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吶喊
著者：魯迅
從魯迅的《吶喊》看封建社會的毒害
七文(99-00) 盧翠瑩
中國的傳統文化歷史悠久，中國人非常重視歷史知識的價值及其實用意義，而且有克服和解決生活上各種困難的意志和毅力。我們的祖先相信這些有用的知識，可以為個人的修身處事及社會國家的榮辱興廢作借鑑之用，於是習慣將生活的一切經驗保留和記錄下來。經過數千年文化的發展和綿延，塑造成中國人獨特的民族性格。但中國人卻過份遵從傳統文化，結果使現實生活與傳統文化之間產生越來越多的磨擦、衝突，中國人的迂腐、自欺欺人的性格便是兩者矛盾之下的產物。
魯迅先生年青時，清朝政府已顯得腐敗無能，加上西方帝國主義的入侵，我國封建社會迅速步向崩潰的道路，富國強兵的維新運動就是為改革當時的社會弊病而發起的。可惜當時封建主義濃厚，一般人被愚弄、剝削、壓迫而變得麻木，維新運動因而失敗。《吶喊》就是對封建制度的批判，對吃人的禮教的鄙視；對科舉制度的不滿，對國人愚昧無知的慨歎，並鼓吹國人個性和思想的解放的小說。
封建社會是父系的社會，男性在家庭裡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而且國人重視血緣關係及其關係之維繫和繼承，所以慎終追遠、敬祖孝親是中國人必須奉行的德性，孝道的提倡是「養兒防老」的最大保障，不孝最為國人所鄙視，而「無後」更是最大的不孝。在《藥》和《明天》兩個故事中，充份表現出父母對患病兒子的憂慮和擔心，老栓花大部分積蓄到刑場買人血饅頭，他以為兒子吃了血饅頭便會痊癒(《藥》)。單四嫂子亦嘗試過多種的方法，例如求神籤、許願、單方，甚至向江湖術士何小仙求診(《明天》)。由此可知，父母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連最迷信的方法都會使用，血緣的流傳才是至為緊要的事情。因此，封建社會造就了國人迷信的思想，他們將一切寄託於宗教、術士等方面上，只要能解決他們燃眉之急的事情，他們便對此深信不疑。
加上中國是一個農業社會，社會型態代代相傳，歷久不變，國人形成不求改變的人生觀。勞動階層一直被地主等人壓迫、剝削，階級觀念壓抑了他們的自尊心，因此他們將心神寄託於祭祀祖先上，以求祖先靈魂保祐，讓子孫、康泰平安。不但勞動階層如此，甚至地主、官吏亦如此，不過由於他們的地位、權勢較高，便會設立祖廟加以供奉，以示光宗耀祖、吐氣揚眉。若家族裡有一些沒出息、犯罪的親人，這簡直是家族的恥辱，《阿Q正傳》裡阿Q自稱是趙太爺的本家，可是他卻被趙家侮辱，否認他是趙家的親屬。由此可知，在封建社會裡家族的名聲是何等重要，「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最能反映封建社會的情況，農民出身的勞動階層很難晉身於上流社會。農民子弟不容易有機會讀書學習，農民在付出田租後的收入僅夠糊口，所以他們對政治、社會等事務並不關注，只關心衣、食、住、行等的切身問題，這造成勞動人民盲目依附當權者，並沒有個人的見解，他們一生都在統治階層的剝削和壓迫下掙扎求存。
在封建主義的薰陶下，讀書人視儒家學說為個人修身處事之道，他們最能實踐仁、義、忠、恕等精神，並以報效國家為人生的最大目標。士、農、工、商以士人的地位最高尚，他們對政治亦相當關注，希望透過科舉制度入仕，行使朝廷賦予的權力去施政、執法，為國效力。以《孔乙己》為例，孔乙己屢次失意於科舉試中，但他不能拋開讀書人的身份，唯有靠抄書度日，最後因偷書得罪丁舉人，因而被打折了腳。由這個故事反映出讀書人深信「萬般皆下品，惟有請書高」的信條。科舉失敗不能入仕，他們便認為這是朝廷的損失，將責任推卸於社會的腐敗。他們中了封建主義的毒害，成為了社會的寄生蟲，他們不但不願意勞動、自暴自棄，而且終日慨歎自己懷才不遇。他們並沒有積極為自己打算，並沒有嘗試在其他方面發展，只是默守著讀書人的名銜。另一方面，《孔乙己》亦揭示了當時封建社會的醜惡，一般百姓對在科舉試中取得功名的讀書人十分欽佩，因為這算是有了做官的「正途出身」。這些秀才、舉人恃著百姓對他們的尊重和敬畏，便在地方上恃強凌弱，橫行無忌，百姓只有忍氣吞聲，並不敢得罪他們。封建社會便培養出這類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他們不但對社會和國家沒有貢獻，而且為了個人利益，不惜違反個人處事的原則。當時社會的貪污舞弊嚴重，就是這些人互相包庇，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勢力集團，即使百姓蒙受冤屈，亦沒有人願意主持公道、伸張正義，難怪一般百姓對朝廷由失望變絕望!
