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交錯的二人(2)
第二話 似曾相識
-----------星期六．市府公園--------------------
「今天天氣沒想到這麼好！連霧都少了很多！」克里抬頭仰望天空︰「以前我跟愛蜜莉亞來的時候，都是大霧迷漫，啥都看不到的，看來老天爺看在觀月小姐要來的份上， 都特別優待我們呢 ！」
「真是抱歉喔，我害你每次出遊天氣都很差是吧…」愛蜜莉亞不爽的推推眼鏡。
「不過說也奇怪，已經十一點半了， 觀月怎麼還沒有到…艾力歐，你知道嗎？」克里問道。
「嗯…我猜她可能…」艾力歐俏皮的一笑，看了看錶，說道︰
「我去找找她吧！」
說罷，朝大街方向一晃便不見人影。
「喂~~喂~！等一下！艾力歐！」克里不禁向愛密莉亞抱怨道︰「愛密莉亞，你不覺得很怪嗎？艾力歐平常很冷靜的，比我們這些大孩子都還要成熟的多…」他雙手環抱胸前，隨便靠在一棵大樹上︰「可是從那觀月來了之後，他好像變了不少呢！」
「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愛密莉亞嘟著嘴說道︰「你們這些男孩子啊，不管大小，只要看到了美女，都是一個樣子，沒什麼好奇怪的！」
「我不是說這個啦，」克里正想解釋，想來想去不知道怎麼說，乾脆作罷，兩人正說話間，遠遠只見觀月在前，艾力歐在後，從街角的那一頭珊珊踱了過來。
「對不起…」觀月向克里和愛密莉亞深深的一鞠躬︰「我…找不到公園在那裡，所以來晚了，真是抱歉。」
「沒關係啦！沒關係啦！你別那麼在意！」克里趕忙說道︰「新到一個地方本來就很容易迷路嗎？這不是你的錯啦！」
愛密莉亞問道︰「艾力歐，你在那裡找到她的？」
艾力歐微微一笑，道︰「對街……」
觀月不禁又一陣臉紅。
「好了好了~~折騰這老半天，我肚子都快餓扁啦！我們趕緊去吃東西吧！」克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睛片刻不離愛密莉亞提的那個野餐籃子，愛密莉亞狠狠的扯過籃子，瞪了他一眼，克里才收手。
觀月不自覺得轉頭(低頭？？)偷瞄了一眼艾力歐，驚覺艾力歐竟也正盯著她微笑。
為什麼…？
明明他只是個"孩子"而已…就算他比一般孩子早熟…就算他幫過自己好幾次…她也不該有這種奇妙的感覺…
"彷彿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曾經見過面…"的感覺…
「哇~~~~~~吃得好飽！好天氣出來野餐，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眾人選了一個微高的山坡，可以看見遠遠大湖的景緻，清風徐來，十分涼爽，幾隻海鷗(歐洲無論那裡幾乎都看得到…)不時掠過，夏日風光一覽無疑。
克里躺在草皮上伸懶腰，，冷不防又被愛密莉亞丟來的空籃子砸個正著︰
「你還敢說，你這個貪吃鬼，艾力歐和觀月跟本連邊都沒沾到幾點，就被你掠奪一空了，你這個大胃王，笨蛋，豬！」
「如果當豬能每天都這麼好命，那我也寧願當豬，」克里以手當枕，闔上眼睛道︰「不用管微幾分，不用怕被當，不用寫論文…這樣的人生多美好…」
愛密莉亞把她抓得到能丟的東西全丟了過去，邊扔還邊罵道︰「那你就一輩子當豬好了，我也不想再理你下去……」
觀月和艾力歐對看一眼，兩人很有默契的同時站起身來。
「我…到處去走走…你們慢慢聊吧！」觀月試圖要插進兩人驚天動地的打鬧聲中。
「我帶歌帆小姐認識一下環境…」艾力歐則是不管兩人有沒有聽到，自顧自地說道。眼見激戰還是不斷的持續下去，一時半刻之間多半是無法聽到任何人說話了。
觀月和艾力歐相視一笑，掂著腳尖悄悄地溜走了。
