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馬榮成
第一章 不死不殺 步驚雲沒有死。 所有人都沒想到他居然會沒有死。 身墮十萬丈深淵﹐任聶風輕功蓋世﹐力挽狂瀾﹐也挽個回他的命﹐只有眼睜睜 的看著他如隕星般的急墜而下﹐想必粉身裂骨。無命生還。 但是﹐現在﹐他卻平躺在沾露的柔軟草地上。 睜開眼。 毫無遮掩的星光冷淡的照在這個不哭死神身上。身上的輕重傷日立如無數柄刀 於同時擁刺著他的心。 他滿身冒汗﹐唇裂齦血﹐但在巨痛中﹐卻仍很清醒。 把他從在死城前拉回來的是一條──白練。 相思一生﹐刻骨銘心的白練。 但它既在﹐雪緣呢﹖ ──她既然沒死﹐既然救我﹐為什麼又不來見我﹖ 步驚雲雖傷痛欲死﹐但一想到此﹐便奮然站了起來。 ───找雪緣﹗ 天涯海角。窮盡此生﹐必找雪緣﹗於是有人曾看到一個身披黑色斗蓬的冰冷漢 子﹐在漫無目的尋找中﹐沉沉自語﹕“我絕不會忘記你…” “只要一日不死﹐我便會為你……” “永、鎖。孤、心”……他這一次說出的話﹐也許比他一生所說的還要多。 十八天後﹐步驚雲便沉默如山般的靜坐一個客棧的桌子旁。 他的對面亦坐著一個女子﹐自衣如雪﹐深笠遮面。聲音堅決、低沉。 “不要想我﹐不要念我﹐也不要找我……” 步驚雲毅然插口﹕“不行﹗” 白衣女子沒有理會﹐接著道﹕“因為你還有一件事﹐比這更重要得多﹗” 步驚雲道﹕“什麼事﹖” 白衣女子緩緩道﹕“報仇﹗” 步驚雲身形微微一顫﹐就如一株不可撼動的巨樹﹐陡被狂風撼動了。 白衣女子盯著他道﹕“霍家莊七十二條人命﹐霍步雲子孫盡絕﹐這大仇你報是 不報﹗” 步驚雲眼睛里己發出了刀鋒般的光芒﹐道﹕“報﹗” 白衣女子霍然長身而起﹐冷聲道﹕“那你下次找我的時候﹐就千萬別忘了帶樣 東西。” 步驚雲道﹕“什麼東西﹖” 白衣女子一字一字的道﹕“雄霸的人頭﹗” 五個字﹐就如兜頭的一盆冷水澆熄了步驚雲的所有熱切與苦戀。 他迅速恢復了過來。 既沒有坐車﹐也沒有騎馬﹐只花了十二天時間﹐用雙腿走回了天下會。 從前他也許從沒有跋涉過如此漫長難盡的遠路﹐但可以肯定﹐他今後的路﹐一 定心會比這更一艱危冗長﹗無論誰想擊垮雄霸﹐都必須具備兩樣東西-----力量於 時機。 力量可以在磨練中增長。 而時機便只有等。 等到步驚雲終於邁進風雲閣大門時﹐秦霜與孔慈喜慶的爆竹聲﹐又兒乎把他的 整個身心全部震碎。 風雲閣大廳﹐喝酒的喝酒﹐祝賀的祝賀﹐行令的行令﹐拈拳的猜拳﹐一片喧鬧 ﹐但突然間﹐一聲高喊﹕“飛雲堂步堂主駕到﹗──” 頓時所有一切都遮然頓上。 每個人嘴里部象塞了一個難以下嚥的大核桃﹐張口難合﹐吃驚的望著步驚雲。 ───這匹心神俱疲的戰馬。 