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戲冬──鳳凰丫環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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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氣死我了,我看我就算有九條命都不夠用了。」八王爺大千金的丫環春
兒不依的跺著腳,歎聲歎氣的抱怨著。
王爺的禁足對小姐來說根本形同虛設,小姐表面上乖乖遵從,實則不時向她行「心
理戰術」迫使她心軟得投降,放任她出門。
「怎麼了,咱們的大小姐又惹什麼麻煩了,讓你氣成這樣?」二千金的丫環夏兒坐
鏡台前,交疊著修長的雙腿,一邊朝著手指上的落丹吹氣,一邊瞟了春兒一眼道。
而三千金的丫環秋兒則在一旁埋頭撥著算盤,輕輕顰著柳眉,越是移動著算盤上的
手指,臉色就越是難看。
春兒嘟著紅唇,嬌嗔道:「可不是嗎?你也知道大小姐的性子,每每都愛路見不平
,擺得平倒還好,但擺不平時卻總要我來善後,像昨兒個也是這樣,害我又得靠喝酒來
化解。」
「你算了吧,誰不知道是你自己愛喝酒,還怪罪到大小姐頭上!哪像我,才是有苦
說不出呢……」夏兒說著說著,突然濕紅了眼眶,艷麗的臉龐霎時黯淡下來。
「別吵別吵,我算帳算得頭都快爆了,你們還有時間在那邊煩惱那些小事?」秋兒
放下算盤,優雅的搔了搔頭,決定暫時放棄那團紊亂的帳目,稍後再說。
「小事?你竟然說我這是小事?」春兒不依的甩動著肩膀,聲音更加的嬌嗲,讓男
人聽了包準骨頭都要酥了大半。
「我才慘呢,無端端惹小姐傷心難過,嗚……我是無辜的,我又不是故意要跟小姐
爭情人的。」夏兒吸了吸鼻子,淚水也開始在美麗的雙眼中滾動起來。
秋兒看著兩位姐妹都如此心酸難過,不禁也跟著哀聲歎氣起來,雙手撐著下巴,彷
彿載不動許多愁似的。
說來說去,都怪她們的幾位主子,有事沒事就喜歡惹麻煩給她們收拾,讓她們真是
恨不得可以多幾雙手腳,最好還能多幾個分身來用用!
「唉……」忽地,長長的歎息聲自一直沈默的角落傳來,霎時吸引了三雙美目的視
線。
對喔,她們都忘記冬兒也在一旁了。三個人此時才意識到壬冬墨的存在,陡然憶起
大夥兒齊聚在壬冬墨閨房的目的。
「真糟糕,咱們都忘記事情最嚴重的是冬兒了。」夏兒的眼淚立即收回,換上一副
同情的表情,安慰道:「冬兒,其實這也沒啥大不了的,反正小小姐也只是鬧著玩,說
不定出關沒多久就會吵著要回來了。」
「是呀是呀,咱們自從讓王爺收留之後,也很少有機會離開汴京到處瞧瞧,你就當
作是放個長假,寬寬心去逍遙逍遙呀!」春兒也圍上前,雙手扶著壬冬墨的肩,嗲聲道
。
「其實想想你還算好的啦,至少不用整天埋首在一堆銅臭之中。」秋兒輕輕的扯唇
,優雅的撥撥頭髮,「只要記住不要弄丟小小姐就得了。」
話說這個小千金趙絡可是出了名的糊塗蛋,打小便常常迷路,甚至差點被壞人誘拐
,實在得費心照顧。
「呸呸呸,秋兒,你不要在冬兒出門前觸她霉頭了啦。」
春兒嬌聲道:「我說呀,比起咱們其他幾位主子,就數小小姐最不會出紕漏了,冬
兒你應該要慶幸了!」
「嗯,我也有同感。」夏兒連忙頷首附和。
秋兒則是抿抿唇,不置可否的笑笑。
壬冬墨收拾完最後一件衣衫,朝幾位忙著安慰自己的姐妹淘感激的輕輕揚唇,「我
知道你們對我的關心,放心吧,我一點兒都不介意跟小姐到遼國和親,就算她沒要我去
,我自己都會死纏爛打的跟著。」
「你不會難過吧?」夏兒問得小心翼翼,就怕勾起她的離鄉情愁。
「怎麼會呢?別忘了,當初咱們幾個人的祖父被太祖擺設的鴻門宴中,卸去了所有
的職權,多虧有王爺的慷慨收容,咱們才得以有個安身之處,不用四處飄泊;更何況,
王爺待我們有如義女一般,恩重如山,能夠好好服侍小姐們,這是咱們的榮耀啊!」壬
冬墨冷靜肅穆的道。
其餘幾個人紛紛點頭贊同這番說詞,的確,平時她們雖對必須收拾主子們的爛攤子
偶有抱怨,不過,那也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在她們心裡,可是比誰都要感激王爺,比誰
都要愛護那幾位千金小姐!
沒人可以穿過她們的層層保護,去欺負那幾位小姐。
話說回來,正因為如此,壬冬墨也才更加的憂心,「就算皇上特別冊封小姐?『護
國郡主』,可她一向天真單純,我真怕她會被那個番王欺負。」雖然小姐信誓旦旦的說
出關見識見識之後就要乘機回來,可真有這麼容易嗎?
「現下你也只有靜觀其變,想辦法幫她解圍了。」秋兒平靜的道:「別忘了,幫她
們消災、解厄、息事、寧人,不正是咱們的使命嗎?」
「對了,你是『寧人』丫環,我相信有你在,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春兒嗲膩的
聲音讓壬冬墨淡淡的一笑。
「還有,咱們會在汴京給你精神上的支持。」夏兒也跟著鼓勵她。
壬冬墨領會的感激一笑。她並不怕此去路途迢迢,只希望一切順利,可以平安將小
小姐送達遼國,然後再帶回汴京就好了。老天爺,就算要她代替她留在遼國,她也願意
!
壬冬墨輕輕的在心中發著誓,卻不知冥冥之中蒼天竟真聽到了她的誓言,開了她一
個天大的玩笑,將展開一段異族的奇緣。
第一章
一切都起於那場由遼國主辦的數理大賽,壬冬墨從來沒想過,只不過是一場平常得
再不能平常的數理大賽,怎麼會演變成必須把答不出題來的小姐,送到遼國跟那個番王
和親呢?
既可笑又可悲的是,宋朝皇帝非但沒有嚴詞拒絕這樁荒謬有如兒戲的婚事,反而還
因為畏懼遼國的強盛國勢而欣然接受他們所提出的條件,下詔命令小姐奉旨成親。
若不是因為小姐的好奇心重,非要排除眾人的反對前去一探關外風景,同時也要見
識見識那個出題打敗她的漢士,否則她相信以八王爺跟其他幾位小姐們的脾氣,肯定是
寧願得罪朝廷,避走俗世之外,也絕不會像皇上一樣的「賣女求和」。
壬冬墨微側著臉,望向一旁興奮得有如出籠小鳥般的八王爺小千金趙絡,一抹憐愛
的微笑輕輕掛上唇邊。
打小她就將趙絡當成自己的妹妹一樣看待、照顧,雖然說她的確是感激八王爺的收
容養育之恩,不過對於這個清純可愛、毫無心機的小女娃兒,她可是打心底喜歡著。
或許是因為自己沒有手足相伴的緣故吧,這個雖迷糊可卻善良率直的小女孩,便成
了她心中真正的妹妹,即使是要她?她犧牲性命,她也是甘之如飴,更何況只是陪她出
關一趟呢?
「冬兒,你快幫我瞧瞧,那邊那個小白點是什麼東西?我怎麼看都看不清楚?。」
一直凝視著窗外的趙絡突然轉過頭,急切的指著外面要她看去,雙手不住的將鳳冠前的
珠簾往後撥,以免讓原本就眼花的視線更模糊。
「小姐別急,你的眼睛瞧不清楚,千萬不要再用力瞪,小心傷到眼睛。」壬冬墨輕
柔的笑笑,將身子移到車窗前瞧了眼。
「是只小白狐耶,毛髮白得似雪一樣,在雪地中奔跑彷彿與大地融為一體,連我瞧
了都有點吃力了,何況你這個大花眼呢?」
「咦,是白狐嗎?我好想看喔,冬兒,可不可以要他們將車隊暫時停下歇歇,好讓
我可以去把白狐瞧個仔細呢?」這白狐在關內可是從來就看不到的,現在有這個大好機
會,當然要把握住。
壬冬墨想都沒想就搖頭否決趙絡的「提議」。「不行!如果這車隊一停,依照小姐
的個性,怕不追逐白狐追到遺忘了回來的時間跟路徑才怪呢!我可不想冒這個險放行,
免得屆時搞丟了你,無法向王爺交代。」
「可是……」趙絡無奈的撇撇唇,放棄爭取,繼續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緻。她知
道一旦冬兒決定的事,就算自己再怎麼爭取,也是白費工夫,還不如等待下一個機會,
屆時再說還比較可行。
趙絡的不再繼續要求,讓壬冬墨松了口氣,其實雖然她外表總是冷靜、傲然的模樣
,可面對趙絡的要求時,總是需要花費很大的自制力才能夠堅持地拒絕她,做出對她最
好的決定。
像剛剛,看她那副深切渴望的模樣,她就差點兒答應她,暫時停下這長長的和親車
隊,讓她去追逐白狐了。
唉!壬冬墨美麗的臉龐悄悄的爬上一抹愁緒,凝視著趙絡的瞳眸輕漾著憐惜的黯光
。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娃兒罷了,就算穿戴著鳳冠霞帔,也還只是一副小女娃的模樣,
怎麼無端的就要被送到蠻邦之境去嫁給番王呢?
說起來都要怪自己不好,若不是她當初看小姐始終埋首在書堆之中,想引開她對書
冊的注意力的話,現在也不會惹出這麼多的事端了。
想起王爺目送和親隊伍離開汴京城時,那雙泛紅的眼眶及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禁一
股濃濃的罪惡感盤踞在壬冬墨的心頭。雖然小姐說她只是想乘機出關溜躂溜躂,一待看
到自己想見到的人事物之後,就會找機會毀婚溜回汴京。
可是,若是事情沒有想象中的順利,以番王野蠻低俗的個性,肯定會將小姐狠狠地
折磨淩虐的。
一思及此,壬冬墨的心便陡地一驚,她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不行,她得好好
想個法子護著小姐不可,或許……靈光乍現,黯淡的雙眸倏地明亮起來。或許她可以在
半途偷偷放走小姐,然後自己假扮成八王爺的小女兒,讓自己被當成和親的新娘送進皇
城,這樣一來,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她也不用再為小姐的安危而憂心忡忡了。
打定主意,壬冬墨眉頭的摺痕也就緩緩褪去,被篤定的淡適神色所取代,悄悄的瞥
了眼正努力瞇著眼想瞧清楚外頭世界的趙絡,她嘗試的也跟著瞇起眼,不過與趙絡相反
的,她的瞇眼反倒使視線更模糊。
嗯,看來從現在開始,她得好好的觀察小姐的臉部表情與動作,才可以盡職的扮演
好一位冒牌千金。
在白雪茫茫中,一長串遠赴關外的和親車隊馬不停蹄的往遼國奔去,喜氣洋洋的紅
色布簾隨著馬車的飛馳而輕快的揚起,與車內人兒的心緒形成強烈的反比,彷彿預告著
之後的風暴,將有如日正當中的那抹紅一樣,燒得又熾又烈,幾乎像要焚毀了天地間所
有的一切似的……
※※※
真是急死人了,小姐明明就說只是要下車去方便方便,怎麼去了老半天,卻
依然不見有人影自林中走出來,眼見天色越來越暗,壬冬墨的心也越揪越緊。
該死,她真不應該答應讓小姐一個人走進樹林之中解手的,以她迷糊的個性,這麼
久都沒回來,肯定又把自己搞丟了。
不行!她得下車去找小姐回來不可,否則讓王爺知道小姐竟然在這蠻邦之地失去蹤
影,肯定會心急如焚。
壬冬墨連忙撥開馬車的布簾,正想跨下車往林中尋人之際,卻被幾個高大的人影硬
生生的截住去路。
「你想去哪裡?」帶頭的男子警戒的盯著壬冬墨,沈聲問道。
「你們快讓開,否則誤了我的事,後果自行負責。」壬冬墨冷冷的?起下巴,沒有
半絲畏懼的神情。
男子非但沒有讓開身子,反而還張開手臂,表示阻擋的堅定意志,「郡主請回車內
,我們馬上就要起程了。」
壬冬墨輕輕的擰起眉,眼中閃過一絲驚愕。怎麼她冒牌戲還沒開演,這幾個番仔就
自動自發的替她上演起來了?
不過偏偏時機不對,她現在得先找回小姐才行,「你搞錯了,我不是郡主,真正的
郡主因為有事暫時離開馬車,我現在就是要去帶她回來。」
男子的神情冷硬,沒有一絲笑意,只是重複的道:「請郡主回去車內,我們必須即
刻起程了。」
壬冬墨不敢置信的瞠大美目,揚高聲音道:「我說了,我不是郡主,我只是郡主身
邊的丫環,你們睜大眼睛瞧清楚些,我怎麼會像郡主呢?」這些人的眼睛難道也跟小姐
一樣瞧不清楚嗎?
幾名遼人互相望了眼,旋即堅定的往前逼近幾步,「我們知道你的丫環在一個時辰
之前離開車中,不過,很抱歉,時間急迫,我們不能再繼續等下去。」站在前頭的男子
瞥了眼她頭上的鳳冠與身上的霞帔,冷聲道。
天?,他們還真的硬是要把她當成郡主,把小姐當成丫環了?壬冬墨本想繼續解釋
,卻霍地意識到自己頭上戴的鳳冠與身上的霞帔……她都忘記小姐在下車之前已經將這
些累贅卸到她的身上了,難怪他們死也不相信她不是「護國郡主」。
她懊惱的輕咬著下唇,思索著該不該繼續解釋,可一來,這些個遼王派來迎親的部
屬,個個頑固得嚇人,要讓他們相信她不是宋朝送上的「護國郡主」,想必不容易;二
來,既然他們分辨不出誰是真郡主,誰是假郡主,何不將錯就錯,趁這個機會實行她的
計謀?
「別拖延時間了,快給我進去,別以為你在宋朝是個郡主就可以在遼國作威作福,
我呸!」一個身材矮小的男子突然從後面竄上前,粗暴的將沈思中的壬冬墨推進布簾之
中,強大的力道令她的鳳冠摔落。
「喂,不能對她這麼無禮。」
「這樣就叫做無禮?那皇上以後要對她做的事不是更『無禮』嗎?」
「咦,也對喔,你動作『無禮』,說話倒是挺『有理』的嘛。」
霎時,陣陣的淫聲穢語自布簾之外清清楚楚的傳進跌坐在馬車內的壬冬墨耳中,她
又惱又羞的坐正身子,怒氣騰騰的欲撥開布簾與他們理論之際,伸在半空的手卻又在觸
上布簾的那一刻硬生生的僵住。
蠻邦之人果然既野蠻又粗俗,若真讓小姐被送到那裡的話,肯定會苦不堪言,生不
如死。
不行!她絕對不能讓她那不解人間疾苦的單純小姐,就這樣被推入野蠻人的世界中
,若真要有人入地獄的話,就由她來替代吧。
壬冬墨堅毅的咬咬下唇,深吸了口氣,徐緩的掀開布簾,冷眼凝視著眼前的遼人道
:「沒錯,我就是即將跟你們皇上和親的『護國郡主』,起程吧。」
幾名原本一臉淫笑的男子霎時充滿了敵意,不屑的撇撇唇,不吭一聲的四散分開,
不一會兒,原本停頓的和親車隊又開始慢慢的加速移動。
凝視著窗外逐漸往後飛逝的景緻,壬冬墨雖然掛念著小姐的下落與安危,可比起出
關嫁給一個野蠻的番邦頭頭,她倒寧願小姐流落民間,或許還可以找到回去汴京的法子
。
有了這樣通盤的考量之後,她也不再將整個心思放在擔心趙絡的安危上,開始細細
的計劃著如何扮演好這場瞞天過海的騙局。
幸好陪小姐出關的丫環只有她一人,其他都只是運送嫁妝的腳夫,而他們在進城之
後,就會馬上回汴京。
這麼說,她惟一要應付的最大考驗,就是那個滿身是毛、骯髒粗魯的異族之王嘍…
…壬冬墨想著想著,一個符合她心中「形象」的遼王霎時浮現在她的眼前,讓她不禁緊
擰起眉,清麗的臉龐上漾起一抹嫌惡的神情。
※※※
帶著豐厚嫁妝的和親車隊,在經過幾天幾夜的長途奔波之後,終於平平穩穩
的到達遼國的皇城所在。打進入城門之後,壬冬墨便可以從馬車的窗口看到沿街高掛的
紅色彩球,雖偶有飄雪遮蓋在彩球之上,可馬上又會有人自動自發的將雪花拍落,維持
彩球的喜氣艷紅。
冰冷的雪國氣候並沒有凍結遼國百姓的好奇心,滿滿的人頭自城門處開始朝街道巷
弄延伸著,到處都可以看到萬頭鑽動擁擠的人潮。
天!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還得面對這樣一個嚇人的陣仗!壬冬墨輕倚著窗口,放眼望
去盡是一個個高頭大馬的身影,比起漢族人民纖細苗條的身材來說,遼國的男男女女的
確都要粗壯魁梧些,或許這也是他們驍勇善戰的因素之一吧。
想起一向自詡?天地間惟一僅有的泱泱大國宋朝,屢敗屢戰卻從不檢討的宋朝皇族
,壬冬墨的臉龐不禁浮上一層淡淡的黯然,明明處處不如人,卻又瞧不起這些蠻邦異族
的血統,難怪注定要被欺侮了。
她平時並非一個憂國憂民的謀士,可真面對到兩者之間的差異時,卻又忍不住暗自
感歎一番,如果用犯上的說法來解釋她現在的心情的話,就是若非宋朝皇帝的懦弱無能
,也不至於有這場擺明求饒討好的和親之行。
「來了來了,和親的漢人女子就坐在那個馬車裡呢!」
「嘖嘖,真是龐大的隊伍,就不知道裡頭坐的是個怎樣的女人。」
「不管是怎樣的女人,還不是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兩個耳朵,難道還會
不一樣嗎?」
「這你就不知道嘍,你沒聽說漢人的女子個個婀娜多姿,手如柔荑,柳腰娉婷,雲
鬢烏髮,再加上那有若凝脂的白皙肌膚,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難怪皇上要找個來嘗
嘗鮮了。」
「呻,再怎麼樣也比不上咱們遼國的女人,能動能靜,豪邁直爽,身強體健,能生
能養來得好吧。」
「也對,那種柔柔弱弱,彷彿一搖就碎的女人根本一點兒用處都沒有,帶回家裡,
說不定只是多張嘴吃飯,啥事都不會做哩!」
「沒錯,真搞不懂皇上在想什麼,跟宋朝那個狗皇帝要個漢女干嘛,還不如要他們
增加進貢給咱們的錢財絲絹比較實在。」
「有理有理,反正只是個即將被玩弄的女人,沒啥好看的啦!」
隨著馬車行駛過街頭,一句句直接現實的評論慢慢的飄進窗內,壬冬墨不是沒想過
可能會遭受到排擠,可也沒想到宋人瞧不起遼人,認為他們是低俗野蠻的民族,而遼人
也毫不遜色的看輕宋人,認為宋人軟弱無用,是個窩囊的手下敗將。
唉,初入城時的短暫新奇霎時又被深深的感慨所取代,自古至今,多少被犧牲在政
治權勢下的和親新娘,是否都得夾在故國與異國的民族仇恨之中,痛苦無奈的掙扎生存
呢?
壬冬墨輕歎了口氣,暗暗慶幸自己並非真正背負著和親使命的「護國郡主」,反正
她早已打算只要應付這位番王一陣子,一逮到機會,她就要伺機落跑,才不會傻傻的被
困在這充滿敵意的異邦之中,重蹈以前和親新娘的孤寂與痛苦之覆轍。
馬車在壬冬墨思緒紛擾之際戛然停止,轉眼間這冗長的和親車隊已經進入深宮之中
,隔絕了所有的窺探與耳語,而載著壬冬墨的主車被單獨引進內院,脫離原本的和親車
隊。
「出來吧。」不友善的聲音生布簾外傳來,讓壬冬墨輕蹙黛眉,遲疑的定住身子,
直直的注視著布簾。
沈默的空氣隔著一塊薄薄的布簾在車內與車外瀰漫開來,強烈的窒郁氣氛讓壬冬墨
忍不住屏住呼吸,胸口陡地劇烈的上下起伏著。
「怎麼?我記得你只是個瞎子,倒不記得你是個聾子,看來是選錯人了。」男子的
聲音沈沈的揚起,帶著濃濃的嘲諷,「如果你不願意出來也沒關係,那就原車送回宋國
,再讓宋國那個窩囊皇上換個新娘到遼國吧!」
好個狂妄無禮的粗魯男子!即使冷靜有如壬冬墨這樣的人,也難掩怒氣。
她氣呼呼的掀開布簾跳下車,還沒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就先回嘴道:「很抱歉讓你
失望了,我既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如果你要將我送回宋國,那我倒要先焚香謝佛一番
,讓我可以離開這種落後野蠻之境,而且不用面對遼國那個無知低俗的皇上。」
男子訝異的挑起眉,充滿磁性的聲音帶著促狹,「原來你就是這張小嘴最厲害!就
算又瞎又聾也不算缺點了。」
「謝謝你的『誇獎』,不過我不領情,還有,如果你執意要認為我又瞎又聾,那麼
,你的腦袋或許有問題,該去看看大夫了。」開什麼玩笑?他分明是在暗示比起她的利
嘴,她其他的缺點都不算大缺點。
「脾氣這麼大的漢族女人,我倒是第一次瞧見。」他的手忽地揚起,掀開覆蓋在她
臉上的珠簾。
霎時,兩雙眼睛直接的對上,一雙是輕漾著瞠怒的似水瞳眸,一雙則是充滿著輕佻
卻又難解的黯黑深潭。
一股強大的衝擊從彼此膠著的視線中分別傳入兩人體內,似乎有某種情懷悄悄的在
怒意與嘲諷之間騷動了起來……
第二章
她的個頭比起遼國的女人要來得嬌小許多,那張秀氣清麗的容貌,雕刻精細的五官
,絲毫沒有一絲瑕疵,組合成一張完美的樣貌。
尤其是她那冷靜傲然的高貴氣質,彷彿渾然天成的獨特尊貴,在在都讓人自然而然
的便會對她有種敬畏傾慕之心,若說她不是生在王侯將相之家,肯定不會有人相信。
美麗的容?自他墨黑的眸底映照而出,而他?那的怔忡,也清清楚楚的由她的眼眸
中瞧見自己的失態。
壬冬墨從沒想過自己一直以為的野蠻之邦,也會有這般俊美無儔、氣勢壓人的出眾
人物,即使他的眼中帶著嘲笑與輕視,但不可否認,他有副足以讓人屏息的英俊外貌與
如豹般線條優美的身軀。
他就像個獵人,隨時隨地都信心滿滿的等待獵物自動上門,不知為什麼,壬冬墨就
是有這種感覺,他絕非是個尋常人家的男子。
「你是誰?」她困窘的收回被鎖住的視線,撇開頭,讓珠簾順勢攏回到臉前,遮去
她的心慌。
男子原本帶笑的眼在瞬間微瞇,漾上一副冰冷的眸光,「你是誰?」他反問。
「我?」壬冬墨咬咬下唇,眼光飄忽,不答反道:「大膽!這裡可是皇宮,哪容許
你這種小輩放肆?還不速速離去,讓人瞧見了,不死也去掉你半條命。」「喔?我是小
輩,那你又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男子冷冷的彎起薄唇,瞇眼道:「瞧你這身打扮,
不用說我也知道你應該是宋朝送來的和親郡主,八王爺的女兒趙絡。」
壬冬墨侷促的輕微頷首,含糊著聲音道:「嗯,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就不該停留
在這裡跟我說話,這樣是有失禮數的,讓遼王知道的話,你會沒命的。」
「放心,我從來就不怕那個『無知低俗』的皇上,不過,這裡的確不是我久留之地
。」男子淡淡的道,意味深長的瞥了她一眼之後,身形優雅的一轉,大跨步的走出她的
視線。
一直到他離去許久,壬冬墨還是不由自主的緊盯著他消失的方向,緩緩松開方才一
直緊揪住胸口的悶重感,這才發現自己竟對他的存在感到威脅性十足。
他到底是誰?他並沒有給她答案,但依照她自己的推測,可以這麼自由的在遼王的
宮中出入的人,想必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難道是遼王的兄弟?如果是的話,是不是代
表她即將見到的遼王,也會是個威風凜凜、氣質出眾的男人?又或者,他就是遼國皇上
?
壬冬墨?自己的離譜推斷感到啼笑皆非。呵,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不擔心自
己的處境,反而一徑兒的注意著不該注意的人,更可笑。還是趕緊看看自己究竟被帶到
了什麼地方才是重點。
強迫自己揮開方纔那張俊俏邪惡的面容,壬冬墨小心翼翼的脫下鳳冠,暫時放在馬
車之中,輕移蓮步,好奇又緊張的觀察著四周的環境。
她不懂為什麼只有自己被帶到這裡,其他的人呢?
這裡安靜得嚇人,好像沒有人煙似的,可卻又干乾乾淨淨,看起來應是有人定期打
掃著,就連地上的白雪也被掃至一旁,露出一條條蜿蜒的小徑。
打量了許久,壬冬墨猜想這應該是屬於宮中的哪個內院吧,連個宮女僕役都瞧不見
,更是冷清得可以。
她究竟為什麼會被帶到這裡呢?壬冬墨再次狐疑的輕擰起眉,輕拍了拍飄落在身上
的雪花,竟開始覺得一陣陣寒意拚命往骨裡鑽,也不知道真是冷呢?還是別有其他的因
素?
