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系列之六 也無風雨也無晴(全)
在我九歲那年，遇到了一生之中唯一的，曾經用全部的心愛過的人——星史郎。也許有人會說那個年紀，根本不懂得什麽是愛，但是我現在回想去，順著感情的軌迹，品嘗著深度和濃度，得出的卻只有如此的答案。就算是一種情懷而已，但我卻沒有再那麽專心致志的凝望過另一個人，他的眼睛，他的唇，他柔軟的發絲和美麗的眼睛，每當我覺得不再記得的時候，它們卻格外清晰。
那是櫻花飛滿山頭的四月，我不得不和從出生就沒有分開過的孿生姐姐北都分離，獨自去了東京。奶奶用盡了平生的積蓄才將我送到最有希望的地方接受治療，名叫葉月的博士，是當時研究肺結核最權威的醫生。肺結核曾經在更早的年代，奪去過無數人的性命，我應該慶倖生在醫學開始征服這病魔的時代。
因爲父母已經在我們出生後不久就亡故了，奶奶是唯一的親人，她滿面憔悴的奔波於京都和東京之間，並不能夠照顧周全。很多時候我一個人呆在隔離的病房，隔著窗戶望著窗外飄落的櫻花。我很寂寞，也很悲傷，平生第一次知道了，必須要這樣孤零零的活下去。
我有點咯血，每天下午都因爲發燒而神智昏沈。手落到床邊，抓不到所渴望的溫暖的雙手，全心所依賴的奶奶還有姐姐，那樣焦慮慈祥的眼睛，那些帶著北都印記的禮物，她們是愛著我、關心我的，但是卻不能夠給我最想要的。這不是任何人的錯，過了很多年之後，逐漸能把那時候的心情加以結論，終於知道所謂成人的蛻變，原來只是起源於單一的失落。
我費力的伸出手，摸索著桌上的茶杯，然後有人握住我的手，將水送到枕邊。我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裏一雙褐色修長的眼睛逐漸清晰起來，是非常年青，我並不認得的男性，他的臉色病態的蒼白著，淡淡浮現著血色的嘴唇和尖刻的下巴讓他有種飄離的清淨感，仿佛在炎熱中看到冰雪一般。我觸到他清涼的皮膚，忽然間，漫長低燒的熱度也沒有那麽難受了，昏沈的神智變的無比清醒。
「還要嗎？」非常悅耳的聲音，低低的滑過耳邊，他微笑著溫柔的望著陌生的我，毫無預兆，我發覺的時候已經在哭泣，抓著他的手無聲的流淚。
如果說人與人之間真的有緣分這種東西存在的話，那麽對我而言，星史郎就是注定特別的人。之前我沒有在第一次見面的人面前失態過，之後也再沒有了。那刹那，舒適的安心感隨著水分滋潤了我因爲發燒而乾涸的心靈，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我抓著他的手不停的哭。
他只是任由我握著手，什麽安慰的話也沒有說，但那已經足夠了。當我意識到而羞赧的鬆開手後，他拿來了毛巾和乾淨的水。
在不名譽的第一次見面後，我和星史郎逐漸熟悉起來。他是葉月博士的學生，雖然只有十六歲，但博士給予了很高的評價，所以破格進入醫院實習。他也就是我的醫生之一了，奶奶見到這樣年青的孩子的時候，難以置信卻仍然保持禮節的說，「這孩子就拜託您了。」
中落的家道，因爲我的疾病而更加貧困，奶奶卻始終保持著教養尊貴的模樣，對於我而言，她除了是唯一的親人之外，更是嚴厲的老師和家長，我和景仰那樣建議的奶奶，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任性的話。
「我很想念姐姐，很想很想見她。」這樣的話，我只對星史郎說過。姐姐是不可能來見我的，就如同奶奶是不可以陪伴我一樣。