走向下山丘的小路，似乎還隱隱約約的聽得到愛密莉亞的叫罵聲。
半晌，笑聲同時自兩人處傳出。
「哇………」艾力歐微笑道︰「耳根子總算可以清靜一下了…整天這樣鬧的，誰都會受不了的…」
觀月驚訝的朝他望一眼，艾力歐見狀又道︰「奇怪嗎…？我本來就不像你想的那樣溫和喔…」他又一笑︰「除非…在某些必要的場合或者是某些必要的人之前…」
「我也是……」觀月忽道。
「嗯？」
「其實很多人看到我的時候…總以為我是個很安靜…很神秘的人…」觀月忽然一笑︰「其實呢…我也是個很活潑…有點迷糊…什麼都做不好的人呢…」
「"人"活在世界上，總是要戴點面具的吧！」艾力歐微笑道︰「不是為了要偽裝…而是避免嚇到別人…不是嗎？」
「嗯…………」觀月心中的疑懼一點一滴的被打開，他開始覺得，眼前這個"孩子"，還有很多她所不了解，不明白的地方。也都在默默之間…被拉近了…
兩人走到了湖邊的一個噴水池旁邊，很有默契的停下腳步來。
兩人靜默半晌，少時，艾力歐忽地開口問道︰
「你曾經有…喜歡的人嗎？」
觀月一呆，他對艾力歐的問題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喜歡…的…人？」
「嗯…」艾力歐稍稍整理了一下被強風吹亂的頭髮，仰頭看著天空︰
「就是…一個和你的"心"真正相合的人…」
觀月低下頭，默然良久。
「我在日本…曾經有一個…滿喜歡的孩子…」
「嗯……？」艾力歐顯得有點吃驚。
「只是…那種"喜歡"不是你所說的那種"喜歡"……我心裡明白，那並是是"最重要"的人，而那個人，以後也會有比我還更重要的人…」觀月閉上眼睛，任由風將她長及腰的髮絲吹的如波浪似的晃蕩︰「你所說的那種"喜歡"…在很久以前…好像曾經有過…但是在我得記憶裡…已經不存在了…」
「以後…也不會存在吧…」
觀月轉過頭，凝視著艾力歐說道。
她現在已經明白…"他"…絕對不止是姿態所呈現的樣子…
正如他所說…人活在世界上…總是要戴一些面具的吧！。
說完這句話，她微微有些窘，於是她掉過頭，正準備沿著湖岸向前走去。
才一掉頭，冷不防一隻手緊緊的拉住了她修長而白晰的五指。那隻手要比她小得很多，然而卻堅定如恆，彷彿無論在什麼時候，都能給予人最溫柔的安慰。
觀月煞地回過頭來。
不知什麼時候已向晚了，斜陽映著湖面的波光，冷冷的，淡淡的，從天的這頭延伸到那頭，風吹起了對岸的落葉，激起漫天的紛飛，吹過湖面，飛過兩人的眼前。
那眼睛，跟她第一次見到他一樣，深深的，沉沉的，…所不同的，是多了一份認真︰
「我可以…幫你找回那種…感覺嗎？」
手依舊被他握著，觀月整個人茫然起來，漫天的落葉及彩霞，一瞬間都成了模糊的影子。
「什…麼？」
艾力歐緩緩的放開她手，以一種說不出的悠遠目光看著她。然後，他淡淡的笑了起來︰
「替你找回…那種"喜歡"的感覺…歌穗…」
觀月把手收了回來，鬆鬆的在胸前握了拳頭，正要說話間，猛地一陣奇異的感覺自湖面上襲來！
這種感覺…她從很小的時候就有了…她也知道，她身上所流的"血脈"…使她能夠接觸…能夠知覺一些常人所不知道的事。
她一驚之下瞥頭，才見到艾力歐的笑容已經收斂了，跟她一般，緊緊的盯著湖面。
「艾力歐…………」
艾力歐沒有答話，氣氛變得異常凝重，猛地，湖面先是蕩起一絲漣漪，跟著由湖心擴大…發散，猛然間化作幾十道水注，朝湖的四周急捲而至！！
「危險…！」艾力歐冷靜地道，觀月微吃一驚，還來不及反應，大水已飛天而至，「唰」的一聲，毫不留情的直沖而下！
岸邊的樹木，人，躺椅，皆盡被沖得冬倒西歪，一時湖邊叫喚聲，腳步聲不斷，然而奇怪的是，大水一沖至觀月和艾力歐的附近，即刻便化做一個巨大的圓弧，向兩邊散去，彷彿一個大大的穹廬，將兩人籠蓋在其中，四周草地盡濕，觀月卻連一片衣角也沒沾著。