「郡主?郡主?奇怪,人跑哪兒去啦?」忽的,一聲聲的叫喚自她的身後飄來,帶
著些微的不耐。
壬冬墨連忙回身望去,應了聲道:「你是在叫我嗎?」
「除了你之外,這裡難道還有其他的郡主嗎?」出聲的白發老婦斜睨了她一眼,不
友善的道:「嘖,瘦成這種模樣!真不知道皇上是怎麼想的,放著族裡的大美人不要,
偏偏去討了個漢女回來。」她邊說邊還誇張的搖起頭來。
壬冬墨按捺著怒氣,語帶嘲諷道:「我猜你喊我,應該不是只想對我評頭論足吧?
」這裡的人怎麼個個這麼奇怪,沒上沒下的,好歹她也是個宋朝來的和親郡主,難道不
需要以禮待之嗎?她開始慶幸起自己代替小姐前來,否則,以小姐的性子,肯定被欺負
了還會向人家道謝呢。
老婦怔愣片刻,清清喉嚨道:「嗯,當然,否則你以為我閒
著沒事幹呀?」她伸出手捉住壬冬墨的手腕,不管她的反應硬拉著走,「快快快,
你來這裡可不是游山玩水的,別忘了,你是宋仁宗那個懦弱的皇上送來的人質。」
人質?原來遼人眼中的「和親」,便是宋朝委屈的奉上人質以求和?難怪這些番民
個個對待她都這麼粗暴無禮。
壬冬墨甩開老婦的手,神情一凜道:「放肆,我乃堂堂大宋郡主,豈容你撒野無禮
?難道這就是遼國人民對待遠來之客的方式?那我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哼,就算她
真正的身份是個丫環,也輪不到別人來吆喝她。
「好大的架子!」老婦不怒反笑,稍稍收起方纔的氣焰,淡淡道:「你不用強調自
己的身份,瞧你一身的大紅霞帔,誰會不知道你是誰?只不過,這宋朝的郡主在遼國可
沒啥作用,所以勸你最好不要動不動就端出貴族的高姿態,否則只會自取其辱。」
「我沒這個意思,我只希望你們可以給我最起碼的尊重,畢竟這場和親並非我所願
,大老遠出關前來卻遭受屈辱,更不是我自討的。」壬冬墨挺挺背脊,維持尊嚴的道。
這席話似乎稍稍起了點作用,老婦的臉色微微的和緩下來,頷首道:「我知道了,
你放心,只要你安守分際,不會有人太為難你的。現在你跟我走,我奉命要將你帶去鳳
儀宮,那裡將是你的安置之所。」
「等等,我想請問你,我何時必須跟皇上行婚禮?」她沒忘記自己來到這裡的任務
是「和親」,所以,總不會只是人到這裡就了事吧?
老婦挑了挑眉,邁著依然爽朗的高壯身子領頭走著,「這事兒咱們做下人的也不清
楚,你就在宮內靜候詔令吧。」
壬冬墨隨著老婦走著,心頭的疑問越來越濃。照理說宋朝的郡主銜命和親,應該受
到遼國隆重的儀式與盛大的歡迎才是,怎麼她卻反而好像被偷偷摸摸的隔離在宮內,完
全沒有迎娶新嫁娘喜氣洋溢的氣氛?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就連一向冷靜而深思熟慮的她,也不禁感到茫然與不安。
這下,她到底把自己推進一個怎樣的世界?天?,保佑她吧。
※※※
鳳儀宮聽其名知其義,這裡想必是遼國皇後所居之所。占地龐大的園林圍繞
在宮樓之外,其中又置了一些供宴飲游憩用的廳堂亭榭、樓閣步廊,錯落有序的分佈在
山林之中。
這分明是模仿宋朝庭院的建築方式,也可看出遼國的漢化頗深,只不過,就不知道
這是哪位遼帝在位時建成的。
壬冬墨不得不承認自己一直以來對遼人的觀感有著極大的偏差,他們並非真如自己
想象中的粗魯低俗,雖然態度無禮些,可仍有著跟宋人一樣的制度與規矩,上下各司其
職,不得逾矩──除了對她之外。
被「丟置」在這鳳儀宮也有數日了,偌大的宮中只有一名年齡大約十來歲的小宮女
與她相伴,說是相伴,倒不如說是監視她來得妥當,除了夜晚就寢外,這名小宮女可是
亦步亦趨的跟著她,絲毫不讓她有離開她視線的機會。
「沒事的話,你可以不用待在這裡,我想一個人歇會兒。」壬冬墨實在是受夠了這
種緊迫盯人,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小宮女緊閉著雙唇,默不吭聲的搖搖頭,依然跟在她的身後走著。
「我真的不需要你的伺候,你退下吧。」壬冬墨霍地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小宮女道
。
小宮女依然不語,不過雙眼中則露出頑強不服的光芒。她是奉皇上之命前來看管這
個漢女的,怎麼可能聽她的話退下呢?
唉!壬冬墨輕歎了聲,索性倚著回廊上的欄杆,雙手環胸,試圖跟她攀談道:「好
吧,既然你不想離開我,那陪我說說話總可以吧?說不定你可以從我這裡聽到什麼重要
的消息,好回報皇上立功呢。」
小宮女側頭思索片刻,輕輕的點點頭,「可以。」
真是言簡意賅呀!壬冬墨又歎了口氣,問道:「我真的這麼惹人厭嗎?為什麼大家
對我都這麼不友善?」
小宮女搖搖頭,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不能說?」壬冬墨了解的點點頭,繼續問道:「我到這裡幾天了,還不知道你的
名字,總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真是太荒謬了,竟然沒有半個人向她解釋這宮中的一切,包括介紹服侍她的宮女讓
她熟悉。
小宮女考慮片刻,才細聲道:「我叫環兒。」
「環兒?」壬冬墨重複了一遍,彎起唇角道:「那我以後就叫你環兒嘍,你也叫我
冬兒吧。」
「不可以,會被刑罰的。」環兒連忙搖頭,驚惶得睜大了眼睛。
喔,壬冬墨了解了,就算這些下人們再怎麼無禮,應有的稱謂還是得遵守。
「好吧,我不勉強你,不過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皇上最近是否忙於朝政,否則為什
麼一直沒有召喚我?」她也不是想見他啦,只不過,這樣的狀況總是滿古怪的,讓人不
禁覺得事有蹊蹺。
環兒又是搖頭,悄悄的自眼睫底下觀察著她。
唉!想想自己也真倒霉,皇上誰不好選,偏偏派自己來服侍這個漢女,害得她備受
其他人的奚笑眼光對待。
她真不懂,大遼美麗又大方的女子多得是,皇上干嘛要娶個漢女為妻?
環兒好奇的偏著腦袋瓜,眼珠滴溜的轉著。
壬冬墨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摸摸環兒的頭道:「你看起來還很小,幾歲了?」
「十四。」環兒輕聲回答。
其實,排除她的血統不論,她是個很好伺候的主子,既不會使潑任性,也不會刻意
刁難,讓自己原本對她的排斥及厭惡減少,甚至開始?生些微的好感,漸漸的,她不覺
得她是個壞人,反而覺得她像個大姐姐一樣的溫柔。
十四!比小姐小一歲,還是個小孩子呢,「這樣好了,你就把我當姐姐一樣的對待
就好,不要把我當成主子。」
這怎麼可以?她極有可能會是成為皇后的人?,即使她現在還是個身份曖昧的漢女
,自己也不能隨便認姐姐!「不,我──」
「環兒,你下去。」環兒的拒絕被突然插入的聲音打斷,是那日領壬冬墨前來的那
位老婦。
「是。」環兒的臉色大變,連忙必恭必敬的應聲退下。
她是什麼人?環兒好像很畏懼她似的?壬冬墨困惑的看著老婦,發現她今天穿著正
式,與那天的簡便模樣有著明顯的不同,添加了一份威嚴之氣。
「我是來通知你,好好準備準備,明日皇上要見你。」老婦聲音低緩的說道。
「他想見我做什麼?難不成要行婚禮了?既是和親,我不懂為什麼我要被丟在這裡
這麼久!」壬冬墨絲毫不想掩飾自己的不悅。
「放肆!」老婦忽地大喝了聲,讓壬冬墨嚇了一跳,「我不知道宋朝人民對待君王
的態度如何,不過在我大遼,絕不許有人質疑皇上的行為與命令,這是大不敬,你千萬
要記住這點。」
這可有意思了,前幾日是自己要這老婦不要放肆,今日反倒換她教訓起自己來了。
「我雖然身在大遼,可內心卻是徹徹底底的宋國人,若要我尊敬你們的皇上,就得
看看他有沒有這個能耐讓我欽佩他。
不過,依照他對前來和親的妻子多日來不聞不問的態度,我想是很難了。」
「你這個丫頭,真是嘴利如刀,這是你的長處,但也可能成為你的致命之處,當心
屆時傷人自傷,後悔莫及。」老婦審視她片刻,突然露出一抹笑容,「不過這一點倒是
可以勝任后位,統管後宮,除了……唉,」老婦話說到一半,忽然歎氣搖頭,止住了下
文。
偏偏她是個漢女,怎麼可以讓她登上后位,污染了皇室的純正血統!
無暇理會老婦的反應,壬冬墨暗暗的私忖著,後宮!她根本想都沒想到這一點,反
正她只想趕緊找機會開溜,至於什麼後位後宮的,就留給其他人去傷腦筋吧。
「好啦,不要廢話了,你要注意明日參見皇上時的禮數,絕不能觸怒龍威,知道嗎
?」老婦一臉嚴肅的交代著。
壬冬墨困惑的微微蹙眉,納悶的問道:「我還不知道你的身份?」瞧她的言行舉止
,還有那副威風凜凜的模樣,應該不是普通的命婦才是。
老婦眄了壬冬墨一眼,輕描淡寫的道:「簡單的說,我是皇上的奶娘,你可以喊我
雲大娘,不過記住,如果你有任何想要危害皇上安危的想法,我是絕對不會饒你的。」
她的聲音一轉,低沈而嚴厲。
原來如此。「你放心,如果他待我以禮,我自然也會給予他該有的尊重。」她又不
是奸細,干嘛危害他呢?
雲大娘警戒的凝視她許久,隨即緩緩的搖頭,歎道:「不適合,一點都不適合。」
這樣堅毅的個性,要怎麼在眾多爭奪三千寵愛的嬪妃之中生存呢?
看來,她也毋需擔心太多,這個漢族女子,說不定僅需數日便會被打入冷宮,被皇
上所遺忘了吧。
雖然對雲大娘的話有著濃濃的好奇與不解,可壬冬墨硬是強忍著發問的欲望,將自
己的思緒放在即將到來的「會面」之上。
來到遼國這麼久了,總算可以一窺遼王的真正面目,她不諱言自己心中有些微的恐
懼與好奇,只希望一切可以順利隱瞞過去,讓小姐有足夠的時間逃離遼國,平安的回到
汴京。
※※※
天才濛濛亮,壬冬墨就已經被環兒搖醒,打水洗臉,仔仔細細的?她梳妝打
扮,換上遼國皇族新嫁娘穿著的衣物,將如瀑布般長瀉而下的黑髮盤起,露出凝脂般的
纖細頸項,將原本就已經嬌小的瓜子臉,襯得更加明艷動人。
這就是漢族女子的美,纖細婀娜,跟遼族女子的剽悍健壯截然不同。
難怪皇上會想娶宋女來當新娘,她真是美得連她這個女子瞧了都要心動呀。
「環兒?」壬冬墨狐疑的轉頭望了望定住不動的環兒,和善的朝她笑笑,「你在想
什麼?」
「呃,沒、沒有啦。」環兒尷尬的漲紅了臉,趕緊將一根根的釵子插在她盤起的發
間,輕聲道:「我都打點好了,請主子移駕端拱殿吧。」她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瞧她瞧
傻了呢?
「環兒,謝謝你了。」除了小時候那沒記憶的過往之外,這還是壬冬墨長這麼大以
來第一次有人這麼服侍她,讓她感到不習慣極了。
不過,為了?裝趙絡,也只有習慣這些不習慣了。
環兒羞澀的微微一笑,比起昨日的疏離與警戒,今天她對壬冬墨的態度實在友善了
許多,讓壬冬墨寬心不少,畢竟,沒有人喜歡處在一個處處皆敵人的環境中,而環兒應
該不會再是敵人了吧?!
慢慢的踏出鳳儀宮,門外早已經排列了兩行的宮女,個個微屈著身子等待壬冬墨的
出現。
「怎麼這麼慢?難道沒瞧見太陽都已經要探出頭來了嗎?」
雲大娘立在門外,板著臉指責著才出門的壬冬墨。
「對不起,都是我的手腳太慢,所以誤了主子的時辰。」
環兒連忙出聲認錯,緊張的屈膝跪下。
「快起來,這怎麼能怪你?」壬冬墨急忙將環兒拉起,冷冷的朝雲大娘道:「天才
剛亮,我不認為有任何延遲之處。」
兩側的宮女紛紛訝異得瞪大眼,沒想到這宮中竟然有人敢挑戰雲大娘的威嚴,更何
況她只是個漢族女子,就算是皇上也對雲大娘禮遇有加,甚至將來她真成了皇後,也還
不夠格跟雲大娘斗啊!
聞言,雲大娘倒沒有動怒,只是淡淡的說了聲,「走吧,你最好先收斂收斂你的刀
子嘴,否則等會兒受苦的可是自己。」她可以容忍她的壞脾氣,可不表示皇上也容忍得
了。
壬冬墨拍了拍一臉感激的望著自己的環兒,安慰的朝她笑笑,隨即默默的跟著雲大
娘走上前,而兩列宮女與環兒則是跟隨在後,形成一群浩浩蕩蕩的陣容,朝著皇上所在
的端拱殿前進。
沿途所經之處,除了遠遠望見她們便屈身垂首、退至一旁的宮女僕役之外,還有不
少穿著華麗的女子站在遠處對她們指指點點的,似乎充滿了挑釁與敵意。
「她們都是皇上的後宮嬪妃,你以後得好好的跟她們相處。」雲大娘在壬冬墨?生
疑問的同時適時的給了她一個解釋。
壬冬墨瞥了眼那些嬪妃,不在意的抿抿嘴,將雲大娘的告誡當成耳邊風,反正什麼
後宮爭寵的戲碼絕對不會跟她扯上關的,只因她根本就不希望得到皇上寵愛,反而還祈
禱他將她打入冷宮,好讓她有機會消失呢!
「還有,行完大婚之後,記得去『朝霞宮』向霞貴妃問候,她可是現在皇上跟前的
大紅人,你如果得罪她的話,就算貴?皇後,也難保不被廢除,知道了嗎?」雲大娘沒
瞧見壬冬墨心不在焉的模樣,自顧自的一一教導她宮中的生存法則。
「雲大娘,請問還要走多久才能到端拱殿?」這才是壬冬墨關心的事,她的腳已經
走得快斷了。
雲大娘頓了頓腳步,斜睨了她一眼,無奈的搖搖頭,「這不就是了?連這點兒耐性
都沒有,以後你可有苦頭吃了。」語畢,她又轉身領頭走著,沒有再開口說話。
壬冬墨只覺好笑。按照雲大娘從見到她開始的說法,她往後的日子可能不用吃飯,
只需吃苦頭便足以溫飽。呵,她倒想瞧瞧這遼國的皇城之中,到底有多少苦味兒可嘗呢
!
舉步走向殿前長長的階梯,不久,莊嚴雄偉的端拱殿隨即出現在階梯的盡頭,壬冬
墨還來不及看清楚周遭的環境,整個人已經被?多的宮女簇擁進了殿內,面對著高高在
上的龍椅;尚搞不清楚狀況,不知被誰按著肩膀,硬是將她往下壓,跪在殿上的褥墊之
上。
「皇上沒有開口,千萬不要抬頭。」雲大娘將她的頭壓下,低聲在她耳邊囑咐後,
便迅速的退開,屈身垂首的站列在殿旁。
廣闊的大殿上肅穆靜謐,壬冬墨低垂螓首,一雙杏眼不住的往兩旁偷偷地瞟著,心
中暗暗思忖,這遼王的架子還挺大的嘛,要別人這麼早起,自己卻姍姍來遲,她走了這
麼長的路來到大殿已經夠累的了,現在還要跪在這裡等人,根本就是在給她下馬威嘛。
不行!她現在可是代表大宋的護國郡主,怎麼可以讓他這般侮辱與瞧不起?澶淵之
盟的屈辱已經夠了,現在該是由她扳回點?面的時候。
壬冬墨忽再為起了雙眼,毫不避諱的直接朝前方的龍椅望去,頓時引起一陣陣的驚
呼與騷動。
「真是不得了,你怎麼可以違反禮儀將頭抬起來。」雲大娘連忙走到她身邊,硬是
想將她的頭再度壓下。
「身為主人卻要客人等待,並且還不讓人看到他的容貌,這才是真失禮!」
「你……唉,真是沒救了,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雲大娘被她的反抗
惹惱,大袖一甩,氣沖沖的退到一旁,決定不再教她任何禮數了。
或許等皇上好好教訓教訓她之後,她才會有所警惕而改變吧。
「哈、哈哈哈,有意思,不虧是宋國送來的女人。」龍椅後忽地傳來豪邁的笑聲,
一個矮小的身影緩緩的自龍椅後橫掛的布簾中走出來,縮頭縮腦的坐上龍椅,回視著壬
冬墨。
他?!怎麼聲音這麼熟悉?好像是那日初見的男子的聲音……可當她看清楚他的樣
貌之後,便徹底否決了心中的懷疑。
他就是遼王耶律齊?壬冬墨的心不禁涼了一半,暗暗慶幸小姐沒有被送進宮,也暗
暗決定非要盡最大的努力讓他討厭她,進而冷落她,甚至遣返她回汴京……
第三章
壬冬墨並沒有將目光移開的打算,只不過那雙漾著水色的星眸中,此刻正盛著濃濃
的失望與毫不掩飾的嫌惡。
果然如她所料,這個番王根本就跟她想象中一模一樣,除了身材比她預料的矮小許
多之外,那猥瑣的外表與飄忽不定的眼神,實在是不像一個君臨天下的帝王該有的神態
,比起來,那個男子……壬冬墨的心緒不禁飄到了那日內院中相遇的男子身上,那高傲
的神態與噙著嘲諷的唇角,渾然天成的散發出懾人的氣勢,還有那如豹般毫無一絲贅肉
的結實身軀,若要說有皇帝的氣質,該是那個人才足以匹配的吧……「……如果你沒意
見的話,就讓朕見識見識吧。」
聲音落下的同時,壬冬墨才從怔忡中回神,困窘的微紅了臉,「呃,對不起,我沒
聽見你說什麼?」
啐,竟然連皇上在說什麼都沒聽見,還這麼沒禮貌的反問皇上?雲大娘沈下了臉,
不過並沒有上前提點她。
「沒關係,朕剛才是說,聽說你對數理有著極大的興趣,所以想要讓你露幾手給我
們大家開開眼界。」龍椅上的人輕拍了幾下手掌,一旁的宮女馬上捧著紙筆輕放在壬冬
墨面前,並攤開一道道的數理問題一同放在地上,等候她的執筆計算。
「這……」糟糕!她倒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會面臨考驗,這一道道的數理題在她眼中
瞧來根本就像鬼畫符似的,她怎麼可能解得出來呢?這下該如何是好?
「怎麼!題目太難了嗎?應該不會吧,這些可都是你在數理大賽解出來的題目呀!
」耶律齊的聲音似乎帶著弦外之音,不過正在苦思解套方法的壬冬墨並沒有察覺。
「皇上,你或許沒打聽清楚,我從來不解相同的題目第二次,還有,今天我來這裡
是跟你……『和親』的,並不是來讓你們開眼界的,我希望你不要侮辱我們兩國的友好
關係,貶低我的身份,屈辱我的自尊。」壬冬墨一本正經、義正辭嚴的直言,絲毫沒有
一絲說謊的慌張。
沈默了半晌,坐在龍椅上的人等著耶律齊再度開口。
耶律齊也沒有強迫她的意思,嗤笑了聲道:「也罷,是朕考慮得不周延,今天就到
此為止吧。」
壬冬墨愣了愣,雖不想,卻不得不問道:「我們……呃,我想問我們的『儀式』要
什麼時候舉行?」
「怎麼,你這麼心急嗎!朕還以為你並不想面對我這個無知低俗的遼王呢!」他諷
刺的話語讓她不由得一怔,怎麼她覺得這句話很熟悉,彷彿她曾告訴過某人似的……啊
!是那個男子。難道他是耶律齊身邊的人,而且也是耶律齊派來探她口風的人!
壬冬墨咬咬下唇,坐直身子道:「不管我個人有什麼想法,但是我絕對不會違背大
宋皇上跟你之間的協議,你大可不用試探我。」
「很好,朕喜歡你的坦率,頗有我族人之風,不過你要記住,在朕的領土之中,朕
便是你的天、你的一切準則,所以絕對不要妄想欺瞞朕,或做出任何背叛遼國之事,否
則屆時不光是你的人頭落地,就連宋朝也難逃我國的征戰,懂嗎?」
雖心中充滿了不服與不甘,可壬冬墨卻無法辯駁任何一句話,當下宋朝的國力的確
積弱不振,若兩國真要開戰,這後果更是不言而喻了。
她是可以為了大局隱忍她的脾氣,可另一點──不要騙他,這她就恕難從命了,因
為她現在身處在這裡就已經是個大騙局,而且還是個漫天大謊,無法打住的謊言。
「快回答呀!」雲大娘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輕聲催促著顰眉不語的壬冬墨。
「我會盡量做到的。」這是她最誠實的回答。
「好,雖然你是朕向宋朝要來的和親新娘,可在朕滿意之前,我們不會有任何的大
婚儀式。雖然你現在被安置在鳳儀宮,不過並不代表你就是皇後的身份,所以對其他的
嬪妃也不可驕縱無禮,必須和睦相處。」
壬冬墨忍不住不屑的瞟了龍椅上的人一眼,敷衍的道:「我不會跟她們鬥爭的,如
果你擔心的是這個的話,大可將我打入冷宮,我一點都不想要名分。」哼,真懷疑那些
嬪妃對這樣的人會有真心真意的感情。
不過,他的聲音跟他的長相倒是一點兒都搭不起來,或許總算還是有可取之處可以
稱得上有帝王的氣質吧!
「呵!」耶律齊冷冷的一笑,忽地問道:「對了,你說說看,朕身側宮女手上拿的
這首詩寫得如何?」
沒有想太多,壬冬墨反射性的朝他的身側望去,稀鬆平常的道:「這首詩是唐……
」糟糕,她差點兒忘記自己「應該」是個大花眼。
「唐……倘若再拿近一點的話,我才看得清楚,否則對我來說只是一片模糊的黑影
罷了。」她話鋒一轉,掩飾住方才差點露出的馬腳。
耶律齊沈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今天就到此為止,全部退下吧。」
「恭送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大殿上的眾人紛紛屈膝行禮,直到那個矮小的人
影走進布簾之後為止。
壬冬墨輕吁了口氣,暫時她是騙過了番王,讓大家相信她就是宋朝送來的護國郡主
,更幸運的是,這個番王似乎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還主動暫緩他們的婚期。
太好了,這可是個好的開始,接下來的日子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吧。
她暗暗盤算著下一步的行動,卻沒發現一雙犀利的眸子正自布簾後定定的直射向她
,帶著些微的慍怒與濃濃的興味。
接下來的日子,精采可期,耶律齊不由得開始期待他倆再度交手的那刻到來了。
※※※
「皇上,您怎麼可以開這種玩笑,這可是有違禮數的呀!」
雲大娘搖頭輕歎,搞不懂一向嚴謹的皇上怎麼會拿自己的身份開玩笑,還讓旁人坐
上龍椅,配合著無聲的開口,真是不像話。
「嬤嬤,何必這麼認真呢?既然有人敢戲弄這個大遼皇上,我又怎麼不能以其人之
道還治其人之身?」耶律齊一派優閒的躺在貴妃椅上,任由一旁的宮女輕柔的?他按摩
著身子。
「你這孩子究竟在說什麼?怎麼嬤嬤我一句都聽不懂?」雲大娘無奈的撇撇唇,神
情凝重的坐下來。
「皇上,不是嬤嬤喜歡多嘴,可是這次皇上的行動真是有些唐突,莫名其妙的便跟
宋國要個貴族之女和親,結果可好了,來了一個脾氣這麼強硬的小辣椒,嬤嬤怕從此以
後後宮要難清靜了。」
「的確,這是我始料未及之處,沒想到他們敢這麼大膽,竟無視我的要求,送一個
意外中的人前來,呵,簡直是在考驗我的耐性。」耶律齊揮開一旁的宮女,正坐而起,
犀利的雙眸閃著挑戰的光芒,「反正最近閒來沒事,我就來陪他們玩玩這場游戲吧!」
「什麼游戲?您真的是把嬤嬤搞得一頭霧水了。」雲大娘困惑的皺皺眉,額上的皺
紋又加深了不少。
「嬤嬤不需要懂,只要記住我不會讓大遼蒙羞便是了。」
耶律齊起身走向雲大娘,伸手環住她的肩,放柔嗓子道。
雲大娘輕笑的拍拍他放在她肩上的手,仰頭看著他英姿煥發的俊朗容貌,心中不禁
湧起了一抹安慰。
自從先後在皇上猶在繈褓時去世之後,撫育這位小皇子的任務便由她一肩扛起,雖
然期間先皇一直希望給她個封誥,可她卻寧願當個普通人,只想默默的守在皇上身邊。
對她來說,這個喝她的奶長大的孩子並不僅僅是個皇上而已,還是她最心愛的寶貝
呵。
幸運的是,皇上並沒有因為她並非他的親生母親而疏離她,反而侍她如母,讓她在
整個宮中享有極大的權力,沒有任何人敢對她不敬。
關於這點,她是既安慰又感激的。
也就是因為如此,她更不允許任何人做出危害皇上的事,即使是未來的皇後也不行
!
