了起來。「我就自己先四處去逛逛好了。」
「蕭小姐。」葉文斐見她真要出去，忍不住喚住她。「這……」
蕭遙拉開門，回眸一笑。
「如果我沒記錯，我擁有百分之百的行動自主權喔，那應該代表你不能阻止我出去，把你的公司當大街逛才對。」蕭遙偏偏頭，看著辦公桌前的葉文斐。「如何，一樣想阻止我出去？」
葉文斐迎向她的逼視，選擇了微笑，擺擺手。
「不，你請自便。」自己既然答應了她，就沒理由反悔。
畢竟是自己決定要信任她的能力的，就不該在初時就起了懷疑。
「那我就自便了。」蕭遙也不客氣，點過頭當是招呼，就這麼出去了。
※ ※ ※
意思意思的拿起一份財務部送過來的報表一瞥，葉文斐只覺得頭暈。
「看不懂？」相較於他的苦惱，雙眼猶有餘裕瞄他的蕭遙卻是動作利落而迅速，神情自在愜意的翻看著。
葉文斐拿起杯子，啜了口熱茶，自嘲的搖搖頭。
「我自小就拿這些數字、圖表沒辦法。」
「數學不好？」隨意的拋開手上的紙張，蕭遙隨手又挑了一份。
「那倒不會，只是興趣不在此吧，所以感覺起來就是特別不擅長。」葉文斐又喝了口茶，重新拿起令他倍感挫敗的元兇。
「哦？」蕭遙輕哼，想起俞梨的那份資料中，好像有這麼提到──葉文斐人如其名，書卷味濃厚，也因此選擇了放棄繼承。
「也許你說的對。」
興趣嗎？這麼說來倒很合理，也許自己就是因為喜歡將這種投資的高風險視為挑戰與樂趣，才會變成今天的經濟學家。
葉文斐沒回答，只是認真又專注的看著手上的文件，數分鐘後，他決定將之擱置一旁，不再折磨自己了。
一抬頭，他才發現兩人已經窩在這報表堆中快三個小時了。
「不用，反正只剩下一點，我直接看完。」蕭遙拎著筆，比對著各張報表間的關聯性與正確性。
「快看完了？」
葉文斐嚇了一跳，不敢相信她居然動作這麼快，畢竟這一堆東西可是公司近三年來的各項財務分析報表，而且她甚至還要求將主帳冊送來，那項目多到令他眼花。
三年的報表，她居然花三個小時就看完了！
「嗯。」蕭遙點點頭，沒費事理會他的驚訝。
看著她的專注，葉文斐也不再出言打擾，就這麼靜靜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拿出自己帶來的書看著。
而蕭遙結束了手上的工作後，一抬頭就看到這一幕。
她偏了偏頭，凝望他的全神貫注。
摒除他身後那考究華麗的裝飾，捧著書籍閱讀的他，有種讓人不忍打擾的寂靜結界，而那專注於書本上的側臉，更有著在與她討論公事時沒有的愉悅。
想想，閱讀才是他的興趣所在吧！而且此時她也瞭解到他父親為何會願意讓他隱居山林了，只因那才是適合他的生活形態。
就這麼靜靜的看著書，下午出去散散步，傍晚時立在屋前眺望著落日……呵，很符合他的形象。
輕笑聲傳入葉文斐耳中，他微詫的抬首，正好看到蕭遙的笑容。
「抱歉，我看得太入神了。」他連忙合上書本，想起自己現在是在公司，而且還有客人在座。
「沒關係。你很喜歡看書？」蕭遙看著他的老實，止不住笑意。
葉文斐也笑了，點了點頭。
「我喜歡搾別人的銀子。」蕭遙如此說，看著他睜大眼睛。「不相信？」
「不，只是看不出來。」葉文斐只能這麼說。
第二次跟她見面，對於她的行為及「蕭遙」這個人的認知都在漸漸建立及修正中，對於她方纔的自述，葉文斐也只有先記著。
只是，他無法想像一個人的外表與內在為何會相差如此之大？她看起來那麼的柔柔弱弱、需要人保護，可是說起話、做起事來卻又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聽說她的代稱是「英國娃娃」，而看她的長相與穿著，也像極了中古世紀的貴族公主，可那行為……可就全然不同了。
蕭遙看著他的短暫沉默，聳聳肩。
反正二人會維持三個月的合作關係，自己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慢慢的就會瞭解了，只要他有心的話。
所以她很乾脆的轉開話題，回到正事上。
「我把這些全看完了，想不想聽聽我的結論？」
「當然。」葉文斐自然想聽。
「有夠慘。」蕭遙說得再簡潔不過。「依照葉欽司的經營手法看來，如果你們是親兄弟的話，他大概也沒遺傳到什麼商業天分，也難怪你會找我來。」花了三個小時的時間，她只看到所謂的失敗案例。
公司會虧損有很多原因，但若以鴻運的情況看來，只能怪主事者太不中用了。而且她早上到外頭去晃了一圈，給的評語也不高。
葉文斐只有勉強一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許她只是在陳述，並不希望自己說些什麼，所以沉默或許是個好選擇。
蕭遙瞥了他一眼，只覺得這男人真是溫和到不行，居然就這麼默認了。
「總之，我會去想想有什麼辦法，不過首先呢，有個動作我想你應該要先做。」很快的瞭解如果自己不先開口，眼前的男人可能會很有耐心的沉默到晚上，蕭遙也就不和他閒扯了。
反正他不會是個好聽眾，因為一點反應也沒有，無趣得很，還不如趕快處理好，她也可以回去找斯茉或俞梨鬥嘴。
「什麼動作？」葉文斐虛心求教。
「縮編。」見他露出不解的表情，蕭遙換了個說法：「也就是裁員。」
葉文斐皺眉了。
「裁員？這個──」
蕭遙打斷他的這個、那個。
「這很合理。我想你可能不知道，這家公司的冗員過多，但平均生產力過低，造成公司財務上過重的負累，所以要整頓整家公司的話，第一步就是要將冗員裁撤，將整個組織編製重新製訂。」
「但是裁員……」
葉文斐相當猶豫，畢竟這個舉動會影響到的，可是許多人的生計。「要裁幾個？」
雖然和公司內的員工並不熟悉，但要請人走路，他實在是覺得難以啟齒，又該如何選擇？
這算是現實的殘酷面嗎？
「幾個？」
蕭遙覺得自己聽到了個笑話。
這位二少爺真是太天真了，一個員工數九百人的公司，宣佈裁員會用幾個來算嗎？
「容我提醒你，通常裁員不會用幾個來說，而是以大約的比例或費用結構下去計算的。」
「那是多少？」葉文斐仍是聽得一頭霧水，他需要的是一個簡單的數字。
「百分之十或十五，」蕭遙以剛才的資料做了個簡單的計算。「簡言之，大概是一百人左右。」
「一百！」
葉文斐訝異地直盯著她。
「會不會太多了？」
「你自己出去繞一圈，看看員工的工作情形，就知道會不會太多了。」蕭遙玩著長髮，沒告訴他若是實行精兵政策，數字還不只這樣呢。
「怎麼，你不願意？」蕭遙看著他的猶豫，很容易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沒有另外的辦法嗎？」葉文斐抿著唇，怎麼也無法接受這個提案。「我沒辦法下這個命令，畢竟那一百個人可能代表一百個家庭，我不希望他們失去工作。」
「這麼說來，你就希望留著那一百個人，然後讓全公司的人都沒飯吃就是了？」蕭遙笑著這麼說。
「不！」葉文斐歎了口氣，「我只是希望若非必要，能一直保持目前的公司結構，畢竟那是屬於經營者該承擔的基本責任。」
蕭遙看著他，不知道和他說些商業常識會不會浪費自己的時間。
「我告訴你一個觀念，今天若公司有所謂的成長率，你喜歡再增員也沒人會管你，畢竟真有那麼多工作需要那麼多人來做。但是若今天公司營運不佳，那這麼多員工也只是來公司浪費資源兼浪費他們自己的時間而已。
更何況，這種情況持續下去，不過是拖垮公司或養成他們怠情的心理罷了，一點助益也沒有。」
就自己早上去外頭看一圈的結論，一些打混摸魚的人比她還像在逛大街，那種不事生產的人，總是要有個環境來逼迫他們才對。
「即使如此，也是公司經營不當才造成的，公司有責任啊！」葉文斐出乎她意料的相當堅持。
蕭遙真想不到他會這麼堅持，看來他這個人倒也不是溫和到任人宰割的。
這樣該算幸或不幸？
「總之，你就是不接受裁員了。」
葉文斐放柔了口氣，抱歉的看著她。
「我只是不希望讓別人的生活起了大變化。」
「爛好人！」
蕭遙只有這個結論。
「也許吧。」知道她對此事已妥協，葉文斐也就不和她爭辯了。
「你真是個天真的少爺。」
看著他無所謂的笑顏，蕭遙忍不住的想繼續叨念他的不是，藉以得知他的脾氣，只可惜葉文斐仍是不為所動。
「好吧，不想裁員的話，那你想怎樣做？」蕭遙放棄了，看來他只會在他覺得不妥的事情上表現出不同的情緒，至於批評他嘛，並不屬於這一類。
只不過那個原則……唉，總之他就是爛好人。
「我不知道。」葉文斐倒也不硬撐面子，大方的承認自己對整頓公司的事情一無所知。「除了你剛才說的，還有別的辦法嗎？」
蕭遙看著他，假意歎息。
「我看，我只有回去想想了。」
要辦法當然有，不過要想。
「那就麻煩你了。」
葉文斐頗覺內疚，畢竟她才提出第一個方案就教自己打了回票，更何況她的提案，自己心裡也明白是必須的，卻就是敵不過自己的良心，不希望造成別人的生活困難。
蕭遙看著他正困擾著，心裡平衡了些。
「我先回去了，等方先生和各部門定好會議時間再通知我。」今天的進度就到此為止了。
「需要送你回去嗎？」葉文斐直覺的站起身，擔心她獨自一人回那山邊小屋會有危險。
看著他自然流露的關心，蕭遙只是想笑。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來的，沒問題。」
「是嗎？」
葉文斐仍是一臉不放心。「還是……」
「不用擔心，我想應該還沒有人會對我不利。」畢竟斯茉的拳頭不是好挨的嘛。
「我先走了。」
臨走前，蕭遙又看了葉文斐一眼，只有一個感想──
真是個天真的爛好人。
【第三章】
「遙遙，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封影聽見車聲，踏著小碎步來到門邊，意外的看到剛下車的蕭遙。
蕭遙關上車門，作勢看了看天色。
「小影，難道你要我在外頭忙到三更半夜再回來嗎？」
「當然不是。」封影連忙搖頭。「可是你今天不是去鴻遠調查內部情況嗎？這麼快就好了？」
「反正不就是那回事而已，沒什麼特別的當然就回來了。」蕭遙走上小階，來到封影面前。「而且我已經出去大半天了耶！」
「我知道，可是……葉先生沒說什麼嗎？」封影仍沒有移往屋內，就這麼盯著蕭遙，連帶著使她也沒辦法進門。
「小影。」蕭遙拍拍她的頭，打趣道：「你現在這樣子，活似偷情到一半丈夫提早回來的妻子，在大門口絆住丈夫，好讓衣衫不整的情夫有時間跑路。」
封影紅了臉，這才側身讓蕭遙進屋。
「我只是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跟著進門，封影猶在低念。
「別這麼說嘛，小影。」走在前頭的蕭遙回轉視線，看著她輕笑。「你這麼說讓我心裡都起毛了。要不然，你覺得事情該如何發展？」
「我不知道。」封影無奈的回答。
她有感應能力，但不代表她能預知未來會發生的點點滴滴，頂多是有著說不出的異樣感受罷了。嗎？你想一堆可是也沒用了。」
「是嗎？」斯茉穿過連接日光室的小拱門，笑得曖昧。「我倒覺得小影果然厲害呢。」
「茉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蕭遙看著她的笑臉，直覺事情不妙。
「葉文斐剛才來過電話，就是你和小影僵在門口的時候。」
「然後呢？」封影彷彿看到一絲光亮，連忙追問。
「小影，我想吃點心。」斯茉乘機要求。
聞言封影一點時間也不浪費，迅速的往廚房移動。
「他那家公司倒了？沒那麼快吧。」蕭遙往沙發一坐，隨口搭話，眼睛則盯著一旁靜默喝茶的俞梨。
「小梨，你今天不是要出去嗎？」
「討論你自己的事，別扯開話題。」俞梨給了她一眼。
「對呀，你不好奇葉文斐打電話來做什麼嗎？」斯茉也跟著坐下，笑脫著她，壞心眼漸漸滋生。
「反正你總會說的，我何必好奇。」蕭遙倒是很鎮定。
「茉茉，到底是什麼事？」封影很快的將桌上擺滿茶點，以換取自己心中疑問的解答。「他是問有關遙遙的事嗎？」
「正確答案。」斯茉雖然是在回答封影的問話，眼神卻瞟著一旁的蕭遙。「那個人是打電話來關心，咱們家的遙遙平安到家了沒。」
「真紳士。」封影笑了笑，覺得心裡終於有了明確的影像。
看著蕭遙的反應平平，斯茉忍不住打趣：
「看來你的魁力難擋喔，才見過兩次面而已，葉文斐就把全副心思擺在你身上了，聽說他原本還提議由他送你回來，真是呵護備至。剛才即使是在電話中，我也聽得出來他的擔心。」斯茉以手肘撞了撞蕭遙。「我說遙遙啊，時至今日居然還有男人會擔心你的安危，真是太讓人驚訝了。」「等到葉先生再和遙遙相處一陣子，就會知道連惡鬼都要讓她三分，更別說會有人敢對她不利了。」
「小梨，你這是在誇獎我嗎？」蕭遙沒想到連她都會加入討論，看來自己會被笑得很徹底。
「不管怎麼說，葉文斐這麼關心你，你好歹也給人家回個『平安電話』吧！」斯茉忍住笑，出著主意。
「你不要做不切實際的聯想，他會做出上列事情，不過是因為他是個爛好人罷了，其他我只能說我還真看不出來。」蕭遙自己倒了杯茶，對於斯茉的說法只能抱持著聽笑話的態度。「所以回電話什麼的，就省了吧！」
「你這女人真這麼沒良心？」斯茉仍不願放過她。
「良心？那是什麼？」蕭遙一如往常的使出裝傻絕招。
「容我提醒一點，若小影的預感沒出錯，你這次的任務應該會有別於以往的際遇才對。」俞梨說得很保守，但大家都知道，到影的預感從沒出過錯。
「這就是你們這次眼巴巴盯著我的原因。」蕭遙終於瞭解了。「但是小影不是還無法確定是哪種際遇嗎？」
「對不起，我有的只是一點點的感覺，還沒辦法做出正確的判斷。」封影看著蕭遙，有絲歉意。
「你不用道歉啦，小影。」斯茉拍拍她，要她別想大多，然後轉向蕭遙。「不管怎樣，反正我覺得你和那個葉文斐頗耐人尋味的。」
「你以為我會步上你的後塵嗎？」蕭遙回敬她一記，涼涼的回道：「上次不知道是誰喔，和委託人談起戀愛，最後還為了他不再接案子，害我們的收入少了四分之一。」
蕭遙看著斯茉，綻出個笑容。
「你想，有了你這個慘痛的教訓，我這個吸錢鬼有可能會做出同樣的事嗎？」
「有何不可？葉文斐又沒被人追殺，依他的個性也不會要求你退出娃娃國，何必一開始就有了顧忌？」俞梨加入戰局，站到斯茉那邊。
「這倒也是。」蕭遙贊同的點點頭，看向面前的三張嬌容。「總而言之，你們就是認為我到最後一定會和葉文斐有一腿就是了。」
「遙遙，你的用詞非得這麼……嚇人嗎？」封影忍不住皺眉，不明白有氣質的她為什麼最近老是會冒出這種怪怪的形容。
「我是配合斯茉的水準，畢竟她現在這副樣子看起來，活似口水亂噴的人口販子。」蕭遙露出相當善良無辜的笑容。
「別把你自己的別稱說出來，反正大家早就認識你這個人了，沒有打廣告的必要。」斯茉瞪了她一眼。「怎樣，你的意思是說你絕對不會囉？」
「沒，未來的事誰說得定。」蕭遙聳聳肩，不想在事情剛開始就宣判了一切。「只不過我覺得你們的想像力太豐富了點。」
「說不定你就會為了我們的想像力，做出一些異常的舉動。」俞梨抬起頭。「比如說，下意識的抗拒葉文斐。」
「不會吧！」封影連忙看向蕭遙。「遙遙，你不會這樣吧？」
如果事情真的變成這樣，她會覺得自己有責任，畢竟是她先說出遙遙和葉文斐兩個人怪怪的這種話。
她該不會在無意間，反而改變了兩人原本該有的未來吧？
「小影，你不用擔心。」蕭遙笑笑地安撫她。「我當然不會。」
「真的嗎？」斯茉提出她的懷疑。「為什麼這句話聽起來很不實在？」
「因為還沒發生，當然不實在。」蕭遙朝她吐了吐舌頭。「反正這些都是你們的猜測，又不是小影的預測；就算是，我也會以平常心來面對的。」
俞梨聽完，忍不住冷哼。
「不信嗎？小梨。」蕭遙笑笑的看著她。
「我會睜大眼睛等著看的。」俞梨只有這麼說。