星史郎靜靜的聽，有時候會伸手摸摸我的頭。每當他這樣做的時候，我都會仰起頭，凝望他那雙如寶石般深邃的眼睛，似乎無時無刻都在笑。即使緊緊抿住的嘴唇，每一條剛毅的曲線，都不可思議的溫柔體貼，如果父母還健在，一定也會這樣看著我、撫摩我吧？
「那孩子有一雙飽經滄桑的眼睛。」我雖然不能理解奶奶的自言自語，但還是把這句「飽經滄桑」深深的記住了。
有一天，我忍不住問了他，「滄桑是什麽意思？」
進入了深秋，我的病情也有好轉而穩定下來了，所以也獲得批准到庭院裏曬太陽，葉月博士認爲陽光對於康復很重要。只有一天中最溫暖的中午才能夠坐到青石板上，我很喜歡那光滑的表面所反射的青光，宛如溫潤的玉石般，雖然是冰冷的，看在人眼裏卻覺得溫暖。星史郎以吃驚的表情從上面俯視著我，第一次，我看到他有點困惑的眨著眼睛。
「奶奶說你有一雙滄桑的眼睛？是美麗的意思嗎？」
「你是這麽想的啊？」他笑了起來，不是往常那種微微的笑意，而是失聲大笑，很愉悅似的伸手撩起額前的散發，白皙的手劃出非常優美的曲線。
「不對嗎？」我猛然領悟到自己似乎在說「星史郎的眼睛很美麗」，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類似的話，無關的疑問卻不知不覺的泄露了心底的秘密。我感到臉上發燒，也許是陽光太熱烈了，星史郎的頭髮閃爍著耀目的光，我暈眩了。那是並不懂得愛的年紀，卻有著最純粹的感情。
「也對，」星史郎終於止住笑，認真而嚴肅了起來，他沈吟著，好象下了決定一樣用悅耳動聽的聲音，仿佛歌詠一般的訴說，「就和這青玉板一樣，本來是絲毫不起眼的平凡的石頭，因爲經過了風雨摧折和歲月的滄桑，才變成昴流君所喜歡的現在的這個樣子，這個美麗的樣子。」
我似懂非懂的仰望著他，他的眼睛散發著沈靜的光，雖然是看著我的，但是我卻覺得被那目光穿透，他所看的實際上是很遙遠的、不知道哪里的地方。那種眼神，很多年後，我在鏡子裏看自己的時候，也看到了同樣的表情，那應該叫做——悲傷？不，應該是比悲傷更悠遠的東西，是在時光之中沈澱的人生，一種我曾經問過他的，叫做「滄桑」的東西。
他就坐在我旁邊，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我卻覺得仿佛他隨時會消失一樣被突如其來的惶恐所擒獲。我緊緊的握住他的手，然後那雙眼睛終於變回了熟悉的樣子。然後，發生了改變我命運的事情，他低下了頭，很輕很輕的吻了我的臉頰，離開的時候，那柔軟的好象羽毛一樣的嘴唇有意無意的從我的唇上飄過。
我被那種舒服滿足的感覺震撼，只是一點點的接觸，已經比得到任何心愛的東西，比吃到最美味的料理更加的心動。我靠向他的懷裏，心臟猛烈的跳動著，那是和被陽光照的暈眩所不同的，更加強烈的暈眩。
我想，也許就是從那時開始愛上星史郎的。因爲他對我做了奇怪的事情，從此帶走了我的心。回溯已經變成過去的心情，想給發生過的事尋找心的源頭，也許「愛」的確是在那時候發芽的，種下種子也許卻是在更早以前，在我第一眼看到那個與周圍的一切疏離開的星史郎時。我是個醫生，應當致力於以科學的理論解釋事物，然而無法理解的宿命的理由，或者也是真的存在著。
相信著那種「理所當然」，我在隔年的春季，同樣是櫻花盛開的時節回到了京都。走的那天，沒有見到星史郎，他被博士派出去做調查。在花雨繽紛之中，我牽著奶奶的手，不斷的朝著那樹下的青石板回頭，曾經端坐上面的人影隨著飛花消逝了。
我不僅從肺結核的魔掌中逃出了性命，而且也在七年後，和星史郎當年同樣年紀的時候，進入了葉月博士的研究室，成爲他的學弟。我尋覓著那個人的足迹而來，當年沒有告別的分離，我固執的認爲是意味著再會可期，雖然是在這麽久遠之後。