「皇上,依嬤嬤的看法,乾脆您就立個妃子之類的封號給她便罷,千萬不能讓她當
遼國的皇後呀,一旦她成了後宮之首,我擔心?嬪妃們絕對不會服氣,將會掀起軒然大
波,搞得後宮烏煙瘴氣。」
耶律齊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的拍拍雲大娘的肩膀,轉身走回貴妃椅躺下,瞇起了鷹
眸,心思飛往遠遠的鳳儀宮。
那位個性獨特的女子,雖然籠罩著重重疑雲,但不可否認的,她的的確確勾起了他
心中的一抹興味。或許她是個奸細,或許她是個貪圖權力地位的替代者,不過,這個渾
身充滿傲氣的女子……有意思。
看著耶律齊一副思緒遠揚的模樣,雲大娘的心中忽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總覺得
彷彿即將發生什麼事似的,眼皮猛地直跳,心神也不寧了。
※※※
真是搞不懂,他究竟是什麼意思?特地要她起了個大早上殿,結果卻只是把
她找去下下馬威,真是可惡呀!
壬冬墨忿忿的將頭上的釵子一一拔下,將盤起的黑髮放下,任由一頭濃密的長髮披
瀉而下,發出絲綢般的烏黑光澤,讓她原本就不大的臉蛋顯得更加的嬌小。
呵……壬冬墨邊用手指順著自己的髮絲,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以往在八王爺府中
她雖然是個服侍人的丫環,可也從來沒有這麼早便起床,甚至「一事無成」的搞到已近
午時,害她整個人昏昏沈沈的提不起勁兒,乾脆趁著環兒去打點午膳時小憩一番好了。
真多虧了耶律齊的「寬厚」,沒有多派其他人監視她,否則她也不可能這麼隨心所
欲的想做啥便做啥了。壬冬墨自嘲的扯扯唇,褪下了新娘服,僅著單薄的單衣鑽進被窩
中,準備好好的補補眠,儲備「應戰」的精力。
不過話說回來,她怎麼覺得今日的會面有著濃濃的測試意味,不但故意拿出一道道
的數理題來考她,甚至還要她瞧那首詩所寫何義?難道她有露出什麼破綻,讓耶律齊?
生疑慮嗎?
壬冬墨窩在被窩中,將自己進宮之後的行?舉止仔細的想了又想,實在是找不出有
什麼值得懷疑之處,看來問題應該不是出在她身上,而是那個看似盜賊的遼國皇上在戲
弄她,明明知道「趙絡」是個大花眼瞧不清楚,卻又故意叫她瞧,想讓她當著大家的面
出糗吧?
終於思索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壬冬墨不禁松開微顰的眉尖,輕輕的閉上眼睫,在心
中提醒著自己,今後必須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以免露出任何的破綻。
寧靜的氣氛包圍著鳳儀宮,暫時還沒有任何嬪妃找上門來展開爭權奪名的戰爭,可
靜謐的宮中卻在此時出現一個人影,大大方方的走進門,遣下正巧端著午膳回來的環兒
,自己則捧著托盤走進寢房。
壬冬墨正熟睡著,濃密的長髮披散在枕頭上,像把完全展開的扇子似的朝外延伸著
,而被包裹其中的則是她那張白皙清麗的臉蛋。
呵,睡著的她就像個毫無防備的小嬰孩似的,原本充滿傲氣的眉宇之間,也因為沈
睡而顯得柔和甜美。耶律齊將托盤隨意的放置在桌上,輕坐在她的床沿,伸出手撫摸她
光滑無瑕的臉頰,這麼美好的女子,他該怎麼處置她好呢?
有人在摸她?壬冬墨的眼睛倏地一睜,旋即驚跳得坐了起來,迅速的將身子移到床
的最深處,警戒的瞪視著眼前的不速之客,是他?!
「你怎麼進來的?環兒呢?」不可能,這個人怎麼可能不驚動任何人便能自由進入
她的寢房?
耶律齊微微牽動著唇角,優閒的道:「我是走進來的,至於環兒……」他聳聳肩表
示自己不知道的意思。
「我不管你是誰,但你擅闖鳳儀宮就是不該,我命令你馬上出去,否則我可要喊人
了。」壬冬墨的胸口微微的一緊,眼前這個男子為什麼總是能讓她倍感壓力,情緒緊張
呢?
「真是好心沒好報,我可是為你端午膳來的,你就算不打賞就罷了,也毋需陷害我
吧?」耶律齊一點都沒有站起來的打算,反而還緩緩的朝她逼近。
「別怪我沒提醒你,這鳳儀宮裡裡外外除了我們之外可沒有半個人在,就算你喊破
喉嚨也不會有人趕來救你,何不跟我和平相處,免得惹惱了我,呵呵呵,後果可不堪設
想喔!」他故意逗弄著她,欣賞著她暗自鎮定的模樣。
果然是個有骨氣的女子,明明就嚇得手腳發抖了,卻還是傲氣十足。
壬冬墨輕輕的?起下巴,努力維持平靜道:「我可是皇上的妻子,若是被皇上知道
你竟膽敢這般侮辱我的話,一定會砍下你的腦袋。」這個人究竟是誰?怎麼他對遼王似
乎一點畏懼都沒有,讓她幾乎要感到束手無策了。
「據我所知,你似乎還沒有跟皇上成親,怎麼就說是他的妻子了?」耶律齊揶揄道
。
「呃,我、我就是為了當他的妻子才來的,就算沒有成親也是一樣。」壬冬墨無法
解釋自己越來越不安的心緒,這個男人絕對是個危險人物。
「喔?」他拉長了尾音,停止了朝她移動的勢子,臉上露出一抹別有含意的笑容,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斜睨她道:「這麼說,你是想要嫁給那個無知低俗的家夥嘍?」
壬冬墨斂了斂眼睫,平聲道:「這也是我的使命,無關想不想。」
她的回答不帶有任何的感情,讓耶律齊的笑容忽地逸去,胸口升起一股莫名的氣悶
感,「你為什麼這麼討厭他?」
壬冬墨訝異的微微?睫,凝望著他,正色道:「我沒說我討厭他。」這個人委實古
怪,難道他真是耶律齊派來試探她的奸細?
「這麼說,你是喜歡他嘍?」怪了,她這樣回答也讓他感到不舒服,因為她今日見
到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耶律齊。
壬冬墨瞇了瞇眼,不做正面的回答,「這不關你的事,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耶律齊深吸口氣,努力壓抑自己心中那份不該滋長的怒意,淡淡道:「我想知道你
在想什麼?我想知道你的小腦袋瓜裡打的是什麼主意?」
「我想要你馬上離開這裡,而且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她故意冷著聲音道。
「很抱歉,我無法做到這點,你『必須』忍受我的出現,而且即將變成期待我的出
現。」耶律齊咬咬牙,方才好不容易按捺下的怒意又陡地升起,讓他不悅的沈下臉。
「你、你太過分了。」她的手不自覺的緊揪著胸口,忍不住連聲喊道,「環兒快來
,環兒?有刺客,快來人呀。」
就連求救都是一派的高傲?倔強的小臉蛋上明明就佈滿了驚慌,可聲音卻平平穩穩
,哪像在求救?
他忽然很想瞧瞧她徹底卸下戒備,流露出真正情感的模樣……腦中的念頭才揚起,
耶律齊的長臂已經一把將她摟進懷中,毫不遲疑的吻住那片艷紅的唇瓣,吞下她所有的
呼喊聲。
壬冬墨只覺世界彷彿在她眼前旋轉了起來,她的唇中充滿他濃郁的男人氣息,順著
他的舌傳送到她的唇內,在她體內的每一個細胞中流竄著。
她該反抗的,她該掙扎的,可為什麼她的力氣彷彿全數自她的身子抽離了似的,只
能癱軟在他厚實的雙臂中,任由那一陣陣的衝擊不斷的自唇上的那片灼熱灌入體內,燃
燒著她的理智與身軀。
他的舌是條靈巧的小蛇,穿越了重重的屏障而找到了那排貝齒之後的舌尖,輕輕的
挑逗著沈睡的軟舌,直到她失去控制的與他交纏在一起,分享著彼此唇內甜蜜的汁液,
讓兩種氣味緊密的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出誰是誰來……耶律齊的雙手牢牢的將懷中纖
細的身子鉗制在雙臂之中,下腹部驟然揚起的火球驅使著他即刻占有她,熾熱的火焰幾
乎要將他的自制力完全燒成灰燼,想要不顧一切的將她壓倒在身下,擷取她體內所有的
甜美與嬌嫩。
該死!他失控了。
毫無預警的,耶律齊跟開始時一樣突然的結束彼此的交纏,懊惱的將她推開,走離
床邊,仰頭深吸幾口氣,平穩自己紊亂的氣息。
而被推開的壬冬墨則是一臉茫然的怔愣坐著,她的思緒猶飄移在虛幻的仙境之中,
尚未自方纔那份強烈的震撼裡回神。
好不容易整理完自己的情緒之後,耶律齊轉身面對著她,差點兒又要因為她那張被
自己吻得嬌艷欲滴的紅嫩臉蛋而失控了。
「快起床用膳吧,否則我就不讓你下床了。」他刻意忽略自己下腹漲起的疼痛,粗
嘎著聲音道。
他的聲音霎時讓她由恍惚中驚醒,這才意識到自己方纔的淫亂舉止……天?,她、
她究竟是做了什麼?竟然讓一個陌生男人這麼親暱的碰觸她,甚至還沈醉其中,沒有做
出任何的反抗!
壬冬墨只覺得又厚又重的羞恥感如潮水般的向她席捲而來,眼前一黑,纖細的身子
陡地直挺挺的往前一倒,卻在碰觸到地面的前一刻被攬進熟悉的臂膀中,旋即墜入了無
邊的黑潭深處……
※※※
「真是的,身子骨怎麼這麼不禁勞動?只不過是早起了些就不支倒地,若真成了母
儀天下的皇後,哪應付得了繁重的後宮事務呢?」雲大娘端坐在椅子上嘮嘮叨叨的嘟噥
著,並朝床上的壬冬墨皺了皺眉。
「主子?主子?」環兒急切的輕喊著仍閉著眼的壬冬墨,一邊手忙腳亂的幫她擦去
額邊不斷沁出的汗水。
「環兒,你不是去幫她端午膳過來嗎?怎麼會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昏倒在床沿?」雲
大娘瞇了瞇眼,狐疑的朝環兒困去。
「啟稟雲大娘,我、我是去幫主子端她的午膳過來沒錯,可我一回來就遇到了皇上
,讓皇上給斥退下去,一直等到我看見皇上離開鳳儀宮,才敢再進門,結果便看到主子
昏倒在床上的情景。」環兒怯怯的囁嚅著唇解釋。
「皇上來過這裡了?」雲大娘微微一怔,倒是沒料到是這種狀況。
環兒咬著下唇點頭道:「沒錯,的的確確是皇上本人,不是那個冒牌皇上。」
「多嘴,我有問你這些嗎?」雲大娘臉色一沈,低斥道:「你進宮多久啦!連啥該
說、啥不該說的道理都不懂嗎?」
「奴婢知罪,奴婢以後不敢了。」環兒臉色一白,連忙跪下求饒。
「若真還有以後可就糟了。」雲大娘怒氣未消,不過大半是因為皇上的前來而起。
環兒輕顫著身子,長跪在地不敢起身,也不敢應答,怕再說錯任何一個字,都會惹
來雲大娘的怒氣。
「嗯……」壬冬墨擰了擰眉,眼睫輕輕的掀開,回憶頓時湧入腦際,讓她猛地一凜
,驚跳了起來。
「你終於醒啦?」雲大娘見壬冬墨半坐起身,淡淡的問著。
眼前的人物換成雲大娘,壬冬墨一時之間不禁怔忡住了,難道方纔的那一幕只是一
場夢罷了?思緒還來不及理清,注意力卻被跪在床邊的人影給吸引住,「環兒?你怎麼
會跪在這裡? 快點起身呀。」
「謝主子,可是……」環兒瞄了眼仍一臉冷漠的雲大娘,委屈的又垂下頭,哪敢起
身。
壬冬墨輕攏起眉,不顧自己猶在昏眩中的身子,硬是下床將環兒給拉起身,「既然
皇上已經將你許給我當我的丫環,自然只需要聽我的命令即可,至於其餘人等,你以後
大可不必理會。」
「這……」環兒為難的又是要跪又是要起的,只得半蹲在空中,不知所措的看看壬
冬墨,又瞧瞧雲大娘,暗暗在心中喊苦。
雲大娘霍地站起身,朝環兒怒視了眼,冷冷道:「真好,有了新的主子了,也罷,
從今爾後你就屬於她的人,不用再事事向我報備了。」她搖擺著身子走出房門,沒有再
回頭望向她們。
「走就走,神氣什麼呻。」這個老婦實在太可惡了,以她在八王爺府中當差這麼
久的經驗來看,還沒見過有這麼不講理的主子呢!比較起來,八王爺府委實溫暖多了…
…這麼一想,不禁勾起了她濃濃的思鄉愁緒。
「這下糟了呀,主子,你真是害死環兒了。」環兒緊張的捉著壬冬墨的手,幾乎要
哭了出來。
「我害你?我可是在幫你爭取該有的權益呀!」壬冬墨困惑的瞇起眼,不懂自己哪
裡做錯了?
「現下雲大娘擺明了不再理會咱們鳳儀宮的事,也就表示往後即使有其他的嬪妃找
咱們的麻煩,她老人家也斷然不會出面干涉,要任由咱們被欺負玩弄而求救無門。」環
兒越說越害怕,眼淚還真的流了下來,哽咽道:「我這個丫環以後也難以在其他人面前
抬頭做人,注定要被踩在腳底下耍了。」
壬冬墨被她的一番話說得心驚膽戰,這才豁然意識到自己進入的可是最險惡的深宮
後院,無分遼、宋,這後宮的勾心斗角、爭權奪位,都足以讓人活在煉獄之中啊!她怎
麼沒想到呢?
或許是以往王爺跟小姐們對他們這些個丫環僕役實在太好,讓她喪失了學習瞧人臉
色、逢迎諂媚的「技能」吧!
這麼一想,她又開始慶幸起身在宮中的不是小姐,而是她了,否則以小姐天真無邪
的心思,怕不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吐出來呢!
「這下該怎麼辦呢……」環兒抽抽噎噎的問著。
壬冬墨安慰的拍拍環兒,樂觀的道:「別擔心,反正只要我不跟她們爭什麼,不要
礙著她們在皇上面前爭寵的路,相信不會有人想要對付我的。」反正她打心底就不想分
一杯羹。
環兒抬起淚眼看了壬冬墨一眼,又不可自抑的垂首輕泣。這主子的心地的確是寬厚
善良、無慾無求沒錯,可她卻忘記就算她不犯人,其他人也會將她這個皇後備選人當成
惟一的敵人呀。
怪只怪自己一時心軟,原本是要監視她的,卻又忍不住真心服侍著她,看來,也只
有陪她到底了;不過,現在就讓她暫時哭個夠吧,嗚……
第四章
「仲謀還是沒來?」耶律齊自龍椅往下瞄了眼,淡淡的開口問道。
「啟稟皇上,韓仲謀近日總是藉故不來覲見皇上,想必有不可告人之事正在偷偷進
行,臣懇請皇上讓臣去一探究竟,搜尋他叛變的證據。」統軍蕭鈞見此機不可失,連忙
對這個早看不順眼的漢人謀士向耶律齊參上一狀。
「啟稟皇上,臣倒以為韓司事雖乃漢人出身,可絕非雞鳴狗盜之人,像這種卑劣無
恥的行為,他是萬萬不會去做的。」宰相蕭朝文見不慣蕭鈞的低劣手段,也上前參狀道
。
「宰相大人,正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韓仲謀畢竟並非我族人士,難保不被宋國收
買,反過來倒咬咱們一口,就像這次的和親明明就是他一手安排的,現在卻像沒事一樣
的頻頻告假,根本就不關心『國事』,我們怎麼可以完全相信這種做事有頭沒尾的人呢
?」蕭鈞氣惱的睨了眼身旁的蕭朝文,又道。
「這其中必定有合理的原因,在還沒有查清楚之前,絕不能誣陷好人。」蕭朝文反
駁。
「啐,老糊塗,好人壞人都分不清。」蕭鈞斥了聲,咕噥道。
「你就認得清嗎?」蕭朝文氣得吹鬍子瞪眼。
「你──」
「如何──」
又來了!這兩個元老大臣每每一上朝便非要鬥上一鬥,搞得他的耳根總是無法清靜
。耶律齊濃眉一皺,沈聲道:「你們難道就不能讓朕安靜些嗎?」讓他可以安安靜靜的
思索一下該如何處實腦海中盤旋不去的容顏。
蕭鈞與蕭朝文互為了眼,不甘不願的齊聲應是,隨即退至一旁,可心中卻仍是不住
的嘀咕。
煩?!「最近朝中無事,以後若沒有重要的事情稟告,朕決定暫不早朝,卿家可
以退朝了。」耶律齊撣了撣袍袖,站起身道。
「皇上不上朝了?」
「這怎麼得了,朝中可是會大亂的呀!」
霎時,紛紛耳語在為大臣之中響起,充滿不可置信與慌張。
「皇上,此事萬萬不可,請皇上三思。」蕭朝文大驚失色,連忙上前進三口。
「是呀,朝中不可一日無主,請皇上三思而後行。」蕭鈞也難得的跟蕭朝文持著相
同的意見。
相對於為大臣的群情嘩然,耶律齊則是優閒的勾起唇,隨口卻仍充滿了威嚴的道:「朕已是三思而後行,眾卿家莫再多言,退下吧。」
眼見耶律齊心意已決,蕭鈞與蕭朝文等人都無法再多說什麼,只能默默的看著耶律
齊走進內殿,暗暗憂心於遼國的政事。
※※※
午後好不容易停止了飄雪,暖暖的冬陽自厚厚的雲層之後稍稍的探出頭,將
枝椏上的雪花融成一滴滴的水珠,答答的落入仍積著白雪的地上,形成一個小水窪。
不知道小姐現在人在何方?是否已經平安的逃回汴京去了?有沒有在為她心急呢?
獨自漫步在庭園中,壬冬墨不由得生出許多愁緒。
早上她便差遣環兒悄悄的替她找人幫她送封信回八王爺府,一來細說一路上發生的
種種意外,二來則讓王爺與其他小姐們知道現況,看看小姐是否已回到府中。
若是小姐尚未回到八王爺府,至少也要他們趕緊派人出來找人,免得一向糊塗的小
姐又不知道將自己丟到何處了。
輕輕呼了口氣,壬冬墨心中始終覺得悶悶的,腦海中盤旋的是一雙犀利嘲諷的深幽
黑眸,唇瓣上停駐的是一抹灼熱的刺痛。
那日,他那樣吻了她之後,竟未發一語的就此離去,讓從昏迷中甦醒後的她直以為
是一場夢,可是唇瓣那抹燃起的熾熱火焰,久久不退,讓她確實知道他的的確確在她的
唇上留下了痕,一個無法拭去的印記。
纖細的手指無意識的輕撫著自己發熱的唇瓣,壬冬墨有片刻的恍惚,竟有種想要再
見他的欲望……嗟,她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被自己的思緒嚇到,她連忙搖頭想甩開這
荒謬的思念,那個對她無禮的男子該受到的是責?與隔離,絕非歡迎與期待呀!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
紛亂的思緒占據她的腦海,讓她忽略了身旁的景緻,也不覺自己正走進一群面帶惡
意的女眷之中,直到自己突然被絆倒在地,耳邊響起尖銳刻薄的嘲笑聲之後,她才陡地
回神,為頭朝面前的女人們望去。
「喲,我早聽說咱們皇上跟宋朝要了個眼花的女子來,可沒想到還真的是走路不長
眼睛,摔了個狗吃屎呢!」右邊的女子塗著艷紅的蔻丹,蒙聲歎氣的挖苦著趴倒在地的
壬冬墨。
「德妃妹妹,你怎麼這麼說呢?人家好歹也是個護國郡主,就算瞎了眼也是咱們的
客人呀!」左邊的女子則是一臉的胭脂白粉,雖艷麗,但氣質卻似青樓女子般,叫人打
從心底厭惡起來。
來者不善,壬冬墨站起來拍拍身上的雪花與灰塵,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膝、雙掌皆隱
隱作痛,怕是擦破皮了吧?原來小姐常常跌倒的感覺便是如此呀。「你們兩位是?」她
忍著轉身離去的衝動,維持禮數的問道。
「哼,連我們是誰都不知道,你還想在這裡生存嗎?」右側女子俏臉一沈,裝模作
樣的拔尖著嗓子道。
「對不起,沒有人向我提起你們,我自然無法知曉你們的身份。」呵,看樣子,是
兩個想要欺負她的嬪妃吧!
「你──」右側女子雙手叉在腰上,一副要打架的模樣,不過隨即被左側女子給按
捺了下來,冷聲道:「記住,我是德妃,至於這位雍容大方、美麗絕倫的女子便是霞貴
妃,也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你最好不要忘記這一點。」
果然!壬冬墨冷冷的扯扯唇,淡道:「兩位娘娘毋需將我當成假想敵,皇上並沒有
把我看在眼裡,放心吧。」
霞貴妃臉色沈了沈,旋即又漾起笑來,「妹妹怎麼這麼說呢?就算皇上想要夜夜移
駕鳳儀宮,咱們也毫無怨言,只是恭喜呀!」她刻意強調「妹妹」,明的是將她踩在自
己之下。
「還是免了吧!我不習慣這一套爾虞我詐的手段,請兩位娘娘高抬貴手,將我摒除
在你們之外吧。」壬冬墨斷然拒絕她們虛偽的「友好」方式。
「你這個不識大體的女人,簡直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難不成你真以為自己可以飛上
枝頭當鳳凰,占了個鳳儀宮,便要登後位?別傻了,這皇後的位子早已是霞貴妃的囊中
物,哪輪得到你這個異族女?」德妃似乎比霞貴妃還要生氣,漲紅了臉道。
壬冬墨輕笑了起來,睇了眼德妃,「我並沒有貪求後位,對我來說,可以回去汴京
才是最大的渴望,至於大遼皇後的位子,我想你應該比我還要著急吧?」瞧她們姐姐妹
妹喊得這麼親熱,實則在私底下卻勾心斗角,只為能奪得那皇後寶座。
德妃被說中心事,臉色霎時大變,一個氣惱便朝壬冬墨揚掌摑去,怒氣加上高壯的
身材,一下子便將壬冬墨給打倒在地,白皙的臉上硬是印上了紅紅的五個指印。
「該打,竟想離間咱們姐妹的情誼,實在不難想象如果她得勢的話,會在皇上面前
怎麼說咱們的不是了。」霞貴妃優閒的任由德妃為自己出氣,奸邪的笑著。
「姐姐,我看咱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給……」德妃用手做了個砍頭的手勢。
霞貴妃臉上的邪笑越來越熾,差點拍手叫好,不過仍克制的道:「算了,暫時先給
她個小小的教訓就可以了,咱們可不是這麼沒度量的女人?。」
「嗯,還是姐姐寬宏大量又明事理,我相信皇上一定會在近期冊封您?皇後的。」
德妃趕緊拍著馬屁,期盼霞貴妃當皇後後會記得給她點好處。
「呵呵,你真是我的好妹妹呀!」霞貴妃虛偽的捂嘴笑笑,旋即又惡聲惡氣的轉向
倒臥在地的壬冬墨道:「看什麼看?不是看不清楚嗎?還是省省力氣吧!」
「咱們走吧,不要讓她壞了咱們的好心情。」德妃朝壬冬墨踢了腳雪士,便諂媚的
牽著霞貴妃的手走開。
又氣又怒的撥開自己臉上的雪花,壬冬墨必須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讓自己不撲上
前去追打那兩個蛇蠍女人。
該死,若非不想惹事,以免讓耶律齊有更多的機會接觸她,發現她是個假貨的話,
她早就不顧一切的反擊,哪輪得到她們這般的羞辱她?
幸好不是小姐在這裡,否則受了這麼多委屈,不叫人心疼死了?至少這是惟一讓她
感到欣慰的事。
壬冬墨咬咬牙,臉上火辣辣的灼痛著,雙膝雙掌也因為二度跌傷而刺痛著,就連站
起身都感到搖搖欲墜,真是個落難丫環呵。
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她正想轉身走回鳳儀宮時,卻恰巧瞥見一旁冷眼望了自己一
眼,隨即轉身離去的雲大娘,她這才意識到剛才發生的一切全讓雲大娘瞧在眼底,可雲
大娘卻沒有任何想要解救她的欲望。
天,這就是宮廷中的險惡陰暗面嗎?雲大娘算是借著這個機會來證明沒她庇護的「
淒慘」下場嘍?
忍著羞辱走回鳳儀宮,一進門便見環兒急急忙忙的迎上前,一臉的擔憂驚惶,「怎
麼了?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天?,她不過是去幫主子托人送信,怎麼一回來就見到
她傷痕纍纍呢?