「那就好。」蕭遙調回目光。「只不過我得說，就我今天的經驗看來，葉文斐這個人是個十足天真的善心人士，恐怕和我不怎麼搭，所以請顧其自然，不要刻意替我們製造獨處的機會。」
「說了半天，你還是想逃嘛！」斯茉嘲笑道。
「不是我想逃，只是我覺得你比我更有破壞遊戲規則的嫌疑。」要以平常心看待這次任務的不只有她，還包括她們這群等著看好戲的人。「如果你們是本著他就是我的好對象的心態，肯定會惹出事情來。」
「我又不是你。」斯茉立刻抗議。
四個人裡頭最愛惹事的非她莫屬好嗎？
「就是因為你不是我，我才擔心啊。」蕭遙瞥了她一眼，忍不住直發笑。
「擔心你自己就夠了。」斯茉回答得很酷。
「茉茉變多話了。」蕭遙忍不住歎息，「一定是在島上悶瘋了才會這樣，想你以前連話都懶得多說。」
「別把我和小梨弄混了！」斯茉又抗議。
「遙遙，你就別逗茉茉了。」娃娃國裡的專職和事佬封影連忙出面調停。
俞梨將茶飲盡，搖了搖頭。
「又轉移話題了。」
電話鈴聲在這時響起，平時懶散的斯茉這時動作就很快，連忙接起。
「對……回來了，你稍等。」斯茉笑得眼睛都瞇了，將話機遞向蕭遙。「葉文斐打來了。」
蕭遙無奈的白了她一眼，接過電話。
「嗯，可以，就這樣。」
三兩下結束對話，蕭遙掛上電話，一抬頭就對上三雙好奇兼詢問的眼眸。
「怎麼，他決定展開攻勢，邀你共進晚餐？」斯茉隨便猜著。
「很好的提議，茉茉。」蕭遙扯出笑容。「不過很抱歉讓你失望了，他是來通知我開會時間的。」
「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他有的是機會。」斯茉一點也不在意。
蕭遙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搖頭。為了怕這案子真的出錯，我們該正經一點了。」
露出惋惜的表情，蕭遙制止了三人的發問，轉向俞梨。
「小梨，我有點資料想麻煩你查一下。」
※ ※ ※
鴻運企業大會議室內，各部門的會報剛剛結束，眾高階主管全瞪視著眼前的情景，不敢相信自己耳中聽見的訊息。
「總經理，這太……」業務部的常經理面有難色，看著葉文斐身旁那位貴客，也是據說自己將聽命於她的「管理顧問」。
「有什麼問題嗎？」蕭遙眨眨眼，撒嬌的口吻更讓一班主管皺眉。
「總經理，我想這件事關係重大，是否能夠讓大家開個會，再詳加討論？」管理部的李經理事先全然沒接到這項訊息，一時也反應不過來，但看蕭遙年紀輕又一副嬌嬌弱弱的樣子，哪能擔起這麼大的擔子！
再說，真讓她這麼一個少女爬到自己頭上發號施令，教他們這群人的臉往哪兒擺？
「這件事我已經決定，就沒有什麼開會討論的必要了。」葉文斐仍不改其文雅氣質，但充分表達出他的堅持。
「但是這位小姐看來……恐怕難勝大任，目前公司的情況已經相當艱難了，若再讓她胡搞一番，豈不是集大家之力也沒得救？」某位副總也開口了。
「不，今天總經理會做這個決定，一定是有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這位小姐必定是相當有能力，大家何不睜大眼睛看看，再來下評語呢？」
某經理心想，這位小姐肯定是總經理的心腹，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和她拉攏關係，對自己以後肯定是大有助益。
「你說那是什麼話！」另一邊有人在抗議了。「她那點年紀會有什麼能力？沒在社會上歷練過的人哪能稱得上有能力！」
葉文斐看著眼前的一片混亂，不知該如何處理這紛亂的情況。
「抱歉。」他朝身旁的蕭遙微頷首。「我沒先和他們做好溝通，反而讓你難堪了。」
蕭遙看了他一眼，笑他的天真。
「就算你一個月前通知他們，今天一樣會是這個情形的。」將他往後一扯，蕭遙隨手拿起方才某部門的報告書，並拿起一旁的麥克風。
「真巧，隨手一拿就拿到財務部的。」蕭遙朝葉又斐笑笑，開始認真的翻，而後看了看報告人的姓名。「陳副理，可否請你解釋一下，公司今年在三月、六月、七月中，各有三筆大額資金流出，它們到哪兒去了？」
麥克風的聲音一傳出，會議室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全移向被點名的陳副理身上。
陳副理緊張的環視四周，手裡則翻著自己的資料。
「三月……三月……那是我們投資『聯福』轉出的資金。六月……六月……」
「好，我們先來說三月的。」蕭遙決定先放過他。「請問所謂的聯福投資與哪幾個部門相關？能否給我資金轉出與合約的資料？」
現場又是一片寂靜。
「方先生，要不然你說。」蕭遙笑咪咪的轉向自開會以來就默不吭聲的方基墨。
「財務部、業務部、企劃部。」方基墨依舊是簡潔有力的回答。
「嘖，連企劃部都有一腿喔。」雖然昨天早叫俞梨找好了資料，但蕭遙仍佯裝意外。「那其他兩位主管，有誰能夠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現場依舊寂靜。
蕭遙知道他們是無法回答的，因為她昨天在看那一堆財務報表時就注意到了這三筆動向不明的資金，將之記下後，回家便要俞梨替她調出資料，結果很明顯的，這三筆資金分別讓不同的人給吃了。
這事計劃得很粗糙，讓她一眼就能夠看出，但可怕的是居然還成功了，這代表鴻運企業內部的問題可能比螞蟻洞還多。
蕭遙緩緩看過三人，而後相當寬大的擺擺手。
「沒關係，你們回答不出來是吧？我這邊有資料，也許能幫你們回想起來。」
蕭遙將俞梨昨天最後調出的三人帳戶及相關文件影本拿出，一個個的傳遞下去。「如何，想起來了嗎？」
當然，她也沒忘了給葉文斐一份。
此時三個人的臉色已經很蒼白了。
「葉總經理。」蕭遙露出甜笑，看向身旁的葉文斐。「我記得你當初答應我的條件中，有一條是擁有百分之七十的決定權吧？」
葉文斐點點頭。「沒錯。」
「那我現在應該可以直接宣佈囉？」蕭遙挑挑眉問。
葉文斐看著她的綠眸，攤攤手。
「請便。」
「好陳副理、常經理、孫經理，你們被革職了。」蕭遙帶著一臉笑意宣佈。
「然後請三位這陣子注意一下法院通知，因為公司要告你們。」
這一招下來，沒人敢再說話了。
※ ※ ※
「你怎麼能在短時間內就看出他們污錢？」回到辦公室，葉文斐仍覺得不敢相信。
「因為我有超能力。」蕭遙的回答沒個正經。
葉文斐一愣，卻很是認真的思考半晌，才不確定的問：「可是有超能力的不是另一位嗎？」
「所以我是騙你的啊！」蕭遙玩著頭髮，說得再神色自若不過。
「我是問真的。」葉文斐臉露疑惑。「剛才若不是你提起這件事，表現出能力讓他們看，現在我們說不定還被困在會議室裡頭。」
想起剛才的一陣混亂，葉文斐真是覺得不知所措。
蕭遙鬆開頭髮，看了他一眼。
「拜託，請你有點正確認知好嗎？今天你才是老闆耶，就算我剛才沒有提出那件事情，只要你堅持用我的話，其他人就不該也不能有意見，你懂不懂呀你！」
真是受不了他，天下哪有受制於手下的老大啊？
「我明白你說的。」葉文斐點頭。「但是，高壓政策不是個好現象吧，讓他們心服口服，你做起事來也會順利很多不是？」
蕭遙看了他一眼，不予置評。
「好啦，那你要不要和我說，你是怎麼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找出他們的不法勾當的？」葉文斐笑了笑，想引她說話。
「我昨天看了那堆報表就發現了。」蕭遙不感興趣的說。「我先回去了，你最好開始找人接任，順便要方基墨盯著他們收拾物品。」
「你要自己一個人回去？」葉文斐跟著站起身。
「難不成還帶你一起？」蕭遙沒好氣的看向他，揮了揮手。「工作吧你！」
葉文斐看著她，微微揚唇。
「到家給我個電話？」
蕭遙回他一眼，留下一句很玄的話──
「自己去家電行買！」
※ ※ ※
聽完了各部門的簡報，蕭遙抱著資料回家想了一晚，再度出現在鴻遠的總經理室。
「蕭小姐，有結論了嗎？」葉文斐移坐到沙發，帶著溫和笑意看向她。
「我有三個計劃讓你挑。」蕭遙拿出三份企劃，上面分別用黑色筆大大的註明了「Ｅ」、「Ｎ」、「Ｓ」。
「這個是什麼意思？」葉文斐很難不去注意到那三個符號，尤其是最後那個錢字符號，頗為突兀。
「Ｅａｓｙ、Ｎｏｒｍａｌ和Ｄｏｌｌａｒ，沒問題吧。」蕭遙說得再輕鬆不過。
「那麼這三個計劃……有什麼不一樣？」葉文斐很難理解，為什麼第三個計劃會是Ｄｏｌｌａｒ？若是這麼排起來，最後一個應該是Ｈａｒｄ不是？
「Ｅａｓｙ嘛，我稱之為無聊計劃，沒啥特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更沒什麼風險，投資報酬率是百分之三十。」講到這個計劃，蕭遙實在有點不想提，因為真的沒啥好玩。
葉文斐點點頭，將之記下。
蕭遙繼續下一個。
「Ｎｏｒｍａｌ，別稱快樂計劃，其實也還好，有一點風險，但是投資報酬率有百分之八十。」蕭遙聳聳肩，還是有點不太滿意。
葉文斐點點頭，已經可以約略推算到最後那個錢字符號代表著什麼了。
「最後的Ｄｏｌｌａｒ呢，我稱它為萬歲計劃。」說到這第三個，蕭遙總算有了點精神。
「典型的高風險、高投資報酬率？」葉文斐雖然對這些投資計劃什麼的不熟，但不代表他笨，舉一反三的能力還是有的。
「咦，你知道嘛。」蕭遙笑得很樂。「如何，你想挑哪一個？」
葉文斐看著她的笑顏，很明白她的期待是什麼，但是先不說那最後一個二者皆高的，光以自己對蕭遙的淺薄瞭解來說，她口中的「有一點風險」都不知道有多大一點了，更何況是連她都認為是「高風險」的投資計劃會有多危險。
「我想，Ｅａｓｙ的就好了吧。」他笑得溫文。「我覺得以目前的情勢看來，踏實一點比較不會影響我的心臟健康。」
果然，蕭遙對他的選擇不怎麼滿意。
「不後悔？那很無聊的。」
「沒關係。」他含蓄表示。「無聊總比公司毀在我手上的好。」
「你真是沒膽！」蕭遙忍不住氣悶。「怎麼連放手一搏的勇氣也沒有。」
蕭遙看著他的不溫不火，也懶得多說了。
沒關係，一切才剛開始，她有的是時間，更有的是機會。
「反正你是老闆，你說了就算。」她將寫有Ｎ和Ｓ的文件夾收起，只留下那個最不起眼的Ｅ。「把這拿去給方基墨，叫他照著做就行了。」
「你要走了？」看她收拾東西，葉文斐問道。
「還有事？」蕭遙沒有停頓，將自己喜愛的企劃收進紙袋中。
「有。」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葉文斐如此回答。
「啊？」蕭遙愣了一下，「什麼事？」
「這個。」葉文斐的表情有點靦腆，指指自己辦公桌上堆積成山的文件。「我實在不知道該從何著手。」
「你不會是從到公司以來，從沒批過任何簽呈吧？」蕭遙放下自己的東西來到辦公桌前，打量著那堆文件的數量，再看了葉文斐一眼。
只見葉文斐老實的點了點頭。
「你居然還敢點頭！」
蕭遙真想昏倒。「你知不知道文件如果全卡在你這裡，下頭的人就什麼事也不用做了！」
「不清楚，不過現在知道了。」
葉文斐也只有這麼說。
蕭遙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卻也拿他這樣子沒轍。
「去拖張椅子過來坐，我只教你這一次！」蕭遙捺著性子，拿起最上頭的一份，開始對一旁的葉文斐解說，告訴他該如何批示。
看了好半天，他卻才消化不到十分之一，蕭遙忍不住抱怨：
「如果繼續是這種情形，剛才你就該選萬歲計劃。」如果他連最簡單的決策都不會的話，不管她再怎麼計劃，這家公司遲早會倒的，還不如直接放手一搏，迅速又簡單。
「如果下次還要做選擇，我會好好考慮你的提議的。」葉文斐坐在一旁，看她放棄解說，一副認命樣的批著文件，不由得想笑。
「記得你說的話。」蕭遙神色頗怨的看他一眼，再度埋首苦批。
【第四章】
難得露面的冬陽，暖暖的灑滿娃娃屋。
拿著洗衣籃的封影穿過客廳來到連接院子的迴廊，就看到躺在籐椅上曬太陽的蕭遙，她懷疑的停下腳步。
「遙遙，你今天不用去鴻遠嗎？」
都已經下午了耶！
半躺在籐椅上的蕭遙閉眼曬著暖陽，連眼都沒睜開。
「計劃也給了，方針也下了，為什麼還要去？」蕭遙動了動身子，將薄毛毯往上拉。
「我是顧問，又不是高階主管。」
「但是，不就是因為葉先生不擅於管理公司，所以才找你去的嗎？」封影動手晾起衣服，表達她的想法。
「是沒錯。」蕭遙仍是不為所動，像隻貓般慵懶的躺著。「他的確不擅於管理公司，但也不是個笨蛋。該怎麼做我都告訴他了，不會有問題的。」
她給的改造計劃向來以詳實聞名，只要認得字的都看得懂，毋需擔心，更別說葉文斐身邊還有個方基墨幫著呢，不會有事的。
「是嗎？」
封影轉頭看著她，難得的抬高話尾。
「小影？」
蕭遙有種不好的感覺，因為每次溫柔的封影強烈表達某種訊息時，通常代表了另一型態的暗示。
「我覺得不是這樣喔。」封影似笑非笑的來到籐椅前。
蕭遙終於睜開眼睛，看著封影的翠綠色眸子中摻雜著幾許埋怨，像是在怪罪封影為何要打擾她的悠閒時光。
「小影，我最怕和你覺得不一樣了。」她掀開身上的薄被起身，扯了扯嘴角。「我這就去，行了吧？」
「很好的選擇。」
封影溫婉一笑。
蕭遙也是一笑，不過無奈的成分居多。
「不過在那之前，我可以先吃個點心再上工吧？」
「當然可以。」封影一眨眼，決定去準備些她愛吃的茶點，好好的安慰鼓舞她。
※ ※ ※
「請問出了什麼事嗎？」蕭遙如出人無人之境的推開總經理室的門，卸下披肩看著裡頭依舊拿著書的人。
「你來了。」
葉文斐放下書，朝她一笑。「我以為你今天不來了，正想打電話過去呢！」
「我本來的確是打算不來的。」蕭遙往沙發上一坐，盯著他手上的書。
「這麼閒，還有時間看書？」
葉文斐合起書，也只有攤攤手。
「我能做的，就只有坐在這間辦公室裡，讓外頭的人覺得這家公司還有人作主。」
「但實際上，這個人只是個空殼子？」
蕭遙瞪著他，「你的意思是這樣嗎？所以你也不辦公，就在這裡看書消磨時間？」
葉文斐還笑得出來。「你說對了」
蕭遙看著他的笑容，覺得自己當初真不該答應接下這個案子。
「葉先生，容我和你討論一下。」蕭遙拿過他手中的書，忍住作亂的頭疼。「你是委託我來解救你瀕臨倒閉的公司，不是來代管你的公司，這一點相差頗大，請你想清楚。」
「我知道。」葉文斐點點頭，雙方的合約到最後是這麼約定的。
「你只負責企劃及作各項資源分配，對嗎？」
「沒錯，很感謝你還記得。」
蕭遙讚許的點頭。
「所以，在我把各項計劃給你後，你是不是該認真的去盯著下頭的人做，然後再來和我討論執行後的成效如何，好讓我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還有一點。」蕭遙瞥向辦公桌上再度疊起的小山。「除了我的特殊案例需要你去盯著外，你那些平常的管理工作似乎也該照常進行，免得下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建議事件你全然不知。」
「這兩點我都清楚，但是恐怕有實行上的困難。」葉文斐攤攤手，表示他的無能為力。
「什麼困難？」
蕭遙頭一偏，不敢相信他竟會這麼說。
葉文斐吐出一口氣，看著她的驚訝，覺得兩個人實在是沒做好溝通。
「很明顯的，你是商業管理及投資的天才，而我正好相反，我對所謂的『商業』完全不懂。」
「那又如何？」
蕭遙不明白他想表達的。
「意思就是，也許你覺得這一切都再簡單不過，但那恐怕是對你而言。就我的情況來說，我連你的計劃都看不懂，更別說要去盯著那些比我還瞭解的人了。
當然，以一個『總經理』的職務去要求他們報告，每個人都會照著做，但我該如何去判斷他們是對或錯？或者，他們是否說一套做一套？」