在封建社會下，人們都不敢大膽向外宣揚自己的主張，深恐受到別人的批評和牽連，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以《端午節》的方玄綽為例，即使生活困難卻不願意參加鬪爭以領取欠薪，他贏取了清高的名譽。實際上他有著虛偽的自尊心、滿肚子的牢騷，他就是缺乏鬥爭的勇氣，他充份表現出在惡劣環境中的小資產階級知識分手的性格。這類知識分子不肯向現實低頭，恃著自己的學識，擺出一副「孤高自傲」的樣子，他們將封建思想發揚光大了！由於他們的不讓步，緊守著各項守舊落伍的教條，促使封建思想更牢不可破，使它繼續侵蝕國人的腦袋。
《端午節》更揭示出舊式家庭生活的真相，夫妻間沒有正式的稱呼，只喊一聲“喂"作招呼，甚至彼此只是面對著說，一轉臉就宣告談話的結束，這完全是一種社會病態。《阿Q正傳》亦講出在封建思想的灌輸下，阿Q深信「男女之大防」、「男女授受不親」這些對男女間所規定的嚴格界限。封建社會中，女性已被視為必須學習「三從四德」、「相夫教子」這些傳統的美德，女性在社會上地位卑微，所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老來從子」這三句話已簡單概括出女性的一生。
封建社會的盲婚啞嫁制度為百姓帶來的只是沒有感情的婚姻。夫妻間並沒有互相溝通、關懷，為的只是傳宗接代，妻子在家侍奉公婆、養兒育女，丈夫作為全家的經濟支柱而已。若丈夫因意外、疾病等過身了，妻子便要堅守婦道，不應改嫁。《阿Q正傳》裡，阿Q想去愛吳媽，卻嚇使吳媽上吊自盡。由此可見，當時婦女的思想存在著所謂「正經」的概念，這源自封建禮教要女子從一而終的緣故。更甚者是封建社會講求門當戶對的婚姻，所謂「竹門對竹門，木門對木門」。當時社會並不容許百姓挑戰傳統的婚姻制度，女子只能順從父母的安排，接受父母認許的夫婿，她們受著封建思想的擺佈，她們的人生受父母、丈夫所操縱著！
一般百姓都是從事勞動工作，他們的知識水平低下，但他們知道不可以違反國家訂下的規條。所以他們一向不敢批評朝廷的措施，以免招致殺身之禍，於是他們將心神放在鄉人鄰里的事情上，只要其中一個家庭有事發生，全村人立即表現得相當關心的樣子。以《風波》為例，七斤剪去了辮子，正擔心生命的安危。
村人對於七斤夫婦的憂愁感到很暢快，他們只是冷眼旁觀，隨便發表一些自己的意見，有的只是埋怨和帶有幸災樂禍的心情。這揭示了封建社會的冷酷和人情的淡薄，村人根本無意幫助人，別人的事情只是他們茶餘飯後的話題，這為他們平靜的生活添上了一點色彩。
村人熱心的幫助，只是想從中取得一點好處。以《明天》的王九媽、何小仙和那賈濟世的藥店為例，他們都有意地欺騙了單四嫂子，恃著她對寶兒的擔憂，他們乘機騙錢混飯，做些迷信的事。在封建思想的主張下，人們欺善怕惡，服從性強，缺乏了抵抗舊習俗的精神。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建基於身分，決定事情對錯非常視乎階層的身分，而非事情的本身，所以一般百姓長時間受到迫害而無法申訴。他們只須按名分行事，因為他們的個性早已消融在貴賤有差、尊卑有等的名分上。
儒家的禮教是要求外在的節文和內在的性情取得和諧調節，若沒有真性情，禮教只是一套虛假的玩意；若真性情沒有適當的形式來表達，也只是矯柔造作罷了。但真正能符合禮教標準的又有多少人呢?《狂人日記》反映出當時的士紳、地主結成一伙，他們要保持吃人的禮教，不願意有人來毀壞人吃人的制度。一般百姓被統治階級愚弄，他們的思想、行為已被禮教所箝制。即使是吃人的禮教，竟然有層次之分，這真是十分可笑的事。食人者「吃人」，由上對下施以嚴酷的壓迫和凌辱；被人吃者「食人」既然自己是被壓迫的對象，又去壓迫比自己更弱的弱者；甚至吃人者自食，對自我進行壓抑和撲滅，吃人的禮教是一個無止境的循環！但中國人竟意識不到禮教的禍害，還繼續深信禮教是中國人處事待人的救星。
中國人在封建思想的循循善誘下，自欺欺人和忘記仇恨成為了他們的座右銘！即使國人吃了虧，受了污辱和迫害，卻能聊以自解，他們以為息事寧人是最佳的處理方法。《阿Q正傳》指出阿Q雖然受到所有人的取笑和迫害，他卻使用「精神勝利法」來反敗為勝，這是一種自我安慰的手法。因為在現實生活裡他無法逃避剝削和迫害，於是便在精神上逃避所有痛苦。正如中國人受到封建思想的毒害，精神上早已麻木了。但他們在受到現實的迫害後，心裡既不甘心，又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失敗。於是他們迅速忘記一切仇恨，以保存他們弱小的自尊心。表面上國人裝作堅強，實際上他們的心靈脆弱不堪，完全不能承受任何打擊！
總括而言，封建社會將一切傳統文化保存下來，中國人亦不欲改變現況，應該說是中國人根本無力改變現況。封建思想過於深入民心，國人將一切事物都牽連到禮教、傳統上，他們根本不會設身處地考慮事件的本身，只會盲目地依照傳統辦事。這樣處事不見得是尊重傳統，反而顯得中國人過於循例重俗，被動閉縮，若中國人繼續在封建思想的薰陶下，真正會變成「醜陋的中國人」了！中國人受到封建社會的毒害太深了，並不是說我們忘記了一切傳統文化便可行。我們必須願意變革、更新，不要墨守傳統文化，封建思想才不會繼續蠶食我們的腦袋，中國人的未來才會是一條光明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