然後，我見到了他。成熟的、精悍的青年，比以前更高挑的身材包裹在醫生的白袍裏，給人一種冷峻的印象。美麗的面部的線條也變的更加剛強，只有眼鏡背後的那雙棕色的眼睛，在柔順的散發下，依然散發著熟悉的光彩。
我滿懷懷念、怔忡不安的看著他的時候，他也看著我。靜靜的研究室裏，仿佛聽的到窗外花落的聲音。他笑了，七年來沒有任何音訓聯繫的人，曾讓我不斷的懷疑著自己對於他而言是不是只是一個病人的星史郎，用變聲之後有點低沈的磁性聲音說，「我快認不出來了，昴流君。」
那刹那，我的眼睛很酸。對於一個孩子而言，七年的時光在外貌上的改變，遠比分離時是十六歲青年的星史郎要大的多，但他竟然認出來了，只爲了這句話，再怎麽辛苦都是值得的，爲了能夠早日來到這裏，在優秀的成績背後所忍受的勞苦，這瞬間都得到了滿足的回報。
「在那之後過了七年了吧？昴流君都已經變成美少年了呢！」
星史郎用強烈的眼神看著我，似乎想從這個變的比較高的少年的身體裏擠出當年那病弱的孩子。
「星史郎桑還和以前一樣。」
「是嗎？」他摸著臉頰微笑，「我都要不記得以前的自己是什麽樣子了。」
十六歲的我，知道了那種笑臉是寂寞。星史郎的家庭並不會比我幸福，只有一個母親，父親早在他學會說話之前就去世了。他一直是孤獨的活過來的，很小的時候就遠離在關西的家鄉，獨自來到東京謀生。因爲葉月博士的賞識，他在醫學院畢業之後，留在了這所醫院裏工作。也幸而如此，我才能再見到他。
「你的母親呢？」
我們很快就象多年以前那樣熟絡了，有一次下班一起喝酒的時候，他有點悶悶不樂。然後不知怎麽的，話題就傾向了他的家事。如果在平常，我是絕對不會主動探詢的，但那時有了八分的醉意，一直盤桓心頭的疑問就脫口而出。
「啊，她還在家鄉。比起和我這個兒子在一起，她大概更喜歡獨自生活吧。」
星史郎雖然待人溫和，卻並不是容易接近的人。在平時會被回以白眼的問題，此刻卻借著酒意得到了回答。星史郎有點漫不經心的靠在牆上，將新斟滿的酒一口喝了個乾淨，然後把杯子推回來。他的眼睛迷蒙的好象蒙上了霧氣一般，取下眼鏡之後，因爲炎熱，他也解開了襯衫。
因爲他醉的比我更厲害吧，我半迷糊的看著他不顧形象的舉止，也鬆開了衣領，我們在熱氣騰繞的房間裏享受著酒意的蓊鬱。
「我大概有十年沒見過她了。」
星史郎的姿勢已經變成躺在地板上，我以爲他睡著了的時候，他忽然說起話來，飛快的、清晰的，就象完全沒有喝過酒一樣。
我嚇了一跳，從桌子下伸手過去摸到了他的胳膊，燙的驚人。
「你發燒了。」酒意完全醒了，我從桌子上面俯過頭去，燈光下他的臉頰殷紅，睜開的眼睛閃爍著迷亂的光芒。我手忙腳亂的跑到房間裏端來冷水和毛巾，就象多年前他對我那樣。
我把冷毛巾放上他的額頭時，他還執著著望著天花上的某一點，然後微笑著熱切說，「她真的很美麗……」
「我都快要不記得了……但就是忘不了，她是那麽的……漂亮……」
「她的手……那麽舒服……」
他喃喃自語著，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比我高大強壯的男性，那瞬間卻是那樣的弱小。我握著那只手，將它貼在臉頰上，瘦削而形狀美好的手，雖然不大，卻充滿著力量，這曾經在我最需要的時候支援過我的手，此刻卻脆弱無助的顫抖著。
我不小心窺視到了禁忌，是星史郎埋藏在心深處，不想任何人看到的東西。這樣的星史郎……好可憐……
淚水落在他的臉上，我的眼淚，代替他哭泣。比誰都堅強，也比誰都孤獨的人，比我更加痛苦的星史郎，卻以那樣卓然的姿態活著。