壬冬墨苦笑的搖搖頭,有氣無力的道:「被你說對了。」
「我?我說了什麼嗎?」環兒急著將她扶進房內椅子坐下,小心翼翼的察看她臉上
的指痕跟手腳上的傷。
「咱們成了大家攻擊的對象了,真荒謬。」壬冬墨佯裝不在意的扯動著紅唇,可心
中卻仍感到委屈及不甘。
都是那個耶律齊無緣無故把她找來,不,應該說是無緣無故把小姐找來和親,才會
害她現在在這裡受這些莫名其妙的苦。
「天,真的有其他的娘娘找你麻煩了?」環兒唇瓣顫抖的道:「不行!明兒個你一
定要準備一些禮品送去霞貴妃的朝霞宮,向她賠個不是,否則以後還有得瞧呢。」
「我又沒做錯,為什麼要向她賠不是?」壬冬墨皺起眉,這在八王爺府中簡直是不
可能發生的事。
環兒無奈的撇撇唇,苦口婆心的道:「這不是做不做錯的問題,而是在宮裡生存的
法則。你先歇會,我以為你打水來清洗傷口。」說完,轉身朝門外走。壬冬墨怔愣在椅
上,越發覺得想要逃出這個牢籠。同樣是丫環,可環兒似乎比她還懂得「人情事故」,
更何況她才十四歲,而自己已經十八歲了!看來宮中的確是個迫使人成長的恐怖地方。
她好想回去,回到主子與下人和樂相處,沒有鬥爭及心機的八王爺府……想著想著
,她的眼睛開始濕熱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因為思鄉之情,還是包含被羞辱的心酸,淚水
突然一發不可收拾,就這樣滾落印著紅紅指印的頰邊。
耶律齊捧著一盆水進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哭得有如淚人兒般的壬冬墨。
見她俯在桌面不斷抽搐抖動的纖細身子,一種莫名的感覺霎時撞進他的心頭,帶著
濃濃的憐惜、不捨,與怒意。
是誰讓她哭成這般哀戚,讓她卸下了原本的傲氣與冷淡?
是誰?他定要好好嚴懲那人不可。
耶律齊悄悄的放下水盆,動情得自後方將她圈進懷中,頭一次想要安慰一個女子,
希望她常展歡?,連他自己都?這樣的溫柔舉止而感到詫異。
「是誰?」壬冬墨倏地大驚,想要站起身回頭,卻被緊鉗住身子的雙臂給制住,只
能無助的厲聲問道。
「告訴我,為什麼哭了?」他的聲音有如醉酒般迷惑人心,讓壬冬墨有片刻的心安
,可霎時卻又恢復現實,警戒了起來。
「又是你!我真不懂,為什麼你就是不放過我,總像個鬼魅似的纏著我不放呢?」
壬冬墨難得的失控尖叫著,淚水又開始氾濫,沾濕了他圈著她的手臂,讓他的心整個揪
成一團。
「我只是想知道是誰讓你這麼傷心?告訴我。」她的模樣更加深了他找出元兇的決
心,也堅定了他重重懲處始作俑者的意念。
「放開我!」趁著他微微鬆開手臂的同時,她乘機甩開了他,逃他逃得遠遠的,一
雙晶瑩的大眼漾著淚光,可唇角卻揚了起來,苦笑道:「人家可是娘娘大人,告訴你
又能如何?難道你想為我出氣嗎?
「呵,這就是所謂後宮嬪妃的手段,如此黑暗污穢的可恥之地,我根本一刻都不想
多待,我要回去,放我回去……」她嗚咽的滑坐在地,將螓首埋至雙膝之間,不可自抑
的輕泣著。
原來是霞貴妃搞的鬼!耶律齊俊美的五官因為憤怒而閃著邪惡的光芒。
以往他總是縱容霞貴妃耍耍心機、玩玩手段,可那是因為他毫無心思於後宮,更別
說有哪個嬪妃可以引起他的寵愛與憐惜了,所以震貴妃雖會排除異己,倒也不至於做得
太過分。
可今日不同,方才看到她臉上的紅指印時,簡直讓他有股馬上衝到朝霞宮拿霞貴妃
問罪的衝動。
天,他是怎麼回事?竟失去了原本的自制力,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冒牌新娘,一個可
能是奸細的女人?!
緩緩的走到她的面前,耶律齊的雙拳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想開口卻又不知該說什
麼,堂堂的大遼之主,頭一次體會到無助的感覺。
「不要哭了。」他蹲跪了下來,嘎聲道。
「我就是要哭,你走……不要管我……」她哭得淚眼模糊,頭也沒?便用手想揮開
他。
他順勢捉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拉至面前,逼使她不得不抬頭瞧他。
霎時兩雙眼睛緊緊的鎖住,空氣彷彿凝結了,耶律齊不自覺的輕柔的撫著她臉上的
紅指印,濃濃的愛憐瞬間沖破他所有的克制,在收回手指的同時,以他的唇取代的輕吻
著那紅腫的指痕,滿是疼惜。
他的溫柔讓壬冬墨有瞬間的迷惑,情不自禁的沈溺在他的柔情下,回應他的熱情,
貼近他的大掌,享受那份現在她最需要的暖意。
她難得的溫順勾起了耶律齊早已充斥胸臆的愛火,他的手一縮,她隨即跌入他的懷
中,雙唇也在同時被一片灼熱給覆住,彷彿要將她的靈魂盡數抽離身軀似的,吸吮著她
早已紅腫的唇瓣。
天地在她眼前顛倒過來,壬冬墨輕喟了聲,此舉讓他靈巧的舌頭得以乘勢滑入,糾
纏著她的舌尖,濃重的男人氣息迷亂了她的神智,叫她幾乎要忘記自己的身分與處境,
直到那雙厚實的大掌爬上了她堅挺的胸脯,她才戰栗的驚醒。
「不──」她使盡全身力氣推開他,這句話是對他,也是對自己的警告制止。
耶律齊的臉上有著與壬冬墨相同的情慾與困惑,方纔的一切對他們來說已超過了界
限,不該有這樣的情緒與感覺,可如今一切亂了數,結果只是讓事情更加的複雜。
「你、我……這一切全都不是真的,只是場夢。承諾我,絕對不再接近我,也不再
碰觸我。」壬冬墨輕顫著唇,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毫不在乎。
「我做不到。」他的聲音喑,仍殘留著情慾。
「果真如此,我會稟明皇上,屆時我們就一起受罪吧。」
話雖如此說,但她畢竟是假的新娘,她還是得守著節操,否則「趙絡」這個名字就
讓她玷污了。
我就是皇上!這句話幾乎要沖出口,可仍被他硬生生的吞下肚,只能允許頸邊的青
筋暴跳,洩漏了他對隱瞞自己身份的後悔。
「該死!」懊惱的低咒了聲,耶律齊怒氣騰騰的轉身走出去,就連被他命令守在門
外的環兒都被他臉上的殺戾之氣給懾住,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這裡面究竟發生了啥事呀!該不會是主子說了什麼讓皇上這麼生氣吧!這下可慘了
,除了雲大娘與霞貴妃外,再加上個皇上……天?,她這個丫環想必也會被連累而小命
不保了。
環兒越想越害怕,整個人抖得猶如風中燭火似的,軟弱的小腳再也邁不開一步,只
有仰天祈禱,希望蒼天保佑她們。
※※※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皇上,您把臣妾召來大殿,為什麼不親自跟臣妾們見
第五章
偌大的端拱殿在霞貴妃與德妃倉皇退下之後顯得冷清而空蕩,灰暗的光線將大殿染
上一層詭異的色調,更讓獨自站在大殿中央的壬冬墨感到莫名心驚,彷彿將要發生什麼
事似的,會是皇上震怒賜死嗎?
呵,輕輕的揚起唇角,反正在她頂替小姐前來和親之時,她就已經將生命實之度外
,如真客死異鄉,也算是她的命吧!
「你也下去。」
充滿威嚴的聲音在沈默半晌後再度揚起,壬冬墨納悶的左右望望,空無一人的殿上
只剩她而已。是在叫她下去嗎?看來他並不打算「對付」她嘍?
壬冬墨抿抿唇,想要轉身下殿時,眼角卻不經意的瞥到龍椅上的皇上正往一旁走開
,終至消失不見身影。
咦?他干嘛自己離開呀?壬冬墨困惑得止住腳步,睜著一雙晶亮的眸子凝視著他消
失的方向,一時之間忘記了?裝,身形輕快的走到他離去的方向張望著。
「你在『看』什麼?」忽地,熟悉的聲音卻又自龍椅處響了起來。
好像……好像是「他」?!
壬冬墨一愣,艷絕的臉上難掩詫異的神色,只覺得他真是個奇妙神秘之人,彷彿無
所不在似的,讓人好奇又感到畏懼。
「你?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潛進金鑾殿上,難道你不知道這樣是要被砍頭的嗎?
」壬冬墨無法解釋自己的心緒,竟然為他充滿了擔憂與關切?
「你也知道如果犯了欺君之罪是必須砍頭的嗎!」矯健結實的高大身軀緩緩的自布
簾之後走出來,意味深長的瞇著俊眸,直射向壬冬墨。
壬冬墨的心一凜,隨即狐疑的輕顰起眉,「你為什麼會從那裡走出來?」
耶律齊回頭望了望布簾,聳聳肩道:「因為我一直在那裡,自然得由那裡走出來。
」
「你有什麼本事?竟然可以避過重重的護衛,躲在皇上身後?」這簡直是太膽大妄
為了。
耶律齊沒有回答,逕自坐上龍椅,優閒的揚起唇反問:「你說呢?」
壬冬墨霎時呆若木雞的僵直身子,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紅,雙手則是因為怒火中
燒而緊緊的握成拳,「你、你一直都在騙我?」
天,她怎麼會沒有想到這一點呢?難怪他們的聲音如此相似,原來並非是她多心?
「彼此彼此。」耶律齊淡淡的道。
壬冬墨心虛的斂了斂眉,不過旋即便掩飾住心慌,強自鎮定的道:「如果你滿意這
個游戲的話,我可以離開了吧?」她必須離他遠遠的,否則,一定會被他無情的吞噬。
「不行。」耶律齊凝著臉道:「告訴我,既然你這麼不願和親,為什麼還要答應這
麼做!」甚至?裝成趙絡也願意!
「因為我不願意見到兩國開戰,生靈塗炭。」這個道理夠充分正當了吧!
「難道你不知道即使如此,我仍有開戰的理由?」只消宋國竟敢送了個假新娘給他
,他就有足夠的理由開戰。
他的話怎麼彷彿總是話中有話?像在暗示什麼似的?難道他已經知道了她的身分?
不!不可能,沒憑沒據的,他不可能莫名其妙的懷疑起她的真假來,想必只是在嚇嚇她
罷了。
「皇上,我的責任只是盡到宋朝子民的本分,聽從我皇的命令行事,若不幸兩國還
是無法逃過戰事,我也只有回國與你為敵了。」壬冬墨冷酷平靜的道。
耶律齊臉色一沈,倏地沖下龍椅攫住她的手腕,自齒縫中迸出話來,「你既然已經
嫁到我大遼,就算死也得做大遼的鬼,容不得你回宋國去。」想到她可能有離開遼國的
一天,他就不由得煩躁起來。
壬冬墨被他突然的反應怔住片刻,心猛地狂跳,可臉上卻是為裝的淡漠,「別忘了
,我雖是以和親之名出關,可卻還沒有嫁給你,若真要說的話,應該是我身為宋人,死
為宋鬼。」
「我差點兒忘了,你或許真是身負『重任』,所以才迫不得已的陪在我這個低俗無
知的皇上身邊。」他惱怒的道。
「你在胡言亂語什麼?」她顰眉問。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別妄想從我大遼這裡探聽到任何的機密,你這個奸細算是
失敗了。」他的臉貼近她,呼出的氣息灼熱她的每一根神經。
「我、我才不是奸細,你不要血口噴人。」
「是不是由我決定,由不得你否認。」耶律齊的鼻尖幾乎要碰上她的,兩人的氣息
在空中交纏,曖昧不清。
「你何不將我送回大宋,我自然就不會知道任何的機密了。」天,他一定要這麼靠
近她嗎?壬冬墨只覺得自己的平靜即將崩潰,心亂如麻了。
一抹邪笑閃過耶律齊漆黑的眸底,他將薄唇移到她的耳邊,低語道:「辦不到,不
管你是誰,你還是準備行大婚典禮吧!」
「大婚典禮?」
她訝異的眸子在對上他那雙漾滿算計的黑眸時陡地黯淡下來。
這次的交手,她是徹底的輸了。
※※※
「雲大娘,您可要替咱們評評理啊,皇上竟然在那個漢女面前這樣羞辱我們
宋汴京八王爺府「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八王爺一臉愁容的在大廳上來
回不斷的踱步,手上則拿著一封書信揮舞著,那是壬冬墨托人稍來的訊息。
「爹,你先稍安勿躁,坐下來歇歇吧。」大千金趙綺無奈的搖搖頭,上前將八王爺
扶到椅子上坐好。
為了趙絡及壬冬墨落難遼國之事,趙家的其他千金及其夫婿,紛紛回至八王爺府中
一同商議救人之事宜。
「我怎麼坐得住呢?這可不是尋常小事,如果一個處置不當,不但絡兒跟冬兒的小
命不保,連兩國都免不了要開戰呀!」八王爺才一坐下,又忍不住站起來繼續踱步。
「爹,你再走來走去的話,我的眼睛都要花了啦,」這次換二千金趙綾上前將他拉
回位上。
梁無痕看了眉頭都打了死結的八王爺一眼,安慰的開口,「爹,您別擔心,吉人自
有天相,相信她們會沒事的。」
「唉!叫我怎能不擔心呢,你們想想,這和親的新娘成了冬兒,而絡兒卻不見蹤影
,不知去向,兩個人都身處險境,要我怎麼安得了心?」早知道就算拚了他這條老命,
他也絕對不會答應讓她們出關和親。
一旁的三千金趙纓則是側頭想了想,提議道:「不然,咱們乾脆立即出發救人吧!
」
「出發救人?」八王爺眼睛一亮,又坐不住的站起身。
古珩一臉崇拜的看著趙纓:「纓兒,你真聰明,想出這麼好的方法。」
「沒錯,纓兒說得對,與其坐在這裡憂心忡忡,煩惱這個、煩惱那個,倒不如索性
出關,親自解救她們才是呀,」趙綾也投下贊成票,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樣。
冷曄輕輕的敲了下趙綾的頭頂,好笑的說:「就知道你貪玩。」
趙綾嬌嗔道:「我哪有?我也很擔心小妹啊!」
「你說呢?」八王爺轉向趙綺,問她的意見。
趙綺用力的點點頭,理所當然的道:「我自然是大大的贊同,沒有什麼事會比把她
們安全帶回來更重要了。」說完,她拉著梁無痕的手,「相公,你說對不對?」
梁無痕反手拉她入懷,明白她擔心親人的心情,遂同意的點頭。
「好,那咱們就不要耽擱時間,馬上出發。」八王爺一掃前憂,興匆匆的便往外沖
,還不忘交代道:「要快、要快,咱們馬上就出發。」
這個老爹呵……幾位千金無奈的搖搖頭,和自己的夫婿彼此交換一個會心的眼神,
隨即偕同夫婿跟在八王爺身後往外走,卻在門口被回府探望的秋兒丫環及白震天給擋住
。
當他們倆一聽聞趙絡及冬兒的狀況,「天?,這還得了!聽說遼國可是個蠻荒落後
之地,小小姐跟冬兒不就落入虎口了嗎?尤其是冬兒,若是被發現是個頂替的冒牌貨,
那肯定會被砍頭的啦。」
「你們是不是要去關外救人?我們也要一起去。」
秋兒及白震天先後開口,語氣中均是不容置疑的焦急與擔憂。
「呃,別擔心,有我們出馬,還有什麼好擔憂的呢?」趙綺連忙安撫道。
「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擔心。」秋兒投以懷疑的眼神。
這幾位小姐不要惹事就阿彌陀佛了,誰敢放心將事情交給她們處理呀?
「這次可不同,事關絡絡跟冬兒的安危,我們一定會非常非常小心的。」趙綾頻頻
保證道。
「我也用趙家的名譽發誓,這次絕不會出錯了。」趙纓也趕緊道。
雖然面對三位主子信誓旦旦的保證,但秋兒還是不給面子的投以懷疑的眼光,擺明
不甚相信的態度。
唉,她們現在才知道,原來在丫環的眼中她們是這麼不值得信任呀?三位趙家千金
紛紛垂頭喪氣的沮喪著。
梁無痕不忍見趙絡不開心的模樣,遂沈穩的開口,「放心吧!我會將她們平安的帶
回來。」
「是呀!包在我身上!」古珩也拍拍胸脯道。
而冷曄則是鄭重的頷首。
瞧!果真是急昏頭了,有三位姑爺跟在小姐們的身旁,她哪還需操心小姐們幫倒忙
,只怕「管」得更緊呀!秋兒在心裡暗忖。
「震天,你也跟著去吧,多一個人總是多一分力量。」不怕一萬,只怕小姐又犯賭
癮時,姑爺會制不住她,秋兒要求夫君道。
「好的,秋兒娘子,為夫遵命。」說完,白震天不忘偷了她一個香吻。
「好啦,救絡兒要緊,快走、快走。」八王爺心急如焚的催促道。
就在一行人將朝遼國的方向疾馳而去前,冷曄接到下屬的飛鴿傳書,說有人蓄意縱
火,扼腕不已的他除了殷殷交代趙綾小心自己的安危外,也只能速速返回軍營。
※※※
大婚典禮!天,她怎麼會將事情搞成這樣!他不是應該要怒氣沖沖的將她打
入冷宮,或是毫不留戀的將她驅逐出境,趕回大宋去嗎?
可為什麼他的反應卻在她的算計之外,遠遠的超過她的想象?
壬冬墨頭一次失去冷靜的頻頻咬著拇指,努力的在繁雜的思緒之中尋找一個脫困的
方法。
不過,這卻只是垂死前的掙扎,只因此刻的她已被一群命婦簇擁在端拱殿上,由著
押冊使偕同押冊副使一同將名冊放在她跟前,眼看著她就要被迫登上這個她從來就不奢
望的後座了……周遭的命婦恭恭敬敬的朝她跪拜著,就等壬冬墨朝冊叩首,接受冊封了
。
其中一個命婦端了杯酒上前,高舉著托盤要她取用,壬冬墨這才深刻的體會到身不
由己的滋味。
不行!她一定要破壞這場婚禮不可。心裡念頭才揚起,她的手也跟著揮落了酒杯,
發出瓷器破碎的聲響。
「天?!新娘子昏倒了。」一旁的命婦驚呼了聲,連忙七手八腳的趨前察看俯臥在
地的壬冬墨。
壬冬墨假裝昏厥的癱軟著身子,任由她們將她?離跪褥,搖搖晃晃的攙著她走著,
不管她們要將她攙到哪裡,總之只要離開這個地方,擺脫那兩個押冊使與押冊副使,她
就可以暫時擺脫這場夢魘。
幸好她急中生智,才會在最後一刻想到這個點子,否則今晚可就……想到那禁忌的
畫面,緊閉著眼睫的壬冬墨不禁暈紅了雙頰,直到身子被擺平了下來,還難掩胸口羞赧
上下起伏。
周遭在霎時寂靜下來,原本攙著她行走的命婦似乎已經都離開,那麼,她現在是被
帶到了何處?
壬冬墨稍微地松了口氣,正想要偷偷睜開眼睛一探究竟時,一只大掌卻霍地摀住她
的眼,接踵而來的便是唇上灼熱的火燒感,那熟悉得讓她恐懼的觸感。
「不要,放開我!」她掙扎的想撥開他的手,無奈卻始終扳不動分毫,睜開的眼陷
入了大掌內的黑暗中。
「不是昏了嗎!怎麼還這麼有精神!」耶律齊嘲弄的聲音低柔的響起,帶著不懷好
意的語調。
「你、你乘人之危動手動腳,哪有一點天子風範?!」壬冬墨羞極了,僵直著身子
躺在他的身下。
「在你面前我不是皇上,而是你的丈夫。」他故意在她耳邊吹氣,讓她更加的侷促
不安。
「我、我們的婚禮還沒行畢,你怎麼可以胡亂正名,這樣輕薄我?」她的聲音虛軟
無力,反而像是在嬌吟似的。
「難道你以為有沒有行禮對我來說有那麼重要嗎?只要我想得到的,從來便不會讓
禮數約束住。」他露出一抹邪笑,看透了她的計謀。
「如果你以為假裝昏倒逃避大婚,便可以逃避我,那你就太不了解我這個大遼皇帝
,更不了解自己的愚蠢了。」他不願承認她的想盡辦法逃脫讓他大大的不悅,動搖了他
的冷靜。
「你卑鄙!」
「你是第一個敢這樣罵我的人,好,我就讓你瞧瞧我有多卑鄙。」
耶律齊沒有再讓壬冬墨有開口的機會,摀住她雙眼的大掌此刻已經移到她豐軟渾圓
的胸部上,讓她不自禁的倒抽口氣,全身彷彿觸電似的顫抖著。
他的唇牢牢的覆在她柔軟的唇瓣上,吞噬了所有屬於她的氣息與蜜汁,也吞沒了她
的抗拒與輕吟。
壬冬墨努力的想要讓自己保持僵硬,但卻無奈的發現她的身子早已背叛了自己,逐
漸的融化在他的熱情之下。
他的手隔著薄薄的衣衫不住的揉捻著那突起於衣上的尖端,直到它腫脹挺立到極限
,才滿意的移開,越過她平坦的小腹,來到了那塊從未有人碰觸過的禁忌之地。
「嗚……」壬冬墨驚慌得瞪大了眼,被吻住的唇只能發出嗚咽的模糊抗議聲,她的
身子彷彿被火燒著似的熾熱難耐,下腹部傳來陣陣空虛的渴望需求讓她驚恐莫名,想移
動被他壓在身下的身子,卻發現自己竟全身癱軟,使不上一點兒力氣,只能眼睜睜任由
他的手停駐在那塊敏感的處女地,顛覆她的世界。
突然,他不再在乎她是誰了,他要她,該死的想要她,管她是不是奸細,他都要她
。
「絡兒……給我……」他的唇輕喃著他迄今只知道的名字,期盼她的接受。
絡兒?!壬冬墨霎時有如被雪覆蓋似的凍醒,雖然身子依然渴望著他的碰觸,可心
中卻陡地結霜,寒透了骨底。她的神色一黯,貝齒同時往唇上的唇瓣狠狠地用力一咬「
該死!」耶律齊痛得滾離了壬冬墨的身上,不敢相信嘴裡傳來的血腥味。
壬冬墨連忙坐起身,縮進了床的最深處,哀怨的瞅著他道:「你如果再過來的話,
只是逼我死在你面前。」
耶律齊瞇起了俊眸,拭去了唇角的血絲,滿腔慾火仍熾,可怒火更盛,他跨向她一
步,冷冷的與她對視片刻,隨即不發一語的轉身離開。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壬冬墨的?裝霎時崩潰,趴在床上痛哭失聲起來。她的心好痛
好痛,不是因為他的輕薄,而是為了那句「絡兒」,他想要的是護國郡主趙絡,可她不
是,她只是個冒牌貨!
頭一次,壬冬墨為了自己是冒牌新娘而感到心傷……
第六章
自從大婚失敗之後,這件事便被雲大娘以徵兆不祥而要求皇上擱置下來,漸漸的,
也就沒人再提起大婚的事了。
「唉……」環兒長歎了口氣,猶帶稚氣的臉上卻佈滿與年齡不符的憂鬱。
壬冬墨將視線由窗外收回,美麗的臉龐上是同樣的郁色及失落,「環兒,你為什麼
歎氣?」
「主子,我真的搞不懂,為什麼你不好好把握這次機會捉住皇上的心?只要你登上
了後位,就算有再多人瞧不起你的出身,礙於皇上的面子,也不敢對你有所不敬,還得
讓你三分呢!」雖然她本來也對主子沒啥好感,但現在可是死心塌地的在幫她。
壬冬墨神情一黯,幽幽笑道:「我倒不覺得我的出身有什麼好讓人瞧不起的,我以
我族血統為榮,沒必要在意其他人的想法。」
「呃,環兒的意思不是……」糟糕,她說錯話了。
「沒關係,我知道你沒惡意。」壬冬墨了解的笑笑,只不過那雙瞳眸卻依然幽黯,
沒有光亮。
「一個漢族之女想要在遼國擁有名利地位,必須橫跨太多的障礙,而我寧願平平靜
靜的生活著,也不願意引起紛紛擾擾的軒然大波。後位對我來說有如敝屐,我一點都不
在乎。」她知道自己在乎的只是……他呵!
環兒怔怔的瞅著主子,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今日的主子怎麼特別的多愁
善感,好像情緒不是很好耶。不行,她得想辦法讓主子開心點才行,「對了,誰說漢人
在遼國就難以生存,就我所知,皇上的漢士韓仲謀就極受到皇上的重用,是個充滿睿智
又英俊的男子呢,」環兒想到了個好例子,連忙舉了出來說道。
「漢士?韓仲謀?」這麼說,那個人就是出題讓小姐解不出來的漢人謀士嘍?
「環兒,我要如何才能見到他?」
「呃,主子,這……恐怕有點兒困難,尋常人是不可能被允許進入後宮的。」天,
主子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是嗎?」壬冬墨蹙眉凝神暗忖,她彷彿有種直覺,好像只要能見著那個韓仲謀,
就能得知小姐的下落似的……不行,她一定要見到他不可。
「主子?」環兒擔心的補充道:「主子請千萬記住,絕對不可以私下去面見任何男
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壬冬墨松開眉頭,淡淡一笑,「放心,我不會『私下』去會見他的。」不過,光明
正大的見他總可以了吧?
望著壬冬墨臉上飄忽的笑容,環兒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不過她已經習慣了,就算
她再怎麼祈禱也沒用,主子想做的事,誰也擋不了,就連皇上也無能?力,更何況她這
個小小的丫環呢!
