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室·武俠小說·破廟 

    綱友們大都知道, 對雅虎的聊天室, 我有一份特別深切的感情。這種對綱路的情甚至超過了以往對武俠小說的癡迷。奇怪的是﹐我碓實常常把聊天室聊天與閱讀武俠小說聯想在一起﹐一起品味﹐一起回想﹐甚至還不自覺地進行比較。

    聊天室有時真的和武俠小說有幾分相似。同樣的虛擬世界，但喜怒哀樂､愛恨情仇都真實可感；人物同樣是三教九流皆具，七十二行都有，也都有幾個面具，幾種身份，而且一個個易容有術。今日是大俠，明兒變商賈；一會兒是美女絕色，眨眼之間又老態龍鍾；同樣有唇槍舌劍，有軟語溫存；有惱羞成怒，也有纏綿悱惻……演的人全心投入，弄假成真，看的人驚心動魄, 蕩氣回腸。

    那么我扮演什么角色？記得曾經對湖說過，現在的我就像是武俠小說中的古廟什么的，每天靜靜地呆在老林子裏，看著人來車往，月出日落。有什么人來過了，有什么事發生了，不推諉也不畏懼，更不動聲色。其實說得更碓切點, 該是象一座“破廟”。呵呵。說時無心，只是隨手拈起一個意象描述心境，可靜下心來時，這“破廟”的意象卻一直揮之不去，竟讓我慢慢地浸入了回味與沈思之中，愈想愈多 。

    武俠小說中總是少不了一座破廟的。荒郊野外，古道深林，尤其是月黑風高的時候，許多重大的武林事件就在破廟裏發生。不信你讀讀金庸或是梁羽生的小說去，黑白道的大搏鬥，俠客單騎走險，志士慘遭追殺，囑妻托子, 或是男女間割捨不了的牽牽絆絆……破廟都是見證人。破廟往往在故事最關鍵的時刻、人物走投無路的時候出現，總是和秘密、生死、癡情連在一起, 又總是伴著淒風苦雨、冰天雪地、雷電寒霜。但破廟無言，破廟仿佛只有一雙眼睛，只是看著，看著，有時便連眼都閉起。

    破廟更多的時候是孤寂無人。石上青苔暗生，階前落葉自墮，門破不關, 香案空陳。也有過多少春花秋月，但都在默默的守候中流逝了。偶爾也有懷思古幽情的雅士，在破廟前發一番人世無常的感慨，把破廟當作知音，傾吐一生遭際。破廟回應他的也只是幾絲嫋嫋輕煙，一陣蕭瑟寒風，替他嗚咽幾聲罷了。破廟無怨，但也無奈。

    聊天室也是需要這樣子的一座“破廟”的。傷春悲秋的事兒，愛恨情仇的情節﹐自有悲歡離合的有情人來精心演繹，有時可演得如泣如訴，如醉如癡﹐如歌如夢。只是他們身在其中，反而不能充分領略故事的起伏跌宕，於是 “破廟”有時就承當了故事發展中的一個關鍵環節，一個缺少不了的背景或是道具﹐甚或是默默無言的聽衆，因爲總有人在傷痛欲絕的時候，伏倒在“破廟 ”的香案前欲哭無淚，或是呼天搶地。此時他們需要一個渲泄情緒的地方﹐“破廟”是再合適不過的了。而且當情、景、時間均到位時，那真的就是一出絕妙好戲，讓人歎爲觀止，忍不住地擊節稱賞。

    從敍事學的角度講，武俠小說中破廟的出現有時是傳達著一種宿命的意圖。這就和聊天室不可類比了。畢竟聊天室裏發生的事兒，隨意性很大，並沒有哪一隻萬能的手在撥動著、主宰著故事的發展與結局。每一個聊天者都帶著自己的意圖來創作自己的故事，扮演故事的主人公，設計故事的最後結局。這使得故事有時撲朔迷離，有時則精彩紛呈。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有好幾個故事同時展開並走向不同的結局，而有時一個故事裏竟能幾個結局同時實現。這一點是傳統的武俠小說無法比擬的了。而且就是破廟本身的存在也是偶然性因素使然﹐或者說是臨時客串的份居多。

    至於“破廟”本身是否有所思念？是否有所期待？這問題大概是沒有人問的。因爲它在故事繼續發展之後便很自然地消失了，隱到了不爲人關注的背景中。破廟注定不會成爲故事的主角，它只是在恰當的時間、恰當的地點恰當地出現罷了。即使此刻把破廟的意象從故事中單獨提取、分離出來詳加審視﹐破廟也只是荒野的一部分，和漠漠荒野融在一體，只不過因爲沒有了人為的修飾，倒具備了美的永恒。至於永恒是否意味著它自身生命力的消逝，破廟無知無覺，也就無需去細加推究。破廟就是破廟，大概也並不期待什么重修屋宇，再塑金身。破廟有過輝煌，輝煌的只是當年的一瞬，恍如隔世，緲如雲煙。也許有一天，終會有一個有心人，面對著破廟斑駁的色彩，淒美的靜謐，悠幽的韻致，細細體味之下，生髮出研究的興趣、觀賞的意願，或將它入詩入畫，賦予它靈動與激情。但這已是另一層次上的問題了。

    我自身的問題恐怕在於：我是什么時候開始染上這種“破廟”色調的？這“破廟”情結又會給我的生活帶來什么？呵呵。好在我的生活中“破廟”只此一座，還算無傷大雅。倘若視野所及儘是一片殘破的古廟，就算是它具有幾千年的文化底蘊，就算夕陽殘照下它擁有那種令人感歎的淒婉寂寞之美，就算是在風的吹動下它還敲擊著夜半鐘聲，催發人內心的一縷幽幽思緒，人畢竟不能生活在一片廢墟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