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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在電腦打
出「圍巾」二字,心裡竟隱隱漾起絲絲溫柔;緩緩流向按著鍵盤的指頭…… 圍巾予人印象總是纏纏綿綿、滑滑溜溜、軟軟柔柔。
圍巾本身各具質感和特色,但永遠屈居
於烘托、附屬、陪襯
角色,大有「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
的一份豁達通透。 自己是個少數不愛配戴任何飾物的女性,甚至連最具身分象徵的結婚戒指也 欠奉;卻偏愛圍巾。 嚴格說來,圍巾算不上是飾物,又比飾物更具點綴功能,且不若飾物來得喧鬧虛浮。無論甚麼質料花款的圍巾,都能發揮「百搭」功能,跟任何衣服都相輔相成,渾然融合。圍巾既能保暖及突顯衣服優點;更能藏拙遮醜。
個人作風一貫崇尚簡約,尤其日常衣著。自脫離上班一族後,除非場合所需才會穿裙子或西褲,否則總愛牛仔褲配純色襯衣或T恤,天涼時外加牛仔褸便成最愜意便服,特別喜歡石磨藍那 種粗糙隨意的灑脫自由。家裡衣櫥除了牛仔衫衭外,所有衣服款式均以簡潔為主,顏色幾乎非黑即白;又特多灰色。有時鏡前顧盼自己一身素色, 自覺冷得有點不近人情,這時一條色調鮮明的碎花圍巾,往往能收立竿見影之「點睛」效應,牛仔服配圍巾,絕對屬於剛柔並蓄的絕佳組合。 從沒點算過自己收藏的圍巾數目,應約三十條左右,圖案都不誇張,其中最耀目算是一條印滿小蝴蝶的韓國絲巾,也有以C及F字母組成的所謂名牌圍巾,大多為配襯衣服而添置,部分則為朋友饋贈。 一位經常往外地工作的朋友,不時從各地帶給我不同花式的圍巾,最近又從英國捎來一條巾角繡著BBC的紫色絲巾, 大概是公司贈品,他只是「借花敬佛」,我訕笑他毫無新意,這傢伙嘻皮笑臉說:圍巾便宜嘛!
嘿!但又倒是真的。就因圍巾一般不太值錢,所以也接見受得心安理得,最重要是圍巾不礙收藏地方。其實男人送圍巾給女人並不含甚麼曖昩意圖,但女人送圍巾給男人則有不尋常味道,尤其親手編織的圍巾更
是親密關係的確認,比送領呔更含宣示意思。記憶中,自己也有過為男人編織圍巾的日子,那是唯一的一次;可惜只織了一半便擱置…… 猶記那個湮遠模糊的周末黃昏,跟一位"文藝青年"型的男生從大會堂圖書館出來,邊走邊討論一本書說的情節,兩人漫無目的緩緩踱步往皇后碼頭,憑欄看海。 那還是個陽光與思想都未經污染的青蔥年代,維多利亞海港比現在寬闊,海水也比現今清澈。 時值初冬,一陣北風迎面刮來,繞在我肩後的一端長長圍巾隨即迎風揚起,剛巧拂向身畔男生,他順勢抓住一端圍巾隨手往自己領口一繞──「好暖哦!我們像不像連體嬰兒……」──他 輕聲在我耳畔耍調皮…… 兩人的距離頓被一截圍巾扯得更為貼近,半條圍巾像接通兩道年輕脈搏,我感到自己涼嗖嗖耳珠忽緊貼著陣陣暖暖鼻息;一股燙熱急速向臉頰蔓延開去……
兩人默默無言依偎在海邊欄杆,靜靜聽著兩顆心跳聲跟海浪聲匯成的一節青春樂章;彷彿從此地老天荒…… 過了兩天,我買了兩團棕色毛線,打算親手為他編織一條「溫暖牌」圍巾,為了營造一刻意外驚喜,我並沒作事先張揚。 往後裡多個寒夜深宵,我輕輕捻亮一隻十五火燈泡,像要幹不可告人的「勾當」,靜靜從被窩取出預先收藏的毛線和織針,蜷縮床上悄悄埋頭編織生平第一條圍巾…… 矇矓燈光下,冷硬織針牽著柔軟毛線來來回回, 繞繞纏纏,一針扣一針,像緊緊扣著二八年華的串串矇矓心事,一行復一行,毛線圈子密密編出一段不含雜質的透明日子,無數高針低針,織著織著;把段段如詩情懷一一織進夢鄉…… 可惜,圍巾只織了一半便沒繼續;我只織了一個永沒揭曉的謎語…………
又是 多年後另一個冬夜。 欣賞完一場小型音樂會,走出港大陸佑堂,斯時伴我同行者已是另一位成熟型男士。 迎風走在街燈暗澹的薄扶林道上,兩人意猶未盡談論方才的樂曲,忽然,密密雨屑冷剌剌的飄落在臉上,身邊男子毫不猶疑,信手掀起他身上乾濕褸的闊大衣襟;一把將我緊緊扯入懷內…… 半件大衣比半條圍巾的來勢更為霸道和直接,頓令我不知所惜,毫無還抗之力下,一陣慌亂襲上心頭;直覺自己可能不幸被俘虜了! ──果然,這個霸道男子不單在這個晚上跟我共披一件大衣,年多以後;他還跟我共用一床枕蓆被鋪。 未織成的半條圍巾不知何時悄悄從我生活中淡出;一如它曾經悄悄闖入我生活。 從沒為未織完 的一條圍巾而衍生愧疚感,因我從未向人許下任何承諾。 半條圍巾,不過是織了一小段個人歷史;與及織了一個沒有結局的故事…… 往後的日子,我沒再為任何一個男 人織過另一條圍巾--包括丈夫和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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