冰涼的液體在臉上流淌的感覺使他微微移動，發出了斷續的呻吟，側過來的嘴唇翕張著，慢慢蠕動，似乎在呼喚「水」。
那張淡的幾乎沒有血色的嘴唇，因爲發熱而嫣紅，我觸著那滾燙柔軟的唇，將水緩慢的度進去，他的喉頭上下移動吞咽，抿住我的嘴唇吮吸著水份，他的舌頭無意的舔過我的嘴角，在令人鬱悶的苦惱的甜蜜中，我竟然失去了支援的力量，顫抖的伏在了他的身上。
再見到他之後，又該如何？沒有人知道我心底所懷有的隱秘的願望。七年前，那個秋日溫暖的午後，淡如菊花的輕吻，散發著記憶的芳香，此刻卻讓我疼痛。在明白自己的性別之後，依然無法丟棄的渴望讓我回到這裏來，只爲了能夠留在他的身邊。
我想搖醒他，想問清楚那時候……那時候……他爲什麽要吻我？
是他呼喚我歸來的……可以如此相信嗎？我已經混淆，不知道究竟什麽才是想要的，什麽才是真實的。我現在擁抱著的這個男人，讓我從心到指尖都顫抖著，疼痛著，也沈醉著。我稍微支起了身體，將頭放在他的胸膛上，在那裏有心臟強有力的跳動著，不知不覺，我的脈搏和他合爲一體。
天色開始明亮的時候，他也逐漸退燒了。汗濕的衣服已經被我脫掉了，裹在一條薄毯中的身軀意外的結實，那美麗而潔白的身上留著一些淺淡的傷痕。我輕輕碰觸著那些時間的印記，仿佛受蠱惑一般，主動的、毫無理由的低下頭疊上了他的唇。有著汗水微微的鹹味，還有我的淚水，順著彼此接觸的臉頰流入唇中，苦苦的，甜甜的，百味交集。
我就那樣貼著他的唇，長久的呼吸著他的氣息，當我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無法開脫的事情而滿臉通紅的離開時，星史郎睜開了眼睛。
有點對不上焦點的目光逐漸凝聚，他的手覆蓋上我所親吻的地方，然後，有點疑惑的沙啞聲音緩慢的吐出了單詞，「你……在吻我？」
我垂下頭，但是那只剛才還顯得軟弱無力的手指卻有力的托起了我的下巴，他的臉近在咫尺，那雙棕色的美麗的眼睛濕潤著，「……你哭了嗎？」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無法抑制的不聽話的眼淚又合上的眼睛裏流了出來，仿佛時光倒流、昨日重現，他凝望著哭泣的我，什麽也沒有再說。
如果，時間就此停止，是不是比較好？或者回到更早之前？
不久以後，我花了很多時間來找這個問題的答案。那天晚上的事情，星史郎沒有責怪我，但是也沒有回應我，他只是看著我。我忽然發覺自己捉不住他的心思了，還是說我從來都沒有明白過？
讓我感到溫暖安心的眼睛和笑容都陌生遙遠了起來，是什麽緣故？是因爲這顆變的貪婪和恐懼了嗎？我還是跟隨著他，他沒有拒絕，一切應該都和以前一樣，但實際上卻是不同了，什麽都變了。
終於有一天，他對我說，「……因爲你的美麗……」
他是那樣說的，和訴說他母親的美麗完全不同的淡漠，雖然也在微笑，但那笑容很冷很冷。我所愛的棕色的眼睛，我所愛的淡色的嘴唇，還有那有些低沈的性感的聲音，全部都朦朧起來。
「……只是迷惑。被這樣的你所誘惑的軟弱的我，其實並沒有真的愛你。」
「我喜歡美麗的東西，只是這樣而已。」
都是他一個人在說，我麻木的聽著聽著，心裏的回音逐漸喧囂著大了起來，蓋過了他的聲音。我記得那時候竟然沒有哭，被姐姐所取笑的，我豐富的淚水，竟然好象乾涸了一樣，一滴也流不出來。
那個美麗的男性，似乎脫離於這個世界、任何東西都無法依附於他，而他也無法依附於任何東西的男性，我空洞的看著他，然後好象說了什麽，使他露出漂亮的笑容。