慢慢的踱進廳內﹐慢慢走到這對新人前﹐慢慢的說了一一句﹕“恭喜你們﹗” 秦霜立時的感覺反倒象一個事後被抓住的賊﹐吶吶道﹕“謝……謝……謝謝﹗” 步驚雲又淡淡道﹕“我可不可以喝一杯﹖” 孔慈搶著道﹕“可以﹐當然可以﹗” 她馬上為步驚雲斟了一碗酒。 步驚雲馬上喝了下去。 連氣都不喘一口﹐連一滴都不剩。 然後回了一聲﹕“謝謝﹗”﹐居然連同那裝酒的碗﹐亦一同帶入他的神秘大地。 ───雲閣。 這一滿廳的人都面面相覷﹐滿頭霧水﹐不知步驚雲此舉何意。 但也總算走了。 這個迫得眾人連氣都透不過一口的人一走﹐眾賓客立即緩了口氣。 可就在這時候﹐他們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因為﹐雄霸來了。 雄霸滿臉微笑的走進來﹐就象他打心眼里贊同這件事一樣。只可惜﹐就算他笑 的時候﹐也沒人敢陪著一起笑出聲。 大家只有肅容滿面的注視著他﹐聽著他似乎歡快道﹕“霜兒﹐恭喜你﹗” 秦霜心中立時一陣苦嘆。 ───師尊恭喜的是“你”﹐不是“你們”。 一一師尊心里仍不能接受孔慈。 但他沒有辦法﹐他只有堆起笑容﹐恭聲道﹕“謝謝師父﹗…孔慈亦立刻怯怯的 倒了一碗酒。 雄霸飲盡﹐一轉身﹐目光凝在一聲不響的聶風身上﹐片刻才移。 然後﹐他徑直走了出去。 聶風亦跟著離開。 風雲閣里﹐許久才恢復了喜氣。 雄霸帶聶風去的地方是一一天下第一樓﹗坐在九五之尊的寶座上﹐雄霸第一句 話竟是﹕“驚雲重傷及骨﹐一個月內不宜再戰﹗” 聶風垂頭﹐低聲道﹕“弟子知道﹗” 雄霸又道﹕“霜兒雖與那賤婢成親﹐但我在三個月之內仍不想他殺人﹗” 聶風仍舊道﹕“弟子知道﹗” 雄霸眼中卻忽然厲光一閃﹐盯著聶風道﹕“既然你知道﹐那你也一定很清楚﹐ 只有你一雄霸銳目更盛﹐無比直接道﹕“揪出斷浪﹐就地格殺﹗” 聶風瞳孔收縮﹕“什麼﹖” 雄霸卻單手一揮﹐一件物事擲地有聲。 赫然是雄霸的九死格殺令。 聶風知道﹐九死格殺令﹐“九死無悔﹐但仍禁不住問﹕“我可不可以不做﹖” 雄霸厲聲道﹕“我的話你敢不敢不聽﹖” 聶風不敢。 雄霸道﹕“斷浪偷取鐵屍雄蠶﹐幫助反賊玉三浪﹐看在你的面上﹐我猶可不計 。但斷浪最近卻時常與一個人在一起﹐我便絕容他不得﹗” 聶風問﹕“誰﹖” 雄霸眼光己如刀鋒般銳利﹐冷冷道﹕“無雙城余孽獨孤鳴﹗” 無雙城雖與獨孤一方一起﹐俱被雄霸掃平﹐但雄霸疑心素重﹐深恐其再崛起江 湖﹐所以一見其子獨孤鳴等一干余黨﹐立即格斃、絕不留情。 聶風一聽斷浪與之在一起﹐便知道無論說什麼﹐都沒有用。他己鐵青著臉﹐堅 定道﹕“師父放心﹗我一定要讓斷浪死無葬身之地﹗” 雄霸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道﹕“好﹗你出去﹗” 聶風拾起九死格殺令走了出去﹐他真的要將雄霸的格殺令徹底執行到底﹖當然 不會。 他只答應﹐必殺斷浪。