※※※
耶律齊的脾氣明顯的惡劣暴躁,讓周遭的人紛紛能避則避,不能避就噤聲垂
首,生怕被他的熊熊怒火給掃到,就連一向享有特殊禮遇的雲大娘也難以倖免,每每覲
見都吃閉門羹,最後索性暫時閉關在流雲齋中,省得心煩。
沒有人知道在這太平安和之時會有什麼事讓皇上這般焦躁,更沒人知道是什麼人有
這麼大的影響力,竟然可以激怒一向冷靜、威嚴的遼國之主,只是隱隱猜測,可能與他
唇上的那個傷口
有關吧。
整個大遼只有耶律齊自己明白,自己所惱為何為所怒為何?
一切全都是因為那個女人!
該死!不過是個冒牌頂替的奸細罷了,他干嘛要這麼在意她?在意她對他的感覺,
甚至在意她的喜怒哀樂?而她,竟然視他為卑鄙小人,拒絕他的親近?
耶律齊彷彿像只被困住的猛獸似的繞著圈子轉,一旁的奴才、侍衛個個躲在暗處,
就是不敢進入他的視線範圍之內,免得被牽累。
好,既然她這麼有骨氣、這麼高傲,那他就偏偏要撕下她的假面具,非要她承認自
己是個混進宮內的奸細不可。
「擺駕鳳儀宮。」他倏地一吼,將原本就已經瑟縮不安的奴才們嚇得高跳起來,連
忙應聲行事。
當耶律齊大咧咧的走進鳳儀宮之際,看到的卻是壬冬墨正泛著笑容與環兒說話,心
中的那把怒火再也不可遏制的燒了起來,想到從頭到尾只有他自己在懊惱在意,他就越
覺得自己像個白癡似的。
「皇上?奴婢叩見皇上。」環兒率先發現陰著張臉站在房門的耶律齊,連忙福身請
安。
「滾。」他望也沒有望環兒一眼,便冷聲斥退她。
環兒遲疑的望了眼一臉蒼白的壬冬墨,雖想留下,可在瞥見耶律齊寒如冰霜的視線
之後,只有「識相」的應聲退下,留下壬冬墨獨生面對這團風暴。
「你想做什麼?」他的臉上有種狂亂的霸氣,讓她心悸。
「我想做什麼!」他嘲諷的彎起薄唇,眼底閃著邪惡的光芒,「我想看看你高傲的
外表之下是顆怎樣齷齪的心?我想讓你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主子,我想……我想要你,就
在現在、此刻,我要馴服你。」
「你……你的神智不清,你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我不跟你說話,你請吧。
」壬冬墨微微後退著身子,就怕讓他捉到自己。
「你『看』得到我的表情嗎?否則怎麼知道我的神智清或不清?」他一步步逼近,
沒有放過她的?象。
壬冬墨一愣,唯唯道:「我、我當然看不清楚,我是由你的語氣跟音調判斷出來的
。」糟糕,她得更小心點才行。
「嗤!」耶律齊不屑的冷笑一聲,「你今天說話的氣勢似乎微弱不少,怎麼不再那
麼理直氣壯的振振有辭了,反而像個說話結巴的小騙子?」看來,他讓她開始不安了。
壬冬墨心虛的搖搖頭,雙手的關節因為緊扭著絹帕而微微的泛白,「我不知道你在
說什麼,不過如果你想要指控我什麼的話,就必須要有證據再說。」她的胸口早已狂跳
如雷,耳邊響起的盡是猶如鑼鼓般的心跳聲。
「你要證據是嗎?放心,我會讓你無話可說的。」耶律齊陡地欺身上前,攫住了來
不及閃躲的壬冬墨,唇瓣貼在她的耳垂,邪惡的低語,「不過,如果你可以取悅我的話
,或許我會透露些機密讓你回傳,完成你的使命,如何?」
她的杏眼圓睜,晶亮的眸底閃過一抹被辱的受傷神情,小手一揚,便要往那張俊俏
卻又讓人感到可惡的臉龐上揮下──耶律齊毫不困難的在半空中攔住了她的憤怒揮掌,
咬牙道:「我是大遼之主,一國之王,你以為我會讓你繼續放肆下去嗎?別忘了,你不
過是個女人,被宋國送來取悅我的女人。」
「我從來不懂怎麼取悅別人,你要是想風流快活,何不去找你那些爭著乞求你寵愛
的後宮嬪妃,少來煩我。」她的心因為他的殘酷話語而刺痛,滴滴的沁著血。
「既然要風流快活,當然要找新鮮貨色來享受,何必找那些已經臣服於我的女人。
」耶律齊將她的手拉近,親暱的吻著她細緻的手腕內側,故意折磨她。
「你……無恥。」她的身子因為他的碰觸而酥軟無力,整個人不住的顫抖著。
耶律齊危險的瞇起眼,結實的手臂倏地攬住她的腰,讓她柔軟的身軀緊緊的貼著自
己的身子,俊美的容貌緊繃剛硬,「最後一次,這是你最後一次對我不敬,否則……」
「否則如何?殺了我嗎?呵,我差點忘記你是個殘暴無道的淫穢帝王,怎麼會在意
殺死我這個小小卑賤的女人呢?」她倨傲的?起下巴,不願承認自己的心跳有多快,呼
吸有多急促,而這一切只因為他。
「該死的女人。」耶律齊惱怒的低吼了聲,一只大掌憤怒的掐住她纖細的頸項,咬
牙切齒的道:「你的確就像只螻蟻一樣,只要我輕輕一掐就可以讓你消失,不過,如果
你求我的話,我可以考慮原諒你,並且立你為妃。」
「嗤,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可笑,竟然會以為一個不願當你皇後的人,會欣喜你的立
妃?這些條件交換,你去找別人吧!我不是霞貴妃或德妃。」壬冬墨忍著怯意,仍然嘴
硬的諷刺道。
不屑?耶律齊頓覺一團怒火猛沖上腦門,握著她纖細頸項的手倏地收緊,他就不信
她真這麼倔強、這麼冷傲,這麼不怕死的敢跟他對抗。
冷眼凝視著眼前逐漸漲紅的小臉,耶律齊並沒有鬆手的跡象,反而又收緊了手勁,
逼迫她屈服。
「說,說你認輸了,說你以後絕對不會再反抗我,說!」
他沈聲命令道。
縱使她的呼吸被那只大掌給阻斷,缺氧讓她腦中嗡嗡作響,壬冬墨就是不肯照著他
的話做,反而認命似的閉起了眼睫,像在等待斷氣的那刻到來似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這是場意志力的對決,也是情感的賭注。耶律齊的雙眼佈滿
紅色的血絲,怒視著那張倔強的美麗小臉逐漸的由紅轉青,眼看著就要魂飛魄散……「
該死!」他懊惱的低咒,霍地松開了鉗制著她的手,將怒氣轉向了一旁的桌面,用力的
擊碎那張紫檀木做成的圓桌。
新鮮的空氣霎時大量的灌進壬冬墨的喉嚨中,讓她忍不住劇烈的乾咳起來,黑暗的
祖母轉回光明,她彷彿自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魂魄差點兒就要被扣留在陰暗的地底,轉
不回人世了。
她咳得眼淚直流,胸部上下急促的起伏,短暫的缺氧讓她的身子虛弱得搖搖欲墜,
不自覺的倒向前,被他攬入懷中。
視線集中在那白皙頸項上的紅色指痕,耶律齊的胸口陡地揪痛,甚至感到一絲絲的
自責……不,都是她的錯,誰要她冒犯龍?,總是要觸怒他?
「這只是給你個警告,下回就沒這麼好說話了。」感到自責與憐惜讓他沒來由的氣
惱了起來,聲音冷硬的道。
「我……咳……我從不奢望一個君王會有什麼寬大的心胸,你不需要給我任何警告
。」她?起噙著淚的瞳眸,依然頑強不服輸。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他的的確確嚇到她,也傷到她……的心了。
她的堅強中帶著脆弱,耶律齊不懂為什麼她的神情會如此的絞痛著他的每一根神經
,讓他直想承認是自己太霸道,是自己的無的放矢,是自己誣陷了她!
天,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這種他從未有過,也不該有的軟弱情緒?
耶律齊心亂如麻,霍然推開了壬冬墨,在她漾著水色的眸光下倉皇逃離,再沒勇氣
回首多望她一眼,就怕他這一望,將無法自制的陷溺在那兩片深潭之中,沈淪……??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查護國郡主趙絡因屢屢違抗聖命,口出狂言穢語,故令於即刻
起遷出鳳儀宮,撤去丫環隨侍,靜候發落。
欽此謝恩。
「謝萬歲萬歲、萬萬歲。」環兒見壬冬墨神色恍惚,彷彿聽若未聞似的,連忙叩首
高喊,幫主子領旨。
「你趕緊把該拿該帶的東西整理好,帶她去內院廂房安置,不要再留在這裡,否則
讓皇上知道了,降罪下來,沒人擔當得了呀。」宣讀聖旨的公公簡單的交代了環兒幾句
,便轉身離開,彷彿怕受到什麼牽連似的,走得飛快。
捧著聖旨的環兒彷彿拿著燙手山芋似的,想丟又不敢丟,只有無奈的將它好好的安
放在桌上,轉向仍怔忡著的壬冬墨,小心翼翼的喊了聲,「主子?主子?」
糟糕,主子該不會是嚇呆了吧?
壬冬墨潰散的瞳眸緩緩的凝聚成一點,蒼白的臉上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環兒,
你也聽到了,從今以後我不再是你的主子,你也不用跟著我受欺負了。」
「我……」環兒難掩難過的道:「我永遠都是你的丫環,只要你有需要用到我的地
方,儘管吩咐,就算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的確,一開始她並沒有把這和親新娘
當成一回事看待,可經過了這些日子,原本的心態早已改變,她是真的視她如主。
「謝謝你,環兒,不過我們以後不需要再維持主僕的關系,而是朋友呀。」壬冬墨
感激的彎彎唇,反正她習慣的身份並非主人,而是同樣的丫環。
「不不不,這怎麼可以,環兒擔當不起。」環兒連忙搖頭否決這個提議。
壬冬墨輕輕的拍拍環兒的肩頭,不與她爭辯,接著不發一語的走進房內收拾著細軟
,一點兒都不想再多留在這鳳儀宮一刻。
環兒跟著壬冬墨走進房中,沈默的幫她整理了簡單的衣物之後,又無言的領著她走
向後宮內院,一個破舊到幾乎荒廢的廂房前,轉身面對壬冬墨,同情的道:「就是這裡
了,主子……」
「我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冷宮是嗎?」她環顧四周,自嘲的牽扯著唇畔。她該高興
的不是嗎?畢竟,一直以來她所期盼的,不就是被遣返故鄉,或打入冷宮嗎?
可為什麼此刻的她卻會感到失落哀傷,好像失去了什麼似的緊揪著心呢?
「呃,不是不是,皇上可從來沒將任何人打入冷宮?,說實在的,就連後宮嬪妃他
都很少接近,根本就不需要有冷宮存在的。」環兒連忙安慰她道。
這倒讓她微微的詫異了,心中忽地閃過一抹舒坦之氣,不過她並不想深究這種感覺
所為何來,「這些都不關我的事,以後我不想再提起這個人了。」
「主子,你為什麼要這麼討厭皇上呢?依奴婢看呀,這皇上不但長得俊美無儔、威
武勇猛、體格高壯,怎麼看都是個人中龍,找不出一丁點的缺點;若是我啊,早就被他
迷得七葷八素,認不得自己是誰了啦。」環兒提著收拾好的細軟走進廂房內,大感不解
的邊走邊道。
壬冬墨眼神一黯,嘴硬道,「在我眼裡他只是個殘暴霸道的君王,缺點一大堆、優
點沒半處。」
「噓。」環兒聞言嚇出一身冷汗,連忙要她噤口,「天呀,主子,依你這樣說話的
方式,皇上竟然還會容忍你而沒有刑罰你,這就是個天大的恩澤了。」難怪皇上會這麼
生氣,將她逐出鳳儀宮了,唉!
壬冬墨不置可否的抿抿唇,腦中浮現了那張帶著暴戾邪惡的俊容,心緒複雜的低頭
整理自己的衣物。
寒風颼颼的吹進沒落的舊宅,彷彿也吹進了她空蕩蕩的心坎裡,掀起了一波波無名
的惆悵。
※※※
壬冬墨的身份地位一夕之間由雲端跌入了谷底,不但被撤掉了伺候她的丫環
,還被逐出鳳儀宮,這種轉折看在雲大娘的眼裡是暗暗的吁氣放心,看在霞貴妃與其他
嬪妃的眼裡,則是幸災樂禍與譏笑嘲諷。
至於壬冬墨自己本身倒是沒有多大的感覺,反正她本來就是個丫環命,現在也不過
是恢復了本職罷了,沒什麼值得憂愁的。
然而在她心中的確無可否認的盤踞著一抹難掃的烏雲,尤其在每每見到耶律齊,被
他淡漠奚落對待的時候,那股窒悶之氣就更加的濃郁,幾乎讓她無法招架,只能落荒而
逃。
輕輕的歎了口氣,壬冬墨用手輕托著杏腮,想起昨日耶律齊用膳時將她召去,又不
免發生爭執對立,她的心就沈甸甸的,怎麼也無法舒坦,腦海中浮現的都是那張帶著怒
意的俊容,還有那片曾親暱碰觸她的灼熱唇瓣……天,她竟然會想念他的「輕薄」?光
這一點認知就足以令她羞愧得無地自容,怎麼還可以容許自己繼續往內心探索著那抹愁
緒的緣由呢?
唉……壬冬墨又歎了聲,硬是將腦中常駐的容貌給抹去,起身準備隨時可能響起的
傳召。
「叩、叩。」一陣細微的聲響自門扉上傳入。
「誰?」壬冬墨遲疑的走近了門扉,將耳朵貼在門上問著。
「我是韓仲謀,曾跟你有過一面之緣,請開門讓我進去。」低沈的男子聲音悄聲應
道,神秘兮兮的。
韓仲謀?不就是環兒曾提起的那個漢人謀士?
壬冬墨連忙將門打開,讓他閃入門內之後,又迅速的關上門。
「孤男寡女暮色獨處,若是讓皇上知道了,我怕你會被我連累。」壬冬墨仔細的打
量著眼前的男子,一派溫文儒雅,難掩英氣風範。咦?他不就是昨日在耶律齊處跟她擦
身而過的男子!
「我就是不想讓皇上知道,所以才悄悄前來,?的只是想向姑娘探聽一事。」韓仲
謀拱手行禮,英挺的臉上卻是緊鎖不展的愁容。
壬冬墨困惑的輕蹙柳眉,直覺到此事必跟自己有關,頷首道:「韓大人請直言無妨
。」
韓仲謀彷彿十分困擾似的囁嚅著唇,半晌之後才緩緩開口
道:「你不是趙絡。你是誰?」
這個問題倒讓壬冬墨始料未及,身子微微一僵,故作鎮定的道:「韓大人該知道你
這樣的指控對我這個堂堂的護國郡主來說,不但是嚴重的譭謗,而且還無禮之至,單憑
這一點我就可以請你馬上離開,永遠不要再跟我說上一句話。」
「請別誤會,我並沒有惡意。」韓仲謀懊惱的抓抓頭,深吸了口氣後,乾脆明說:
「其實真正的趙絡現在正在我那裡,正因為如此,所以我可以十分確定你並非趙絡,而
是跟她有關的一個替代者。」
壬冬墨大感震驚的僵立了片刻,旋即才緩緩回神,緊張的捉著韓仲謀的衣袖追問:
「你說小姐現在在你那裡?她好嗎? 你想對她怎樣?」
「別急,她很好,除了我之外,目前還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不過就怕夜長夢多,
這個秘密是無法隱瞞太久的。」想到耶律齊已經知道宮中的趙絡是個替代品,想必搜索
真正的護國郡主的行動很快便會展開了。
「只要她現在安好無恙,我就安心了。」壬冬墨吁了口氣,臉上漾起多日來難得出
現的笑容道:「我是壬冬墨,是小姐的隨侍丫環,為了掩飾小姐走失的消息,所以才冒
名頂替,成為護國郡主的。」
「原來如此。」韓仲謀回以和善笑容,暗示的瞟了眼她仍捉著他衣袖的小手。
「啊!」壬冬墨連忙松開手,不好意思的赧紅了雙頰。
「對了,你可以帶我去見小姐嗎?我想看看她,不知道她是不是瘦了?眼花的毛病
有沒有又讓她多了幾處瘀傷?」壬冬墨跟著又道。
「這……恐怕不方便,我已經打算在近日將她送回汴京,這次前來?的只是想證實
此事並非宋帝刻意安排,避免兩國可能發生的戰事罷了。」韓仲謀面露難色,為了趙絡
的安全,他不得不硬下心婉拒。
「我知道了,謝謝你來通知我這個消息。」壬冬墨失望的微微垂睫,不過一想到趙
絡馬上就能脫離險境,又覺得欣慰的釋懷了。
「對了,我得提醒你,其實皇上──」
「喀啦──」忽地,門扉輕?的聲音打斷了韓仲謀的話,讓屋內的兩人同時一驚。
「糟糕,有人來了,你得趕緊避開,否則讓人瞧見了,怕要橫生枝節了。」壬冬墨
連忙將韓仲謀往窗邊推去,催促著他跳窗離去。
話到了喉頭卻沒機會說,韓仲謀無奈的瞅了壬冬墨一眼,隨即動作利落的躍窗而出
。
看來,只有下次再找機會告訴她,皇上已經知道她是個冒牌郡主的事了。
第七章
「你一個人在屋內?」耶律齊推開斑駁的門扉,俊美的臉上滿是不悅與狐疑,不由
分說便往房內探尋著。
「呃,不是。」壬冬墨的手攢在胸口,試圖壓住卜通狂奔的心跳,佯裝冷靜的應道
。
「不是?」耶律齊的臉一沈,走向她,俊眸危險的瞇起,「有誰敢闖入朕的後宮,
動朕的女人?」方纔他的確聽到屋內有交談聲,是誰?
她真是從未見過霸道得這麼理所當然的人,壬冬墨吸了口
氣,緩緩道:「你難道不是人?這個屋中除了我還有你,自然我不是一個人在這裡
了;還有,我不是你的女人,請你不要毀了我的聲譽。」
「你──」耶律齊幾乎又要被激怒,不過他卻硬生生的忍住了脾氣,反而漾起一抹
詭異的笑容,「看來,我是縱容你太久了,才會讓你肆無忌憚,得寸進尺了。」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個被打入冷宮的女子,哪敢冒犯龍威,自討苦吃?皇上太『
抬舉』奴婢了。」壬冬墨佯裝溫順的屈身行禮,語帶諷刺。
她真不懂,為什麼平時明明總是念著他,可一見面,卻又非要鬥個鮮血淋漓不可?
「我從沒把你當成奴婢,只要你願意的話,我可以讓你享受榮華富貴,穿金戴銀。
」她的自貶身價讓他感到極端的不適,卻又說不上是怎樣的滋味。
「只要你告訴我你到遼國的目的是什麼?是不是奉宋賊之命滲入我大遼竊取機密?
只要你願意捨棄奸細的身份,我也可以不再追究,冊封你為妃子,如何?」
「明明和親就是你提出的,若非如此,我也不需要這麼委屈的在這裡聽你這些子虛
烏有的指控,侮辱我的人格了。」壬冬墨大感受辱的抿緊了唇,翦水雙瞳盈滿了濃濃的
控訴與怨影。
她的大眼彷彿訴說著千言萬語,像潭幽深的水色,要將人的靈魂卷入最深處般。
「哼,你大可繼續否認,不過我可不是個昏庸的君王,你想要用美人計誘惑我,只
是異想天開,徒費工夫罷了!」他拉開與她的距離,身子移到了敞開的窗前。
「隨、隨便你怎麼說都好,你、你走,我不想跟你說話了。」壬冬墨看著他移近窗
前,不由得心驚起來,生怕他會發現異樣。
她的突然慌張讓他敏感的皺起了眉,一手撐在窗欞上,若有所思的瞅著她,「為什
麼急著趕我走?」
天,他的直覺真是異常的敏銳,壬冬墨暗喊一聲苦,仍佯裝鎮定的道:「在我的印
象之中,我好像從來沒有留過你。」
「是嗎?」耶律齊的視線緩緩自她的臉上移到窗欞。她是從他走到此處之後才開始
露出異樣的神色,難道,這裡有他不能看到的東西……或人?
糟糕,他要望向窗外了,韓大人不知道走遠了嗎?若是被耶律齊發現的話,肯定會
連累很多人,包括小姐……「不可以──」
等壬冬墨發現自己的聲音響起時,再捂嘴也來不及了。
「不可以?」耶律齊的疑心更熾,犀利的雙眼危險的瞇起,沈聲喝道:「你在隱藏
什麼?說,剛剛到底是誰在這裡跟你交談!是來接應你的奸細嗎!快招。」該死,她真
的做出了危害大遼的事嗎?
這該如何是好?壬冬墨心急如焚,寒冷的夜中,她竟感到額邊微微冒著汗,同樣的
冰冷。
「無話可說了嗎?該死,你難道就這麼恨我?非要看我大遼被宋朝毀滅才會高興?
難道你就這麼不願意臣服於我,心甘情願的當我的女人?」耶律齊只覺胸口彷彿被捅了
一刀似的劇痛,每問一句,他的心就一揪。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份痛楚不是因為她可能是奸細的事實,而是她對他的疏離與抗
拒。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壬冬墨頻頻搖頭,緊咬著下唇顫抖著,楚楚動人的
美目中早已經蓄滿了淚水。
她的視線幽怨而淒楚,讓耶律齊無法承受,也不敢直視,只能逃離。「多說無益,
我就把證據找出來,讓你無話可說。」他硬下心道,眄了窗外半晌,厚厚的雪堆上正印
著清晰的足?,讓他軟化的心又冷了起來。
她的態度加上地上的足?,更足以證實他的推斷,的確曾有人與她獨處在屋中,只
不過在他進門之前匆忙的躍窗而逃了。
斜睨了壬冬墨一眼,耶律齊的腳一提,正打算躍窗循線追查足印的去處時,身子卻
被一副柔軟的身軀給緊緊擁住,阻止了他的去勢。
她的阻擋讓他更惱,正要轉身斥退她時,卻在望見那雙幽怨的深潭之後迷失,情不
自禁的俯身吻住了那片欲語還休的紅唇,直到彼此氣喘吁吁,才霍地驚醒,粗暴的推開
她而逃離。
看著他匆匆消逝的背影,壬冬墨茫然的垂首凝視著自己仍殘留著一絲暖意的雙手,
淚無聲無息的滑下,緩緩的滴落掌心之中,冰凍了那份屬於他的溫暖,寒徹心扉。
※※※
他是一國之主,是驍勇善戰的一族之長,在戰場上向來只有他追殺敵人,迫
使敵人棄械投降、跪地求饒,從未讓自己陷入過那種無助悲慘的可憐境地之中。
可如今一切卻全顛倒了,他竟一連兩次落荒而逃,逃的不是刀劍矛戟,逃的不是千
萬大軍,逃的竟是一雙總是充滿著怨慰與控訴的眸子,還有那一身帶著高傲與正氣的纖
細身子。
耶律齊鋼鐵般的心從未有過缺口,堅強的意志也從未有過動搖,但這一切僅止於見
到她之前為止。
他極不願承認自己已被她的一舉一動所影響,可卻不得不承認這是個事實,而且隨
著時間的流逝,這個事實甚至更加的明顯,這對他來說絕對不是個好消息,只是個危險
的開端。
該死!他該怎麼處置她?該怎麼應付她?該怎麼將她逐出心頭?該怎麼堅守那岌岌
可危的冷硬心防?不,應該說該怎麼復原那已經淪陷的缺口吧……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
以讓他有任何的心湖波動,更不可能激起他任何的情緒變化。
這種陌生的感覺讓耶律齊大感困擾,彷彿困獸般的掙扎著,卻總無法理出個頭緒,
只能用憤怒取代惶恐,掩飾住那帝王所不該有的脆弱。
「啟稟皇上,霞貴妃求見。」忽地,守在書齋門外的侍衛大聲稟告著,打斷了耶律
齊紛擾的思緒,將他拉回了現實。
她來做什麼?耶律齊不耐煩的道:「宣。」
門外隨即響起侍衛召喚著霞貴妃的聲音,沒過多久,霞貴妃已經搖擺著臀走進書齋
,嬌聲道:「臣妾叩見皇上,皇上萬福。」
「起來吧,有話快說,說完快走。」耶律齊寒著臉道,讓霞貴妃大感無趣的撇了撇
唇。
「皇上,臣妾知道皇上日理萬機,沒有多餘的時間理會臣妾,不過,自從上回您擺
駕朝霞宮後也有好長一段時日了,臣妾也會感到相思寂寞呀。」她語帶哀怨的抱怨著,
試圖引起耶律齊的憐惜之意。
可惜,耶律齊非但沒有任何體貼的話語,甚至連面容也更加冷若冰霜,「你就是來
跟朕說這些廢話的?滾!」
霞貴妃霎時花容失色的跪下請罪,頻頻求饒,「臣妾知罪,臣妾哪敢因為這點小事
便煩擾皇上,請皇上恕罪。」
皇上變了!以往她雖然也知道皇上從未將心思放在她們這群後宮嬪妃的身上,可儘
管無心,皇上卻總會任著她們嬌嗔佯怒,增加生活情趣,然而現在他非但不再召喚任何
嬪妃陪宿,甚至連看她們都嫌懶嫌煩。
可惡呀!一切都起於那個鬼郡主的出現,皇上或許尚不自覺,可她可看得清清楚楚
,皇上準是給那個狐狸精給迷去,才會這般反常,連朝都不上了。
都是那個女人!