我害怕的，孤獨一人的道路，終究還是要，獨自走下去。應該在七年前就幻滅的情緒，勉力的拖延了這些年之後，終於還是失去了。那刹那，心裏湧現的不知道是輕鬆還是痛苦的情緒，逐漸把失望淹沒掉了。但奇怪的是，經過這樣的事情，我和他竟然還和以前一樣的——相處著。偶爾也會一起吃飯，也會喝點酒，但是大家都沒有再喝醉過。
「阿雪好嗎？」他會問起來我所的女朋友，其實就是葉月老師的小女兒，名字是葉月雪代子，我們都叫她做「阿雪」。
「很好啊。」我已經不是十六歲的少年了，懂得該怎樣應對，我也對他笑著，然後把面前的酒喝光。他看著我，然後點燃了手裏的煙，這個味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我不記得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似乎很多重要的東西，我都沒有注意過，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是那樣了」。
「上個月我見到了老師，他說希望阿雪和他一起去美國。」
「我怎麽沒有聽阿雪說過？」
「這樣啊，我還以爲你們打算一起移民。老師說他年紀大了，最疼愛的這個女兒希望能夠留在身邊。」
「……移民也不錯。」
聽我這麽說的時候，星史郎微笑的吐出連串的煙圈，因爲肺部不好，我微微咳嗽了起來。
我的確和阿雪一起去了美國，但是最終我並沒有和她結婚。不知道爲什麽，我很喜歡阿雪，但是正因爲這樣，就無法坦然的說出「可以和我結婚嗎」？奶奶臨終的時候淚流滿面的說，「沒有能夠看到你成家……」我不知道在奶奶的眼裏，結婚究竟是怎樣一種事情。
據說我的父母，以及父母的父母，都是非常相愛的，也是非常幸福的。我也一直如此相信著，長大之後，或多或少的從其他人那裏知道一點兩點的，似乎暗示著真相並不完全是那樣「甜蜜」的。
阿雪似乎相信著那種東西，她有一種嬌縱的「天真」，出生在優渥的家庭，從來沒有失去過什麽東西，便以爲幸福是隨手都能拿到的糖果。對於阿雪而言，不幸福才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她是如此單純而美好，就如同很久很久以前的我一樣。
如果和阿雪結婚也會幸福吧？無法獲得的心靈的滿足，轉而追求生存的幸福，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但是我卻舉棋不定。到了美國的第二年，我終於決定向阿雪求婚，而同時，竟然收到了姐姐的喜帖。
對於我來說，那是近乎苦澀的回憶。姐姐要結婚的物件不是別的人，正是「星史郎」。在喜帖下面，還附著星史郎的短言，「請一定要回來觀禮。」姐姐跳脫的字迹卻是，「敢不回來，要有被我追債的覺悟哦。」典型的北都的風格，同樣的父母，雙生子的我們除了外貌之外，活潑健康的姐姐和病弱憂鬱的我是完全不同的個體。
星史郎從好些年前就認得了北都，我卻從來不知道他們在交往中。而現在，星史郎因爲愛著美麗的姐姐而向她求婚了，這種事情聽起來就象滑稽戲一樣。
星史郎望向北都的眼睛，還是一如從前的深邃，我看不出來任何感情，或者是因爲我在逃避，所以故意看不到？真實的答案是什麽，我並不想知道。望向一個人的眼睛，就能夠知道他的心意，我曾經這樣相信過，但那看到的心意，會不會只是我們個人的主觀意願的投影呢？究竟有什麽東西，是能夠相信的呢？
我受了他們的挽留，留在東京的一個月裏，發生了另一樁改變命運的事情。阿雪死了……因爲被學業絆住，沒有能夠和我一起回來參加婚禮的阿雪在放假後馬上乘機回來時，卻因爲飛機墜落太平洋而喪生。本來，死於空難的幾率甚至比因感冒病毒而死的幾率更小，不幸卻發生在了阿雪身上。