但卻沒有說什麼時候﹐也許一年﹐二年。 也許十年……當雄霸明白到這一點的時候﹐直恨不得一拳打扁了聶風的鼻子。 但卻又舍個得。 他只有三只手。 ───秦霜﹐步驚雲﹐聶風。 砍下任何一只﹐所產生的後果﹐他無疑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這樣直到過了六年。事情才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黎明前﹐大地沉黑。 密林旁的官道﹐一個滿而皺得像樹皮一樣的老者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挑著一擔柴薪星夜趕路。 離前而的市鎮還有十二里﹐只有赴得早﹐才能賣到好價錢﹐這並不奇怪。 奇怪的是這條路。 這條路今天出奇的沉靜。 小女孩己忍不住問﹕“爺爺﹐平日這兒熱鬧得很﹐怎麼今夜卻一個人影也沒有 ﹖” 老人急聲道﹕“別說這麼多了﹐快點走吧﹗”腳下果然趕得更快﹗無論是誰話 到這一大把年紀﹐居然還能挑得起一擔柴﹐即使算不上老狐狸﹐也決不會是老糊塗 。 只要不是老糊塗就知道﹐這條路他走得越快越好。 但無論他走得多快﹐都絕對跨不過一團火。 能熊大火。 火旁。盤膝而坐的人影﹐與旁邊的青銅古鼎竟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秘。 老人和小孩只有跺著腳﹐停了下來。 對面卻突有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拖著嬌纖的女子沖到火堆旁﹐大聲道﹕“龍袖 ﹐老子今日到此﹐想跟你做一宗買賣﹐就是傾我家財十二萬五千兩﹐換你鼎中火猴 ﹗” 盤膝而坐的人影赫然是快意門五子之首──龍袖﹗龍袖連頭也沒抬﹐淡淡道﹕ “火猴價值豈僅於此﹖” 那漢子並沒有失望﹐一把拽過身後的女子﹐道﹕“不錯﹐我亦知道這價錢不合 ﹐所以我特攜心愛小妾﹐楊州首妓笑語嫣一並交換如何﹖” 他說這句話時﹐聲音一點都沒小﹐他好象算定了這宗交易一定能夠成交。 金錢加美女﹐能不動心的男人﹐本來就不多。 龍袖卻偏偏就是其中一個。他仍不抬頭道﹕” “青樓賤妾﹐人盡可夫﹐又豈值一文﹗” 那漢子這次立即把臉沉下去﹐瞪起眼睛﹐喝道﹕“你知不知老子是誰﹖” 龍袖道﹕“江南拳俠霍玄鐵﹗” 那漢子獰笑道﹕“不錯﹐我就是霍玄鐵﹐你既然知道﹐那就是你的錯了。” 龍袖摹然微一抬頭﹐盯著他道﹕“哦﹖” 霍玄鐵的眼睛里已發出了野獸般的兇光﹐緩緩道﹕“錯的是你給臉不要臉﹗” 最後一個字未完﹐鐵拳己攻及龍袖面門三寸。 霍玄鐵號稱“江南拳俠”﹐拳勢本就威猛無比﹐況又是自上攻下﹐更凌厲逼人。 