葉文斐很坦然的面對自己的能力不足，只因為他明白本來就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
「你也放棄得太快了吧！」蕭遙盯著他。「不試試看就先否定自己不行？你不是很會讀書嗎？這種東西說不定還沒有你看的書難。」
葉文斐勾起唇。
「人貴自知，而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目前的能力只有在紙上簽名，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拜託你別這樣貶低自己，你可是總經理耶！」蕭遙抿緊了嘴。
而且重點是，如果他就這個樣子，那代表自己要完成挽救這家公司的任務，必定要涉入更深。
「我承諾你，我會學習當個稱職的總經理。」葉文斐朝她綻放微笑。
「這還像句人話。」蕭遙鬆了口氣，可沒想到葉文斐的話還沒說完。
「但是一切才剛開始，而我又對商業完全沒興趣，所以很可能會進步緩慢。」葉文斐看了看她又道：「或許根本沒進步。」
「你敢！」蕭遙毫不留情的瞪視他。
葉文斐見她的表情迅速轉變，忍不住輕笑。
「我只能說我盡量，但以目前的狀況看來，若你不想自己花時間想出來的計劃付諸流水，恐怕要請你辛苦一點了。」
「看著吧！我一定要把你教到會。」蕭遙點頭凝視著他，下了這個決心。
「首先，就從桌上那疊『小山』開始。」絲毫不浪費時間，蕭遙直接拉起他，往辦公桌走去。
嗟，居然連那天的椅子都沒收，這人分明是完全沒靠近過這裡，試試自己有沒有辦法處理嘛！
惡狠狠的又回瞪他一眼，蕭遙決心和他耗上了。
葉文斐只是任她拉著自己、瞪著自己，不反抗的在當天的原位坐下，臉上浮現笑意。
他是不懂商業，但是懂得心理，這樣也滿派得上用場的，不是嗎？
至少，今天這一疊文件，有人會批完的。
※ ※ ※
娃娃國的清晨，固定一同吃早餐的成員，向來就只有負責家事的封影，及起床照顧植物的俞梨。
而蕭遙通常都是睡過中午才醒，斯茉則時間不定，也沒人敢去吵她起來，因為她有可怕的起床氣，打人又很痛。
不過，今天有點不同。
昨天一整個下午都待在房中昏睡的斯茉，不到九點就醒了，到外頭去溜了一圈，回來正好與封影和俞梨共進早餐。
只不過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蕭遙居然也在。
「不會吧！你什麼時候這麼早起了。」斯茉拉開椅子坐下，一面打量著一身外出服的蕭遙。「你要出門？」
蕭遙這個低血壓的女人，早上不是都在房裡度過的嗎？就算要出門也不會選在一大早啊！更何況最近天氣這麼冷，年年冬眠的女人居然能夠在中午之前離開她溫暖的床舖？
「你這起床不定時的人不知道，遙遙現在已經成了標準的上班族了。」俞梨喝著奶茶，狀似不經意的挑起話端。
「上班族？」斯茉果然相當配合，話尾相當懷疑的上揚。「她？有沒有說錯啊，她不是向來最討厭規律的生活嗎？小梨，你的意思該不會是她現在固定早上出門，快晚上才回來吧？」
「其實也沒有，偶爾她懶病發作，四、五點就會到家了。」俞梨話中可是相當有深意。
「四、五點啊！」斯茉會意的點頭，好笑的看向主角。「遙遙啊，什麼時候這麼打拼了？」
正喝著鮮奶的蕭遙對她們的有意嘲笑全然不當一回事，嬌軟的嗓音一如平常，絲毫沒有失控的表現。
「哎呀，茉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我們這幾個月以及將來要少賺的部分有多在意，當然是有機會就要勇於打拼啊，誰教某位成員不爭氣，捅了個大漏子呢。」她靈動的大眼眨呀眨的瞥向某位成員。
「可是同一件案子你就算把所有的時間都砸下去，又能夠多賺多少？」斯茉哪會那麼容易就被說服，更別提蕭遙拿她的事想來堵她的口了。「更何況，一整天都待在枯燥乏味的辦公室裡，這不像你做得到的事。」
「當然啦，如果那間辦公室裡有什麼特別吸引你的原因存在，你這個異常舉動我就能接受了。」斯茉將臉湊上前去，挑挑眉毛。「如何？遙遙，你要不要來個會報？」
「對你嗎？」蕭遙露出個甜蜜笑容。
「我想應該不用吧。」
「別這樣，說來聽聽嘛，我真的很難相信你會這麼『用心』在一件小案子上。」斯茉可沒忘了初時她是怎麼嫌棄這件委託案的。
「茉茉，看來你的好奇心增加了不少。」蕭遙覺得自己的胃口可能無法維持平日的水準，她推開餐盤，拾起紙巾拭著嘴角，然後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斯茉。「怎麼，司徒昀沒能滿足你嗎？」
「看哪方面啊。」斯茉畢竟是斯茉，回答得相當流利，絲毫不以為意。「我承認我好奇，那你該不該發揮好友的情誼，為我解答？」
「嗯。」蕭遙站起身，點了點頭，覺得斯茉的口才變好了。「看樣子，茉茉的談話技巧是進步不少，既然這樣，下次有生意上門時，就交給你去談吧！」
看著蕭遙就這麼往外走，斯茉哪肯放過她，跟著轉頭喊著：「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啊！遙遙。」
蕭遙微一扭頭，笑答：
「我趕著去賺錢，沒空。」
「這女人，還是一樣愛錢！」斯茉看人都走了，也沒得玩了，只有回來吃她的早餐。
「小梨，你怎麼不幫著我問？我一個人勢單力薄的，她更不將我放在眼裡了。」
「問不出什麼的。」
俞梨只有這麼回答。
「我覺得不要問比較好。」
封影表達了她的意見。
「我真的很擔心遙遙會因為我們的太過注目，而刻意去迴避某些人事。」
「她那個性是很有可能。」
俞梨同意這說法。
「不用擔心啦，現在不都很順利嗎？」
斯茉毫不在意的揮手。「瞧她那認真樣，我還真沒想到原來她能夠這麼早出門哩！」
果然，人的潛能是無窮的，只是差了一點點機會。
「每天？」斯茉楊眉，沒料到情況居然會更令她意外。「這真是太神奇了。小影，你知道後來會怎麼發展嗎？」
縱觀上述「症狀」，斯茉對這件事與蕭遙的未來起了莫大的興趣。
「目前還不清楚。」
封影略含歉意的搖頭。
「反正我們總會知道的。」俞梨有這個把握。
畢竟在同一間屋子裡生活，要有秘密太難了！
※ ※ ※
「冷死人了！」
即使踏進溫暖的室內，蕭遙仍是忍不住的喊。
冷氣團一波接著一波來襲，讓她這個向來畏寒的的人宛如落入痛苦的深淵，每天都只想窩在床上不起床。
所以，對於自己還能夠清醒的換好衣服、拿妥資料開車到鴻遠，蕭遙都想誇獎自己了。
葉文斐抬頭，笑看著包成一團的她。毛帽、大衣、手套，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外頭下雪了呢！
「很冷嗎？」
葉文斐走近她，看著她白皙的臉頰泛著桃紅，整個人就這麼縮在沙發上。
蕭遙看了他一眼，覺得他這個問題真蠢，看她這個樣子像很熱嗎？拆下手套與帽子，蕭遙將帶來的資料遞向他。
「這是我昨天做的計劃表，你看沒問題的話，就交給下頭去做。」
「你說了算，何必一定要我看？」明知道自己看了也沒用，但葉文斐仍是伸手去接，不經意碰到蕭遙的手，才發覺她的手真的冰得可怕。
「好冷的手。」他直覺的握住她的手。「你不是有戴手套嗎？外頭真有這麼冷？」葉文斐難得的皺眉，轉身將自己的熱茶遞給她。「你拿著，想喝點什麼？我讓人去泡。」
「我要喝熱奶茶。」
覺得自己開始流鼻水，蕭遙抽了張面紙，一面對上葉文斐和煦的笑容。
「知道了。」
葉文斐拍拍她，出去張羅了。
蕭遙看著門關上，再低頭看向自己方才被包覆住的冰冷雙手，唇邊綻出微笑，還是那一句評語：
「真是個爛好人。」
※ ※ ※
「還會冷嗎？」
葉文斐看著資料，一面騰出注意力看著正捧著熱飲的蕭遙，關心的問。
「好多了。」
蕭遙吸吸鼻子，總算溫暖了起來。
「你很怕冷？」他不是沒到過外頭，覺得應該沒冷成那樣，唯一的解釋就是蕭遙很怕冷。
蕭遙微抬頭，白了他一眼。
「我討厭冷。」
討厭讓自己過敏的冷空氣，討厭讓自己睡不著的寒意，更討厭讓自己神智不清的冰冷。
「我討厭冷。」
蕭遙再次強調。
「那你應該不適合生長在英國。」看著她顯露出的微微任性，葉文斐只覺得可愛，於是笑得溫柔。
「我為什麼要生長在英國？」
蕭遙反問。
「你不是叫英國娃娃嗎？」葉文斐覺得這個答案頗明確不是？
「叫英國娃娃不代表就生長在英國好嗎？」蕭遙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我會有這個名字不過是因為長得像而已。」
「像英國宮廷時代的貴族公主嗎？」葉文斐也頗有同感。以蕭遙那貴族化的面容與舉止，再加上那身打扮，是很像宮廷貴族。不隱瞞的說了。
「是嗎？」葉文斐揚了揚唇。「只是外表看起來真的是各有各的特色，很像是來自各國的代表。」憶起上次見過的娃娃國成員，葉文斐覺得她們的名字取得真是相當切合。
「這就是好玩的地方。」蕭遙又喝了口奶茶。「聊得那麼起勁，資料都看完了嗎？」
覺得這種個人隱私不應該再被討論下去，蕭遙很迅速的轉移了話題。
「還有一點。」葉文斐將目光調回那疊紙上，無奈的對蕭遙笑了笑。「可以麻煩你過來解釋一下嗎？我實在看不懂這部分的意思。」
「哪裡？」
蕭遙離開舒服的沙發，來到他身旁。
「這個嗎？」
看著他手指的區域，蕭遙不疑有他的開始解說。
葉文斐看著她專注的側臉，笑了。
【第五章】
因為長期留在辦公室中，有喝下午茶習慣的蕭遙乾脆一早就請封影準備好點心，三點一到就動手泡茶，順便拉著看公文看到眉頭猛皺的葉文斐休息，算是對他的一種饒恕。
而今天，兩人一樣正坐在沙發上偷得浮生半日閒時，秘書的聲音突然由電話中傳出──
（總經理，有位王志峰先生和楊琳小姐找您。）
葉文斐的反應是直接的，他起身拉開辦公室的木門，朝外頭的人招呼著。
「志峰、小琳，你們怎麼來了？」
蕭遙看著他的興奮，只是放下茶杯，拿起一旁的雜誌攤在膝上，神態輕鬆的看了起來。
王志峰拍拍他的肩，走進辦公室。
「我真是不敢相信，你居然會坐辦公桌，還當了總經理。」他認識的葉文斐應該是遠離塵囂，死守著他那片小天地的。
「這是？」跟著進來的楊琳，一眼就注意到了沙發上的蕭遙。
葉文斐微微一笑，正想替三人介紹，王志峰卻叫了起來：
「這不會是辦公室裡的特殊裝飾吧？文斐，你上哪裡去找來的洋娃娃？」
王志峰來到沙發前，蹲下來觀察著端坐的蕭遙。
「做得跟真的沒兩樣，漂亮得沒話說。」
他看著眼前一身青絲洋裝的洋娃娃，長長的褐色捲髮以緞帶紮起，兩旁的小髮絲隨著微低首的動作散落至頰畔，眼睫毛長而捲翹，濃密的遮去半眼，臉頰白裡透紅，就連放在雜誌上的雪白小手，也彷彿真人一般。
王志峰忍不住讚歎：「真是漂亮，怪不得你會擺在辦公室，光看著辦公的情緒就可以向上提升不少。」
王志峰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臉頰，卻沒來由的怕唐突佳人。他搖頭苦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對洋娃娃有這種想法。
「如果這是真人，那該有多好。」他說。
蕭遙在心裡暗歎，偏頭一笑。
「你好。」
「還會說話？文斐，這到底是……」王志峰驚訝的回頭。
葉文斐看著這情形，實在不知道是該先笑還是怎麼的。
「志峰，你太失禮了，那是位小姐。」楊琳早看出來她是真真正正的女人，無奈這個笨蛋還在那裡嚷嚷著什麼娃娃。
「真的嗎？」王志峰不敢相信的調回目光，看向沙發上的「娃娃。「她……是真的人？」
「很抱歉嚇到你了，我是。」蕭遙軟綿綿的嗓音帶著笑意，心裡則大喊無趣。
要不是看在他是葉文斐友人的份上，她一定會好好的整他。
娃娃？這早是鬧到令她討厭的笑話了。
見王志峰仍反應不過來，葉文斐拍了拍他，強忍住笑意。
「我來介紹，這位是我公司的管理顧問蕭遙。」他再以眼神示意蕭遙。「這是王志峰、楊琳，我的朋友。」
「你好。」蕭遙笑一笑算是招呼，做了個請便的手勢，就繼續看她的雜誌，喝她的下午茶。
葉文斐也不覺得如何，就帶著二人在另一頭坐下。
「你們怎麼會跑來這裡？」他記得自己並沒有通知他們啊！
「小陳說的。」回答的是猶在懷疑，並暗自打量著蕭遙的王志峰。「我們去你那裡找你卻撲了個空，正好小陳過來找我，我就問他了。你怎麼回來也沒通知我們一聲？太不夠意思了吧！」
「事出突然，我一時也沒想那麼多。」葉文斐歉然的笑笑。「找我有什麼事？」
「不就是閒聊而已嘛。」王志峰答得爽快。「對了，你怎麼會突然跑回家，還當了什麼總經理？這是怎麼一回事？你老爸當初不是答應讓你不用管公司營運的事嗎？」
「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所以約定改變了。」葉文斐也只能這麼說。
進門後一直注意著蕭遙的楊琳，這時打破了沉默。
「文斐，大家好久不見了，一起出去吃個飯，好好聊聊吧！我也有點事想和你談談。」
「對呀、對呀，這麼久不見，一起去吃個飯吧。」王志峰第一個贊同，並轉向那位美人道：「蕭小姐也一起去吧！」
蕭遙抬起頭，正好捕捉到楊琳瞪了王志峰一眼。
她輕笑著搖頭。「不了，你們去就好。」
她可沒興趣去當電燈泡，或者別人的眼中釘，那不是件好差事；更何況現在外頭那麼冷，除非必要，否則別想要她出門。
聽她這麼說，楊琳趕忙在王志峰開口前截住他的話，因為她很明自主志峰肯定會極力邀蕭遙同行。
「既然蕭小姐有事，那還是我們自己去吧！」她露出微笑，朝葉文斐道。
葉文斐看了將目光放在雜誌上的蕭遙一眼，輕笑搖頭。
「抱歉，這陣子我公司都在忙，有事我們改天再談，至於聚餐，也改期好嗎？」
「文斐？」楊琳意外的看向他，沒想到他居然會拒絕。
「不好意思。」葉文斐依舊是微笑。
王志峰看了看，直覺的起身，順道拉了楊琳一把。
「沒問題。」葉文斐與他握手。「有空再找你。」
「一定奉陪。」王志峰笑了笑，轉向揚琳。「我們先走了。」
楊琳看著葉文斐，咬了咬下唇。
「那件事，我再打電話跟你談。」
「沒問題，我等你的電話。」葉文斐送了二人出去，回來正好對上蕭遙的目光。
「幹嘛不去？我可沒拉著你。」狀似不經心的翻看著雜誌，蕭遙心裡卻有點高興，也許是因為看見美人遭拒吧！
葉文斐一攤手。
「我們還有事要做不是？」
蕭遙看著他，難得露出笑意。
「看著吧，下午一定讓你累到想哭！」
※ ※ ※
寧靜的辦公室中，響起了葉文斐的請求──
「蕭遙，可以麻煩你一下嗎？」
蕭遙扔開報紙走向他。「又哪裡出問題了？」
她真是不明白，為什麼教了他一次又一次，還是會有那麼多問題冒出來？
是的，只要是她曾說過、教過的，葉文斐都能夠處理，但是他卻可以找到更多未曾碰過的問題來問她。
所以她這個「諮詢顧問」就得在這裡全天候待命，等著下一個問題出現。
這是什麼情形？
循例看到了問題點，蕭遙開始解說工作，但是在十五分鐘後，蕭遙停下動作瞪向葉文斐。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蕭遙拿著筆，很想往葉文斐的後腦勺丟。
他一點也不認真，而且反應超級慢！
「有啊。」葉文斐依舊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平靜的神態更能凸顯出蕭遙漸露的不耐。
「有？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有臉這麼回答我。」蕭遙真的氣瘋了，她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那我問你，這份簽呈你該怎麼批？同意執行還是斥回？」