如果她不來追我，如果她不是那麽急切的搭上那班增補的航班……
我失去了未婚妻，在喪禮結束之後，我帶著她的部分骨灰回到日本，終此一生沒有再去過大洋彼岸的那個國家。
帶著一顆如死灰一般平靜的心，我和星史郎以及姐姐生活在同一個城市裏。雖然我只有二十一歲，但除了姐姐和姐夫，我已經沒有其他的，可以失去的東西了。
星史郎和姐姐的婚姻非常美滿，圓通睿智的他與同樣豁達開朗的北都，和諧的生活在一起。如果阿雪沒有死，大約我也會幸福吧？雖然我沒有他們那樣聰明，但是我想要幸福，真心的珍惜幸福的心卻不比任何人遜色。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越來越發覺自己是那樣愛阿雪，和以前愛星史郎的心情不同，我寧靜的愛著那個比我年輕兩歲的女性，沒有可以填充心靈的激情，曾以爲的缺失卻在阿雪已經不在之後獲得了滿足，悖亂的情緒平復之後，一樣是辛酸的快樂，幸福著，也痛苦著。
北都是不是也是如此？每次看到他們的時候，我忍不住這樣想？如果這樣幸福可以延續到死去，那麽就能夠相信真的存在著不必一個人孤獨的道路。比起鑽牛角尖的我，姐姐更加有資格得到幸福，她一定會幸福的，而我，也會幸福，會得到只屬於我的幸福。
進入冬季的一個夜晚，姐姐忽然跑來敲我的門。那一天外面落了好大好大的雪，聽的到樹枝被壓斷的聲音，還有姐姐的皮靴踏在積雪上發出的「吱吱」聲。
她提著一個行李袋，笑著對我說，「快點泡杯咖啡給我，要凍死了。」
「什麽都不要問……」
看著我露出疑惑的表情，北都飛快的阻止，然後取下了圍巾，靠在火爐邊暖著手，她的表情很平靜。
我等她喝下第二杯咖啡，等到她凍的有些青紫的臉色回復了血色，等到她自己開口說話。
「我要離開星史郎。」
雖然已經有不好的預感，聽到這句話確實的說來，我還是驚訝的合不上嘴。
「爲什麽？你們不是很恩愛嗎？」
「是啊。我知道他對我很好，但是，他卻沒辦法給我真正想要的東西。」
我看著姐姐，無言的沈默著，幸福的姐姐，卻還有想要的東西，是不是太貪心了呢？仿佛聽到我的私語，姐姐笑起來，她望著我的眼神很悲哀。
「在別人看來，我毫無疑問是幸福的，在他們看來爲了一點小事就離開很愚蠢沒錯，但是他們認爲無足輕重的東西也許對我是非常重要的，即使痛苦也無法放棄的，哪怕被人嘲笑那只是些任性的、微小的願望也無所謂。」
「你想要什麽呢？」
「屬於我的東西……真正可以讓我的靈魂停駐的地方……」
我失去了呼吸，呆呆的看著姐姐美麗的臉上流下眼淚來，宛如珍珠般晶瑩，她一邊哭泣著，一邊微笑著，「從來，我都只有這個要求而已。小時侯，你獨自離開京都，我很想陪著你一起去卻沒有辦法做到。現在不是小孩子了，能力也比以前強的多，但還是有無能爲力的事情。即使知道本來就會是這樣的，但還是想要試一試，看看有沒有不同的結果。」
「有些事情，光是有心，有熱情，有愛，都還是不足夠的。」北都如此說著，自己擦去了淚痕，她抱著我的肩頭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她始終都這樣關心著我，比我對人生更加堅強和積極的北都，最終還是要回到和我一樣的道路上嗎？
第二天，星史郎打電話給我。他沒有問北都好不好，也沒有要來看她的意思，只說了一句，「母親的年紀大了，終究有一天我會去接北都回來的。」
