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恩(5)
by櫻雪寫手.素熙
雨越下越大，彷彿剛才的雷是欲告著這次大雨的前兆，草木如地震般搖晃起來。
少女卻完全不受阻饒，在大雨中直線前近，一心一意接近那泳池與金字塔。
大雨打在臉上,差點遮住了她視線,她像動物一樣把雨甩掉,繼續毫無悸憚的向前跑著。
彷若身為動物的本能,她遇到好奇的事物就會想去嘗試清楚,但是,似乎又有另一種感覺,驅使著她向前跑。
越來越近……她抬起臉來，泳池的柱子在雨幕下卓然可見。她又踏前一步，小心翼翼的。
猛地，一聲悽厲的尖叫聲，破耳而來!
「哇啊啊啊------------------」
少女被嚇得退後一步，她這輩子從來，也從未有機會聽過這樣充滿著絕望，痛苦，與無盡的悲傷的叫喊。聲音的發出者十分年輕，大約與自己同年齡，然而聲音中歷經苦難與磨練的無奈與蒼涼，卻遠非自己可比。她雖然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竟然無法控制的，落下了兩行透明的眼淚。
淚滴順著匯聚成河的雨水小流，咚的一聲，落在地面上，雨水漫無目標，毫無顧忌的打在那滴淚珠上，她張開滿是水珠的雙眼，霎地積水向上湧起，像是要將她包圍，那後在她面前一寸的地方張開，幻化成一張水幕。
血從水幕的尾端，如渲染畫一般湧上了整片血紅。
少女掩住口，又像幻覺又像真實，她不想去看，卻又不由自主的感受到。
水幕中，一個年輕的男孩渾身浴血的軟倒在破碎的石壁上，宛如當初救世的耶穌，被處以釘刑而被固定在十字架上，男孩的鮮血被殘破的玻璃襲奪欺凌，還年輕的肌膚狠狠的被撕裂摧殘，同時代表著淚水與生命的血泉，自那些肉體也是心靈的傷口，流瀉而出。
與男孩的眼睛正對著的，是一個少女美麗的軀體，被鐵繩高懸在游泳池殘柱所鑄造而成的十字架上，好美的女孩，她一輩子，也沒有看過那樣自然而柔美的長髮，那樣無邪而純真的眼睛。然而他高挺的胸膛被殘忍的穿過，金色的流蘇被鮮血染上殺戮的紅，穿過她的，是一把有她那麼高的長劍。血，絕望與無奈，男孩呆然的望著這一切，茫然，崩毀。
幻境微微一顫，在男孩身邊，少女又看到了一個人，一個高大而冷俊的男人，她的心，她的人，為之輕輕一顫，再一跳。
這個人……她……認識。
那雙眼睛，同時有著冷酷與憐憫。拋棄了自己原有的型態，他不再擁有自己的意志，而是為了某一個願望，沉淪於毀滅與悲傷，她……認識。
他的嘴角泛起獵人發現獵物的微笑，在幻境裡，走近男孩已然失去本心的身體，挑起他滿是鮮血的下愕，殘酷的望進他心底。
「地球……正期望改革… 。」他貼近男孩白晰的頸部，以微若氣音的調侃，震動精神的音調，舐去男孩頸邊的鮮血。「不會被人類妨礙的「改革」……」
強調的字句，刺進男孩已經崩毀的心靈。「封真……」應是那人的名，他輕喚，配合上急促的輕喘，眼神痛苦的迷離。
「為此，我必須殺掉那些「污染地球的人」 」
冷酷，深沉，她所熟悉的聲音，充滿了他所熟悉的威儀……
「「神威」……」
水幕劇降，或許它從來也沒有存在過，只是她的幻覺，但是彷彿原來就知道似的，彷彿與生俱來就該知道似的，「神威」，「神威」，「神威」……他叫做「神威」，是「代理神之威嚴」的人……如同迴旋曲般在她腦內返復強調，反覆昇華，反覆…呼喚。
「神……威……」少女無法克制的不斷呼喚他的名字，縱然就連那是不是一個名字，她也不曉得不明白 。
踏著蹣跚的步伐，她更朝游泳池踏進一步，大雨像子彈般砸落在她身上，但不知何時開始她已失去知覺，雨聲的捷奏讓她前進，前進。前進。
忽地，一抹黑影，自泳池的洞中，逸然而出。
她整個人顫抖起來，那個速度並不是人類應有的，但是當那身影掠出來的時候，她感到自己整顆心都被控制著，就像有個人在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叫著她一樣，她想也不想就跳起身來，確信是她一直以來所尋找的身影，而今，他就在眼前……
雨絲風片，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她感覺的沒錯,當她一跑近CLAMP學園向外的花叢道路時,很明顯的看到一個黑影在移動,即快 ，即倉促，她往前加速，用疲憊而瘋狂的身體和意識疾奔，但她畢竟是「人類」,跑了一會兒,漸漸沒力了。
她大口的呼氣，越是接近，她的呼吸就越困難，張開嘴吸氣，雨水像滲露一樣洒進她的口，她嗆了好大的一口水，宛如一個溺水的少女，她想要張開口，呼救，渴望燃燒起來。
無論如何，她一定要見到他，一定要，一定要……
於是，她的聲帶終於發生了作用，任憑傾到在她身上的大雨，任憑已經用磬的肺活量，好像出乎於自然似的，連她自己，甚至也想不到為何要那樣做。
「等!等一下!你不要跑!」大叫出聲,她祈禱那個人聽得到，不管是心靈還是實際的聲音:
「神威!」
她這一叫下,整個雨絲所搭建起來的帳幕，好似消失了，睜開眼睛，疲累的瞳眸甚至打開不了多一寸，整個世界在旋轉，在崩毀，如玻璃一般崩毀。她所追的人忽然失去了蹤影，眼前是一片空茫的雨景，以及她空茫的心。
「神威…………」痛苦而茫然的跪坐而下，她甚至不知道她想要追求的是什麼，只覺得在那一瞬間，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物，已經從她指縫間流失了。
「呼喚我的……是你嗎? 」
驀然回首，猶帶淚痕與吃驚，少女原本所追逐的身影，竟忽然地神奇地出現在背後，雨幕的背後。
一個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高脁青年，比她想像的還年輕的面容，溫婉而充滿壓迫的微笑，此刻真實的站立在那裡 ，同時立定的望著對方，遙遠而虛幻的記憶，她的唇開始顫抖，在這個微冷微燻的雨中。
少女緩緩的站起身來，轉身，走近。
從未如此靠近過自己的夢與心，她感到過度運動的雙腳在顫抖，發軟，距離是如此之近，她卻怕自己永遠也觸及不到，三步，兩步，一步，雨從他臉頰上滑落，也從她眼角下滑落，兩方都是渾身濕透，她伸出右手，指尖顫抖著，將最長的食指緩緩靠近……
「神……威……」
雨幕中，觸及的前一刻，她選擇了全身而不是只有指尖，整個人暈倒在他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