「同意。」葉文斐想也不想，十分迅速的回答，說得似乎相當有把握，其實不過是因為不想惹怒她而隨口二選一的結果。
「同意？」蕭遙抿緊唇，點了點頭，考慮著自己是否該走人。
「不是嗎？」看著她的樣子，葉文斐感到一絲不對勁。
「沒這回事，你說了算嘛，同意就同意。」蕭遙笑得相當甜蜜，軟軟的嗓音與笑容相得益彰，只是她說出來的內容可就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了。「只不過我想告訴你一件事，這個案子根本對公司完全沒助益，而且一執行下去，公司的損失最低會有一百二十萬。」
「咦？」葉文斐微訝。
「別露出那種表情，我是說真的。」蕭遙收起笑容，正色以對。「你寫兩個字再簽個名，公司就少掉一百二十萬，我們今天假設這一疊都是這種情形，你有多少錢可以這麼花？」
「是沒有。」葉文斐點頭。「我懂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懂，但除了懂之外，其他的事也要做。」蕭遙難得的板起臉來訓人，只因為不斷重複與無法脫身的情況令她耐性全消。更重要的是，連續制式化的生活作息與寒冷的天氣，讓她失去了繼續下去的動力。
「你是真的有心想保住這家公司吧！那就好好學，也許這不是你的興趣所在，但是既然有這個希望在，最好試著去做，我可沒打算和你這麼耗下去。」每日每日的，她只覺得很累。
她是愛搾人銀子，但不自虐。
「不要一直和我重複這句話！」聽出他話語中的敷衍，蕭遙是真的生氣了。「我不管了，你自己想辦法做，沒理由我必須待在這裡幫你一件又一件的批示，而你就只在一旁想著一會兒要看什麼書！」
這家公司是他的，二人的協議也不是如此，為什麼自己要這麼命苦的天天到公司報到，全天候待命，甚至守在他旁邊，當他發現問題時的解說員？這沒有道理！
※ ※ ※
「對，你知道，但是你沒有改善！」蕭遙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只因自己再也受小了這種毫無建樹、朝九晚五的工作情況了。「反正我不管了，這本就不關我的事，我所要做的是提出建議而非執行；公司是你的，你自己愛管不管都不關我的爭，我沒道理和你這麼耗著！」
「蕭遙……」葉文斐皺眉，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生這麼大的氣。「你是不是太累了？還是要先休息……」
「不用休息！」蕭遙拿起手提包，強壓下怒氣。「我只是決定不再奉陪了，那一疊簽呈及各項計劃請你好好過目，我先告辭了。」
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也不想再聽他像是唱盤跳針般的說辭，蕭遙決定在這種惡劣的氣候下，自己唯一該做的事就是窩棉被。
看著被甩上的木門，葉文斐歎了口氣。
他不夠認真？對，他是不夠認真。
看著桌上那疊簽呈，葉文斐明白自己是該負責了，蕭遙說得沒錯，那並不屬於她的工作範圍。
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在遇上問題時求助於蕭遙，將她視為重要的存在，但卻不曾替她想過，這麼做對她而言是多大的壓力。
若有心要挽救公司，自己本身就該有擔起責任的作為，不該只是倚靠著她的能力，或直覺的逃避這些令自己生厭的事。
畢竟他才是總經理，而且將他自己都不喜歡的事，推給蕭遙做，這是多麼不負責任又不應該的行為。
再度歎息，葉文斐下定決心，由蕭遙帶來的商業書籍中挑了一本，開始認真研讀。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願意。
只是現在，他沒有了不願意的權利，誰教他是繼承人？
而且，誰教他又氣走了那位能夠幫助他的吸金公主。
※ ※ ※
房門傳來輕敲聲，葉文斐心中一喜，隨即想起蕭遙是沒敲門習慣的。
「進來。」
果然，進來的不是蕭遙，而是方基墨。
「怎麼了嗎？」葉文斐一臉溫和的看著他，這才想起蕭遙在時，方基墨幾乎沒踏進自己的辦公室過。
「蕭小姐好幾天沒來了？」方基墨看著一團亂的辦公桌，心裡很明白二少爺已經相當盡力了，只是……
「嗯，你有事找她？」提到這件事葉文斐就難掩無奈，只可惜自己打電話去全讓人給擋了下來，現在只有等蕭遙主動出現了。
「蕭小姐她……」方基墨很難不去注意到葉文斐那奇異的表情，所以思考著該怎麼開口比較不會讓兩人尷尬。「怎麼了嗎？」
「沒什麼，只不過她本來就不需要天天來公司報到，她有百分之百的行動自主權不是？」葉文斐笑笑，不希望讓其他人覺得蕭遙不來是件違約的事，她本來就不需要這麼做的，是大家太習慣她的存在了。
「但是……」方基墨看著他聳肩繼續埋首於文件，忍不住出聲提醒：「二少爺，這兒有點問題。」他手指著計劃中的一方。「應該不是這樣。」
「是嗎？」葉文斐回頭審視。「好像真的不太對勁。」他動手更改，而後抬頭給了方基墨一笑。「很糟糕對吧？」
「二少爺對公司的事本來就不瞭解。」方基墨說的是真心話，二少爺本就志不在此，願意回來扛起這狀況已經很難能可貴了。
「但是不瞭解可以學著瞭解。」葉文斐想起蕭遙的話，看了看自己手邊的一團混亂。「只是，我好像真的沒有這方面的天賦。」
向來不善表達的方基墨看著他的頹喪，也只有搖頭。
「少爺是沒興趣，所以提不起勁來學。」
葉文斐抬頭看他，毫不避諱的說：
「不是，我真的很認真的看了書，可是還是捉不住重點。」
方基墨沉默不語。
葉文斐笑了。「沒關係，我相信多做多練習，一定會有進步的。」
「少爺辛苦了。」方基墨也只能這麼說。只是他心裡很懷疑，目前雖然已有起色的公司，能夠禁得起他多少次的「練習」？
「對了，我一直忘了問你一件事。」葉文斐停下筆，想起一事。
「少爺請問。」方基墨淡道。
葉文斐望著他的黑瞳，語氣雖然仍是溫和，卻多了分詢問。
「我大哥……真的是父親放他長假的嗎？」會這麼問，只因為越瞭解公司的事，他就對當初方基墨找他回來的原因越質疑。
當然，他更忘不了娃娃國那方的說辭──大哥是捲款潛逃的。
雖然很不想這麼看待，但是靜下心來想，這一切的開端都巧合而詭異，細細考慮下只是浮現許多的不合理。
方基墨在短暫的沉默後，說出了回答：
「大少爺是這麼說的。」
「是嗎？我知道了。」葉文斐好脾氣的笑了笑，不願為難他，卻對事情的真相有了另一番瞭解。
大少爺說，不等於老爺說，葉文斐很清楚這一點。
看來大哥是真的有心丟下這爛攤子給他收拾了。只是不知道對於這一點，父親是否知情？
※ ※ ※
「遙遙，你今天又不去啦？」一樣的午茶時分，封影端上茶點後，看著窩在躺椅上的蕭遙。「葉先生打了好多通電話來你都不接。是出了什麼問題嗎？這樣下去真的沒關係嗎？」
「沒關係。」蕭遙拉著毛毯，咕噥著回答。
事實上，她心裡其實是很擔心的，擔心自己真的會創下娃娃國有史以來，第一件失敗的委託。可是她又忍不住告訴自己，還不行出現、還不行過去，要不然那個男人永遠也學不乖。
而另一方面，她也真的沒辦法去適應那種規律而古板的生活。
「真的嗎？可是葉先生打電話來時，口氣好像都很沉重耶。」封影倒了茶，很認真的看著蕭遙。「真的沒關係嗎？」
「反正也出不了人命。」蕭遙硬著心腸說：「小影，你別擔心，一時半刻出不了什麼大問題的。」
她的話是朝著封影說的，可是更像是想讓自己安心。
現在不出面是正確的，也許等這陣子過去，自己再踏進鴻遠時，葉文斐已經成了經驗豐富、手腕一流的商業能人了。
當然，蕭遙也很明白，這只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可是她就是不想去嘛！而且天氣那麼冷，她才不要出門哩！
「遙遙，你確定這樣可以？」封影怎麼想都覺得不妥。
「小影，我求你別再問了，要不然我可能就要改變心意了。」雖然她一點也不希望自己改變心意。
「遙遙，說老實話，你覺得葉先生這個人怎麼樣？」喝著綠茶，封影趁著其他二人正好都外出，相當正經的發問。
蕭遙拉開毛毯，賭氣似的吃起泡芙。
她受夠大家對她與這次客戶各項發展的熱心注目了。也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自己才會這麼拗著性子不去見葉文斐的。
「遙遙，我很認真的。」封影執拗地想聽到她的回答，畢竟這件事也是她惹出來的，要不是她當初說了有異常的感覺，小梨和茉茉也不會追著遙遙問東問西。而且她真的很擔心因為如此，反而抑制了原本應該發展的命運。
「我也是認真的。」蕭遙很微弱的反駁。
「遙遙。」封影無奈的喚。「你就說嘛！」
「說了就會有差別嗎？」蕭遙放下泡芙，表情是多變的。
「我就怕你不說才有差別啊！」封影的話又變得很難理解了。
「好，我說。」蕭遙拗不過她。「葉文斐就是葉文斐，什麼特別的也沒有，就是這樣而已。」
「真的？」封影質疑。
蕭遙一攤手，翻了個白眼。「看吧！硬要我說，我真說了你又不信。」
「不是不信，只是很懷疑。」封影有話直說。「畢竟你的表現是那麼的不尋常，可是你又堅持說和葉先生沒什麼特別的，那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蕭遙看了她一眼，癱回躺椅上。
「不知道，我的腦袋吧！」
「遙遙，我和你說正經的。」封影就怕她這個樣子。
「我也很正經啊。」將毛毯拉過頭庸遙對這個話題完全沒有招架能力。
「你那個樣子哪叫正經。」封影一點也不滿意。「遙遙，我真的覺得你應該去看看葉先生的情況。」
聽見封影十分語重心長的建議，蕭遙覺得更煩了。只因每次封影用那種口氣說話時，聽的人最好照著辦，屢試不爽的。
但是……她不想去啊！
【第六章】
「咦，都在啊。」俞梨換上拖鞋，看著客廳中的二人。
「小梨，來吃點心。」封影朝進門的人招招手，轉身又端出一份杯組、點心盤。
「她怎麼了？」俞梨在沙發上坐下，看著悶在毛毯裡的人。
「沒什麼。」封影無奈的一呼氣，「只是我剛才和她說，希望她找個時間去葉先生那裡看看。」
「原來如此。」俞梨點點頭，心下瞭然，畢竟蕭遙「翹班」一星期的事眾所皆知，只是沒人追問罷了。因為她們家那位拷問大師，伴隨來台的未婚夫度假去了，玩夠了才會歸來。「那她的意思還是不去？」
「沒回答。」封影指指蕭遙，搖了搖頭。
俞梨冷哼一聲，對於她的逃避態度相當的不以為然。靠近蕭遙，俞梨一把扯開她身上的毛毯。
「做什麼啦，很冷耶！」蕭遙悶紅了臉，卻仍相當鴕鳥心態的拉著毛毯。
俞梨無所謂的鬆手，任由她將毛毯扯回。
「和你說個消息，這是我剛才聽到的。」俞梨端起茶杯，淡淡的說。
「什麼？」蕭遙扁了扁嘴，不是很有興趣。
現在她只想逃回房間，窩在她的大床上，緊擁著棉被窩個三天三夜，不想再聽見任何人提起葉姓男子或鴻運企業，當然，更不想出門。
「那位葉先生在失去你這位助手後，似乎相當努力於公事上。」俞梨沒將話說完，只是頓下來打量著蕭遙的表情。
蕭遙扯出笑意。「奮發向上、自立自強，這是好現象呀，看來我應該不用去探望他了。」
「小梨，真的是這樣嗎？」雖然知道俞梨向來不愛說笑話，但封影仍忍不住的質疑，只因為這聽起來好像不全然是這麼的美好。
「是呀，葉先生還很有勇氣的跨出一大步，開始外出和人談生意了。」俞梨喝著茶，雙眼低回，瞥向身旁的友人。
「談生意？」蕭遙果然沒讓她失望的瞪大了眼。「他自己去？」
不會吧，以他那種商業知識和談判技巧，出去和人家談什麼生意，只能說是割地賠款吧！
「是呀。」俞梨狀似輕鬆的頷首。「今天晚上好像也有一件要談，而且還投對方所好的約在某大酒店內。」俞梨對上她驚訝的小臉，要笑不笑的望著她。「看來你把他教導得不錯嘛，頗有繼承人的自覺了。」
蕭遙撇了下唇角，想說些什麼反駁，卻找不到話；想裝作不在意嘛，卻又放鬆不下心情，只有盡量保持沉默，妄想當作不知情。
反正那是他的公司、他的生意，端看他如何安排了。
可是……酒店？葉文斐會上那種地方？
她真想尖叫！酒店？真是……氣死人了！什麼地方不好約、什麼喜好不好學，居然給她約到聲色場所去談生意！
真是好的不學淨學些壞的！
※ ※ ※
封影看著蕭遙，等著她開口詢問，沒想到她卻只是一臉晦暗的沉默不語，沒辦法，她只好代問：
「小梨，那個……葉先生是自己一個人去的嗎？」對商業全然不懂的封影也覺得不可思議，只因為她深知，那位葉先生就是因為對這方面不拿手，所以才會讓遙遙全天候待在公司的，現在如果讓他自行赴約談生意，結果豈不是會很慘？
「是啊，聽說有時候某位方姓助手會同行，不過也只是在葉先生喝醉的時候負責將他送到家罷了，至於合約內容，似乎不會過問。」俞梨輕撩長髮，回答著封影的問話。
「這……遙遙，你不擔心嗎？」終是忍不住，封影看向默不作聲的蕭遙。
蕭遙看了她一眼，連想故作輕鬆的打混兩句都開不了口。
喝醉？他到底在做什麼啊？他這算什麼負責任的表現？分明就只是墮落的過生活嘛！她就不信這樣做能夠談成什麼大生意！
「她是該擔心。」看不過蕭遙這副樣子，俞梨改變心意、有話直說了。「葉先生今晚的對象可是有名的老狐狸，『堂百』的林木生，想來單純不懂事的葉先生對他而言應該很好拐騙。」
「不會吧？」封影掩口驚呼，連她這個和商界不熟的人都聽過那位林董事長的輝煌事跡，葉先生怎麼會挑那種人合作啊？
「遙遙……」封影一臉期待的看向依舊沒開口的人。
「壞消息不只是這樣，聽說他們約的地方還是林木生相熟的『莉娜酒家』，那兒的老闆娘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看來葉先生今晚必定會過得多采多姿了。」俞梨淡瞄著蕭遙。「恭喜你，破紀錄的時刻到了。」
這回蕭遙終於有了反應，她抬頭看了身旁的俞梨一眼，相當哀怨不滿的。
她真是一點都不給情面，居然還恭喜她，她也很不想打破娃娃國從未失手的鑲金招牌啊！
「看我有什麼用？又不是我逼著他去做那種事的。」俞梨冷冷的望回去，語氣沒有絲毫顧忌。
蕭遙回口了。「我也沒逼他啊！」
她不過是要他學著好好看看下頭呈上來的文件、報告等等的，誰叫他談生意去了？那是高階課程，以他的能力來說太勉強了！
俞梨聳聳肩。「反正事實就是這樣了，既然不是你逼迫他，那就是他擅自作主跟我們沒有太大關係了。」
「小梨，這樣……不太好吧！」封影總覺得不太對勁。
「哪有什麼不太好，反正是葉先生自己下的決定，就要有自行承擔的能力，怪不到遙遙頭上；就算是遙遙想插手，現在外頭天氣這麼冷，又這麼晚了，總不好要遙遙出門到酒店阻止雙方簽約吧！」俞梨這一番話，像是在開導封影，事實上是在激蕭遙採取行動。
「小梨，你真是越來越會替我著想了。」蕭遙扯扯嘴角，連感激的樣子都裝不出來。
酒店，不想去；天氣冷，不想出門；這麼晚了，只想睡覺。
該死的都讓小梨給說中心事了，可是不去的話，只怕那個笨蛋真的會被人家賣了，還一臉溫和微笑的問人數錢數得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幫您算？
那個爛好人兼商業白癡很有可能做這種事。
真是的，想起來就讓人覺得渾身發冷。
「好說。」俞梨淡淡的露出個笑容，由袋子裡拿出一張名片。「前兩天有人給了我一張莉娜酒家的名片。果然是家名店，想來小姐手腕應該都不錯，就不知道葉先生抵不抵擋得住了。」
到這個時候，封影已經悄悄離席了。
「男人向來沒什麼自制力的。」蕭遙垂下眼睫，淡淡說道。
「可不是。」俞梨在心裡暗笑，表面上裝得不動聲色，還故意稱讚道：「哪像你，聽到這麼大的消息依然動也不動的，真有自制力。」
「小梨，你到底想說什麼，就直說了吧！」蕭遙無奈地轉頭看她。