觀月甚是驚奇，那一股"感應"又隱然而生，然而這次，感應的來源卻是這位眼前看似十二歲不到的艾力歐。
「終於到了嗎…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了…」
艾力歐靜靜的站著，眼望湖面，嘴角揚起一抹微笑，那是一種不同於平常溫柔，和緩的他所常有的微笑，而是一種夾雜了自負，偏激，又有一些冷漠的微笑。
觀月一呆之間，便聽到艾力歐長長的嘆了口氣︰
「我其實…不想讓任何人再知道的…」
她還不明白這句話的意義，第二波大水，已彷彿鎖定目標似的，再度向兩人襲捲而來！！
「隱藏黑暗力量之"鍵"！」
猛地，觀月感到四周一暗。
「展現你真正的力量吧……」艾力歐的雙目忽然變得燦然︰
「你的主人…艾力歐命令令你…封印解除！」
***
狂風更強，湖水激起一波波令人驚恐的怒濤。
艾力歐雙手輕輕的持著那有他兩倍人高的，像"杖"一樣的事物，那是一個如同月亮與太陽合體般的長杖，艾力歐的手一觸碰到那上面，杖上便隱隱約約的纏繞著墨黑色的光芒，更襯託著上面光芒瀲灩班的圖騰更加明顯。
「那個樣子……」觀月的臉上並不是尋常人應有的驚訝，而是瞇起了眼睛，眼光中充滿了迷惘。
「那支長杖……」
「你…還記得他嗎？」艾力歐用空下的一手短距離的朝著杖身撫摸而下，悠悠地說道。
觀月閉上了眼睛，臉色更加迷惑，像是要追尋什麼與生俱來的記憶
「我不知道…」她站起身來，定定的望著湖水︰「只是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艾力歐一笑︰「"似曾相識"…對嗎？」
觀月也跟著笑了，
「是的！」
那怒濤在他們之間，幾次試圖闖入，都在艾力歐身側便被擋開了。彷彿故意要打斷兩人的話語，同時擁有美麗與壓迫的湛藍湖水，以前所未有的攻勢再度撲了過來！
艾力歐並無動作，只是微微的把魔杖一傾，湖水收不住勢，直直的撞上了力歐所創造出來的無形屏障，「嘩」的一聲，散成點點水花，艾力歐微微一笑，握著魔杖的右手上舉，剩下的水花化成一道道的水線，像一條饒天的龍，在兩人身側旋轉成一個如龍捲風般的旋渦，朝天逸去，原本充滿危險性的水注，竟然在魔力的摧動下，變成了十分美麗的水舞。
「這是送給你的喔…」艾力歐回頭朝自始至終都靜靜觀看的觀月說道。
觀月回給他一個微笑，額首表示禮貌。
「謝謝你！」
重新回過頭來，望著湖水。艾力歐的聲音轉為淡漠。
「你呢？是否應該停手了呢？」他對著湖水說道，語氣稍稍嚴峻了些，但聲音依舊像春風一樣淡雅。
水的中心起了漩渦，像漣漪一樣，越擴越大。
(你是誰…？)
漩渦"發出"這樣的聲音，與其說是聲音，倒不如說是一種空氣的震蕩，整個大氣都迴蕩著這樣的聲響，觀月不禁掩起了耳朵。
「我是…一個早已決定好要決定你命運的人。」艾力歐說道。
(為什麼？什麼意思？)
聲音又回來，同樣的震耳欲聾，如同水的濤濤聲一般，艾力歐插話進去，雖然僅是是有禮而清淡的語調，卻聽得清清楚楚。
「兩，三百年前…或許更久吧，有一位被魔力附予生命力的守護獸，在未完全被創造出來之前，掙脫了原有的主人，逃逸無縱…」艾力歐回憶似的闡述︰「那是那個魔法師的錯誤，但也同樣是那位守護獸的錯誤，但…那時，那位魔法師並沒有做出處理，基於一些特殊能力…他知道時機還沒有到，於是，將半成的守護獸被封印在湖水底下…直到今天…」
艾力歐聽到湖水的力量激動起來，只是靜靜的站著，湖水激動但凝定著，彷彿與艾力歐對俟。
「你是他…庫洛．里多…？」慢慢之間，湖水化兒成形，從湖水之間脫出的，竟是一隻純黑色，又像豹子，又像貓兒的生物，兩隻深黑色的瞳仁緊緊的嵌在那生物尖峭的鼻樑兩旁，已轉成黑色的湖水包圍著他，陰冷的氣氛使得春季的市府公園暑氣盡掃一空。
這樣安靜，森冷…美麗之中帶有一股淡淡深隧的…「守護獸」