眼看龍袖的臉就要像雞蛋砸開了花時﹐霍玄鐵突然慘叫一聲﹐拳勢頓止﹐眼珠 凸出。看著自己的肚子﹐又看著龍袖的手。 他的肚了雖沒有開花﹐卻開了一個大洞﹐鮮血正如湧泉一般從洞口湧了出來。 龍袖的手臂上己赫然多了一對五寸長的袖劍。 霍玄鐵點點頭﹐拼盡全力道﹕“好﹗你即使殺……殺了我﹐也保不住……火猴 子﹐因為……” “撲通”一聲﹐倒下的卻是他帶來的首妓笑語嫣。 他自己卻連倒下的力氣也沒有﹐只如死肉一般癱軟了下去。 龍袖暮然笑道﹕“什麼江南拳俠﹐只是沽名釣譽﹐自高身價﹐與天下會秦霜的 大霜拳相比﹐簡直不值一晒﹐是不是﹖” 官道上除了老人和小孩外﹐己沒有活人﹐龍袖的話對准說的﹖密林中﹐兩個人 影己從容不迫的踱出來﹐當先的竟正是天霜堂主秦霜。 艷麗纖巧﹐字是孔慈。 龍袖立時長身而起﹐仰臉大笑道﹕“哈哈﹐姓霍的廢物果然沒有說錯﹐想不到 鼎鼎大名的天霜堂主秦霜竟然辦對火猴子感興趣﹗” 秦霜淡淡道﹕“江湖上有雲﹕欲見泥菩薩﹐先奪火猴子。泥菩薩既何洞悉大機 ﹐逆轉命運的奇能﹐這火猴子自然就成了爭奪對象。” 龍袖冷笑道﹕“憑你一個人﹐就想奪我火猴子﹖” 只聽一個冷定的聲音道﹕“還有我﹗” 隨之人影如突來的一陣急風﹐旋上樵夫的柴頂但那老者全尤重量之感﹐心中一 怯﹐僕倒在地﹐人影卻義隨勢一點﹐身形翻起﹐瀉落於金鼎之上﹐輕盈似飛鴻﹐矯 建勝猿猴。 龍袖鼓掌贊道﹕“連神風堂主也來了﹐這次兩堂主加起來﹐莫不是志在必得﹖” 神風堂堂主自是風神腿一一聶風﹗聶風滿臉沉冷﹐默然不語。 秦霜雙手一拱﹐朗聲道﹕“各位同道﹐泥菩薩雖能逆轉天命﹐但若為了爭奪火 猴而和天地會結下梁子﹐縱是泥菩薩亦難保性命。各家還是別趕這趟渾水為好﹗” 最後一句平和有力﹐每個人聽來就似在耳畔響起一般﹐龍袖臉上微微一變﹐隨 即咬咬牙﹐不望秦霜﹐只盯聶風道﹕“素聞神風堂主腿法以快著稱﹐咱快意五子亦 早想請教﹐若你快得過咱們手上的兵器﹐火猴子自當拱手相讓﹗” 話剛落音。密林內己分別竄出四人﹐將聶風團團圍住。 秦霜內力深厚﹐龍袖料知必敵不過。唯一的辦法就是擊垮聶風﹐必要時﹐以他 的生死脅迫秦霜﹐以控大局。 秦霜卻反倒淡然笑道﹕“三師弟﹐他們既看重於你﹐這次成敗得失﹐便全靠你 了﹗” 聶風微一點頭﹐渾身勁氣欲發。 這時候﹐他絕不會想到﹐密林中忽然露出一支箭矢﹐對准的正是聶鳳的嚥喉。 箭尖上赫然雕著一頭栩栩如生的──鳳凰﹗聶風估量情勢。 四面己站定了四個人──他們是快意五子之二師兄虎劍。三師兄狼刀、四師兄 鶴筆、五師弟蛇鉤。 大師兄龍袖卻只冷然的站在圈外。 但聶風看得出這五個人﹐每個人所站之地﹐皆據奇門方位而布﹐怦然是個可隨 意分進合擊的陣勢。 而這個陣勢中最關健的一著﹐不是別人﹐正是龍袖﹗聶風身形一旋﹐己如狂風 驟起般攻向龍袖﹐用的正是風神腿法第一式“捕風捉影”。 