從俞梨回來到現在，她說的話全是另有意思與目的，更是異常的多話，讓她聽得很不習慣，也聽得很累人。
「我想說的全說完了，現在就等你有什麼動作了。」俞梨攤攤手，將事情撇得遠遠的。
蕭遙看了眼桌上的名片，心裡何嘗不明白她說了這麼多，就是要自己去一趟莉娜酒家，好解救那位落難的葉姓男子，可是……
酒家、林木生、寒冷的夜晚……
寒冷的夜晚、即將簽下賣身契的葉文斐……
寒冷、暖笑……
「對了，聽說他們約的時間是晚上八點。」俞梨看看時鐘，已是九點十分。「看來他們應該吃喝玩樂得差不多了，如果你要出門，恐怕動作得快一點，要不然也只能去那裡表演捶胸頓足了。」
蕭遙看向俞梨，呼出口長氣。
「為什麼你總是能把很緊急的事講得讓人覺得好冷，一點也感覺不出來事情已經迫在眉梢了。」蕭遙看向時鐘，很是明白自己再猶豫下去，就不需要再兩難了。
因為她還在這頭猶豫不決，另一頭的葉文斐就已經下好決定了。
「我是怕你太過緊張而無法思考。」
「謝謝你的顧忌。」蕭遙瞪著桌上的名片，歎了口氣，抄起名片。
在眾多自己不喜歡的選項中，葉文斐的溫暖笑容持重了天平的另一端，讓自己對於其他事情似乎不再那麼在意了。
即使……外頭好像真的很冷。
「拿去吧！」俞梨丟給她一串車鑰匙，語氣淡漠地道：「我的車還沒進車庫。」
也省得她在那裡翻找她的車鑰匙，等找到時天大概也亮了。
蕭遙朝她一笑，正想走出大門，剛下樓的封影便笑著喚住她，並將手上的雪白外衣披上她的肩。「路上小心，別著涼了。」
蕭遙勾起唇。「看來你們早就料到我會去了。」
「我們是。」俞梨大方承認。
蕭遙看著帶笑的二人，揮了揮手。「我出門了。」
白色身影步出大門，黑夜中響起車聲，代表了蕭遙已經出發，俞梨才淡淡的轉回頭，語含深意的看向封影。
「衣服找了很久？」那件中看不中用的衣服，從去年的第一波寒流後就沒見蕭遙穿過了，也難怪方才封影會上樓那麼久。
封影紅了紅臉。「總要替他們製造點機會嘛！」
俞梨看著她，也只有搖頭輕笑。
「祈禱她不會因為太冷而臨時折返吧！」
※ ※ ※
驅車來到莉娜酒家，沒理會店門口工作人員的阻攔，事實上天氣也冷得讓蕭遙不想和他們多談，只是端出很久沒用的尊爵模樣，遏阻了原想上前盤問的人。
誰教她長得就是一副皇親國戚樣，誰敢攔她？
也就是憑藉著這完美的臉孔，她順利的得知葉文斐的所在位置，便邊呵著發紅的雙手邊往那裡走去，心下則想著見到他的時候該說些什麼。
遠遠的，她就看到在一群穿著暴露、行為大膽的酒店小姐中，卻依然處變不驚，並面帶溫笑的葉文斐。
蕭遙停下腳步，望著那端的葉文斐，想看看他到底會怎麼做。
那一方的葉文斐，對於身旁小姐的明示暗示全部一視同仁的報以淺笑，但是完全沒有反應；且看得出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另一頭的林木生身上，似乎想與他討論什麼，只可惜林木生的目光只會往小姐的衣裙裡瞟，哪裡有時間管他說了什麼。
和林木生比較起來，葉文斐可以稱得上是聖人了。
只不過蕭遙還是對著這畫面大皺其眉，尤其是那群圍在葉文斐身旁，一個個虎視眈眈的女人。
曾經想過、如果有朝一日葉文斐開竅了，有了生意手腕、有了自己解決行政及一切事務的能力，她一定會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可是當他真的這麼努力了，自己看了卻只覺得心裡相當的不舒服。
比起在這種由女人環伺的環境裡談生意，她還情願葉文斐留在鴻遠的辦公室裡看他愛看的文學著作。
不想讓自己的心情更差，蕭遙沒有遲疑的走向葉文斐。
「蕭遙？」葉文斐看著眼前的人，表情是既驚且喜。「你怎麼來了？」
蕭遙給了他一個假笑，沒理會一旁的人在叫囂些什麼，只是直接拿起桌上差一點就讓酒給灑花了的合約。
「葉總，這位是？」引不起佳人注意的林木生轉而向葉文斐開口詢問，想知道這位突然出現的美女是什麼來頭。
「蕭小姐是敝公司聘請的管理顧問。」葉文斐簡單的回答，沒有替二人介紹的打算。
「是嗎？還真是難得，居然這麼年輕就能獲得葉總的賞識，怎麼我先前幾回都沒能和這位蕭小姐見上一面？」林木生將葉文斐的拒談姿態看在眼中，更是對蕭遙起了莫大的興趣。
葉文斐對這問題也只有淡笑不答。
也幸好此時，蕭遙已經看完了整個合約內容；只見她看也不看向林木生或那群各有情緒的小姐們，直接伸手拉著葉文斐準備走人。
「蕭遙？」葉文斐很想順著她的意起身，卻顧忌著禮貌問題，不便就這麼什麼也沒講的離開。「我和林董還有事要談。」
蕭遙白了他一眼，抬高手上的合約揚了揚眉。
「你指的事情是這個？」
葉文斐看著她的異常，明白必然是自己又犯了什麼錯，但依然很誠實的點了點頭。「我和林董今晚約在這裡，就是為了談這件合作案。」
一番話中，也迂迴地解釋了自己今晚會出現在這種場合的原因，只因他不希望蕭遙誤會他。
「你居然為了這種爛合約，在這種大冷天的晚上來這種地方，任這種人將你生吞活剝、手來腳來？你的標準會不會太低了一點？」雖然室內尚稱溫暖，但蕭遙只要一想到外頭的低溫與方才見到的畫面，她實在很難要求自己揚起甜笑來面對眼前的情況。
「看來蕭小姐是對合約內容很不滿意了。」林木生看向蕭遙的目光冷了些。「就是不知道，蕭小姐有權作主嗎？」
原本是一句挖苦的句子，林木生怎麼也沒想到葉文斐居然會毫不遲疑的站了起來，並抱歉的朝他笑了笑。
「林董，真是不好意思，恐怕要讓您失望了。」
「葉總，這是……」林木生不太懂，她不過是一個管理顧問不是嗎？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您的問題相當切重核心。」葉文斐步向蕭遙身旁，朝林木生一頷首。「她有相當的權力決定我鴻遠的各項經營政策。」
「怎麼會？」林木生完全不敢置信。
「這是我聘請她的條件，由我充分授權。」葉文斐笑著解釋。
「沒什麼好說的了！」蕭遙不耐的拉起他，朝林木生不客氣的揮手。「很抱歉不能如你的意，想騙錢的話找別人吧，恕我們不想當冤大頭的代表。」
說罷，不等他反應，蕭遙拉著葉文斐就往外走，根本不想繼續在這裡多待上一秒。
而葉文斐也只是淡淡一笑便跟著她走，沒管後頭的叫喚聲。
最倒霉的就是林木生，就差那麼一步，卻沒想到會在最後關頭殺出那個長得和洋娃娃沒兩樣的女人，破壞了自己設計的一切。
「早知道就早點簽下合約！」林木生跺著腳，扼腕不已。
※ ※ ※
一步出室內，迎面而來的冷空氣就讓蕭遙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葉文斐跟著停步，問道：「怎麼了？」
這麼一句簡單的問話，卻讓冷到骨子裡的蕭遙發火了。
「我怎麼了？我才想問你怎麼了咧！」蕭遙突然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蠢的人。
明明就可以好好待在她溫暖的家裡，讓封影泡壺好茶、做盤點心，悠悠閒閒的品嚐那當個廢人的幸福。結果呢！就為了救出這個男人，自己揮別了安全的避風港，在這冷得要死的半夜、在這凍死人的大街上與他對望。
她一定是瘋了，才會做出這種選擇。
「我？」原本以為她的出現即是代表她已經不再生氣，卻沒想到是自己想得太美好了。
「我知道今晚的合約內容可能有不合理的地方，而我沒有注意到，但是……」他無奈苦笑。「我只能說人不是完美的。」
對於商業，他仍處於摸索階段，對於失敗，他勇於面對，只因那是必經的挫折。
「我也沒要求你要完美吧！」蕭遙斜睨著他，雙臂緊環著自己。
「若不是合約的問題，為什麼你那麼生氣？還是為了前幾天的事嗎？」葉文斐包容的看著她凍紅的臉，卻誤以為是氣紅的。「如果我說這陣子我真的很認真的批示公文，你會不會不那麼生氣？」
蕭遙看著他的誠摯識覺得啞口無言。
一靜下來，那無邊元際的寒意更是迫人，蕭遙不禁拉緊了身上的外衣，這才想到一向擅於照料人的封影，怎麼會找出這件這麼不保暖的冬衣給她。
「蕭遙？」得不到她的回答，葉文斐心裡就不踏實。「你說話啊，有事就別放在心底，對我有什麼意見，也希望你直說。」
看著他因擔心而認真的表情，蕭遙的氣在那一刻煙消雲散，一點也沒剩下。
她就是不懂，為什麼這個男人能夠這麼坦然的說出他心裡所想，完全不去顧慮旁人的目光或自身的尊嚴等等，似乎在他眼中，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活出真我才是他的一貫作風。
真是單純率真得令人羨慕。
也因為如此，即使他不只一次的對自己示弱，卻不會讓人有軟腳蝦的印象，或沒用的嫌惡。
「還是不願意說？」葉文斐的表情看來有絲沮喪，卻仍是露出笑容。「沒關係，我不勉強你。」
爛好人一個！蕭遙在心裡重複著，才想扯個笑容，卻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而下一秒，帶有暖氣的外套已經覆上她的身。
「抱歉，我忘了你怕冷，還拖著你在外頭說話。」葉文斐一臉歉意。「我先送你回去吧，很晚了。」因為他沒看到她那輛紫色愛車。
蕭遙看向不遠處的紅色轎車，再看看眼前溫柔的黑眸。
也許，她也該坦白一點了。
「那就麻煩你了。」
看到她的笑容，葉文斐著實鬆了一口氣，也跟著綻出笑顏。「這是我該說的話，若不是你趕過來，也許我又會讓公司陷入危機之中。」
葉文斐帶著她來到自己停車處，替她開了車門。
「我下次做任何決定，一定會先徵得你的同意。」
「沒關係。」看著他，蕭遙搖了搖頭。「沒有下次了。」
聞言，葉文斐直接想到不好的方面去。
「怎麼說？」她該不會是想解約，不再過問公司的事吧？
「這次其實應該算是我失職。」蕭遙對他淘氣的眨眨眼。「以後我會盡我顧問的本分，不會再讓這種情況發生。」
「這麼說，你是願意原諒我了？」
「沒有過錯又哪兒談得上原諒，你就少把這句話掛在嘴上了。」尤其是每每聽他這麼說時，最後心虛的都是自己。
葉文斐點點頭，笑了。
【第七章】
經過那一晚的「教訓」後，蕭遙又恢復了每日進辦公室的上班模式，也不再硬要求葉文斐去做些符合他身份的事，避免上次的情況再度發生。
也是順應了自己的心情吧！與其讓他染上生意人的各式不良習性，她還情願自己操勞點，將一堆繁雜的公事攬上身，讓他就這麼當個不上手的總經理吧。
只不過，今日的辦公室中，來了位不速之客，也就是在上次初見面時，即對蕭遙明白表現出不友善態度的楊琳小姐。而她一進門，也只是淡淡的朝她點點頭，就走到葉文斐身旁，露出了笑容。
「有個好消息，所以我忍不住過來打擾，想親口和你說。」
「是嗎？什麼好消息，需要你親自跑這麼一趟？」葉文斐也回了一笑，讓她在沙發上坐下。
「這個……」楊琳看著一旁的蕭遙，朝葉文斐做了個暗示。「我想單獨和你說，可不可以麻煩……」
蕭遙捧著熱呼呼的可可亞坐在葉文斐身邊，和上次一樣是冷眼旁觀，只當自己與這兩個人沒相關，而他們最好也當作她不存在。
所以對於楊琳的暗示，她是半句意見也沒發表。
葉文斐看著她的側臉，笑得溫柔，轉而看向楊琳。「沒關係，你直說就好，看你這麼慎重，一定是很大的好消息，我想和蕭遙一同分享喜悅。」
蕭遙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不以為然的擠眉弄眼、卻逗得他更開懷，抬手將桌上的點心盤塞到她懷裡，只因他明瞭窩在沙發上取暖的她，是寧願不吃也不肯移動
那會散熱──這是她的論調。
二人自然而親密的舉止落在楊琳眼中，教她更加不是滋味。
「小琳，你怎麼不說話了？」回過頭，葉文斐一派自在，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妥。「是在吊我胃口嗎？還是想讓我猜？」
楊琳扯出個笑容，原本的滿心期待全消逝無蹤。
「沒有，我只是在想該怎麼告訴你。你之前出版的那本『邊境之秋』，得到今年『唯恩文學獎』的提名。」
「你已經告訴我了。」獲知這個消息，葉文斐雖然欣喜，但行為舉止仍是相當斯文，只是嘴角忍不住的頻頻上揚。
「是嗎？」比較起來，楊琳的笑容就有點掛不住。「另外還有一件事，就是頒獎典禮時，請你務必要挪出時間來參加。」
葉文斐點點頭，仍是笑著。「我知道，時間定在什麼時候？」
「大概一個月後，等我確定了時間地點再和你說。」楊琳看著他，滿眼的依戀，可惜葉文斐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而是加深了笑容，看向他身旁的蕭遙。
「你相信嗎？我真的沒有想到自己的作品能被提名。」想起自己在創作時的辛苦，葉文斐覺得一切都值得了，因為自己獲得了肯定。
「聽見了。」蕭遙懶洋洋的回答。她又不是聾子，哪有可能聽不見。「那個什麼文學獎的，看來對你意義重大。」
認識他一個多月，還真沒看過他高興成這個樣子，只差沒連話都說不清楚，興奮的呢！真沒想到斯文成性的他也能這麼「活潑」。
「是呀。」葉文斐毫不做作的回答，笑得真心而奪目。
看著他的直接表態，蕭遙也忍不住回他一個笑容，誠摯道賀：
「那真是恭喜你了，得償所願。」
「謝謝。」葉文斐輕笑。
看著二人相視而笑，語態自然而親呢，完全忘了旁邊還有她這個人的存在，楊琳覺得自己被漠視得徹底，也輸得徹底。
認識葉文斐三年，身為編輯的她與他相處的機會自然比旁人還多，可是生性斯文、舉止紳士的他卻從沒對自己露出那種表情過，所以她一直以為，以他的個性，是不可能對任何女人做出親密的舉止的；可是看到眼前這一幕，她發覺自己真是錯得離譜。
他不是都如此以禮貌和任何人劃清界限的，他也會對某人露出坦白率真、孩子氣的一面，更會對某人笑得溫柔而開懷，卻非出於禮貌。
只是，那位某人不是她，不是守在他身旁三年的她。
這沒道理！真的沒道理。
抿緊了蒼白的唇，她咬住最後一絲理智，決定先退場，好好的思考。
「你們忙，我不打擾了，時間確定後我再通知你。」
「那就麻煩你了。」轉向她，葉文斐的笑容多了一絲禮貌。
「不會。」楊琳擠出個勉強的笑容，轉身出門。
※ ※ ※
「你這個笨蛋！」蕭遙揮手推了他一把，雖是責罵，臉上卻頗有喜色。
「怎麼說？」葉文斐好脾氣的看向她，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冒出這句話。
「你自己想。」蕭遙才沒心情當什麼戀愛分析大師呢。朝他皺皺鼻頭，她將早已變溫的可可亞遞給他。
「幫我放一下。」說完，她改攻向自己膝上的各式餅乾。
葉文斐也不追問，帶著淡笑將杯子放回桌上，而後看著她滿足的吃相。
「要不要我讓人再泡一杯來？」
「不要，沒人泡得像小影一樣好喝。」蕭遙微抬起頭，給了他一個可愛的表情。「小影是萬能廚王，無人能比。」
他不勉強她，只是指了指一旁桌上的文件，那是二人開始下午茶前的進度。「那你慢慢吃，我去把那疊資料看完。」
「不急。」蕭遙伸手拉住他。「剛接到好消息，這麼快就消化完啦？多說一點嘛，我准你多休息半個小時，和我談談那個獎啊！」
葉文斐看向她，眼中有著驚喜，怎麼也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麼看重這件事。他一直以為她對旁人的私事總是不甚關心，能得到她的一句恭喜他已經很滿足了，卻沒料到她會這麼說。
「笑什麼，光是笑我哪會知道。」蕭遙沒好氣的給了他一記白眼。「說話啊，我醜話先說在前頭，本人長到二十四歲，所有的時間和腦力全奉獻給了各式各樣的投資與管理專業，所以對於那個什麼文學獎的，我可是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你最好解釋得清楚、詳細一點。」