「怎麼不說話了?既然沒其他事稟告,就跪安吧。」耶律齊甩甩袖,轉身背對著她
,表示結束的意思。
「等等,臣妾尚有一事未稟,相信皇上對這件事一定會很感興趣的。」霞貴妃趕緊
開口,想吸引住耶律齊的注意力。
果然,耶律齊又緩緩的轉過身,不過瞅著她的目光卻是更加的淡漠與不耐。
「皇上,是有關護國郡主的事。」她忙說出重點,以免又遭受斥責。
「她?」耶律齊的眉頭攏緊,沈聲道:「說。」
「是。」霞貴妃受到了鼓勵,話匣子馬上大開,一口氣道:「那天臣妾『不小心』
經過內院廂房,『無意間』聽到那個女人的屋中有交談聲傳出,所以便特別駐足留意了
起來,沒片刻,突然便見到一個男子躍窗奔離,臣妾大感事有蹊蹺,連忙追趕上前,結
果……結果!」
「結果如何?」耶律齊的牙齒隨著霞貴妃的?述而逐漸咬緊,頸邊的青筋更是不可
遏制的暴跳著。
霞貴妃瞥了他一眼,整個人霎時嚇得冷汗直冒,她從來沒看過皇上這般震怒的模樣
,「結……結果臣妾發現,那個男的竟……竟然是……是韓仲謀。」她顫抖著聲音,好
不容易才把話說完。
隨著霞貴妃的話聲落下,一陣木材的碎裂聲隨之響起,震驚了屋外的侍衛,紛紛沖
進房內保駕,不過在瞥見房內的景象時又趕緊退離,避免遭受池魚之殃。
「皇、皇上……」霞貴妃驚恐的瞥見被耶律齊擊碎的桌面,訝異於他外洩的狂怒情
緒。
「滾!全都給朕滾──」耶律齊的雙眼閃著紅光,瘋狂的將霞貴妃推到門外,激動
的摧毀房內任何一樣可以打爛的東西,掃落了滿地的書冊。
一直到現在他才知道什麼叫做憤怒得失去理智的感覺,她所掩護的,竟然會是他視
之如友的韓仲謀?他的總知漢兒司事?
一抹疑雲緩緩的在耶律齊的心中擴散瀰漫,他們兩人都是漢人,難道真會私通密謀
,將本國的機密傳回汴京去?
該死!望著一室的狼籍,他的脖子彷彿被人緊緊的掐住般,窒悶得令他無法喘氣,
弄不清楚是韓仲謀的背叛令他痛心,抑或是他與她的私會讓他妒忌?他惟一可以確定的
是,他──堂堂一國之君主,絕對不會輕易的放過那兩個姦夫淫婦的。
姦夫淫婦?耶律齊被閃過腦際的形容詞給震住,胸口又開始擰痛了起來……
※※※
「喂,別忘了把幾上的灰塵給擦拭乾淨,我可是最見不得一點髒的,還有,你的眼
睛瞧不清楚,可得特別小心,不要打破了任何一樣擺設,知道嗎?」雲大娘端坐在椅上
,指揮著挽袖勞役的壬冬墨,擺明了故意不讓她好過的意圖。
壬冬墨默默的點點頭,頭也不抬的仔細擦拭著屋內的每一樣擺設,她不會讓雲大娘
有任何藉口責?她的。
「啐,老是要提點你,主子跟你說話你就得應聲,你這樣無聲無息的點點頭是什麼
意思?心腸狹隘點的,還以為你在心裡罵著怨著,說咱們刻薄你了。」雲大娘不悅的搖
搖頭,對這個屢教不會的木頭人已不再抱持任何希望,甚至還厭惡起來。
所以說皇上畢竟還是有腦子的,懂得這樣不知禮數的女人不能當後妃,只能當奴婢
呀!
「我從沒有這樣想過,我只是想好好的完成你交代的工作罷了。」壬冬墨暗歎了口
氣,不得不出聲解釋。
「什麼我呀你的?奴婢就是奴婢,我不管你之前是什麼郡主兒、王爺千金的,現下
就給我認分些!照規矩來。」雲大娘簡直是雞蛋裡挑骨頭,故意找碴。難為的壬冬墨忍
了下來,溫和卻不失尊嚴的道:「是『奴婢』的錯,請雲大娘息怒。」
「嗯,這還像話些。」雲大娘總算稍稍滿意,端起茶輕啜著,暫時不找她麻煩了。
耳根子總算可以清靜清靜,壬冬墨又低下頭用力擦拭著茶幾花瓶。比起無所事事的
待在房中,說真的,她倒寧願這樣勞動,最好忙到無法思考,可以讓她暫時自那嵌著一
雙鷹眸的俊容中跳開……瞥了眼勤奮做事的壬冬墨,雲大娘輕放下瓷杯,感歎的道:「
其實你也不要怪咱們貶降你的身份,照理說你乃是堂堂宋國八王爺之女,又是宋國冊封
的護國郡主,來到我大遼也是該有特殊的禮遇與地位,可惜呀……」她長歎了聲。
「若不是你那張嘴怎麼都管不住的話,就算有眼睛看不清楚的缺點,倒也不失為一
個好妃子,偏偏你連妃子的地位都無法擁有,一切只能怪你自己呀。」她是反對她當皇
後,不過倒沒反對皇上立她?妃。
「雲大娘,我……奴婢根本就不奢望為妃為後,只期盼能有清靜的生活罷了。」壬
冬墨還是忍不住開口反駁。
「你瞧瞧你,就是這樣處處倨傲不饒人的模樣,才會惹惱皇上,讓你做這些低賤的
工作,若是你再不好好反省反省的話,說不定還會有更慘的下場,雲大娘能提醒你的就
到此為止,你愛聽不聽都行,我可管不了這麼多了。」
雲大娘恚怒的站起身,搖搖擺擺的正想走進房中歇息時,卻正巧遇上了大步走來的
耶律齊。
「她人呢?」耶律齊一跨進門檻,眼睛都還沒往屋內瞧,劈頭便問。
「皇上,怎麼要來也沒通報一聲,好讓嬤嬤恭迎大駕呀!」
雲大娘臉色轉喜,笑孜孜的迎上前。
「我問她呢?」耶律齊毫無心思應付雲大娘的招呼,又問了句,不待回答便瞥見了
悄悄閃至一旁的身影,連忙大步一跨,輕易的捉住她纖細的身子。
「你想躲到哪裡?這整個皇城、整個大遼都在我的腳下,我便是大遼的天、大遼的
地,你能逃到哪裡?能藏到哪裡?」
耶律齊一臉鐵青,她的躲避讓他更加的惱怒,緊攫著她的衣襟,低沈著聲問道。
「我、我沒躲你,我只是在盡我的職責,整理內務罷了。」他的神情瘋狂可怖,讓
壬冬墨的身子忍不住微微一縮,不知道又將有怎樣的風暴了。
「盡你的職責?沒錯,你的確是個十分盡職的奴才呵!」
耶律齊怒極的臉上反而浮現笑意,更讓她倉皇不安。
「皇上,發生了什麼事!怎麼皇上的臉色這麼差,動這麼大的怒呢!」雲大娘擔憂
的跟了上來,關心的問道。
「嬤嬤,她是朕一個人的專屬奴才,朕不許有任何人差遣她。」耶律齊沒有回答,
只是淡淡的?下這番話,便強扯著壬冬墨走出了流雲齋。
這、這天地是顛倒了,國家要反了嗎?雲大娘回瞠著眼,一手按在胸口,直喘不過
氣來。這可是皇上頭一次對她這麼嚴厲,連說話的口吻都是冷漠的君王腔調。
天,那個女子究竟有怎樣的魔力,竟然能讓皇上這般失魂落魄,失去皇上的威儀?
這個妖女呀,真是氣煞人也。
※※※
「你放手,你弄痛我了。」壬冬墨被緊扯著不放,只能徒勞無功的輕聲抗議
第八章
沈悶凝重的氣氛照例的籠罩在一向莊嚴平和的皇城之中,平靜的表面下是暗潮洶湧
的詭譎氣流,彷彿風雨前的寧靜,人人皆有所覺,卻不敢言,只有縮起頭來過日子,等
待天地變色的那一日到來再打算了。
「臣蕭鈞叩見皇上,皇上萬安。」
耶律齊不感興趣的斜睬了跪在前方的蕭鈞一眼,寒聲道:「是誰讓你進來的?」
「呃,皇上恕罪,臣實在是有緊急的事情必須呈報皇上,請皇上明察。」蕭鈞連忙
叩首請罪,然而眼中卻閃著邪惡的光芒。
「有什麼事你們自己解決吧!朕今日不想談政事。」耶律齊仍是一臉的漠然,完全
不似以往那個事必躬親的英明君王了。
「這不只是政事,同時還攸關王室的面問題啊!請皇上明察。」蕭鈞不死心的繼
續稟報。
耶律齊不悅的蹙起眉,正要開口之際,卻被領著霞貴妃走進來的雲大娘給打斷。
「皇上吉祥。」她們屈身行禮道。
「今天還真熱鬧,你們就是不讓朕清靜對嗎?」耶律齊的臉色更加的難看,嘲諷的
彎唇道。
「皇上,嬤嬤全聽霞貴妃說了,這次您絕對不能心軟,那個女人簡直就是個傷風敗
德之人,留她不得呀!」雲大娘也不婉轉,開門見山便道。
耶律齊犀利的目光射向霞貴妃,讓她陡地一驚,嚇得連忙垂下頭,不敢再直視他。
「皇上,今日就算皇上要治嬤嬤不敬之罪,為了您好,娘嬤還是要冒死進言。韓仲
謀與她畢竟都是漢人,異鄉遇故知,難免同病相憐、日久生情,屆時傳了出去,不是讓
千萬百姓看咱們皇室的笑話嗎?這樣的屈辱,嬤嬤萬萬不許發生在大遼宮中。皇上,就
算您再愛她,也必須快刀斬亂麻,除去這個大患啊!」果真讓事情發展到如此,她就太
對不起先皇先後了呀!
愛?耶律齊的心一凜,旋即強迫自己否認道:「啐,朕從沒愛過誰,更不可能愛這
個漢女。好了好了,這件事朕自有定奪,你們全部跪安吧。」煩,真煩,他已經夠間的
了,為什麼他們還要來湊一腳?
霞貴妃眼見搬出雲大娘向耶律齊施壓的計謀未果,怨恨的咬著下唇,正悻悻然的攙
著雲大娘離去時,蕭鈞的話語卻又讓她燃起一線希望,停在原地等著看好戲。
「啟稟皇上,根據可靠的消息,臣大膽直言,宮中此女並非八王爺之女趙絡,真正
的趙絡另有其人,而且此人還被藏匿在一個咱們意想不到之處。」蕭鈞的話彷彿在平靜
的水面投下一顆石子似的,迅速的引起陣陣的波動。
「天?!這個女的不是護國郡主?」雲大娘與霞貴妃皆瞠大了眼,不敢相信這個事
實。
耶律齊的臉霎時拉下,聲音冷澀的問道:「何處?」
蕭鈞的臉上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喜色,略帶急促的道:「就在韓仲謀家中。」
「我就說呀,漢人總是偏袒漢人,哪能讓他們當差做事呢?現在可好了,果然出問
題了,這分明就是宋賊的詭計,故意送了個假郡主來羞辱皇上,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咱們一定要向他們討回個公道不可。」雲大娘率先編派著宋國的不是。
「是呀,這根本就是瞧不起咱們皇上來著,真叫人為皇上抱屈呢!」霞貴妃也跟著
發難道。
只有耶律齊反而靜默了下來,在房內生一股令人窒息的詭異氣氛,壓住了眾人的
激越情緒與聲響,紛紛也跟著沈靜了下來,不由自主的提著心等著耶律齊的反應。
就在大家皆屏息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之時,耶律齊低沈的聲音適時響起,「宣韓仲謀
上殿。」
耶律齊的聲音溫和得令人害怕,那眸底泛起的陰邪光芒更讓人膽寒,沒人猜得到他
此刻心中的想法,更沒人敢再開口問起他將如何處置叛徒。
只因現在的耶律齊彷彿一只靜待噬血的猛獸,誰也不識、誰也不認,只待撲殺獵物
……
※※※
「糟了糟了,主子,你快走,否則就來不及啦!」環兒跌跌撞撞的沖進屋內,拉扯
著一頭霧水的壬冬墨便要往外走。
「環兒等等,總要先讓我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呀!」壬冬墨頓住了腳步,不跟她走。
「哎呀!」環兒沒轍的放開手,懊惱的跺跺腳道:「我剛剛在朝霞宮外偷聽到霞貴
妃正領著蕭統軍往這邊來,說什麼要捉拿欺騙皇上的叛賊,還說什麼郡主不是郡主的,
我看情況不對,所以趕緊來通知你。」
郡主不是郡主?壬冬墨心一凜,霎時便明白了。看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他還是
知道了……「現在你可以走了吧,快,咱們快去找皇上當靠山,否則就算霞貴妃硬要編
派一個罪名在你的頭上,你也是有口難言,有罪難伸啊。」環兒又拉著壬冬墨的手,轉
身匆忙的想往外走,卻被壬冬墨定住的身子反扯了回去。
「主子?」環兒不解的回頭望向她,怎麼主子一點都不驚慌呢?
一抹苦笑緩緩的飄上壬冬墨的唇畔,她的聲音乾澀卻平靜,淡淡道:「環兒,我已
經不是你的主子了。」
「不,環兒說過,不管怎麼樣,我就是認定你是主子,誰也沒法改變我。」環兒猶
帶稚氣的臉上滿是堅決,遼人的頑固個性完全表露無遺。
「即使我是個假郡主?」壬冬墨輕輕的說道,彷彿這是件稀鬆平常的事一樣。
「假、假郡主?」環兒征愣在原地,一時之間無法消化這句話的意義,只能愣愣的
直瞅著壬冬墨。
不會吧?!她左瞧又瞧,就是看不出主子有哪一點不像真郡主的?暫且不說她綽約
多姿的外貌,光那抹高傲凜然的氣質就足以說明了她肯定是出身高貴,絕非泛泛之輩,
怎麼會說她是個假郡主呢?
環兒簡單的腦袋無法承受太困難的思考運轉,沒一會兒就覺得頭昏眼花,正要開口
追問實情時,霞貴妃已經偕同蕭鈞逼近眼前了。
「環兒,你在這裡做什麼!該不會是來通風報信,妄想幫助犯人逃走吧!」霞貴妃
細長的眼睛一瞟,充滿說不盡的惡意。
「她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說通風報信?」壬冬墨將自己擋在環兒面前
,維持尊嚴的挺直背脊,「我倒是想知道,貴妃娘娘為何領著大隊人馬造訪我這破舊不
堪的小屋?難道你對住在這裡也有興趣?」
「哼,你這張嘴再利也不過現在了,皇上已經知道你是個假冒郡主身份混進宮中的
奸細了。來呀,將人給我帶走。」霞貴妃奸邪的笑著,美麗的容貌下是顆丑陋的心。
壬冬墨沒有反駁,僅淡淡的牽動唇角,冷靜的道:「既然你們都知道了,我也沒有
什麼好說的了。環兒,對不起,也瞞了你了。」這是要撇清環兒跟她之間的關係。
「主子……」天,這、這不是在做夢吧,主子真是假郡主?!
「她已經不是你的主子了,她現在可是個比你更低下的死囚。」霞貴妃幸災樂禍的
掩嘴奸笑,彷彿拔去了心頭刺似的爽快。
「走吧,我還有話要問你。」蕭鈞示意身旁的侍衛將壬冬墨鉗制住,冷冷的開口道
。
「是呀,好好的問問她吧,可千萬不要『客氣』呵。」霞貴妃朝蕭鈞使了個眼色,
暗示他盡量刑罰她。
蕭鈞意會的點點頭,手一揮,大批人馬隨即帶著壬冬墨跟著他離開。
「環兒,看在你做事利落、忠心耿耿的份上,以後你就跟著我吧!等我當上皇後之
後,少不了你的好處的。」霞貴妃裝模作樣的擺出一副准皇後樣,想借此讓人感覺她是
個寬宏大量的人,足以成為一國之後。
環兒還未自震驚中醒來,直到霞貴妃扭著臀離開後,她還是一臉的茫然,久久無法
回復神智。
※※※
「快說!你假冒護國郡主的目的為何?是不是為了竊取我國機密?還有,你
「他們招了沒?」耶律齊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淡無情,可卻難掩那雙黑眸
中的關切之意。
「臣啟稟皇上,這兩個叛賊依然堅不吐實,不過請皇上放心,落在臣手上的罪犯,
還沒有不俯首認罪的例子,看來,他們也沒有幾天可以撐了。」蕭鈞沒發現耶律齊臉上
的複雜神情,猶自得意揚揚的討著功勞。
「她還好嗎?」耶律齊摸著指上的玉戒,沒頭沒腦的問道,讓蕭鈞一時之間怔愣住
,沒有意會到耶律齊的意思。
「呃?皇上指的是……」
耶律齊不耐的眄了眼蕭鈞,可聲音卻平淡無波的道:「那個女的,她的狀況如何?
」越是不想在意,卻越是占據心頭,該死,這女人究竟是對他下了什麼魔咒,可以讓他
失常至此。
蕭鈞誤以為耶律齊要的是他逼供的成果,連忙稟報道:「那個女人在臣的嚴刑逼供
下已經奄奄一息了,依臣看,若是她再不識相的認罪的話,不出數日便命喪黃泉谷。」
「該死!」耶律齊聞言暴喝出聲,將原本滿臉得意的蕭鈞嚇了一大跳。
「皇、皇上?」怪了,難道他有說錯什麼嗎?
耶律齊雙目暴紅,緊咬的牙關暴露了他激憤的情緒,「下去。」深吸了口氣,他努
力控制自己的怒氣道。
「呃?」蕭鈞微微訝異的瞪眼為了,怎麼皇上好像在對他動怒似的?
「滾!給我滾──」難得的失控出現在耶律齊的身上,他怒指著門外,咆哮的命令
道。
「是、是的,臣馬上就走。」蕭鈞哪敢耽擱,連忙腳底抹油,一溜煙的竄出門外,
腦中則是不斷思索著自己究竟是哪裡做錯,才會惹得龍威大怒?
啊!是了,一定是他用刑不夠,無法讓人犯吐實,所以皇上才會怒氣騰騰。看來,
是該再加重用刑,好早日解決這件事,立下大功領賞指日可待……蕭鈞邊走邊想著,唇
角不自覺的高揚起來,長期征戰的他,最擅長的便是折磨敵人,而現在,該是他發揮所
長的時候了,呵呵──
※※※
「嘖嘖,這個地方又陰又濕,四處充滿污穢之氣,根本不是咱們這種人可以待的下
去的地方嘛,姐姐,你還是回去吧,這裡我一個人就可以搞定。」
「這怎麼可以呢?我還不想錯過看著那個賤人被折磨至死的狼狽模樣呢!妹妹,你
該不會想要剝奪姐姐的樂趣吧?」
「當然不啦,我只是怕這裡的低俗之氣會侮辱到姐姐高貴的身份。」
「謝謝妹妹的關心,妹妹到這裡不也同樣的委屈?!不過,只要看到那個賤人吃到
苦頭的樣子,一切不就值得了嗎?」
「呵呵,姐姐所言甚是。」
壬冬墨勉強抬起紅腫的眼皮,耳邊飄進霞貴妃與德妃尖銳的嘲弄聲,讓她早已漲痛
的腦袋更加的刺痛起來,等她可以稍稍控制自己的痛楚,維持清醒的看向前方時,霞貴
妃與德妃已經直挺挺的站在她的面前,帶著一臉惡意的奸邪笑意。
「喲,德妃妹妹,這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東西』,就是那個不可一世、高傲
無禮的奸細漢女嗎?」霞貴妃用絹帕輕摀住口鼻,彷彿她身上飄出的氣味讓她十分噁心
似的。
「不會吧,這個女的這麼丑陋,又一身的腐臭味,會是咱們那個想要用美人計迷倒
皇上的奸細嗎?」德妃故意左瞧瞧、右看看的嘲諷道。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壬冬墨不用想也知道她們絕對不是好心來探望她的。
「如果你們太閒的話,大可去想方法留住皇上的心,犯不著到這裡尋一個人犯的晦
氣。」她的聲音虛弱卻清晰,霎時讓兩個裝扮濃艷的女人臉色大變,紛紛咬牙切齒了起
來。
「哼,說她被打得遍體鱗傷,血肉模糊,怎麼還這麼有精神眼力氣說這般惡毒的話
呀?」霞貴妃故意就是不理她,只跟德妃說話。
「是呀,姐姐,我想可能是這刑罰不夠重,還沒讓她吃夠苦頭,學個乖。」德妃恨
恨的斜睨了壬冬墨一眼,手已經拿起一旁的皮鞭,躍躍欲試的揮舞了幾下。
皮鞭打在地上發出了「怕哩!」的聲音,讓陰森的牢獄更添了一份殘酷的氣氛。
「何必多說?你們來這裡的目的不就是要讓我『學乖』的嗎?不過很抱歉,要讓你
們失望了,我是不會屈服的。」壬冬墨雖然被綁立在木棍上,不過仍努力的挺直傷痕纍
纍的背脊,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淒慘。
「好呀,嘴這麼硬?妹妹,就先教訓教訓她那張嘴吧!」霞貴妃嬌嗲的聲音與她惡
毒的眸光形成了不搭調的對比,丑惡的心思表露無遺。
「那有什麼問題。」德妃與霞貴妃互望了眼,邪惡的扯扯唇,大手一揮,長長的皮
鞭隨著她的力道劃破空氣,狠狠地抽上了壬冬墨的頸邊。
一陣劇痛霎時隨鞭子落下之處傳到了壬冬墨的四肢百骸,幾乎要奪去了她的意識。
「哎呀,打偏啦,沒關係,再試一次就好了,妹妹,這次一定要打准呵。」霞貴妃
的唇幾乎要咧到耳根,她一向最喜歡看到不服從自己的人受罰。
德妃巴結的點點頭,手高高舉起,眼看著那籠罩著陰冷光芒的長鞭就要殘酷的落在
那張已經淤腫不堪的粉頰之際,一雙厚實的手掌卻適時的伸出,纏住了皮鞭狂烈的落勢
。
「是誰這麼大的狗膽,竟然敢阻擋娘娘我教訓犯人?」德妃見自己的皮鞭沒有如預
期的落在那張紅唇上,惱怒的回首望向那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呃,皇、皇上……
」德妃原本的橫眉豎眼在看到那雙大掌的主人之後霎時膛大,又驚又慌的屈身行禮,「
皇上吉祥。」
「臣妾叩見皇上,皇上吉祥。」霞貴妃也連忙跟著福身,心中暗喊不好。
「你們在做什麼?」耶律齊的臉色鐵青,低沈的聲音蘊含的濃烈怒意,讓霞貴妃與
德妃聞之不寒而慄。
「我、我們是來……來……」德妃睨了霞貴妃一眼,吞吞吐吐無法成句。
「皇上,我們是來看看這個奸細是否已經認罪招供。」霞貴妃連忙接口道。
「是嗎?」他的視線冷冷掃過兩人,犀利得有如鏡刀一般,可當他將目光移到壬冬
墨頸邊那一道觸目驚心的鞭痕之際,眼神倏地發出了肅殺的戾氣,喪失了君王的理智。
「該死!」他憤怒的低咒了聲,撇下了仍屈身的兩人,心痛如絞的審視著那張沾染
著血漬與瘀痕纍纍的臉龐。「是誰把你折磨成如此的?」他滿腔的怒意幾乎要迸胸而出
。
壬冬墨虛弱的抬起眼睫,幽黑的瞳眸中盈滿了哀哀的控訴與怨懟,還有一抹平時所
沒有的情意,雖細微,卻明確的存在那眸底的深處。
這一望震撼了耶律齊的心,也讓他自責的冒出了細微的冷汗。天,他怎麼會不明白
將她折磨至此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大遼的君王啊!
「皇上,她只不過是個犯了欺君之罪的奸細,就算被折磨至死,也算是罪有應得,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霞貴妃一臉妒忌的道。為什麼她這個貴妃娘娘會比不上一個犯
人?
對自己的憤怒因為霞貴妃的妒語而找到了發洩的出口,耶律齊瞳眸一黯,倏地轉身
揚鞭,直揮向屈身的兩人──「不、不要……」鼓著幾乎流失的氣力,壬冬墨好不容易
開口出聲,阻止耶律齊的瘋狂。
雖然那聲音細如蚊蚋,可聽在耶律齊耳中卻猶如雷震,皮鞭早已揮出來不及收手,
只能反身再抽回,長長的皮鞭在即將要落到霞貴妃與德妃身上的那又縮回,反噬揮鞭
之人,硬生生的擊到耶律齊的身上。
「皇上?」霞貴妃與德妃皆嚇白了臉,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抖簌著身子。
「你、你受傷了……」壬冬墨看著那揮在他身上的一鞭,心頭一緊,臉上盡是擔憂
之色。
看著她竟然還會擔心他這個可惡之人,耶律齊的惱怒更熾,用力的將皮鞭甩至一旁
,不發一語的解開捆綁著壬冬墨雙腕的繩索,看也不看呆愣在地上的霞貴妃與德妃,橫
抱起壬冬墨虛弱且傷痕纍纍的身子,大跨步的離開這陰濕黑暗的牢房。
第九章
自從被耶律齊帶離了牢獄之後,壬冬墨便一直昏昏沈沈的,不時發燒囈語,無法清
醒。
她纖細的身上滿是被鞭打的傷痕,頸邊被德妃打出來的傷口更是皮開肉綻,彷彿一
條紅色的小蛇般盤踞在她的脖子上,隨時隨地像要伸出毒牙,毫不留情的咬上那不堪一
折的細頸似的,讓守在床邊照顧她的環兒都忍不住?她的傷勢沈重而頻頻拭淚著。
原本是個多麼美好的女子呀,竟然被折磨至此,怎麼不讓人傷心難過呢?