我把電話告訴北都的時候，她只是笑，什麽也沒說。我想起那個生下星史郎的任性的女人，在很小的時候就分離了，但星史郎卻在心裏記著的人。在姐姐的婚後忽然出現，起初並沒有什麽不愉快，但是卻逐漸奪走了星史郎的女人，雖然年紀不小了，還是很美麗，不愧是星史郎的母親。
在母親和北都之間，星史郎「暫時性」的選擇了母親，真是充滿了現實性的做法，也如同那個男人一貫的風格。那麽當初，我是在沒有任何競爭對手的情況下被拒絕的了？忽然間，我又想起了這個似乎已經忘記的問題。
尋找著分擔夢想的另一半，想要共同生活下去的人，如同寒冬中擠在一起取暖的刺蝟們，分開了會冷，擠在一起卻又刺傷了彼此，在糾纏到一起的我們中，沒有受傷的人是不存在的。
北都很決然的執行了決定，按照她的話來說，「束手束腳，惶恐著失去的日子已經結束了，現在輕鬆的想要飛」，她以樂天的態度離開東京回到京都繼續生活，我也決定跟著一起去了。她沒有辦法拒絕，只好歎息著摸著我的頭髮，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做過同樣的動作了，那瞬間，我鼻子酸的直想哭。
到最後，還是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相依爲命嗎？比起其他的無形的，深厚的感情，最終只有血緣這種確實可以考證的東西才能長久，才能信任嗎？我不知道。姐姐她就象另外一個我一樣，因爲孿生的關係，我們有著比普通兄弟姐妹更加神秘的聯繫。有時候，我會因爲我們流著同樣血，而産生「其實是一樣的人」的錯覺。
生命中，我們姐弟最後的一段同居的日子開始了。已經分開了太多太多年了，當早上起來看到姐姐揮舞著餐刀的時候，竟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後來，我才知道姐姐心臟有問題，而且已經很多年了。和我的體弱多病不同，北都一直都很健康，而且她看上去也非常健康，直到我發覺了她藏起來的藥品。
自從姐姐離開之後，我一直和星史郎在背地裏保持著聯繫，聽到我問起北都的病，星史郎說，「大約是你到東京學醫不久之後就發現了，因爲醫生說不是什麽大問題，所以也就沒有告訴你吧。」
「你又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你去了美國之後吧。」
「姐姐是不能結婚，也不能生孩子的，你也知道吧？你真的這麽愛她嗎？與其現在讓她受苦，不如當初就離開的好。」
我強烈的責備著星史郎，語氣的激烈出乎意料，我沒有辦法控制那種傷心的情緒。
「你是在恨我吧？」
電話另一端的男人在半晌的沈默之後，忽然這樣幽幽的說道，那睽別多年的溫柔的嗓音衝擊我的胸口，讓我無法發出聲音。我象被撞擊了的人一樣渾身僵硬的拿著話筒，然後哭了出來，爲了姐姐，也爲了……我自己……
「你很美麗，昴流君……我一直都記得你是那麽的……美麗……」
他用夢囈一般的語音說著，仿佛不是說給我聽，而只是說給自己聽，那熟悉的，曾經讓我無法招架的熱愛過的性感美麗的聲音。
「你這個自私的笨蛋，要是從來都沒有認得你就好了。姐姐不認得你的話，就好了……」
我哽咽著，沒有聽完電話就挂掉了，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在哭，那個惡劣的男人，那個也許比我們更可憐的男人，但是在那一刻，我不想去同情他。
又過了多少年？不記得了。有一天早上起來，發覺姐姐象睡著了一樣逝去了，她安詳的笑著。我掩住嘴唇，哆嗦了一陣，終於哭出來的時候，連手心和指尖都在抽痛著。
