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次看到王凌雲寫王丹,鼻子不期然會湧出一陣酸;也酸在心頭。也許自己亦身為人母,對母親情懷有多一分理解、多一分同情;多一分共鳴。
王丹九四年寫成的《獄中回憶錄》後記中,首次讀到王凌雲文章,情辭懇切,教人幾番掩卷低迴,豈料未幾,這對母子的噩運竟隨著冷硬鐵路,由北京一直延伸至關外遼寧………
五年後,又看到這位曾扣動千萬母親心弦的慈母再度提筆,細述與愛兒共渡更苦澀的另一程………
難怪她一下筆就如此歎謂:「歷史竟然會如此迅速地重演……難道我就寫不盡這苦難的蒼蒼歲月!」
王凌雲文筆婉約細膩,思維敏銳清晰,氣度不凡、不亢、不卑,其骨子裡的智慧和堅韌,與平凡荏弱外表不成比例。多年來在無數中外鏡頭面前,王媽媽從沒隨便灑過一滴眼淚,慈母淚只留作潤澤愛兒熾熱心田;並融匯滾滾歷史黃河裡。
王氏母子比一般母子多難;也比一般母子多情。十年來,任憑嚴冬酷暑,任憑路遙風雨,母子之情跨越黑獄高牆,穿過鎖鐐鐵窗,以文字一筆一劃的緊扣起來;深藏骨髓。
九五年夏天,王丹又再身陷囹圄,他在獄中如此憑詩寄意:「寒月一鳶橫,孤心兩地思,土風吹不散,屢屢入新詩。」
兒子是崇尚自由、追逐自由的風箏,母親心頭只能緊緊抓住鳶線另一端。儘管臍帶早已剪斷廿多年,那一截曾經相連十月的血脈,仍無形地牢牽一世;情繫心弦。王丹在錦州監獄寄出的第一封家書中曾豪情比喻:「我像一棵大樹」。
孕育幼苗成大樹,先得有一塊優質土地──兒子就用間接而含蓄的「潛台詞」對母親讚美!
在那無數不為人道日子裡,母子間以書信作精神上互勵與支持,以豁達、理性、和平去堅持理念,做到「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捲雲舒。」
王丹第一次入獄,王凌雲初到北京看守所探望愛兒,離開時,她拖著腳患在寒風中一拐拐踽踽而行,一頭早來華髮隨風凌亂飛舞的背影,兒子就心痛地記諸文字。王凌雲也寫過兩次兒子背影,第一次是九五年五月,王丹再被公安押著離家,她憑窗目送身穿灰色運動衣、手裡還拿著兩本書的愛兒背影,茫然無助,百感交纏。第二次則是九八年四月十八日,在北京機場看著被國家流放的兒子行色匆匆的背影,同樣是歸期未卜;千般滋味……
三篇同樣描述母子背影的文章,都比朱自清的經典名作更教人動容,母子間在舐犢情濃中;又夾雜了歷史之種種荒謬和沉痛!
兒子去國,慈母倚閭淡然憬悟:「我們不過是歷史裡一滴水……」。歷史本就是個無底汪洋,幾滴水點一旦捲進歷史洪流,瞬息被淹沒於黃河長江;更身不由己被沖出太平洋……
王凌雲也許跟天下母親一樣,只有個平凡心願,願兒子做個平凡大學生,願兒子平凡地履行傳統,討媳婦、生孫子;散葉開枝。可是兒子偏偏選了一條極不平凡的不歸路,作為母親卻毫無選擇地,義無反顧跟兒子共赴一段不平凡的坎坷經歷,兩母子在血緣關係之間,還承載了一份歷的巧合和諷剌:母子同屬「北大人」,又同屬歷史系,究竟是這對母子選擇了歷史;還是歷史選擇了這對母子?
──也許永遠都不會有答案,因為這是歷史!
北大不比哈佛小,竟找不到一個學位容納一個優秀學子;中國領土比美國遼闊,卻沒有一隙餘地可讓一對母子天倫共敘。
十年人事,幾番風雨,中國的不幸母親又豈獨一個王凌雲?
作為一個平凡母親,我也有一個平凡心願:願王凌雲是中國最後一位多難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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