「她醒了嗎?」忽地,耶律齊的聲音在環兒的身後響起,讓她趕緊拭去淚水,屈身
行禮。
「奴婢啟稟皇上,主子她一直昏迷囈語,還沒有醒過來。」
環兒垂首回話,怕一回頭會讓皇上見著自己對他不以為然的神情。
既然關心她,為什麼還要這樣傷害她?這是環兒最不了解的地方。
耶律齊神色凝重的低頭俯視蹙眉闔眼的壬冬墨,輕輕的在床沿坐了下來,撫在她臉
上的手是從未有過的輕柔,任誰瞧了都不會懷疑他對她的濃濃情愫。
可惜只有他自己尚未察覺呵!
沒得到起身的允許,環兒只能屈身偷偷瞧著耶律齊那張俊臉上的濃郁情感與關懷之
情,感慨的在心中暗歎了聲。
「嗯……」忽地,一陣輕吟自壬冬墨破裂乾燥的唇瓣中溢出,雖幾不可聞,卻牽動
了耶律齊的每根神經。
「主子醒了,主子──」環兒也聽到了呻吟聲,忘形的呼喊起來,不過旋即又連忙
掩住唇,生怕觸怒了皇上。
「是呀,她終於醒了。」
耶律齊柔情似水的口吻令環兒不禁訝異得瞠大了眼,不過仍不敢有所動作。
「環兒,快去準備熱水跟布巾,還有,別忘了請太醫一起過來。」他難掩急躁的吩
咐著環兒,一點都不像是平常領軍征戰的常勝君王了。
「噢!是、是,環兒馬上就去。」環兒感染了他的興奮與焦慮,連禮儀都顧不了便
往外沖去。
不過耶律齊可是一點都不在意這些繁文總節,在他的心中、眼中,現下都只剩下一
個壬冬墨。
「我怎麼了?我在哪裡……」壬冬墨扇了扇濃密的長睫,水漾的瞳眸中盡是茫然與
困惑,「小姐呢?痛──」她嘗試著想要坐起身,但刺骨的痛楚卻霎時傳遍全身,讓她
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小心,你現在不能隨便亂動,乖乖躺好知道嗎?」見她痛苦得扭曲著臉,耶律齊
連忙緊張的撥開她臉頰旁的散發,擔憂的瞅著她。
耶律齊英俊的臉龐頓時映入眼簾,讓壬冬墨原本恍惚的神情逐漸緊凝,這陣子的記
憶迅速如排山倒海般的湧入腦海,讓她回到了現實。
「你?我……我在牢中嗎?不、不對,這裡不是牢房……」她怔忡片刻,隨即彷彿
想到什麼似的擔憂的問道:「你的傷讓太醫看過了嗎?」
「那種皮肉之傷能奈我何?別忘了,我可是一國之王,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戰役,受
過的傷又何止如此?」這個傻女孩,自己的傷勢比起他來不知嚴重多少倍,她竟反而擔
心起他那小小的鞭傷?
是啊,他是大遼的皇上,而她卻是個階下囚,何需她多餘的關心呢?壬冬墨落寞的
扯扯唇,淡漠的撇開眼道:「這不會是你拷問我的另一種方式吧?」
看著她對他的擔憂在瞬間消失,耶律齊的心彷彿被狠狠一扯似的難受極了。「你一
定要用這種口吻跟我說話嗎?難道你就不能對我溫順一點?」該死,她又恢復成那個倨
傲的女人了。
壬冬墨幽幽一笑,自嘲道:「既然我已經是個無惡不赦、欺君犯上的罪人,又怎麼
會有心情跟你談天說笑?皇上,你的要求太難了。」
她的話讓他無法反駁,只能咬牙道:「告訴我,你是否真的跟韓仲謀串謀要危害我
朝?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否認吧!即使是謊言,他也願意相信呀。對了,她幾乎要
忘記韓大人的狀況了。「我說過,我本就不是什麼奸細,我是趙絡的貼身丫環冬兒,可
是你卻始終不相信,現在還因為我而拖累了韓大人,這叫我怎能安心?
「這樣吧!只要你答應我馬上釋放韓大人,並且保證他的安全無恙,我願意認罪,
隨便你指控我什麼罪名,我都會二話不說的承認。」這樣總可以了吧?!
「該死!」聞言,耶律齊並沒有壬冬墨預料中的高興,反而沈下了臉,憤怒的道:
「你為什麼這麼維護他?他被關在牢中被刑罰,真的讓你這樣心疼?就算放棄原本堅持
的無罪也在所不惜?」他的胸口有把火在燒,幾乎要燒掉他好不容易平復的冷靜。
她真的這麼喜歡韓仲謀,甚至?他犧牲生命也願意?他真是個白癡!她只不過是隨
口問起他的傷勢,他就高興得忘記她其實已經心有所屬,愚蠢啊!壬冬墨將視線移向他
,本欲再開口
解釋,可想想又覺多餘,旋即黯然的吞回話語,只是用一雙水燦燦的眸子瞅著他,
希望他能成全她,不要讓她拖累無辜。
「如果我說,只要你求我的話,我可以放了你,可卻萬萬不可能放掉韓仲謀呢?」
他的聲音陰沈得嚇人。
壬冬墨黯然一笑,想都不想便道:「我絕不可能為了獨活而做出這種背恩負義之事
,皇上。活,或許無法一起活;可死,卻非得一起死了。」就憑韓仲謀救起小姐的大恩
,她就欠他一條命了,怎麼可能會為了自己而出賣他呢!
「休想!」他倏地站起身,自緊咬的齒縫中迸出話來,「我耶律齊在此發誓,即使
要奪去我的生命,我也絕對不會讓你們這一對姦夫淫婦順心如意的。」他甩甩長袖,冷
硬的轉過身去,俊美的五官因為強忍妒意而扭曲了起來,也因此沒有瞧見壬冬墨臉上受
傷的淒楚神情。
「來了來了,水跟太醫都來了。」環兒不知道房內發生的狀況,莽莽撞撞的沖了進
來,等瞧見耶律齊沈重鐵青的臉色時,想再後退已經來不及了,只有硬著頭皮端著水盆
走進房內。
「奴婢啟稟皇上,呃,水打來了,還有太醫正在門外候召。」她的眼珠子不斷的在
耶律齊與壬冬墨身上轉著,??的道。
「不必了,全都給我撤走。」
他暴喝出聲,讓環兒受驚得打翻了水盆,跪在地上顫抖著求饒。
「皇上請息怒,皇上請息怒。」環兒不懂為什麼才一轉眼的時間,這氣氛怎麼又全
不對了?
耶律齊黯黑的瞳眸中有妒意、有絕望,更有著濃濃的情意,可那份情意卻讓妒忌的
火焰給吞噬了去,只餘下錐心刺骨之痛。
「你不是說要跟他一起死嗎?我就成全你。」死撐著面子吐出這般殘忍的話語之後
,耶律齊再也無法停留片刻,甩袖離去。
一待耶律齊的身影消失,環兒便連忙趨前探視壬冬墨的狀況,可這一瞧,卻不禁怔
愣住,只見壬冬墨那張臉蛋上此刻正佈滿了淚水,雙眸中盡是絕望與心碎。
這跟皇上眼中的那份心傷神情不正是一模一樣嗎?
她不懂,明明是兩個互相鍾情的男女,為什麼非要弄到這般兩敗俱傷的田再為難道
只因為一個是大遼君王,一個是宋朝漢女嗎?她真的不懂。
※※※
「這可不得了,皇上竟然無視這漢女罪行重大,獨斷獨行的將她自牢獄中帶
※※※
漆黑的夜空中充滿著詭譎與陰謀,所有黑暗的、邪惡的事物,似乎都在蠢蠢欲動,
亟欲假借夜色的掩護好活躍行動。
就在大地一片寂靜之際,三條人影兩前一後,趁著黑夜躡手躡腳的走進了壬冬墨所
在的房內,逼近躺在床上的纖細身影,俯首瞧著她。
漆黑一片的空間只見得著四道閃著惡意的眸光,與她們手上森冷的刀光。
兩人中的其中一人朝另一人點了點頭,隨即高高的舉起手中的白刃,眼看著就要往
床上的人兒刺下,可卻偏偏被後到的一條身影給撞偏,差點兒就刺到自己的手。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半夜行兇?」嬌叱聲劃破了寧靜的夜空,也驚醒了床上
的壬冬墨,更讓兩名刺客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小姐?」這聲音太熟悉,她不可能會認錯的。「是小姐嗎?」
「是我是我,我問遍了宮女,好不容易才從一個叫環兒的丫環口中打聽到你的下落
,你還好嗎?」趙絡連忙摸到床邊坐下來,焦急得想看清楚她的模樣,可是光線與視線
雙重的不良,讓她無法瞧個明白。
而一旁驚嚇住的兩名刺客則是乘隙逃了出去。計謀被人撞破,她們哪敢再逗留。
「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壬冬墨腦子還不十分清醒,聽到雜杳的奔跑聲,困惑的想
起身。
「剛剛真是好險,若不是我因為看不清楚,不小心撞上那個想要拿刀殺你的人的話
,後果真是讓人不敢想象呢!」趙絡拍拍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有人想要殺我?」壬冬墨微微瞠眼,不過隨即將之?在腦後,現在她比較關心的
是趙絡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不是已經讓韓仲謀送回汴京了嗎?」她連忙問道。
趙絡黯然的扁扁唇,不過又故作豁然的道:「我怎麼可能把你丟在這裡一個人逃走
不來,讓我瞧瞧你究竟被折磨成什麼模樣了。」她將臉移近壬冬墨的面前,借著月色瞧
到了一張憔悴狼狽的容貌。
「天!他們怎麼這麼狠,竟然對一個弱女子下這麼重的手?真是氣死我了,我一定
要?你討回個公道不可。」看著壬冬墨傷痕纍纍的臉蛋,趙絡不禁又是愧疚又是痛心的
。若不是假扮成她,冬兒也不會受到這種酷刑了。
「罷了,冤家宜解不宜結,更何況這可是攸關兩國是否可以平和相處的問題。」壬
冬墨輕歎口氣,幽幽道。
「那你受到這些委屈難道就是應該的嗎?更何況,竟然還有人半夜溜進來想殺你,
若非我及時出現,現在你可能就變成了刀下亡魂了。」趙絡越想越不對勁,倏地起身,
轉頭往外走,「我一定要去問清楚,難道那個耶律齊真的要殺了自己心愛的人才甘休嗎
?」
「等等……」壬冬墨焦急的想下床阻止趙絡,卻無力的摔落下床,痛得她幾乎要流
淚了,而趙絡也好不到哪去,不用壬冬墨阻攔,她已經因為視力不良而踢翻了小几,一
樣的摔了個大跟頭。
「啊!冬兒,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嘛!」趙絡聽到壬冬墨的輕吟聲,顧不得自己摔疼
的臀部,趕緊「爬」到了她的身旁,關切的輕責著。
「呵,沒想到我也有讓你責怪不小心的一天。」壬冬墨忍著痛楚,嘲弄的道。
這個迷糊的小姐,似乎在她沒陪在身邊的時候成長了不少呵!
「人總是會長大的嘛。」趙絡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將壬冬墨扶回了床上,眉頭輕皺
著。
「冬兒,聽我說,爹爹跟幾位姐姐還有姐夫們已經自關內來到這裡,我已經跟他們
說好,所以明日爹爹會假借見我的藉口去拜會耶律齊,屆時姐姐、姐夫他們會找機會溜
進宮裡把你帶走,你很快就可以回到汴京,不用再擔心害怕了。」她絕對要趕緊將冬兒
弄出宮中,否則還不知道會發生怎樣的事呢。
「回到汴京……」壬冬墨有霎時的恍惚。這不是她一直以來的願望嗎?怎麼真能回
去時,卻又感到惆悵心酸呢……「對呀,你放心,有我們在這裡,沒有任何人敢再欺負
你的。」趙絡像個小大人似的安慰她後,又馬上慌張的轉身道:「我得走了,否則若引
起旁人的疑竇,要走就難了。」
看著趙絡急忙離去、跌跌撞撞的身影,壬冬墨這才發現自己還有很多話沒有問她,
例如她怎麼會出現在宮內,怎麼會跟王爺連絡上的,「姐夫」是指小姐們的夫婿?她們
都已找到好歸宿了?還有,怎麼會說……他「愛」她?
呵,一定是小姐弄錯了吧!他怎麼可能會愛她呢?
壬冬墨苦澀的牽扯著唇畔,閉起了雙眼卻再也無法平靜的入睡,腦海中充斥的都是
那雙帶著憤怒與指控的黑眸,緊緊的糾纏著她的每一分思緒、每一根神經,化?她的血
、她的肉,再也無法擺脫開……
※※※
「主子,你發燒了?」環兒輕觸著壬冬墨的額頭,驚呼一聲,連忙扭了條濕巾布覆
蓋在那發燙的額頭上。
「我、我沒事,別嚷嚷……」或許是昨夜想太多了,所以腦子才無法承受的抗議吧
。
「不行呀,皇上命令我,不管你發生什麼狀況,都要立刻向他稟報。」環兒說完才
發現自己說溜了嘴,連忙捂嘴不語。糟糕,皇上要她不要讓主子知道的。
「他……他要你監視我嗎!」果然是個冷酷無情的皇上,就連她這樣一個傷重的人
犯也不掉以輕心。
「不是的,他是關心你,所以才會要我好好照顧主子的。」環兒連忙否認。雖然連
她都不了解皇上的用意,不過,她真的可以感覺到皇上對主子是特別的,即使是盛怒之
中,也依然對主子關心有加,否則他就不必在上回的暴怒之後又將她找去,殷殷告誡著
要她好好照顧主子了。
「環兒,你不用解釋了,放心,我不會怪你的,畢竟他是你的皇上,你本來就應該
要維護他。」壬冬墨的身子雖然滾燙難耐,可心卻為他的無情寒到了極點。
「不是、不是這樣,皇上──」環兒的急切解釋被突然闖進來的趙絡一夥人給打斷
。
「誰?」環兒將視線移到闖入者的身上,愕然了片刻,才又彷彿記起什麼似的道:
「咦,你不是真正的護國郡主嗎?」她記得趙絡,因為她曾經向自己打聽過主子安置之
處。
「嗯。」趙絡胡亂的點點頭,沒時間多說,領著趙綺和梁無痕走近了壬冬墨的床邊
道:「冬兒,我帶大姐和大姐夫來接你了。」
「冬兒。」趙綺乍見到虛弱削瘦的壬冬墨,眼淚開始不聽使喚的在眼眶中滾了起來
。
「我好高興見到你們,不過要你們冒著生命危險救我,我真的承當不起呀。」壬冬
墨感動的握住了趙綺伸出的手,同樣的淚眼盈眶。
「這位是……」壬冬墨瞥到站在趙綺身旁高大的男子。
梁無痕朝她微微一笑,「你可以稱呼我為大姑爺。」
壬冬墨聞言一愣,繼而開心的笑了。看來她到遼國後的日子裡,發生了許多事呢!
「這些事暫且回府再說,我們是趁著爹去見耶律齊的時候溜進來的,此地不宜久留
,咱們快走吧!」趙絡緊張兮兮的往外張望著,差點忘記自己是個大花眼了。
「絡絡說得對,冬兒,你忍著點,我扶你走。」趙綺贊成的點點頭,刻不容緩的彎
身攙著壬冬墨。
一旁的梁無痕接手抱過冬兒,「我來吧!」
趙綺對夫君體貼的舉動微微一笑。
「等等,你們想把主子帶到哪裡去?」環兒在一旁看得一頭霧水,連忙阻止問道。
「我們要帶她回到她本來就應該在的地方,這裡並不屬於她。」趙綺義正辭嚴的說
。
「不行,要是讓皇上知道,一定會大發雷霆的,而且主子現在的身子也不適合移
動,如果讓她的病情加劇怎麼辦?」環兒急切的朝在梁無痕懷裡的壬冬墨道:「主子,
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留戀這裡?不留戀皇上嗎!」
壬冬墨微微一怔,整顆心揪疼了起來,「環兒,我……」
她怎麼會不留戀啊!
「她何苦留戀一個這樣折磨她的人?」趙絡截住了壬冬墨的回答,忿忿不平的說:
「更何況,昨兒個夜裡他還派了兩個人來殺冬兒,難道這種心狠手辣的人也需要不捨嗎
?環兒,我看你也是真心在伺候著冬兒,若你真是為她好,就讓她跟我們走吧,否則,
只會讓她魂斷異鄉罷了。」
趙綺訝異的看著那個一向糊里糊塗的天真小妹,竟也會如此激昂地慷慨陳詞,令人
不由得要鼓掌叫好了。
「這……不、不可能的,皇上怎麼可能派人夜半行兇呢?」
環兒實在無法相信,如果皇上真有此意,又何需要她好生照顧主子的病體呢?
她疑惑地轉向壬冬墨問道:「主子,這是真的嗎?」
壬冬墨因高燒而微微泛著水色的雙眸充滿複雜的情緒,不發一語的垂下眼睫,不願
意自己的口中證實這般殘酷的事實。
看著壬冬墨的神情,環兒心中也有了個大概,不禁難過的撇下唇角,一副泫然欲泣
的沮喪模樣。
「走吧,再晚就遲了。」梁無痕連忙催促著,趙綺和趙絡點點頭,迅速的離開了這
個叫壬冬墨心碎的傷心地。
一路上梁無痕盡量避免去碰觸到壬冬墨身上的傷處,不過這實在是很難,因為她身
上處處皆傷,稍不注意便壓到了她的傷口,讓她忍痛蹙眉,疼出了一身冷汗。
「快到了,爹爹跟去救仲謀的兩位姐姐及古珩、白震天都應該已經在馬車上等著了
,你們快去跟他們會合吧!」趙絡停在皇城的側門處,不願意再繼續跟著她們走了。
「絡絡,你怎麼說得好像你不跟我們一起走似的?」趙綺也停下了腳步,困惑的瞅
著趙絡問道。
趙絡黯然的抿抿唇,擠出抹笑道:「這整件事情都是因為我而引起的,當然要由我
來收拾,只要我留下來的話,耶律齊就沒有藉口跟皇上要人,更沒理由追趕你們了,所
以我必須要留下來。你們快走吧!好歹我也是宋朝送來的和親郡主,耶律齊不敢對我怎
樣的。」
「不、不行……冬兒絕不會留下小姐離開的……」壬冬墨硬撐著的意識已經漸漸模
糊,囈語似的道。
「絡絡,和大家一起走吧!」梁無痕也出聲勸道。
「是呀,我要是沒帶你回去,爹爹肯定不會饒了我的。」
想起爹爹呼天搶地的模樣,趙綺就忍不住輕顫了下,可卻又不得不承認她的話確實
有幾分道理。
「大姐,你就照著我的話跟爹爹說吧!保重。」趙絡輕輕擦去眼角的淚珠,倏地轉
頭跑開,讓他們根本沒有挽留的機會。
趙綺為難的不知如何是好之際,身後卻遠遠傳來了喊捉刺客的高亢聲響,她看看已
經呈現昏迷狀態的壬冬墨,牙一咬,無奈的只得和夫君趕緊帶著傷重的壬冬墨,先去跟
其他人會合再說。
看來,老爹的一頓好罵是避不開了……
第十章
宋汴京暮春時分「喂,你們是誰呀?這裡可是八王爺府,容不得你們這些閒雜人等
隨意闖入。」守在大門的侍衛們連忙擋住了三名來者的去勢,威喝道。
「告訴八王爺,我是來向他要人的。」領頭的男子身形魁梧,一張俊美的臉龐上充
滿了威嚴的王者之氣,讓兩名侍衛不禁退後幾步。
「呃,王、王爺是不可能隨便接見你們這些平民老百姓的,你們還是速速離去吧!
」方纔的氣勢霎時減半,侍衛的口
氣顯得軟弱不少。
領頭男子的黑眸倏地瞇起,兩道眸光刺得侍衛們不敢直視。
「既然如此,莫怪我不顧貴國的禮數了。」他話聲方落,眼神一閃,身旁的兩名壯
漢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制伏了兩名侍衛,讓他得以毫無阻礙的跨步走入八王爺府,
直到大廳。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大廳上的男女們乍見到男子的進入,只是好奇的打量著
他,並沒有太多的驚慌。
「我是來帶走屬於我的東西。」男子高傲的昂首,理直氣壯的道。
春兒正端著酒欲走進大廳,卻聽見這句話。難不成他便是冬兒這段日子裡反常的原
因為於是她轉身去通知夏兒和秋兒前來觀賞這出好戲。
梁無痕、冷曄、古珩看似優閒,實則持備戰狀態,準備矛頭不對,便立即搶救愛妻
。
「屬於你的東西?呵,我們八王爺府中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屬於你的東西!喂,我
看你八成是得了失心瘋,才有這麼大的膽子敢上八王爺府討東西。」趙綺率先失笑道。
男子淡淡道:「除了你們從我宮中偷走的東西之外,我自然不會拿走不屬於我的東
西。」
宮中?!
大夥面面相覷,驚訝得挑高了眉,六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盯在眼前這個趾高氣揚的男
子身上。莫非,他就是遼國皇帝──耶律齊?
「嘖,難怪、難怪……」趙纓霍地站起身,繞著耶律齊的身子打量了半晌,一邊搖
頭一邊喃喃自語,「難怪咱們冬兒要為你茶不思、飯不想了。」她們去救人的時候,可
沒有時間會會這個帥氣的皇上呢!
古珩趕緊將她拉過來,他可不希望她靠其他男人太近,即使對方的目標不是她也不
行。
「哼,你還有臉來這裡嗎?別以為你是大遼的皇上,到了宋國之後還可以繼續作威
作福。」趙綾不以為然的白了他一眼,冷言冷語道。
「冬兒在哪裡?」耶律齊沒有因為趙綾的嘲諷而動怒,平靜的問道。
「不在這裡,你可以請回了。」趙綾又道。
「沒有找到她,我是絕對不會離開的。」他不顧一切,扔下繁雜的政事來到這裡,
?的不是一句「請回」。
「她死了,被你給折磨死了。」八王爺忽地走進大廳,冷不防的冒出這句話,讓廳
上的氣氛霎時凍結了起來。
「你說什麼?」耶律齊的臉色猛地刷白,那張俊美的臉上布滿從未有過的恐慌。
「我說她已經死了。想想她這麼一個纖弱身子的姑娘家,被你這樣鞭打虐待,又沒
有受到好好的看顧,在那個冰天雪地的異鄉遭受這樣的打擊,身心俱裂,你說說看,她
怎麼活得下以為」八王爺緩緩的坐了下來,沈痛的神色加強了他的說辭。
「不可能……不可能……」耶律齊的聲音微微的顫抖了起來,雙眼中充滿了瘋狂的
神色。
「仲謀?這不是真的對嗎?告訴我,冬兒在哪裡?我要帶她回去。」彷彿見到救星
似的,他緊緊的抓住跟著趙絡相偕走進大廳的韓仲謀,激動的問著。
韓仲謀被耶律齊臉上的神情給嚇了一大跳,他從來不知道一向冷靜自持的遼國君王
也會有這樣的神態,若現在是在戰場上的話,他肯定已經因為失去鎮定而命喪沙場了。
韓仲謀為難的瞧向八王爺,待瞥見了他的眨眼暗示,也只有噤口不語,不肯定也不
否定。
連仲謀都沒有否定,那麼,冬兒是真的……天!他不相信,他不要相信。耶律齊雙
手抱頭,痛苦莫名的屈起身子,連站著都顯得吃力。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如果你不是這麼昏庸無理的話,我們也不會痛失一個這麼
美好的家人了。」八王爺就是要讓耶律齊吃吃苦頭,哪會那麼容易就告訴他事實真相呢
?
不過,瞧他那副慟不欲生的模樣,倒好像真對冬兒有那麼幾分真情真意呢!
「爹……」幾名千金畢竟是女子心腸,看著看著倒有些兒不忍心了。
八王爺還是板著臉,決定將耶律齊痛苦的時間再拉長些,才能消氣的告訴他真相,
也順便當成是「回報」他在關外時對他不敬的教訓。
沒想到耶律齊突然仰頭笑了起來,臉上竟掛著斑斑淚痕,霎時讓廳內所有人都震懾
住。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他,一個堂堂的君王之軀,竟然因為一個女人
的死訊而流淚了?!
連聞風趕來觀看的春兒、夏兒及秋兒都忍不住辛酸了起來,差點兒忘記冬兒回來時
是如何的心力交瘁了。
「喂,其實──」趙絡終於忍不住要說出真相了,可卻被耶律齊突然發出的狂吼給
打斷,隨即只見他踉蹌的狂奔而出。
「爹,你干嘛要騙他?冬兒明明就好好的在相國寺靜養啊!」趙絡不解的嘟著嘴問
道。
「傻丫頭,爹總要試探試探他對冬兒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吧?否則難保他尋回冬兒之
後,只是帶給她更多的傷害呀。」
八王爺語重心長的解釋,他可是將冬兒視如己出,當然不能輕率的將她交出去嘍!