捕風捉影系以輕功身法為主﹐乃風神腿法中入門精要﹐練成此式者﹐速度快若 流星。 聶風這一攻去﹐離龍袖最近的虎劍身形一晃﹐竟亦快逾星火的攔在中間。同時 ﹐狼刀﹐鶴筆﹐蛇鉤從三面疾行掩撲。 原來快意門武功精髓﹐全仗一“快”字﹐無論出招起手或兵刃造詣﹐莫不迅捷 如風﹐五子倒己盡得其中精要。 但當三了正要沖過來的時候﹐聶風突然做了一件事。 ───急退。 就如暴風雨中疾沖至海面﹐又一掠急退的海燕。 快意五了從沒見過有人的身形竟靈巧。猛歷如斯﹐不覺得一愣。頓只聽“哦” ﹐聶風反臂一肘﹐撞中了蛇鉤的心窩。 蛇鈞怪叫一聲﹐身形立如躍出水面的魚一般跳起來﹐卻又突聽“掙”的一聲宏 響﹐蛇鉤愕然一望﹐只見聶風己奪去他的蛇鉤﹐直攻向回折救援的虎劍。 虎劍見聶風兒個突起鵲落﹐迅捷無比﹐心中亦己駭然﹐又只見其直仲向自己而 來﹐立時腳下一頓﹐凝神待敵。 這時﹐卻募見聶風單手一揮﹐竟將老五的蛇鉤﹐飛擲而來。 虎劍不期然的左手一抄﹐接在手中。 聶風又乘機欺近﹐也不施重招﹐只一伸手拔出他劍鞘中的虎劍。反劈向跟蹤迫 近的鶴筆。 鶴筆在快意五於中腳步最為輕健﹐一直悄沒聲息的追躡聶風﹐只望一擊必殺。 不料聶風不聲不響﹐獰然一劍襲向自己的右臂。 鶴笑右手緊握兵刃。 聶風一劍忿削﹐他只要手一縮﹐右臂可保﹐但鶴筆難存。 而鶴筆在情急中的決定是﹕寧願放棄﹐不願折損。 放棄了還可拾回來﹐折損了兵刃﹐在這場戰斗中造成的後果﹐他不敢估計。 所以他手縮至劍鋒堪堪砍到指尖外﹐一松手﹐鶴筆跌落。 聶風等的就是他這一著﹐立時腳尖一挑﹐鶴筆又凌空跳到他手中。 只這一瞬間﹐聶風己奪三人兵刃。 快意五子接連失利﹐龍袖卻仍是凝立不動﹐只大聲道﹕“捕風捉影﹐果不愧為 天下第一身法﹐見面更勝聞名﹗” 話剛落音﹐聶風身後的一柄狼刀無聲無息的劈至他頭肚﹐己不及兩寸。 原來龍袖的聲音﹐正掩飾了狼刀本就如晚風般的刀法。 但突然間﹐“嗖”的一響。 狼刀刀勢突然凝止。 狼刀滿臉灰白﹐滿頭大汗﹐雙眼直勾勾的盯自己的嚥喉。 狼刀的嚥喉已被抵住。 抵住它的是一只腳尖。 腳尖鋒銳堅實﹐就如一柄刀、狼刀若再進一寸﹐勢必洞喉。 腳尖一一自然就是聶風的腳尖。 狼刀執力鼓動喉結﹐才擠出一句話﹕“我……還未出手……便己敗了﹖﹗” 聶風倏地收腿﹐雙手一擲﹐鶴筆與虎劍又飛回主人手中。 快意四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於一齊艱澀道﹕“咱四人心悅誠服﹐認輸了 ﹗” 說話的當然就是龍袖。 快意四子慶服前沒有看看龍袖﹐沒有征求他的意見﹐不是因為他們不敢。 而是因為他們知道───不用﹗有一種人﹐你可以讓他死﹐卻很難令他服。 快意四子知道他們老大就是這種人。 何況﹐龍袖並不是完全沒有勝算。 