一直到現在，其實她都還沒有搞清楚葉文斐的本業到底是什麼，只知道他好像似愛看書、很會唸書，也很像書生，卻沒想過在葉家老大丟下這個爛灘子前，他到底在做什麼工作，過著怎樣的生活。
雖然這和這次的委託案一點也無關，但蕭遙就是沒來由的覺得心虛了。
葉文斐自然是很樂意為她解說。
「『唯思文學獎』是台灣文學界的三大獎項之一，『邊境之秋』則是我的第三本長篇小說，能夠獲得提名，真的讓我很意外。」一直以為自己的作品還不夠成熟，想敲那扇門還得再多花個幾年，沒想到居然能入選。
想到這裡，葉文斐忍不住又揚起了唇。
看來他是真的很高興，蕭遙也感染了他的好心清。
「三大獎項之一？看來你很不錯嘛，什麼時候送我一本書，還要附帶親筆簽名喔！」等你得獎後我就可以賣個好價錢。這句話自然是放在她心裡就好。
「喂，你希不希望得獎？」
「當然希望啊。」葉文斐看向她，那雙黑潤眼眸有著處理公事時看不見的光采。「只是比我好的著作、作者實在太多了，我不見得能得獎，而且也不一定非要得獎不可啊！畢竟就我自己而言，獲得提名已經是一項鼓勵，代表我前進了一步，不是嗎？」
「如果你這麼想得開，那我這個旁人也沒有什麼好介意的了。」蕭遙無所謂的聳聳肩，覺得他的觀念相當正確。「而且你的話也沒錯，對你而言，這確實已經是一項突破，是一種被認同的進步，那就很夠了。」
「很高興你也這麼想。」葉文斐盯著她，有一種驕傲的情緒在他胸臆間迴盪著。
不是因為自己的人選，他知道的。人選雖然令人高興，但不至於驕傲。
他的驕傲，來自於她。
他很驕傲自己心儀的對象，是有著和他相近想法的可愛女人。
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蕭遙故作輕鬆的抬頭看他。「怎麼了嗎？」
「沒事，只是覺得很高興認識了你。」他說得相當真心誠意。
蕭遙被他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惹紅了雙頰，卻找不到話來回答。
其實她也很高興，能認識他這麼一個不做作、不裝行、不逞勇的爛好人。
忍不住，她露出了笑容，學著他的坦白：「我也很高興。」
二個人，相視而笑。
二顆心，緩緩並行。
※ ※ ※
「遙遙，有什麼喜事讓你笑成那副模樣，說來分我聽聽如何？」
斯茉坐在一旁打量著蕭遙的笑容已經有足足十分鐘了，卻還是沒看到她的二號表情，這讓她真的很好奇。
莫非是她不在的這幾天裡，蕭遙和葉文斐的關係有了重大進展？怎麼另外兩個人都沒和她說？太不夠意思了吧！
蕭遙轉頭看了她一眼，故作自然的啜了口可可亞。
「還是小影泡的最好喝。」相當讚賞的口吻。
「這早就不是新聞了。」斯茉才不是想聽這個。「別以為我會去相信你是因為可可亞好喝才笑了十分鐘，說吧！發生了什麼大事是我不知道的。」
「茉茉，你越來越八卦了。」蕭遙看著她，實在很不習慣。
「因為我現在精神好。」精神不好時誰理她笑多久，當然是精神來時才有多餘的心力去問這些事情啊，更何況她的嘴向來合得比蚌殼還緊，自是更需要一些耐性和精神。
「出去玩不累嗎？我看你還是上樓休息如何？」
「可以，你先把事情講清楚。」斯茉自認為很好商量的。
「什麼事情？」蕭遙給她來個一問三不知。
「就是你和葉文斐的事啊，進展得如何？」斯茉才不和她客氣，直接劈頭就問。
「你指的是那家公司嗎？簡單的說，短期之內不會有事。」蕭遙裝傻的功夫早已臻爐火純青之境了。
「茉茉，你別一回來就纏著遙遙嘛。」端著茶點出來，封影對於斯茉的行為大皺其眉。「別老是一直問這個嘛！」
「小影，我很難壓抑住自己的好奇心啊！」斯茉很認真的抗議。
「是很難壓住你的報復心態吧！」跟著出現的俞梨也很不留情的開口批評。
誰不知道斯茉向來最不愛理事了，會這麼注意蕭遙和葉文斐的一舉一動，不就是為了之前她自己和司馬昀的事，想多少欺負一下當時下決定代她接下委託案的蕭遙。
「小梨，怎麼連你也……」斯茉看著她們，頓時如同洩氣皮球般癱在沙發上。「不公平，這一點都不公平！」
「哪裡不公平？」有了另二人的支持，蕭遙笑得可開心了。
「算了、算了。」斯茉認了，決定不和她一般見識。「但是你至少也和我說說，我不在的這陣子，到底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吧！」
「沒什麼有趣的。」蕭遙偏頭想想，只有這麼回答。
「騙誰啊，什麼都沒有？天下太平了嗎？」斯茉一副很想昏倒的樣子。
「茉茉！」封影連忙拉住她，悄聲道：「你就別問了嘛！」
「小影，你真的很偏心喔。」斯茉抗議。「為什麼不能問？」
「茉茉。」俞梨也開口了。「想看到結局的話，就閉上嘴。」
和蕭遙認識這麼久，她豈會不瞭解她的個性，你越是問，她就越是瞞，如果哪天大夥兒不再那麼注目於某件事上時，她自然而然就會說了，何必在這個時間爭一口氣，和她僵持不下呢？
當然，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沒辦法多等一刻的話，可以用計套套她的話或反應來解解悶，但絕不是像斯茉這般纏問。
俞梨這麼一句話，斯茉也只有一翻白眼，將注意力放回下午茶的餐點上。
俞梨淡淡一笑，想起一事。「葉文斐入選唯思文學獎的事，你知道了嗎？」
蕭遙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那頒獎典禮兼餐會，你有要同去嗎？」
蕭遙茫然以對。「同去？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俞梨看了她一眼，笑了。「沒什麼，只是那張邀請卡我有看過，上頭寫著攜伴參加，看來是我誤會了。」
「咦？葉先生沒有邀請遙遙當他的舞伴喔？」坐在一旁的封影愣了愣，驚訝的看向蕭遙。
俞梨接下話，狀似平常。「可能是他想帶他的編輯一起去吧！」
「編輯？哪一位？」眼看二人這麼一搭一唱，斯茉哪有不湊一腳的道理。
「一位楊小姐，葉文斐在三年前加入現在的出版社後，就一直是由她來負責合作。」俞梨的資料向來是四個人裡頭最齊全的。
「三年啊？」斯茉笑得別有用心。「看來是比三個月的交情好多了。」
「可不是嗎。」俞梨則是有意無意的瞥向一旁的蕭遙。「更何況那位楊小姐各方面條件都不錯，尤其性情溫柔，更是比某人好多了。」
聽著她們這群損友這麼一來一往的，蕭遙若聽不出其中的涵義，還真是白和她們當了這幾年的朋友兼同居人了。所以，她只是強笑的端起自己的熱可可，佯裝不在意，不想稱她們的心。如她們意的表現出太多的情緒或在乎。
但是，她只要一想起葉文斐居然沒和自己提這件事，還極有可能邀請那位楊小姐當舞伴，她就覺得滿心不快。
他怎麼能這麼做？這太不應該了！
斯茉看著她的沉默，露出了笑容，再看向俞梨和封影，兩個人也都是一副瞭然於心的表情。只因為蕭遙再怎麼極力自持，那張可愛的小臉上還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絲嫉妒的神情，連她頰邊的小小梨渦都不見了。
三個人互相交換了個眼神，決定今天到此為止，畢竟放了苗，也要給點時間讓它慢慢發芽，才會更有效果。
所以，三人就這麼靜靜的做起自己的事，讓蕭遙一個人在腦中一遍又一遍的猜想著這一切的真相。
※ ※ ※
「你要邀我當舞伴？」早上一進門，滿心滿腦子都還被葉文斐與楊琳兩個人的事給佔據時，帶笑的葉文斐就給了蕭遙這麼一句。
「你不願意嗎？」葉文斐不解的看著她的驚愕，不明白這件事為何會讓她反應如此激烈，畢竟她向來都是那麼淡淡的、不為所動的。
蕭遙看著他的不解，連忙整理自己的情緒，轉為什麼都不知情的樣子。
「這倒不是，只是一大早就聽到這消息，難免教人有點意外。」蕭遙認為這個原因應該滿合理、滿能取信於旁人的。
「是嗎？」聽到她並沒有直接拒絕，葉文斐的心稍稍安了下來。「因為我剛接到消息說頒獎典禮要攜伴參加，而且時間又很近，所以才會這麼貿貿然的開口邀請，希望你別介意。」
笑了笑，他柔柔的看向她。「你那天晚上有事嗎？」
「事情……是暫時沒有啦！」面對他的溫柔，蕭遙差點忘了該怎麼回答才好。「但是，不知道、不確定。」文斐盯著她的臉，一眨也不眨的，希望能得到她的首肯。
頒獎典禮對他的意義重大，他希望她能站在自己身旁，與自己分享一切。
蕭遙看著他，揮不去心中的疑惑，於是忍不住故意問道：「你可以找上次那位楊小姐，她不是更適合？」
葉文斐看著她，輕輕的搖了搖頭，認真的說：
「但對我來說，我希望站在身邊的人是你。」
蕭遙看著他的一臉情深，忍不住別開視線，紅了雙頰。
第一次，她發現葉文斐的目光灼熱得令人不敢直視，而他毫不隱藏的表白更是讓她有種措手不及的狼狽，但是卻也覺得窩心。
所以她不再猶豫，也不再多問的點了點頭。
見狀，葉文斐鬆了一口氣，笑了。
※ ※ ※
一年一度的頒獎典禮，選擇了在某家五星級飯店舉辦，蕭遙挽著葉文斐的手走進會場，立刻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才子佳人配，自然最是讓人注目。
看著那麼多雙眼睛朝自己看過來，蕭遙臉上帶著甜甜笑意，心裡則開始後悔自己做的這個決定。
想當初，她們就是不愛拋頭露面，所以才讓娃娃國成了家地下公司，也因此出席這種公開場合，根本就不是她會做的事，就不知道那天自己是著了什麼魔，居然就這麼答應了他一同出席。
「怎麼了？」發覺身邊的人有絲不對勁，葉文斐朝熟人微點頭後，俯下臉看著她，溫柔探詢。
「沒什麼，人好多。」蕭遙扁扁嘴，悄聲在他耳邊回答。
「這是一年一度的文壇盛會，有許多向來不出現的人都會參加，人自然是越湧越多。」葉文斐淡淡地解釋。「還是我們先到角落坐一下？」
「你不用和人聊個小天嗎？」蕭遙不著痕跡的指指前方走過來的一男一女，臉上裝著那招牌甜笑。「我想你的一些朋友恐怕不願讓你躲到角落去。」
葉文斐依言看去，就看到相偕走來的王志峰與楊琳。
「志峰、小琳，你們也到了。」
「嘿，緊不緊張？」王志峰走近，輕擊了下葉文斐的肩。「恭喜啊，真有你的，居然入圍了這個大獎！」
葉文斐輕輕壓下他的手，故作輕鬆的聳了聳肩。「緊張是必然的，但我盡量以平常心去對待就是了。」
今晚他來，只是參加個習慣性的年度活動，對於能不能將這座獎項抱回家，他倒不是那麼執著。就像他先前說的，入圍已是種肯定了。
「真看得開。」王志峰爽朗一笑，這才注意到他身旁的女子。「咦？這不是蕭小姐嗎？你……」
方纔只記得要跟好友祝賀，全然沒去注意到蕭遙，現在這麼一看，王志峰險些說不出話來。
「你好適合盛裝打扮。」最末，他只能以這麼一句話來表達。
一旁不發一語的楊琳一直在打量著蕭遙，不得不贊同王志峰的話。穿上小禮服、細心裝扮過的蕭遙，比平日的嬌美可愛模樣更添了一分成熟的貴氣。
「謝謝你。」蕭遙揚起唇，對於他的說法頗覺有趣。
如果他們看過俞梨打扮起來的樣子，就會覺得這句話更適合送給俞梨了。
「典禮還沒開始，我先和蕭遙到那頭坐一下，先失陪了。」憶起方才蕭遙的不適，葉文斐朝王志峰和楊琳微笑示意，打算先帶她移往角落人較少的地方。
「等一下。」一直沒開口的楊琳忍不住的急忙攔下他。「今晚可是所有出版業及各方作家都會到場的晚宴，你身為獎項的入圍者，一定會有很多人想和你聊聊，至少也該去和大家打聲招呼吧！就這麼自顧自的移到角落去，似乎不太恰當。」楊琳意有所指的瞥向葉文斐身旁的蕭遙，眼神明白的表示出對她的不滿。
想也知道，一定是她要葉文斐這麼做的。
蕭遙沒好氣的回了她一眼，沒打算和她一般見識。畢竟楊琳失戀、暗戀、苦戀已經夠可憐了，自己就別再落井下石了吧！
葉文斐也看出了楊琳對蕭遙的不友善，不禁輕擰起眉頭，但良好的風度使得他並沒有正面指責楊琳什麼，只是抿起了唇。
「我想文學界人士有不少都是不擅交際的，多我一個人，應該無傷大雅；更何況今天我又非居主人或主角等要職，沒有那個責任需要和來客們打招呼或陪著聊天吧！」
說完，他朝楊琳微欠身，便扶著蕭遙到另一頭休息了。
「文……」楊琳看著他毫不猶豫的轉身，就知道他必然是動怒了。
「小琳，別叫了。」王志峰再怎麼遲鈍，也看得出來情況不怎麼對勁。「文斐向來貪靜不擅和人交往，這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說剛才那些話來讓他煩？他想到一旁坐就讓他去吧，反正有蕭小姐陪他一道。」
說著，王志峰又咧開嘴。「我相信那會比得獎還讓文斐高興。」
連他這種情感遲鈍人都感受得到文斐對那位蕭小姐的好感了。
楊琳看著他，有苦難言。
她能怎麼說？說她剛才那番話真正的目的，其實是想留下文斐與自己一道？其實她是不想讓他和蕭遙在一起？她怎麼能說？
「小琳，你怎麼哭了？」看到身旁的人滴下淚，王志峰嚇了一大跳。「怎麼文斐不去不行嗎？是公司大頭有交代嗎？」
王志峰慌亂的問著，不明白向來不在人前失態的楊琳，怎麼會突然在這種場合哭了起來。
「沒事。」楊琳掩著面，無奈的搖頭，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是個笨蛋，她真是個笨蛋！為了一時控制不住的情緒，反倒讓自己與文斐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她是個笨蛋！
【第八章】
「就這麼走開？真的不後悔？」蕭遙挽著葉文斐的手，跟著他往右邊的角落走去，忍不住開口問他：「這樣真的好嗎？」
「沒什麼好不好、後不後悔的。」低下頭，葉文斐給了她一笑。「你不用太在意，這是我自己的決定。」
「意思是說，你是因為不喜歡和人交際應酬、聊天，所以才決定往角落閃，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囉？」盯著他，蕭遙打趣的問。
葉文斐腳步一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不知道她想聽的是什麼答案。
蕭遙一翻眼。「唉，害我還自作多情的以為你是為了我，所以才往這人少的地方走呢，原來不是。」
葉文斐看著她撒嬌的樣子再配上軟軟的嗓音，忍不住笑了。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
「照實回答啊！」蕭遙說得再自然不過，存心想整他。
看著她戲謔的神情，葉文斐決定毫不忌諱的「照實回答」：
「若單我一個人，和其他人見個面、打聲招呼、聊些近況都無妨，畢竟彼此間能交換意見或交流心得也是件好事；但是你不喜歡人多的地方，而我又不放心讓你自己一個人，所以當然得陪著你來這裡休息囉！」葉文斐很大方的說出自己心裡的話。「而且我會拒絕小琳的絕大原因，是因為她對你的明顯敵意。」
他很不高興小琳這麼對待蕭遙，因為蕭遙根本沒有任何地方惹怒她不是？為什麼小琳總是對她這麼的不友善？發自他內心的話，還是免不了的一陣錯愕。
「我太小心眼了？」對於她的不發一語，葉文斐下了這個註解。
蕭遙緩緩的搖頭。「不是，我其實……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只是……有一點點意外。」
是意外吧！沒想到他居然會連這種話都說得這麼直接。
「意外什麼？」知道她沒有怪自己的意思，葉文斐鬆了口氣。
看著他，蕭遙覺得自己真是太不坦率了。
明明心裡也隱隱約約有一股陌名的情愫存在，卻怎麼也不敢明說。
不像他，總是那麼的光明正大、暢所欲言。
「蕭遙？」見她不說話，葉文斐還是不放心。