「其實他並沒有這麼壞,有時候身為一國之王,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韓仲謀
忍不住為自己昔日的君主與好友辯解。
「如果他真的那麼鐵石心腸的話,那時就不會暗暗放走又返回宮中去救絡兒的我,
更不會千里迢迢的匿名入關,只為尋找冬兒了。」由此可見,耶律齊的確是對冬兒一片
癡心。
八王爺本要皺起的眉在瞥見?女兒對他的注視後連忙又松開,皮笑肉不笑的道:「
是呀,你的確是絡兒的救命恩人,不過,現在你還是擔心自己就好了,絡兒的廚藝好像
一點都沒有進步喔。」哼,就算是救命恩人也少打她女兒的主意。
「爹──」趙絡沒發現八王爺的不懷好意,還嬌羞的抗議著。
「總之你的廚藝若沒有達到一定的水平之上的話,我是絕對不會讓仲謀娶你的,免
得仲謀受罪喔!」八王爺笑得虛假,看得其他幾位千金及其夫婿都不禁冷汗直冒。
誰不知道這是八王爺為難韓仲謀的把戲呵,要八王爺同意這門親事,唉,門都沒有
哩。看來,他們這對璧人的好事還有得磨的嘍!
※※※
自從被八王爺他們一行人風塵僕僕的帶回八王爺府後,壬冬墨著實重病了一
場,等到她的傷痕愈合、身子漸漸回復健康之時,趙絡與韓仲謀也已經安好的回到了府
裡。
身子的傷處雖可以經由時間的流逝與藥草的治療而痊癒,可心口的創傷卻隨著光陰
的荏苒而益發潰爛侵蝕,每每讓她的胸口窒悶得無法喘氣。
直到她好不容易向八王爺爭取到赴相國寺靜養之後,她波濤狂浪似的心湖才暫時得
到了紓解,至少得以維持表面的平靜。
遠處輕輕傳來寺中的晚課誦經聲,讓在房中歇息的壬冬墨感到往事如煙,恍惚間,
一切彷彿隔世一般,前塵皆夢。
惟一不變的是那張日日夜夜盤踞在她腦海中,不肯離去的俊美臉龐,那雙帶著英氣
的犀利雙眸,好像已烙在她的腦中似的,緊緊的糾纏著她,無所不在的窺視著,強迫她
記住那屬於他的過往,叫她想忘也忘不了……「擾亂春愁如柳絮,依依夢裡無處尋……
」壬冬墨輕吟出聲,卻被自己的愁緒給驚愕住,連忙輕摀住唇,希望借此抹去那抹濃郁
的相思之愁。
可她心底卻明白得很,自她從關外回到汴京之後,她的心便遺落在那讓她受盡折磨
之處;她的愁早已深種腦際,生根、發芽、茁壯……忽地,輕叩門扉的聲音將沈浸在自
己思緒中的壬久、墨喚回現實。
「請進。」她換上一張平靜的臉孔,不讓旁人窺見她的憂愁。
「冬兒,咱們來看你了。」擠進小小齋房的是春、夏、秋兒幾位丫頭。
「你們都來了呀?你們的夫婿肯放人啦?」冬兒打趣的說。她真的很開心看見情如
姐妹的她們各自都有了好的歸宿,就連經常惹禍的小姐們身旁也有疼愛她們的如意郎君
相伴,只有她……她微微苦笑著。
「哎呀,瞧你瘦的,臉色也憔悴蒼白許多。」春兒擔憂道,一把攬著壬冬墨的手,
拉她走到床沿坐了下來。
「今兒個,咱們可是軟硬兼施才得以讓一同纏著我們的夫君同意獨自前來探望你。
」夏兒也跟著坐了下來,將壬冬墨夾在她跟春兒之間。
老實說,出嫁後的她們已鮮少有時間齊聚一堂,一旦思念之情氾濫時,她們便會央
求夫君帶她們回八王爺府,了解彼此的近況。
然而,這次會不希望夫君隨行的原因,除了想私下聊聊嫁?
人婦的心情外,也是隱隱約約的察覺冬兒似乎像之前的她們般?
情所困。
秋兒站在壬冬墨面前,一副審視著什麼似的瞅著她猛瞧。
「你們是怎麼回事?怎麼這樣瞧著我?難道我有什麼不對之處嗎?」壬冬墨困惑的
整整自己的儀容,不解的問道。
「冬兒,有件事你一定要老實告訴我們,否則,就連咱們這幾個智多星也幫不了你
。」秋兒嚴肅的道。
「沒錯。」春兒與夏兒附和的頻頻點頭。
「什麼事?」壬冬墨保留的回視著她們,有預感接下來的問話絕對不是容易回答的
問題。
「嗯……我們問你,你是不是很喜歡那個遼國皇上?」開口的還是秋兒,而頻頻點
頭的還是春兒跟夏兒。
突如其來的難題讓壬冬墨有霎時的困窘與倉皇,可隨即又恢復淡然道:「你們在說
什麼?干嘛提起一個不存在的人,我根本就已經忘掉那些事了。」忘?呵,她心口的抽
痛可不是這麼說的。
「不存在?不會呀,我才覺得他真實的可怕呢。」想到今天耶律齊的瘋狂反應,春
兒就忍不住顫聲道。
「什麼意思?」壬冬墨心中的狐疑更深了,她們怎麼會無緣無故提起他呢?而且,
好像見過他似的?
「算了,咱們也真是的,干嘛提起那個殘酷無道的暴君?你不恨他就謝天謝地了,
怎麼可能會喜歡他呢?唉,我們真是笨呀!」夏兒故意反向道。
「嗯,本來我以為你會想知道他今天到府裡的事呢!」秋兒也跟著吊胃口道:「算
了,算咱們多嘴,不要再提起那些不愉快的事了。來,嘗嘗咱們?你帶來的點心吧!」
他今天有到府裡去?壬冬墨的心猛然一揪,終於無法維持平靜,顫巍巍的道:「你
、你們說他……他今天到府裡去了?」
幾位丫環故作茫然的?頭瞅向她,一副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似的道:「啥?你說誰呀
?」呵,就不信她不上?。
「他、他……就是他呀!」壬冬墨知道她們在逗弄自己,忍不住臊紅了臉。
「好了啦,不要欺負她了。」秋兒噙笑搖頭道:「別忘了咱們都是好姐妹,沒什麼
可以瞞得過其他人的。」
壬冬墨尷尬的低垂螓首,原本蒼白的臉蛋因為羞赧而紅潤了不少,比較有生氣多了
。
「他是來找你的,不過……」春兒嘟起唇,為難的睇了眼夏兒,要她接口。
夏兒直言道:「王爺騙他你已經魂歸西天,所以他就又吼又叫的狂奔出府,看起來
可怕極了,好像整個人都失去理智了。」
「是呀,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可以哭得這麼傷心的,好像全天下都毀滅了似的
,更何況他可是大遼的皇上呢!竟然會哭得像個嬰孩一樣,連我瞧了都心疼不已。」秋
兒誇張的一邊描述,一邊偷偷觀察著壬冬墨的表情。
只見壬冬墨的臉色由紅又轉白,甚至還更加的慘白起來。
他哭了?這個景象一直重複在她的腦海中播放,彷彿要擰碎了她的心肝似的,讓她
幾乎無法呼吸,甚至猛烈的乾咳起來。
「哎呀,冬兒,你還好吧?」夏兒見壬冬墨捂著胸口彎身的模樣,連忙幫她拍著背
,順暢她的呼吸。
「瞧瞧你們,就是喜歡這樣捉弄她。」春兒嬌嗔的瞟了夏兒跟秋兒一眼,隨即安慰
壬冬墨道:「別急別急,咱們見他一副失魂落魄,連隨從都給遺忘在府外狂奔的狼狽模
樣,早就牢牢的跟住他。只要你開口,咱們隨時都可以帶你去見他。」
春兒話聲一落,三個人便都睜大了眼睛,等著壬冬墨表示。
緩緩的?起了早已失態而淚流滿面的清麗臉龐,她的答案不言而喻。那顆遺落在關
外的心,是向他索回的時候……
※※※
這是間坐落在城郊處的荒蕪破廟,四處頹倒的斷垣殘壁,加上一尊尊失去照料而佈
滿塵埃的佛像,在黑暗的夜晚顯得蒼涼。
春兒等人將壬冬墨帶到廟外之後,便識相的走了開,讓她擁有私密的空間去處理人
生最重要的課題──愛情。雜在蟲嗚叫聲之中的低沈悲鳴,彷彿深海中的火山似的,正
發出爆發前的隆隆悶聲,幽深而重的聲響。
壬冬墨輕輕的走向廟內,心跳得彷彿擂鼓一般,她在想,見到他時該如何面對他?
會不會又是另一場爭執與相互傷害?
種種的臆測讓她忐忑不安,每每幾要停止了腳步,可腦海中卻不經意浮現他?她落
淚的景象,又稍稍的給了她繼續前進的勇氣。
緩緩的跨入廟內,撥開了盤纏在門邊的蜘蛛絲,壬冬墨的腳還沒有完全跨過門檻便
頓住了,只見廟中的土觀音像前正跪倒著一個高壯結實的背影,彷彿在虔誠的祈禱什麼
事似的,將頭低垂在交握的雙手前,而那寬廣的肩膀則是不停的上下顫動著,好似在哀
傷的低泣著……一股電擊似的震撼倏地穿過了壬冬墨纖細的軀體,直直的刺進她的心坎
。他在哭,他的確是在哭啊……那哀哀的悲嗚聲不正是從眼前那副厚實的胸腔之中傳出
來的嗎?那是龍的悲嗚呵……過多的撼動讓壬冬墨的腳步一個不穩,踩到一旁的枯枝,
發出了輕微的碎裂聲,而這正足以驚動了雙膝跪地的男子。
「是誰?」耶律齊的背脊倏地警覺的弓起,一手迅速的抹去不該讓人看見的哀傷後
,才緩緩的轉過頭往聲響之處望去。
「你──」佈滿血絲的雙眸忽地發亮,耶律齊緩緩的站起身,不敢置信的道:「靈
驗了……老天爺真的聽到了我的祈禱,真的讓人的魂魄再出現在我的面前,冬兒……」
他想接近她,可又怕自己的莽撞會讓她再度消失,只有硬生生的壓抑住將她攬緊的
欲望,停駐在她的跟前。
他的眼神潰散、神情瘋狂,而且還以為她是鬼?壬冬墨的心霍地酸了起來,不過也
同時湧起了滿滿的哀怨,乾脆順勢道:「這樣的結局不正是你期盼的嗎為何苦再來煩擾
我,不讓我安寧?」
「你以為你逃到陰曹地府就能躲開我嗎?告訴你,我不准,我命令你回來!回到我
身邊。」她的疏離讓耶律齊急躁的道。
「或許你在遼國是個可以發號一切施令,掌握百姓生死大權的帝王,可現在我已經
到了一個你再也夠不到手的地方,你再也無法命令我、傷害我了。」壬冬墨輕顫著雙唇
,強迫自己放開思念,佯裝淡漠。
「該死!」耶律齊霍地咒為了聲,眉宇間盡是懊悔與自責。
「你真的認為我願意這樣傷害你嗎?你難道不知道看著你受折磨,我的心是怎樣的
在淌血?打在你身上的鞭痕像是抽在我的心上,我的苦,你何嘗知曉?」只因為他是一
國之王,該遵守的律法,他怎能不執行?
「我、我不知道,你快走吧!我們畢竟是兩個世界的人,永遠不可能有交集的。」
他的剖白讓她心動,卻也讓她徹底明白他們之間的距離,一個是異邦之王,一個是平凡
漢女,他們絕無可能相守的。
「你真的這麼狠心?就連魂魄都這麼冷傲?非要將我推到天涯海角方休嗎?」耶律
齊的眼神彷彿困獸般絕望瘋狂,終於忍不住大跨一步,眼看便要碰觸到她。
「站住。」壬冬墨連忙退後一步,顫巍巍道:「你若再接近我,只是逼我回到黃泉
之下,永遠不再見你。」
耶律齊伸出的手又頹然的落在身側,整個人彷彿失去生氣似的怔怔站著,「好,我
不碰你,不碰你,我只想問一句話,你……你是否也曾經喜歡過我?」「我……」看著
他那雙紆尊絳貴,充滿期盼的眼眸,壬冬墨不禁緊緊的閉起眼,往事一一在腦海中浮現
,有喜、有悲、有歡、有哀,而這種種的情緒全繞著一個人轉,那個牽動著她所有喜怒
哀樂的男人啊!她怎麼可以否認她對他的情根早已深種呢?
緩緩的再度揚起長睫,她以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道:「我愛你。」
即使他曾經想要殺她,她還是依然愛他,深深的愛他。
她不想騙自己了,就讓她借著他誤以為自己是一縷魂魄之際,?他們之間做個了結
吧!
耶律齊的呼吸彷彿在聽到這個答案後瞬間停止,這世上的一切對他來說,都不及這
短短的三個字重要!生氣彷彿又緩緩的回流到他的身上,他再度恢復成一個充滿著生信
與領導能力的君王了。
「你愛我?天,我早該知道,你一直都是愛我的。」他真是個大白癡,竟然會懷疑
她跟仲謀之間曾有過姦情。
壬冬墨的雙眼蓄滿了淚水,哽咽的道:「是的,我是愛你,可是,那只是一場夢罷
了,你是大遼的皇上,你有後宮佳麗萬千,而我只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漢女,我
們兩人注定無緣。你回去吧!我也該走了。」她強迫自己轉身離開,斬斷這段不該發生
的孽緣。
「冬兒,我愛你。」充滿磁性的低沈嗓音讓壬冬墨止住了腳步,霍地轉身,只見耶
律齊正舉劍往自己胸口刺去,一臉的從容與滿足。
「不──」她慌張得驚呼了聲,整個身子倏地撲向他,阻止了劍尖落下之勢。
「你想做什麼?難道你忘記自己身負一國重任,你是遼國的皇上呀!」她的臉因他
的突然之舉而嚇得蒼白,雙手則是牢牢的圈住他,生怕他再度舉劍。「呵!」耶律齊苦
笑的扯扯唇,堅決的道:「該死的重任,該死的皇上,我只要你,生前我負你太多,至
少死後讓我陪你走那條黃泉路吧!」
「傻瓜、傻瓜,你真是個傻瓜……」壬冬墨早已淚流滿腮,一雙粉拳不住的輕捶著
他的胸口,心中卻是漲滿了濃濃的甜蜜與幸福。
「我若不傻,又怎會如此誤解你,不過這次我不再傻了,冬兒,我愛你,讓我陪你
。」難得的溫柔佈滿了耶律齊俊美的臉龐,柔軟了他犀利的眼眸,化?一攤攤似水柔情
,包圍著哭得顫抖的壬冬墨。
逃不了呵!這般刻骨銘心的感動,早降伏了她!
輕輕的末去眼角的淚水,她破涕為笑道:「摸摸我,難道你感覺不到,你已經陪在
我身邊了嗎?」
耶律齊困惑的凝視著她,不懂她的意思。
壬冬墨嬌羞的嫣然一笑,主動湊上了唇瓣,用溫勢的觸感證明她的存在是實體而非
虛幻。
茫然的雙眸隨著彼此體溫的交流而逐漸清明,耶律齊又驚又喜的捧起她的臉,狂喜
道:「你沒死?」天,這真是超乎他所祈禱的願望了!
壬冬墨輕輕頷首,雙手覆上他的手道:「我沒死。一直以來,我都在相國寺中靜養
,王爺是怕你會再度傷害我,所以才那麼騙你的。」
「天!」耶律齊喟歎了聲,緊緊的將壬冬墨擁在懷中。「相信我,我永遠都不會再
讓你受任何一丁點的苦了,冬兒,跟我走。」
壬冬墨充滿喜忱的雙眸倏地黯淡了下來,抿抿唇道:「我想跟你走,可皇宮的生活
並不適合我,勉強回去,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耶律齊明白的瞇起了俊眸,沈聲道:「你指的是霞貴妃跟德妃?」
壬冬墨垂首不語,她擔心的豈止是她們兩人,而是整個後宮爾虞我詐的大環境,一
旦進入那種複雜的環境,又怎麼能如她所願,過著平靜愛他的單純生活呢?
短暫的沈默充斥在他們之間,倏地,耶律齊捉住了她的肩膀,嚴肅堅定的道:「告
訴我,你愛我。」
這個回答簡單,壬冬墨毫不猶豫的道:「我愛你,從第一次見面之時,我就愛上那
個偽裝的你了。」
耶律齊滿意的揚唇,「好,我知道了。」他輕啄了下她紅艷的唇瓣,肅聲道:「等
我!」
壬冬墨困惑的抬起眼睫,揚眉瞅向他,「等你?」
耶律齊揚起一抹別有含意的笑容,修長的指頭愛戀的撫過她柔嫩的臉龐,旋即轉身
往廟外跨步而去,不再回頭。
看著他恢復王者之風的昂揚背影,壬冬墨也不開口喊他。
有時候許多話是不需要說出來的,一個眼神、一抹笑意,已道足了千言萬語。
她會等他,直到海枯,直到石爛,直到她嚥下那最後一口
氣之時,她是等定他了。
※※※
秋天的涼風輕柔的撫過臉龐,轉眼間,酷夏已然遠揚,大地換上了一幅幽靜
蒙朧的景緻,襯得相國寺更加的莊嚴隆重,肅穆祥和了。
壬冬墨輕輕梳理著自己及腰的長髮,不忘細數著自他離去後虛度的日子。從來不知
道,原來等待的日子竟是如此難熬,直讓她後悔起自己當初的猶豫了……「叩叩──」
忽的,一陣敲門聲響起。
自上回小姐來通知她,她跟韓仲謀的婚事終於獲得王爺的應允之後,已經有一段時
日沒有人來探望她了,想是忙著準備婚宴瑣事吧!
那今天的敲門聲又所為何來?或許師父們有事找她吧。
輕輕的放下梳子,壬冬墨起身打開門扉,正想出聲詢問之際,整個人已經被抱了個
滿懷。
「我好想你呵,你真是沒良心,為什麼不回遼國去呢?」一連串清脆的話語響起,
溫暖了壬冬墨的心窩,是環兒。
「環兒,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是怎麼來的?怎麼知道我的棲身之處?」壬冬墨輕笑
的問,眼睛則不住的往環兒的身後瞄去,期盼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環兒眼珠子轉呀轉的,就是故意不提起耶律齊,看到她正梳理一半的長髮,便將壬
冬墨推回原位,拿起她擱置在一旁的梳子,輕輕的梳著她的髮絲。
「好久沒有?主子梳理打扮了,環兒真是有愧職守。」
壬冬墨心不在焉的笑笑,任由她打理自己的頭髮一解思念之情。
「對了,主子,你知道嗎?上回行刺你的刺客根本跟皇上無關,是霞貴妃跟德妃兩
個人策劃的陰謀,現在全部都被查出來了,她們也坦承不諱的認罪。」梳沒幾下,環兒
便開始迫不及待的報告起來。
「這都要歸功於我,我就知道皇上絕對不會對你做出那種殘忍的事嘛,果然,我一
稟告皇上,他就又氣又怒的徹查此事,連默許她們行事的雲大娘都已經搬出了宮中,流
放別業『頤養天年』了呢!」
壬冬墨怔忡了片刻,旋即感慨的歎了口氣道:「她們只是可憐的女人,我不怪她們
。」
「真奇了,怎麼皇上說的跟你一樣?」環兒詫異得嘖嘖稱奇。
「皇上非但沒有降罪於她們,反而?她們許了好婚事,送她們出宮;除此之外,皇
上連整個後宮都解散了。
「而那個曾經捉拿主子的蕭鈞則是被撤去官職,貶?平民。
呵,真是大快人心,誰要他常常假借聖意,干些雞嗚狗盜的事!聽說韓仲謀被抄家
的事,就是他自作主張做出來的呢!」
環兒說了一大串,可壬冬墨卻只專注於「解散後宮」四個字。他解散了後宮,?的
是……她嗎?
「主子?主子?」
環兒輕輕喚了幾聲,都沒有得到壬冬墨的回應,偷偷地抿唇笑笑。此時一雙大掌悄
悄的接替了她的工作,遣開了原本站在壬冬墨身後聒噪的環兒。
「那……皇上現在還好嗎,」壬冬墨沒察覺異樣,擔憂的問道。
在發上的木梳此刻已經被大掌所取代,留戀的上下輕撫著那如絲綢般光滑細緻的髮
絲。
「環兒?你怎麼不說話呢,快告訴我,皇上的氣色如何?是不是很難過?」畢竟雲
大娘對耶律齊有撫育之恩,要送走她,一定讓他為難痛苦吧!
壬冬墨身後的人微微的傾下身,將唇瓣移到了她的耳邊,磁聲道:「他的氣色很糟
很糟,心情十分的惡劣,不過……全都是因為見不著他心愛的人兒,想她想得夜夜失眠
,情緒當然就更低落了。」
是他?!壬冬墨像觸電似的彈跳了起來,霍地轉身面對那張叫她魂縈夢系的俊美臉
龐,雙手發顫的輕撫著那如雕刻般立體的五官。
「我來帶你走的。」耶律齊稍顯疲憊的容?在晶亮的眼眸之下顯得充滿了生氣。
「那些都是為了我這個小丫環做的嗎?」壬冬墨無法?述自己的激動情緒,只能用
一雙漾著霧氣的瞳眸,深情款款的凝視著他。
耶律齊緩緩的搖頭道:「你不是小丫環,你是我耶律齊惟一的妻子,除了你之外,
我再也不會要任何女人了。」為了她,他什麼都辦得到。
她知道要解散後宮得遭受多大的反彈與阻力,而今,他竟?
了她一一辦到,現在,她怎麼還有藉口跟理由不長伴君側呢?
「而我除了你,也不再為誰傾心,你就是我的夫、我的天呵!」她噙著笑,淚水模
糊了視線。
「冬兒……」耶律齊狂喜的擁抱住她纖細的身子,鼻頭忍不住酸了起來,這是他當
皇上以來從來沒有過的經驗。
而她,卻總是能讓他有這般新奇的發現。
「帶我走吧,我已經等太久了。」她輕歎道。
「遵命,我的丫環新娘。」
濃情蜜意的相視一笑,厚實的大掌穩穩的牽著嬌嫩的柔荑步向了他們的未來,那不
再有猜疑、傷害與淚水的未來,只有他們相守一世的承諾。
尾聲萬籟俱寂的深夜,壬冬墨獨倚窗欞,望著天上的明月,遙想著遠方的人。不知
小姐可好?是不是還像從前一樣老窩在書堆中呢?
壬冬墨笑著搖搖頭。現在有姑爺跟在小姐身旁,她應該不用再操那麼多心了吧。
咦?王爺的壽辰是不是也快到了?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王爺今年應該是六十大壽,
不知大夥兒要如何幫王爺慶祝?鐵定要比往年風光熱鬧。
一股羽毛般的輕撫在她頰上滑動,熟悉的氣息竄入鼻間,耶律齊低沈的聲音也跟著
傳來,「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
壬冬墨將身子往後靠,更加偎緊夫君的懷裡,「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不知小姐現
在如何?」
耶律齊不滿的將她轉過,「不准你的腦袋瓜裡想著別人,你只能想著我。」
壬冬墨安撫的吻著他,他卻乘勢加深這一吻,眼看一場剛落幕的激情又要展開……
「對了,皇上,王爺的六十大壽快到了,你有什麼好意見嗎?」
耶律齊挫敗的低吼一聲。她真懂得打擊男人的自尊心,他正慾火焚身,娘子還有閒
情逸緻的問那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嗯,顯然他的努力還不夠。耶律齊再接再厲的發動第二波的「攻擊」。
「別鬧了,皇上,認真點,我很正經的在跟你商量事情。」冬兒乘隙從他腋下鑽出
,躲開他的魔掌。
這個色鬼!除了處理國事時可以看見他專注的模樣外,其餘的時間總愛纏著她,令
她總有股吃不消的感覺,害得她老被環兒取笑。
唉,固執的娘子。耶律齊故作思考的模樣,才緩緩的開口,「依我看,送一對烏龜
,既吉祥又含意深遠。」
烏龜?虧他想得出來!壬冬墨狠瞪了他一眼,「求人不如求己,我自己想辦法。」
想當初每年王爺的壽辰,還不都是她和其他三位情同姐妹的春、夏、秋兒一起想點
子?王爺慶祝,她想,應該聯絡其他人才是;至於小姐們該不該連絡呢……見壬冬墨的
心思再次繞著旁人打轉,耶律齊不禁鐵青著臉。
有這麼多的親人真不是件好事,像上次她家哪個小姐還是丫環生了,便占了冬兒不
少時間,這次又輪到那只老狐狸壽辰,冬兒就整晚的心神恍惚,甚至拒絕他的求歡,那
再下下次呢?
咦?冬兒在寫信?是在寫情書給他嗎?看不出來冬兒這麼詩情畫意,想必是覺得剛
才對他的態度不好,所以……他在心裡竊喜著,刻意按兵不動。
時間緩緩的流逝,都已經三更天了,冬兒還沒寫好嗎?也寫得太久了吧?而且還一
封接著一封,看似欲罷不能。
疑心頓起,耶律齊忍不住好奇的靠近,顧不得壬冬墨也許要給他的驚喜,他往前一
看──此時他的臉色只能用「恐怖」來形容,他從齒縫中迸出話,「娘子,你真辛苦。
」
原來壬冬墨寫的不是情書,也不是寫給他的信,而是寫信通知她的「親人」們八王
爺壽辰的事。
壬冬墨不疑有他的仍是奮筆疾書,「還好,再三封便寫好了。」
「喔。」耶律齊假裝諒解的點點頭,「可是我這裡的『火』再不滅的話,可能你一
輩子也寫不完那三封信。」
大手一撩,耶律齊決定不再客氣,將壬冬墨往床上一?,緊接著覆住她的身子。
去他的,娘子是他的,他再也不許冬兒再浪費任何心神在別人身上,至於那個八王
爺,去吃?進補吧。
※※※
「皇上,該出發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壬冬墨再次催促道。
「冬兒,你終於出現了。」春兒興奮的迎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