他還有一招───殺﹗手﹗翦﹗龍袖厲聲道﹕“聶風﹐我手中劍在此﹐你有本 事便來取吧﹗” 聶風從始自終﹐沒有說過一句話﹐這時開口﹐淡定的說了一句﹕“龍袖﹐你心 高氣做﹐今日若不徹底敗你﹐你定然不服﹗” 龍袖道﹕“好﹗咱們就手底下見個高下。” 說完﹐劍到﹐人到﹐身法之快﹐聶風亦微吃了一驚﹐腳下更不敢怠慢﹐倏地﹐ 腿踢出﹐飛踢龍袖手腕。 龍袖手一揚﹐招架間﹐腿影竟從一個詭異莫測的角度踢出﹐頓只覺腹中驟然一 痛﹐隨即迫退一步﹐心道﹕“好快的腿﹐必是風神腿第二式‘風中勁草’。” 身形突然騰空而起﹐袖劍自上而下疾刺而出。 招至半途﹐一劍卻又赫然幻出七劍﹐罩定的正是聶風胸前七大死穴﹐任中其一 ﹐必死無疑。 但是﹐突然之間﹐他眼前的人不見了。 背後卻風聲驟起。 聶風竟己到了他背後。 龍袖躲閃不及﹐招架不得﹐只有拼死反擊。 他一劍猛地向後反掃。 就是拼了命﹐硬捱聶風干鈞一腿﹐也要將聶風的一條腿削成兩截。 但聶風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聶風的身形又倏地升至龍袖頭頂﹐迅雷不及掩耳的一腿﹐踢中了龍袖面門﹐擊 得他滿臉烏青﹐牙齦盡血。 整個臉型亦變得獰猙可怖﹐暮然一聲厲吼﹐全身如颶風般旋轉起來﹐隨著他的 疾轉﹐發出了一種強大的勁風﹐直沖聶風。 龍袖生平與人過招﹐縱有內力不及﹐招式亦決無虧輸之理﹐豈料碰上聶風﹐競 是接連吃葷﹐一籌莫展﹐盛怒之下即使出殺著──龍袖劍之“圖窮匕現”。 “圖窮匕現”己將聶風前。左。右三面的進路盡皆封死。 聶風腳尖沾地﹐只有往後疾退。但他退得再快﹐也沒有這一劍追擊之勢快﹐何 況他己無路可退。 他的後背己貼住了一株腰粗大樹。 龍袖在出招前﹐無疑己算定了聶風會一退至此﹐山窮水盡。 他己可以發出滿足的獰笑。 因為他的劍光己閃電般刺向聶風胸膛。 聶風絕不可能穿樹而過﹐他看來必死無疑。 但突然間﹐聶風雙腳連蹬﹐腳底竟似吸住了樹皮一般﹐倒踏上樹。未了﹐划個 半弧﹐旋身借勁。 這時﹐龍袖的劍己到﹐劍破樹身。 聶風卻以驚世身法疾繞龍袖而轉﹐巧妙避過惡招。 用的是風神腿第”五式“風卷樓殘”。 “風卷樓殘”扯勁急旋﹐使木碎如蝗般飛襲龍袖﹐迫其立時舞劍自保。 但顧此失彼﹐胸腹一痛﹐風神腿己乘隙而進。 情急之中﹐龍袖驟然發出一聲奇異的尖嘯。 立時﹐密林中一支利箭破空射出。 聶風摹覺烈勁襲體時﹐箭頭己近心颶尺﹐驚目一瞥﹐只見那栩栩如生的鳳凰﹐ 不覺失口叫道﹕“鳳舞箭﹗” 心神稍分﹐龍袖趁機反撲。 剎時﹐快疾的箭氣割面生痛﹐聶風腹背受敵﹐眼看避無可避時。 他突然做了一件事。 龍袖一發出那聲尖嘯。 快意四子便知老大要使出殺手銅。 殺手銅無疑就是鳳舞箭。 風舞箭與龍袖劍雙重反撲﹐快意四子相信﹐聶風絕躲不過。 於是狼刀與蛇鉤立即撲向金鼎。 “火猴子絕不能平白讓人﹐先取回它要緊﹗” 但他們卻忽略了一個人。 秦霜。 秦霜一直以來只動口﹐沒動手﹐這一動手﹐身形立如閃電般欺近狼刀和蛇鉤﹐ 雙掌一伸﹐分別按住了他們肩膊﹐二人即如腳下生根一般﹐難動分毫。 只聽秦霜似仍有笑意道﹕“勝負未分﹐兩位擅取火猴子﹐有欠公允啊﹗” 兩人冷哼一聲﹐猛然揮拳反擊﹐秦霜又立時棄肩擒手。叼住了狼刀、蛇鉤手腕 ﹐冷笑道﹕“兩位分明是不守信諾嘛﹖這就只有自討苦吃了﹗” 雙臂驟分﹐正是天霜拳第一式──“霜雪紛飛”。 拳帶扭勁﹐力透人身﹐中者臂骨立斷。 況余勁未了﹐幾自帶得兩人滾動不休。 鶴筆與虎劍見狀﹐大吃一驚﹐雙雙掠向聶風。 就在這時﹐場中摹然發生了一件誰也意想不到的事。 那只青銅古鼎霍然自行震動﹐而且震力奇猛﹐鼎身倏地陷地盈尺。 眾人不明所以﹐不由得一齊呆住。聶風全身急旋﹐危急中﹐他只有用這一招﹐ 想不到居然還很有效。 旋勁勢道強猛﹐蕩得箭頭一歪﹐聶風再乘勢出腿﹐連消帶打﹐直踢龍袖。 龍袖沒料到﹐聶風如此情勢猶能反敗為勝﹐一時措手不及﹐全無反擊之力。 聶風全身飛起﹐一氣踢出一十二腿﹐龍袖只有連連跌退十二步。 十二步後﹐龍袖終於緩了一口氣﹐嘆道﹕“我們輸了﹗” 聶風居然也緩了一口氣。 他是想起了那支箭──鳳舞箭﹐箭中神﹗好險﹗曾憶起﹐師父道﹕“風兒﹐以 你武功﹐武林中已算數一數二﹐但日後於江湖中若遇上鳳舞箭﹐須得加倍小心為要 ﹗” 今日遇上﹐果然令他出了一身冷汗。 聶風絕想不到﹐更可怕的﹐還在後頭。 青銅古鼎無故自動﹐直陷地內。 秦霜一愣之間﹐迅疾恢復﹐厲聲道﹕“天下會要定的東西﹐竟然還有人敢染指 ﹐好大狗膽﹗”立時聚勁雙手﹐緊扣古鼎。 地下面卻有兩人叫道﹕“老大﹐地面似有人跟咱們賽力啊﹗” “別理這麼多﹐用力扯吧﹗” 原來是洞穴雙鼠在作祟。 洞穴雙鼠──洞天鼠與穴地鼠兩人於江湖中專於盜竊勾當﹐卻身負異能﹐擅於 挖土遁地。 這次覬覦火猴子﹐竟大老遠挖掘一條地道﹐乘眾人不察﹐伺機搶奪。 秦霜一扯之下﹐何止千力﹐卻幾自拔之不起﹐己是心知肚明﹐暗自冷哼道﹕“ 哼﹐定是洞穴雙鼠在作怪﹗簡直是太歲頭上動土﹐死有余辜﹗”當即倏地撤手﹐拉 力驟失﹐雙鼠輕易便將金鼎扯進地底。 秦霜再次提起內力﹐臉上頓時閃現忽青忽藍之色﹐猛然一拳轟下﹐大地亦仿似 為之震動﹐當中蘊含著天霜拳八成內力﹗洞穴雙鼠﹐雖然得手﹐但在如此內力之下 ﹐亦只有抱著古鼎﹐被帶上半空。 遠處的老樵夫與小女孩更被震得渾身發抖﹐兒欲跌倒﹐幸得孔慈一把扶持。 而昔才一番扯奪﹐再加上這一震動﹐火猴子終於抵受不住勁力所逼﹐倏地破鼎 而出。 但見其渾身赤紅﹐毛如火絨。直教人眼前一亮。 密林中立時又竄出幾條人影﹐追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