「我只是在想……」蕭遙心中有了另一番氣象，她仰起頭，給了他個燦爛的笑容。「為什麼你叫她小琳，卻叫我小姐？」
葉文斐聽著，笑了。
※ ※ ※
在主持人宣佈典禮開始前，王志峰找到了遠離人群的葉文斐與蕭遙兩個人。
「喂，重頭戲來了，你們該離開這個安全的洞穴去迎向光明了吧！」王志峰笑開了嘴，看著他們一副二人世界的模樣。
「你在說什麼。」葉文斐笑了笑，拉起蕭遙。「我們走吧。」
「緊不緊張？」往聚光燈走去時，蕭遙拉了拉他的衣袖，笑問。
「緊張是必然的，但是還好。」葉文斐看著台上的主持人，心臟難免加速跳動著，心情有絲期待，但絕不包括強求的勝利。
「要宣佈了。」王志峰望著台上的人，也跟著緊張起來。
主持人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楚的傳出來，而後他請了頒獎人上台，二人見證地拆開評審們所封起的信封。
台上的人終於拿出紙片，念了上頭的字，而後會場內響起一片掌聲與歡呼聲，一名蕭遙不認得的男子緩步上台。
「怎麼會這樣！」王志峰訥訥地道。
「怎麼不會是這樣。」相較起來，葉文斐就自在多了。
「可是……」王志峰搔了搔頭，還是選擇閉上嘴巴。
「失望嗎？」蕭遙看著他，露出個俏皮的笑容，梨渦隱隱現出。
「有一點，但不會很難接受。」葉文斐幾近著迷的看著她的甜笑，表情一點也看不出來落選的難過。
他早說過了，入圍不等於一定會得獎，更何況這次的得獎作品他也讀過，對於得獎人，他心服口服。
「看起來的確是這樣沒錯。」蕭遙承認，在他身上，找不出一絲絲的懊悔或頹喪，但是就是這樣的灑脫，反倒更教人欣賞。
「跳舞吧！」葉文斐朝她伸出手，不想浪費這種美好的時光，在討論這已成定局的事上頭。
難得有這個機會能和她靠得這麼近，誰想將注意力轉移呢？
蕭遙看著他的邀請，勾起了唇。
「跳舞吧。」她偏偏頭，伸出自己的手，搭上他的大掌。「照理來說，我還欠你一份賀禮呢！」沒人規定要得獎才值得恭賀吧。
看著並肩走下舞池的二人，王志峰的表情不再那麼扼腕，畢竟當事人都不甚在意了，他這個友人又何必強出頭呢？
更何況，看著他們二人的樣子，王志峰體認到，得不得獎，對他們兩個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事。
他們之間最重要的，是彼此的心意，以及二人相處的甜蜜時光。
這麼一來得不得獎，就一點也不重要了。
※ ※ ※
一波波的寒流未曾停歇，使得整個北部氣候總是處於讓蕭遙大皺其眉的寒冷；每天在與時間搏鬥後，好不容易到了公司，也是窩在椅子上，包得密不通風的緊實。
這一點令葉文斐相當不解，只因室內空調早已升到了偏暖，為何她依舊一副冷到極點的樣子？
就像今天，雖然冬陽悄悄的半露了面，但蕭遙仍是躲在沙發上，一面看著今日的文件。
葉文斐看著她這副樣子，忍不住再次開口勸說：
「其實我已經漸漸熟悉一切的工作了，你不需要再每天這麼進出公司，還是在家裡多休息一會兒吧！」
相處久了，葉文斐漸漸瞭解了蕭遙的習性，也知道要怕冷又低血壓的她在寒冬的早晨起床出門，是一件多令她痛苦的事。可每每和她提，她總是不肯聽，就是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公司。
也對，即使過了快兩個月，自己處理公事的能力仍未能達到她所要求的標準，也難怪她不放心把事情交給他做。
想來，葉文斐的罪惡感立刻湧現。
「不用。」和之前他提過的每一次一樣，蕭遙就是這麼一句回答。
葉文斐還想再說些什麼，但難得主動進門的方基墨突然出現了。
「出了什麼事嗎？」葉文斐意外的看著他的出現，明白必然是出了什麼預料之外的事，才會引得方基墨來找自己。
方基墨目不斜視的看著葉文斐，投下炸彈──
「老爺回來了。」
※ ※ ※
葉有生回來後，蕭遙自動的由辦公室內退了出來，給久未見面的兩父子一個單獨的空間好好聊聊。
「爸，你怎麼突然回來了？」替父親倒了杯熱茶，葉文斐的表情是欣喜的。「還是原本就預定這個時候回來？」
葉文斐猜測著可能的情形。畢竟依據方基墨的說法，父親快三個月前出國至歐洲旅遊，說是要一一看盡二次大戰時的各重大戰役紀念區，也沒留下聯絡方法，所以這幾個月來，自己也沒動過驚擾他的想法。
「都發生這種事了，我能不回來嗎？」葉有生接過茶，看向兒子的目光是溫暖而關懷的。「要不是我正好打電話給你陳世伯，可能到現在還不知道欽司那小子做的混帳事！」
提到大兒子，葉有生的面容立即呈現微怒，不免搖頭。
聽父親這麼說，葉文斐也證實了自己心中所想，大哥果然不是如方基墨所說的去休長假，而是擔不起公司的營運，走了。
「大哥是因為壓力大，休息一陣子也是好事。」事已至此，葉文斐也只能這麼說，來安慰父親並替兄長解套。
「休息不要緊，但是把公司搞成這樣再將爛攤子丟給你，這算什麼？壓力大不是理由，我們葉家的孩子怎能這麼沒擔當！」葉有生的氣很是難消，忍不住叨念著。
葉文斐也只有保持沉默，畢竟在這情況下，他說什麼都不恰當。
葉有生看著他，也只有搖了搖頭，歎氣的收拾起自己的怒氣，不願因而遷怒到這無辜的孩子。
「這陣子辛苦你了。」文斐這孩子從小就無心在公司，也因此自己答應讓他去做他有興趣的事、過著他喜愛的生活；卻沒想到因為他大哥的疏失，讓他不得不擔起這個責任。
「聽你世伯說，你將公司管理得有聲有色，比起你大哥好多了？」
聽好友這麼說，葉有生是一點也不敢相信，畢竟兒子是自己的，有幾兩重他自己最清楚。依文斐的性子，這結果令人很難想像。「處理公司的事，我只是負責露面、宣佈些事情而已。」
「管理顧問？」葉有生面露疑惑。「是哪一位？」
「就是方才出去的那位小姐，她姓蕭，蕭遙。」提起蕭遙，葉文斐斯文的面容上更添幾許溫柔。
「剛才？你說的是坐在沙發上那個女孩子？」葉有生的表情相當懷疑，完全沒辦法將剛才那名好似洋娃娃的少女，和「管理顧問」這職稱連在一塊。
說那名女孩子是能幹的助手，不如說她是個不知民間疾苦，讓人捧在手心呵護、毫無數字概念的千金大小姐。
「我不相信。」葉有生只能這麼說。「這不可能！」
「爸，我是說真的。」葉文斐能夠明瞭父親為何會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所以只是淡淡微笑，重複的強調。
「不，與其相信她是這兩個月來，公司的幕後推手，我還寧可相信這一切全出自你的努力。」在兒子與那名女孩之間，他寧可選擇兒子，好歹他也是商家後代，說有這潛力還能讓人信服些。
「承認吧，我不會因為這樣而硬要求你從此開始接管公司的，你就坦白的和爸爸說吧！」葉有生相信兒子會不願居功，是怕自己更改了當初的承諾，從今以後將公司交給他管理。
「爸，我沒有這個意思。」葉文斐好笑的看著他。「這一切真的都是靠蕭遙的幫忙。她在兩個月內將公司大肆整頓，並提出好幾個計劃來扭轉公司的營運狀況，將原本即將倒閉的公司導回了正常營運狀態。」
這聽來很神奇，但她真的做到了。
葉有生看著他，仍是不願意相信蕭遙。
「不可能的，她那麼年輕，而且看起來……反正我還是不相信。」
看著父親對蕭遙如此質疑，葉文斐難得的對父親繃緊了俊容，不喜歡別人這麼看待蕭遙。但他就是不喜歡這樣。
以蕭遙的能力與自身散發出來的光芒，她值得其他人更尊重的看待。
「爸，我沒理由騙你，請你相信遙遙，她的能力是全公司員工有目共睹的，你再懷疑下去會是對她的一種侮辱。要不你可以去問基墨，我相信他的說法跟我的會是相同的。」
看著兒子，對自己板起臉，葉有生轉移了注意力，不再計較於蕭遙本身的能力，而是對兒子少有的護短行為起了興致。
笑了笑，他發現那位女孩子究竟是不是如兒子說的那般厲害，已不是自己該關心的重點了，畢竟公司已上正常軌道是不爭的事實。比起這個，那名女子對於兒子的意義，想來更讓他好奇。
「好，我相信你的說法。」葉有生改口得可快了。「那我可以問一下那位蕭小姐是什麼來歷嗎？」
大部分的管理顧問公司他多少都有接觸過，並相信應該沒有這麼年輕的顧問，除非是他真的脫離時代太久了。
「她是娃娃國的成員。」見到父親的笑顏，葉文斐有絲不好意思的放鬆了自己的顏面神經。
「哦？」葉有生揚眉。「那個娃娃國嗎？」
看來他這個兒子面子頗大，運氣也不錯，居然能夠找到傳聞中的娃娃國來幫忙；而那位蕭小姐若真是來自於娃娃國，也難怪公司的營運會在短期內就有如此顯著的改善了。
「爸也聽過？」葉文斐即使真正見識過了娃娃國成員的實力，還是不明白它究竟多有名，為什麼大家聽到時，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敬佩。
「是啊。」
葉有生看著他，笑得別具深意。「看來你是討到好救兵了，更別說還是個娃娃兵。」
「爸的意思是，不反對由遙遙繼續處理公事？」葉文斐試探性的問。
「有這麼好的人材不用，是會遭天譴的。」葉有生笑著，間接的回答了他的問題，安了他的心。
聽到這個回答，葉文斐不禁也露出笑意。
「對了，你大哥現在人呢？」提到這個大兒子，葉有生臉上的笑就悄悄的消失了。
「這……我不清楚。」提到這點，葉文斐真是回答不出來。
他一直認為兄長就是休長假去了，也沒興起什麼聯絡的念頭，再加上也沒什麼他非出現不可的理由，所以就這麼過了近兩個月。
「沒關係。」葉有生沒給他壓力。「我會讓人去找到他的。」自己做的事就該由自己承擔，他們葉家的孩子不能如此沒擔當。
「不過這一陣子，公司還是交給你和蕭小姐了。我這個早已經退休的老人家，不適合再次辛勞了。」葉有生再次露出笑容，朝葉文斐說。他有能力這麼卓越的幫手在，自己就別找事做了。
葉文斐看著父親，終是沒開口。兄長的事，也該由父親出面去處理了。
這時他不免想到，自己與蕭遙訂的合約只有三個月，現在已經過了三分之二，若到時候大哥仍未歸來，他該怎麼辦？或者說，在三個月期限未到前，兄長就回來接掌公司了，他和蕭遙又該如何？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又到了面臨抉擇的時候。
一有變動的時候，他該下什麼樣的決定呢？
※ ※ ※
「哈啾！」
在溫暖的辦公室中，響起了陣陣噴嚏聲，而後就是猛抽面紙擤鼻子的聲音。
「你還好嗎？」葉文斐端了杯熱開水給蕭遙，關心的伸手探著她的額頭。「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用了，人都出來了。」
她才不要再穿過外頭那團冷空氣，而後操著她無力的手腕開車回家，那只會加重她的病情。
誰知道呢，撐了這麼久，她終於還是敗給了聲勢毫未趨緩的一波波冷氣團，輸了自己健康的身體。
扔開數不清是第幾張的面紙，蕭遙相當哀怨。
「你這樣不行的。」
葉文斐坐到她身邊，看著她的病懨懨。「不看醫生也不休息，病怎麼可能會好。」
對於她的回答，葉文斐相當的不贊同。
她這個情況已經三天了，要她別到公司她又不肯，說穿了，還是不放心，可是看著她的感冒越來越嚴重，葉文斐真是氣自己的能力不足。
「別這樣，不用擔心公司的事，我父親現在人在台灣，我可以請他來公司坐鎮一陣子，你就好好休息如何？」面對一臉病容的她，葉文斐只有好聲好氣的，試著說服她回家休養一陣子。
「不用了。」蕭遙在聽到他的辦法後，眉頭更皺了。「敬謝不敏，我可不想冒險。」
終於將鴻運企業導入正軌，她可不希望因為一個小小的錯誤決定而毀了自己兩個月來的心血，那太划不來了。
葉文斐看著她又抱著面紙盒，沒幾分鐘就製造出一堆垃圾，並咳得嘴唇發白、臉頰通紅、頭髮散亂，忍不住替她撥開垂落的髮絲，一臉無奈。
「你不是很喜歡冒險嗎？再試一次如何？」看她這副樣子，他真的不忍心讓她繼續待在公司裡。
「我是喜歡，但不是這一種。」
明明知道成功的機會等於零還去嘗試，那不叫冒險，而是愚蠢，她才不要咧！
「不管怎麼樣，先回去休息如何？」葉文斐柔聲勸哄。
「不要啦！」蕭遙的脾氣也倔起來了，沒給好臉色的一把推開他。
「去做你的事啦，別煩我，靠這麼近小心被傳染！」
「如果能讓你早點好起來的話，那倒不要緊。」即使被她推開，葉文斐依舊沒有放棄說服的打算。
蕭遙的綠眸瞇起，雞蛋裡挑骨頭的瞄向他。
「沒想到你真是善良得過分，這種捨身救人的高貴情操現在已經很少看到了。」
葉文斐依然是爾雅淺笑。「我是會先看對象，再決定要不要發揮我的騎士情操的。」
「是嗎？」蕭遙報以懷疑。
「那我只能說，還真是看不出來。」
「是你沒給我機會。」不願再看她硬撐，葉文斐替她拿過大衣，拉著她起身著裝。
「做什麼？」蕭遙順著他的力道站起，不過很快的又想坐回沙發上，因為她實在缺乏站立的那一絲絲氣力。
葉文斐很快的抱住她，微歎後乾脆打橫抱起她。
「我送你回家吧。」
【第九章】
「葉先生，遙遙怎麼了？」
甫一開門，看見蕭遙被葉文斐抱著，封影還真是嚇了一跳。
在聽明原委後，封影連忙進廚房準備煮薑茶來給她喝。
「小影，我不要喝薑茶。」
回到溫暖的家，被放在沙發上的蕭遙擁著自己的毛毯，心情總算好了一些。
「真不好意思，還麻煩你送遙遙回來。」同樣坐在客廳裡的俞梨，客套的朝葉文斐點點頭。
「不要緊，只是希望你們多注意她一下，病沒好前還是先別出門吧！」葉文斐看著眼前金髮藍眼的美人，誠懇的表示。
「哦？」俞梨輕輕的瞥向一旁手持面紙，已經開始咳嗽連連的女人。「遙遙，葉先生的話你聽見了吧！我看這幾天你就好好的待在房間裡養病，別再四處散播病菌了。」
「就是呀。」
端著茶由廚房出來的封影正好能接上話。「一大早就和你說了別去了，你就是不聽。」
「好了，不要再說了。」蕭遙煩悶的制止了各方的言論，不滿的目光飄向葉文斐，氣他的行徑。
如果能夠不出門的話，誰會願意一大早爬起來呀！她又不是自虐狂，會不知道生病要休息的道理？問題是情況不允許好嗎？
「怎麼能不說？若是茉茉在的話，肯定也不贊成你這麼做。」封影的眉頭因此深鎖。「休息個一、兩天嘛，遙遙，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還記得以往蕭遙一生病，肯定是窩在棉被裡，連三餐都要她送進房，不願意吹到一絲冷風，只因為她恨死了生病的虛弱及苦痛，巴不得盡其所能的讓自己早點恢復健康。
蕭遙看了封影一眼，相當哀怨。
葉文斐注意到了，聰明如他，自然不會不明白蕭遙究竟在顧忌著什麼，才會有這種反常的行為。
「你還是要每天進辦公室？」看到她毫不猶豫的點頭，葉文斐也只有妥協的份。因為他知道，如果她如此堅持的話，自己也沒有方法說服她，頂多是有個權變的次要辦法。
「那你今天先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再來接你。」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這麼做了。哦，也許還有一點，就是讓人來將辦公室裡的沙發重新換過，也好讓她窩得舒服一點。
蕭遙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就當是同意了。
要不然她還能怎麼辦呢？
※ ※ ※
「那女人又反常了？」在一連串的「奇跡」之下，斯茉對於蕭遙那不同於自己記憶中的所有行為，已經相當能夠以平常心看待，不再帶一絲驚奇。
就如同這次，明明每次一生病就會躺在床上裝死的人，居然在她起床後便不見蹤影；而車庫中不見的紫色房車也告訴她，那名「病患」居然還有勇氣和體力開車出門，目的地極有可能是公司。
這真的很神奇，但斯茉已經不能做出太大的反應了，因為她發現自己已經漸漸習慣這樣的蕭遙。
若是在以前，這樣的情況她連做夢都不曾夢見過。