艾力歐雙手握住魔杖，站直身子，微笑著搖了搖頭︰「不…我不是庫洛。里多…」他說，「就算是，也是過去曾是…庫洛．里多已經死了…永遠的消失在這世上了…」他微微低頭，目光裡有抹只有他自己才看得出來的落寞。
「那麼…你為何要來管束我的事？你為何有那樣的能力…」
艾力歐把手伸高，讓一抹黑色的水絲在他指間纏繞，眼光裡突然有了疼惜。
「因為…我知道我將會在這裡遇見你…我們的宿命曾經斷絕，但是…卻會在這裡繼續下去！」
幽深的黑色看著他，試圖看入他的靈魂，但卻辦不到，守護獸煩噪的把頸子上仰。
「我是一個沒有名字的"守護獸"…」
「你將會有的，只要你願意…」艾力歐仰頭看著他，眼光裡有一股不可思議的安撫力量。
守護獸沉默很久，黑水不安定的飛舞著，隨時都能再朝下撲去，艾力歐似乎並沒有再用魔力築起屏障。
「如果我不願意？為什麼我要願意…！？」守護獸的聲音越發激動，水柱快速的在天空旋轉一圈，向下撲來！黑色的水絲竟微微有雷光，而攻擊的範圍，卻是繞開艾力歐，直襲他身後的觀月！
「住手……」艾力歐臉色一深，垂手不動，「沒有用的…」
黑色的水絲，已襲到了觀月之前，觀月自然而然的把雙手舉起，像是要退避什麼一般，然而在她前方，竟不知為何的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力量，擋開了水絲，而且反彈力量還甚大，直迴飛到了守護獸面前，守護獸低吼一聲，朝天避開。
「為什麼……？」他清楚的見到艾力歐並沒有動作，而那少女…再怎麼看也只是個普通人，守護獸困惑了。
「艾力歐…」觀月不自覺的輕喚他的名字，顯然也是剛才的那一幕十分驚訝。
艾力歐對著她微微一笑，「因為你和他…就如同你和我，我和他一樣…都是有宿命交纏的喔…」他雙手朝魔杖兩端一合，像是早已知道不會再發生事情一樣，竟把他再收回原來鑰匙的模樣︰「而…歌帆…你的血液裡面，也有你尚未知曉的能力…不，或許你已經有所查覺…」艾力歐望著他的雙眼異常的溫柔。
「我……？」觀月發著怔，好像還不太能理解艾力歐的話，又好像會意了什麼。一時竟說不出下文來了。
「我可以等你…」艾力歐看了觀月半晌，忽然掉回頭去，看著也正在空中沉思的守護獸︰「我可以等你…等到你願意讓我們的命運再接續下去的那一天…」
守護獸還是沒說話，但豹般的身形，又已慢慢淡化回去。
「好吧……」
又像嘆息又像猶豫，守護獸被環擁回來的湖水給緊裹起來，像被鎖鍊鎖住一樣漸漸隱沒在千絲萬縷之中，湖水由黑變藍，由藍漸淡，緩緩的恢復原來的顏色，高聳的水勢也逐漸低降，越退越低，終於退回到兩岸，雲霧微散，一抹斜陽再度照了進來，亂成一團的湖岸，終是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岸邊的人睡成一片，或許有的是在艾力歐魔力所即之前就暈過去了，總而言之，有幾個人已揉了揉眼，逐步一個接一個的爬了起來。
艾力歐把雙手付在背後，站在湖邊看了好一陣子。
「對不起……」他突然喃喃的行了個躬，對著湖水，臉上帶著一點無可奈何的歉意，
觀月沒想到他竟會道歉，這樣表情的他，是她還未見過的。
更多異樣的感覺，像是午日潮水一樣漫湧上她的雙頰，使她像是被夕陽照射到一樣緋紅。
「我們走吧…歌帆…」艾力歐回過頭來， 微笑而自然的伸出一隻手，在觀月面前停下。觀月本能的想藏住自己的臉頰，然而看到他的眼，全然沒有令人可以感到害羞的原因在裡面，她呆了呆，像是被摧眠似的慢慢把手伸了過去。
自己的內心，「咚」的被投下了一顆小石子，而效用還在隨著水波的行進而擴大，擴大。
似．曾．相．識……
「嗯，我們走吧……」
斜陽裡，狼藉殘紅的湖畔，一雙似遠離卻又相近的影子，緩緩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