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4)
「我知道你想說的話了……」
封真的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封真緩緩舉起右手，指向昴流後方充滿玻璃般碎片的平原：
「我想你應該很納悶這個地方是什麼地方吧？……這片『空白』，是封真的心……」
「封真的心？」
昴流的聲音充滿著迷惑。
讀出昴流疑惑語氣下的含意，封真微微挑起眉毛說著：
「你看到的我，只是封真殘存的『記憶』……『真正的』封真，在這片空白的中心。」
「這些碎片，是地球的碎片，裡面鑲嵌著他的後悔與願望……」
「封真在他的心拉起了一道強大的結界……他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了，就連我的聲音都……」
仔細聆聽著眼前封真的話語，昴流的臉上慢慢升起難以置信的表情。回頭望向封真所說的，有著地球碎片的『封真的心』……
每個碎片中，都有著不同的『圖案』：有些看起來像是人的嘴，有的是人的臉，有的則是大廈的一角或是廢墟的一角；還有一些看起來像是花瓣或是帽子的東西在碎片當中……
「這一些是……封真的『後悔』與『願望』？」
顯然地，昴流的聲音中充滿著困惑。
眼前的封真並沒有給予昴流答覆，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微微皺著眉頭望著那被碎片湮沒的、封真的『心』。
注意到封真臉部表情的變化，昴流本來想說些什麼，卻又無法開口。
自己，對於『封真』這個人並沒有多大的認識。從朋友口中聽到的，和自己碰到的，幾乎都是他是『地龍』的事情……
雖然現在昴流有些許體會到，神威想帶回的『封真』的善良，可是……
現在在封真的心中所碰到的狀況，昴流自身並沒有把握。
於是，兩個人就這樣陷入沈默之中……
「你想幹什麼？！」
「我要進去看看那位封真的心……」
首先，拉回封真注意力的，是昴流移步向前的舉動。
聽到昴流的回答後，封真一面伸手想去拉住他，一面大聲喊著：
「你會受傷的！……再怎麼說，他都曾經是地龍的神威啊！」
當封真的手要觸碰到昴流的一瞬間，他的視線被昴流回頭露出的堅定笑容所占滿……
或者說，封真在這一瞬間突然體會到，他阻止不了昴流的決定。
「我已經答應『神威』要把『封真』帶回去了……神威在等著，我不能一直把時間耗在這裡。」
「……會受傷的。」
封真的臉上露出了擔心的表情。
「只要『你』願意去見神威的話，我一定會說服另一個封真的……」
聽著封真言語中的溫柔，昴流微笑地說著。
這一位封真，就是神威想帶回的封真……昴流的心中再次這麼確認著。
『希望神威能夠找回屬於他的幸福。』
回想起神威的笑容，昴流突然有種像是回到那把別人的情感占為己有的、純潔善良的少年時代。
那種除了自己以外，每個人都很重要的少年時代……
剛開始踏上充滿碎片的，『封真的內心』時，並沒有像是外面那位封真所說的，有著強烈的排斥反應。
踩在碎片上的感覺和昴流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照理說那些碎片的觸感應該和玻璃碎片相去不遠，可是事實上昴流踩在上面走動之時，卻像是踩在沒有任何阻礙物的軟質地面上。
仔細打量著四周的狀況，似乎就是一片空白的樣子。
在感覺不到有危險的氣息之下，昴流移動緩慢而流暢的步伐往封真的內心深處走去。
在走了一段時間之後，昴流漸漸覺得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回頭看看之前走過的路，他驚覺到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包圍在一個結界內。
「外面那位大哥哥不是有警告過你不要進來的嗎？」
就在昴流思考的該怎麼辦時，有一個略低的小男孩的聲音傳到他耳中。
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抱著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
「……封真……」
望著小男孩充滿挑釁意味的微笑，昴流下意識地喃喃低語著這個名字。
頃刻間，昴流體會到，封真所說的危險現在正威脅著他……此刻出現在他腦中的，是他並沒有時間去和眼前的這個男孩好好地談話。
反射性地，昴流以快速而平穩的聲音說著：
「這樣子一直待在這裡，你很快樂嗎？」
「不聽話的人可是要受到懲罰的唷……」
完全沒有理會昴流聲音中透露的哀傷訊息，小男孩充滿惡意地繼續說著。
在小男孩舉起右手的一瞬間，昴流的臉頰被劃出一道傷痕：
「我討厭你那張臉……接下來，要先從哪裡開始呢？」
「……封真……」
「誰是封真了？該不會是你把我當成外面『那個人』吧？」
昴流所呼喚的名字，引起小男孩的不悅。原本充滿惡作劇感覺的臉上頓時出現慍色：
「在你死前好好記住我的名字。我叫『神威』。」
伴隨著小男孩的結束的話語，昴流四周圍的碎片也開始慢慢向上浮動，一股強大的氣流充斥在整個空間當中。
「你就留在這裡陪我，讓外面的你死亡吧。」
小男孩丟下這一句話之後，便要轉身離去。
眼見『封真』要離開，昴流也顧不得自己已經被具有殺傷力的氣流所包圍，伸手向前移步想要追上小男孩。
轉眼，所有飄浮在四周的碎片急速地往昴流的方向集中，昴流注意到了，迅速地從口袋掏出符咒擋下攻擊。
可是，擋得了上方的卻忽略了下方，在昴流擋下後方攻擊的那一刻，在腳底的碎片劃傷他的雙腳。
血，染紅了原本一片空白的世界。
因為痛覺帶走力氣的關係，昴流的雙腳無法支撐住他的重量而趴跪下來。
望著昴流因疼痛而微微皺起的眉頭，小男孩的臉上浮起了邪惡的，就像是地龍『神威』的微笑。
「你還是不遵守『規定』啊……那就只好讓你沈睡在這裡了。」
也許自己真的會死在這個地方吧……昴流的心中不自覺地浮現這個想法。
說不定這樣也好……原本自己就不是一個想要『活著』的人……
就在昴流緩緩閉起雙眼打算接受這一切的時候，小男孩突然發出了慘叫聲。
「哇啊啊啊啊啊啊~~~~~~~~」
隨著昴流張開雙眼的舉動，出現在眼前的景象是小男孩的全身被櫻花樹枝給緊緊捆住，拼命掙紮著。
接著，飛來一隻黑色的老鷹衝破昴流四周圍的結界。
昴流的心中閃過一絲悸動……也許是……
想起『封真』還被樹枝給捆著，昴流馬上回過神來往小男孩的方向奔去。
等到他過去的時候，小男孩已經沒有生還的氣息。
輕輕觸碰著小男孩還帶著溫度的臉頰，昴流收緊伸出的手，露出自責的表情。
隨著小男孩體溫的下降，昴流地上的碎片也一一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