「別說了，只要稱讚她就是。」俞梨翻開自己的委託資料，對於這件事已不想多下評語。娃娃國裡有個不成文的條例，四位成員是不過問彼此對各自委託的各種處理的；所以蕭遙既然做了這決定，她們也不能反對。
更何況，有葉文斐看著呢！
「她病成那樣，你們還讓她開車出門？」斯茉仍是擔心的追問。
「沒有，是葉先生來接她的。」封影將斯茉的早餐端上桌。「要不是這樣，我還真的很擔心。」
畢竟今天早上自己去叫蕭遙起床時，她的情況依舊沒有好轉的跡象。
「哦？」斯茉的黑眸轉亮，有開玩笑的好心情了。「溫馨接送情啊，看來這兩個人的感情是挺有進展的囉。」
「茉茉，你的表情活似小惡魔。」封影也笑了，跟著在俞梨身旁坐下，拿起衣籃子裡的衣服開始摺。
「我是在為她高興，再怎麼說，以遙遙那種可怕的性格，有人敢要可是一樁天大的消息。」
斯茉吃著早餐，漸漸失了聲音。
「小影，你還在擔心什麼嗎？」
看著封影停下手上的動作發著呆，俞梨不禁由資料中抬頭看著她。
「啊？」
封影怔怔回頭，難掩眼中的迷惘。
這個表情俞梨很明瞭，肯定是她又感應到什麼事情了。
「又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俞梨放下資料，沉默以待。
封影抬起頭，看向大門的方向。
「他們……即將面臨抉擇了。」
「抉擇？」俞梨思考著這句話，水藍眸光漸漸轉深。
該不會是，這兩個感情才方露曙光的多舛情侶，即將面對命運強大的考驗吧！這倒有趣了，就不知這是怎麼一回事。
※ ※ ※
昏昏沉沉的睜開眼睛，瞪著淨白的天花板，蕭遙一時間還真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處，直到那道令人心安的熟悉聲音響起
「你醒啦，要不要喝水？」一看到她睜開眼睛，葉文斐立即關懷的詢問，並伸手倒了杯溫開水，將她扶坐起來。
蕭遙這才看清楚四周的情形，發現葉文斐將所有辦公桌上的可用及必要資源全給堆到了沙發前的小桌上，包括等著他批示的一大疊文件，將小小的桌面塞得相當擁擠，而他的人就這麼坐在她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這……是為了就近照顧她吧！也真是難為他了。一時的感動，讓蕭遙揚起唇，身子一往前，正好撲到他懷裡。
「遙遙？」葉文斐接住她，誤以為她是病到無力，難掩擔心的低首問道：
「你還好嗎？要不要再躺一會兒？」
窩在他懷中，蕭遙發現比待在沙發上溫暖，自是不肯移動了；將頭深埋，蕭遙的頭搖得像博浪鼓。
擁著她，葉文斐無奈歎息。「我們來個約定，你回家好好休息，我保證會認真、用心的工作，一有狀況馬上通知你，好不好？」
蕭遙還是搖頭，並賴上癮的不願離開他的懷抱。
看不到她的表情，葉文斐無法猜想她的想法為何，只知道她不同意自己的辦法，還是堅持要待在這裡。
「別和你自己過不去了。」葉文斐漸漸習慣了抱著她的感覺，他輕輕的靠近她耳邊，希望能改變她的決定。「你這麼撐到公司，也只是加重自己的病情而已，我知道你的擔心，可是我更擔心你的身體呀！就當作是我的請求，你就多照顧一下自己好嗎？」看她抱病上班，葉文斐真的相當不忍心。
蕭遙的手環著他的腰，沒注意在聽他究竟說了些什麼，只是覺得這樣的姿勢好像能夠讓她的病情趨緩。
噴，真是神奇呢，比特效藥還好用。
其實她不用想也能猜到葉文斐到底說了些什麼，肯定不外乎是要她回家休養之類的話吧！她自己心裡也明白，拖著病來上班，其實根本就做不了什麼事，只是達成這一樁委託；但是這麼辛勤是為了表現給誰看，她真的很懷疑。
說真格的，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睡還不如就留在她房裡的床上睡，也不用勞煩葉文斐這麼接來送去，還得一邊辦公一邊照顧她。
但是……更加擁緊了那副溫暖的身軀，蕭遙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想改變近三個月來規律的生活作息，更不想一個人在家，沒有他的陪伴。
還真讓小影給料中了，她果然是步上了茉茉的後塵。
感覺懷裡的人加重了手勁，葉文斐也只有接緊她，伸手拉起毛毯覆住她，只以為她是怕冷。
沉浸在自己思緒與相偎溫暖中的二人都忽略了那串敲門聲，而開門進來的方基墨就看到這一幕──他斯文俊朗的二少爺正坐在沙發上，懷裡擁著名女孩，淺藍色的毛毯外，是覆了二人一身的咖啡色長捲髮。
很唯美的畫面，外人似乎不太應該打擾。
正當他猶豫著該不該退出去時，葉文斐沒鬆開手的對他笑了笑。
「有什麼事嗎？」
方基墨看著他的笑顏，再將目光調至他懷裡悄悄抬頭的蕭遙身上，不確定自己將對他們說的話，對他們而言會是好消息抑或是壞消息。
「大少爺回來了，老爺請您回家一趟。」
※ ※ ※
正好有了回家的名目，葉文斐提早將蕭遙送回娃娃屋，看著她猛咳依舊，他再次勸道：「你就先別到公司了吧！不會有事的。」
蕭遙看著他，沒多久就又咳了起來，好不容易壓下咳嗽，她依然堅持。
「我接下你三個月的委託，本來就該執行到底，難道你想害我違約嗎？」雖然明白自己的心意並非如此，但蕭遙說得逞強而故意。
沒辦法，她不姓葉，沒辦法像眼前的男人那般坦然。
女孩子嘛，面皮薄一點，大家應該能夠體諒的。只有這時候，蕭遙會有絲羨慕起粗線條的斯茉。
「但是我們的合約裡載明瞭，你有百分之百的行動自主權，所以即使你在家休養，也不算是違約。」葉文斐就這麼相信了她的理由，只因他很明白蕭遙的敬業程度，以及對娃娃國信譽的注重。
「你很煩耶，就和你說了不用嘛！」生病中的人耍些小脾氣也是正常的，蕭遙耐心盡失的沒了好聲調。「反正我就是要這樣每天到公司，你覺得煩的話可以不用來接我，我自己去！」
「我不是怕麻煩，是擔心你的身體狀況。」面對蕭遙的脾氣，葉文斐仍是一貫的包容。「這一波感冒的威力好像挺驚人的，你現在不在意，萬一引起併發症，豈不是更沒辦法完成這份委託？」
「反正你還是不相信我就對了。」蕭遙的脾氣一拗起來，真是萬夫難敵。
「不是不相信，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多為自己想想，這樣子強撐著出門真的好嗎？」葉文斐的聲音依舊溫和如常，臉上的表情也是相當關心，行為一樣風度翩翩。但是透過他多情的眼，讓蕭遙感受到他真真切切的憂心，也制住了她使潑的脾氣。
看他這麼關心、擔心自己的模樣，蕭遙的氣勢也弱了，但是決定一樣沒變。「反正我就是要這樣天天到公司去報到，就算在那邊昏睡也好。這樣我比較心安。」
蕭遙的理由很勉強，但她就是說不出口，自己是因為想和他多點時間相處。
葉文斐看著她，明白自己是沒辦法說服她的。為什麼她會將工作看得如此重要，連健康都比不上？
他不再多說，將她送進屋內好好休息後，心裡也下了一個決定。
他不能再看著她如此自虐，所以必須解除她的強烈責任感，而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這份委託結束。
下定決心後，他不再遲疑的將車頭調轉向自己的家，去見久未謀面的正牌繼承人。
※ ※ ※
「你把公司還人了？」
躺在床上，額頭還敷著濕毛巾的蕭遙瞪大了眼，只覺得自己已下降的熱度再度緩緩向上攀升。
「是呀，大哥終究是正牌繼承人。」葉文斐神態輕鬆，在交還了責任後，他只覺得無事一身輕，有種解脫的快樂。「你看起來好多了，果然休息幾天是最好的養病方法。」
「你還真是大方。」蕭遙咬緊了牙，想到自己還有半個月的「役期」，居然就這麼半路換頭家，她就有扁人或傳染感冒的衝動。「居然就這麼將自己兩個月來的心血往外送。」
「我志不在公司，當然能夠交出管理權回去過我自己的生活是再好也不過。」葉文斐注視著她，「而且這樣對你也比較好。」如果大哥回來接管公司，她就不用時時刻刻擔心著要往公司跑了。
「對我比較好？」蕭遙冷笑，決定不管他了。「不管，當初是你和我訂的契約，現在換人了，舊約就當作無效，你叫你大哥自己去找其他人幫忙，我不做了。」
這個決定中，飽含著她的真心話，也隱含了她的威脅，只希望在這個威脅下，葉文斐會再度接回經營權，那樣兩個人的相處時光就能再長一點。總而言之，那只是一時的氣話罷了。
但是葉文斐聽見這段話只覺得正中自己下懷，只是他沒想到會由蕭遙提出。
「我的想法也是如此。我和父親、大哥說好了，公司現在起就交由我大哥全權處理，至於我們兩個就自由了。」這樣一來，她終於能夠好好的休息了。
看著他的笑容，蕭遙是一肚子悶氣。沒想到捨不得的人只有她一個，別人卻是一副巴不得早一點和她分開的樣子。
「這樣最好！」
硬撐的結果，蕭遙重重的應了一聲。
「遙遙？」葉文斐注意到她的不同，皺起眉頭。「怎麼了嗎？還是又不舒服了？」應該不會吧！封小姐明明告訴他她恢復得差不多了啊。
「沒有，不勞你費心。」蕭遙不給他好臉色看。「你走吧！我要睡了。」
葉文斐不疑有他，在確定她沒事後，起身準備離開。「那你就好好休養吧。」
蕭遙將被子一蒙，故意不看向他，也不回答。
葉文斐笑笑，以為她的脾氣又犯了，也不以為意，替她關了燈，開門離開。
聽著門合上的聲音，蕭遙一股氣沒得發，忍不住在床上喘起空氣，氣得破口大罵──
「白癡！」
※ ※ ※
「遙遙，這麼早起來？」
看著出現在一樓的人，封影瞪大了眼。
「都睡了一整晚了，不起來行嗎？」蕭遙落座餐桌旁，臉色從葉文斐離去的那天後就沒好過。
「我去做早餐給你。」封影看出她的異狀，像兔子般的跑進廚房了。
「做什麼擺著一張死臉嚇人？我們欠你錢嗎？」俞梨看不過去，開口了。
她這症狀已經持續三天以上了，到底在搞什麼鬼，有事可以說出來大家商量呀！
「沒事。」
蕭遙撥開頭髮，沒有討論的打算。
「不會吧！」難得外出晨跑歸來的斯茉一進門，就看到那個褐色背影，連忙驚叫。「連續三天！你不是已經收工了嗎？怎麼還這麼早就起來了？今天才十一度耶，你居然爬得起來！」
一連串的喊話，旨在表達她對蕭遙這女人反常行為的驚訝。
蕭遙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她能怎麼說？說她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作息，說她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與葉文斐的相處，說她現在每天一張開眼睛，就會想到葉姓男子在做什麼？
甚至，她昨晚居然還做了個大惡夢，夢裡葉文斐和楊琳並肩而立朝她微笑，這一幕讓她嘔到現在，臉部肌肉完全無法放鬆。
她才不要說出來被笑呢！
「不說話？你不說我們怎麼會知道。」
斯茉可沒打算放過她。
蕭遙向來翠綠的眼眸罩上一層冰霜，被瞥到的斯茉登時覺得更冷。
「小影，我不吃了。」朝廚房一喊，蕭遙決定還是回房裡躲起來好了。
「遙遙！」封影稱得上急促的驚叫聲傳來，人也跟著跑了出來，二話不說就拉住要上樓的蕭遙。
蕭遙皺眉看著她，「小影，一餐不吃餓不死人的。」
她不過是想上樓整理一下心情，值得她這麼驚慌失措嗎？
「不是！」
封影連忙搖頭，猶在喘氣。「你先別上去，是……」
門鈴聲在此時響了起來。
俞梨第一個笑了出來，聰明的猜出會是誰在外頭。也難怪封影會這麼緊張了。
「茉茉，你拉住遙遙，別讓她上樓。」封影將蕭遙推向斯茉，連忙跑去應門。
「誰呀，看你緊張成那樣。」斯茉雖然不明白，但仍依言拉住了蕭遙。
「茉茉，放開手！」
蕭遙現在可沒心情接委託。
斯茉才想回嘴，封影興奮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遙遙，葉先生來了！」
蕭遙一聽，臉立刻冷了下來，掙扎著就想上樓。
「遙遙，你感冒好了吧？」葉文斐看著她恢復健康的模樣，笑了。
「托你的福。」
蕭遙冷漠以對。「怎麼有空來？」
封影悄悄的退開，拉著俞梨和不甘願的斯茉退場，替葉文斐製造了二人獨處的空間。
葉文斐注意到了，感謝的朝她們笑笑。
「我來看你。」
葉文斐轉向她，一臉溫柔。
「我有什麼好看的，不會是你大哥又跑了吧！」蕭遙心裡不免生氣，尤其是想到夢裡他與楊琳站在一塊的畫面時，更是嘔得很。
「不是，只是關心你。」面對她的惡聲惡氣，葉文斐依舊是一貫的包容、無盡的包容。
「反正我們兩個現在又沒關係了，你的公司也不需要我救，有什麼好關心的？」
葉文斐看著她別開臉，笑笑的拉她到沙發上坐下，替她蓋上毛毯。
「我關心你，不是因為有求於你。」葉文斐看著她，不相信她會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要不然呢？」雖然表面上仍是冷冷的和他嘔氣，但蕭遙不得不承認，聽他這麼說，自己心情是好了一點。
葉文斐笑了。
「其實我今天來，還有別的事。」
「什麼事？」蕭遙的心一沉。
「我想帶你去我家看看。」在回到自己那方天地後，他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細想後才發現是她。
「你家？我去你家做什麼？」蕭遙只覺得莫名其妙。
「遙遙，我做了什麼今你生氣的事嗎？」葉文斐不懂她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冷漠，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沒有，你做的事都很對，對得很。」
「還是對你而言，我只是委託人，合約一終止就什麼也不是了？」
「要不然呢？你覺得我們是什麼？」
葉文斐看著她的挑釁，笑得坦蕩，說得真心：
「現在是朋友，未來有希望成為戀人。」
「什麼？」
蕭遙以為自己聽錯了。
「在結束公事上的合作關係後，我想對於我們私人的情感發展可能會更有助益。」葉文斐依舊笑容不減。「所以我邀你上我的私人天地，瞭解實際上的我，而不是被捉去臨時補位的代理商人。」
蕭遙說不出話來，沒想到事情會這麼急轉直下。不，應該說她心裡早有這個想法，只是一直不願去多想，她還是沒他來得勇敢。
「遙遙，你願意接受我的邀請，以及我的追求嗎？」葉文斐在她身前蹲下，仰望著她。
既冰又火的綠眸，在下一秒間又恢復了往日的碧綠清澄，粉嫩唇邊是若隱若現的小小梨渦。
「嗯。」蕭遙笑著，大大的點了個頭
夢裡的事，她決定原諒他了。
所以也沒理由不接受他囉！
【後記】困境的來臨 雲出岫
可怕的遭遇。
牙痛、頭痛、腳痛、胃痛、全身痠痛，總而言之我很痛。
賴床、昏睡、裝死、昏倒、無法起床，似乎是冬眠期了。
最近的生活就是牙痛到踹人出氣，而一波波的冷氣團來襲更是讓身居深山的我冷個半死，屢屢裝病拒絕出門。
早上冷到爬不起來，晚上痛到睡不著覺，真的是有種落入地獄的感覺。
精神不濟，是吧！
另外呢，先是迷上了某電玩，打到欲罷不能，現在則是迷上了某影集，每週準時收看兼錄成備分，有空就拿出來看，一看就忘了時間，喜歡的話還給他迴帶再來一次，一集我少說看了十次，而且期待著它明年製成ＤＶＤ。
原來我也是會陷入狂熱的，而且在那狂熱時期，會做的事還真是可怕，只不過這會持續到哪一天，我很懷疑。
熱度是會退去的，但是氣候卻少說還有三個月才會改變。
簡言之，寫這麼一堆沒有條理的話只是想說──
困境來臨了。
冬天的來臨，代表我的冬眠期來到，一有空除了窩棉被外不作他想。
冷，真的很冷。
全書完
瀟湘居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