孤獨的來，再孤獨的去，姐姐走的時候，竟然身邊沒有一個人，還有比這更淒涼的嗎？但是姐姐看上去卻很幸福，知道自己的病情，卻始終努力生活，努力微笑的她，即使痛苦過、失去過，也沒有遺憾和悔悟的，滿足的離開了嗎？這是生存的人爲了安心而臆造的謊言，但是那天早上，我的確在悲傷中看到她的笑臉宛如盛開的太陽花一樣美麗。
一直對著我們笑的姐姐，不想看到眼淚吧？我猶豫要不要通知星史郎來奔喪，因爲他們雖然分開了，但是誰也沒有提過離婚，婚姻的關係依然存在。姐姐離開東京的時候，給星史郎的留言說，「我不會再回來了。如果你找到好女人，就和她結婚吧。」
一次也沒有對星史郎說過「對不起」的姐姐，她的心裏流著血和淚，流著對那個男人的愛和歉疚，然後決然的放棄了。
葬禮完成之後，我將死訊和骨灰下葬的地址一起裝在白色的信封裏發給了星史郎，還裝進那一年初開的，姐姐所喜歡的櫻花的花瓣。她在我們的故鄉，櫻花之都的古城裏永遠沈睡了。
辦完這些事情，我將房子退租後悄悄離去了，從此之後，我真的就只是一個人了，只能夠孤獨的活著。將夢想寄託在任何事物上，都不可避免的會隕落消逝。只要我這個身體還存在一天，只要我的心靈還在渴望，夢想都無法消逝，我承受著它冰點的灼熱而活著。
我到處旅行，居無定所。從巴黎的鐵塔到倫敦的大英博物館，從莫劄特的故鄉到蒙娜麗莎的生地，從莫高窟到布達拉宮，從復活島到印加神殿，我將所有能夠看到的，都記在這個身體裏。
那些人的悲傷，古迹的悲傷，夾雜在悲傷裏的彷徨痛苦的靈魂，快樂滿足的靈魂，那些都是什麽樣的形態啊？在時間的流逝之中沈澱下來，宛如吹過我耳邊的歷史風，壯麗的，絢爛的，我想知道，究竟有沒有人能夠永遠幸福過，能夠不必孤獨，不必悲傷的活過？
然後，我在五年之後回到了京都。和走的時候一樣，京都盛開著漫山遍野的櫻花。
我在曾經和姐姐一起生活過的樓下仰望著那個陽臺，房東的兒子已經長的比我十六歲的時候高了，他還記得我這個五年前的舊住客，對著我招手。
「那個房間有人住嗎？」
聽到我這樣問，房東的兒子牽著我的手爬上去，敲著門說，「櫻塚先生？可以開開門嗎？有你意想不到的客人來了哦！」
房間裏傳出什麽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後門猛的拉開了，還穿著睡衣的星史郎淩亂著頭髮出現在我面前。
我從來沒有看過他這樣狼狽的樣子，在記憶裏，星史郎總是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仿佛與周圍的一切脫離開一般誇顯著存在感的男人，但是此刻卻好象回到了那個發燒的夜晚，那個純粹的孩子。
他棕色的眼睛象寶石一樣閃亮，我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麽，從很多年前開始，我就再也無法讀懂的他的眼神，還是吸一樣將我誘惑。
「歡迎回來。」他伸開手臂，擁抱著滿身灰塵的我。
姐姐死去了五年之後的今天，我也不在那麽年青了，星史郎也一樣，我們把白色的卡薩布蘭卡和一大束勿忘我放在那寂寞的石碑前，隨風飄過的櫻花落了一地，姐姐就在這下面長眠，我是如此相信著的。人這麽軟弱的動物，需要著可以回頭的印刻，我也將姐姐刻在心中，她是那樣驕傲的率真的活過。
「我們一起生活吧。」
離開墓地的時候，在那春天裏，沒有太陽的無色天空下，星史郎忽然這麽說。他的母親也在二年前去世了，然後他就搬到了我們以前住過的地方，他說，「我知道你終究會回來的。」
一切都如他所預料的一樣，他的耐心和意志抗過了時間的流逝，最後得到了想要的結果。我看著那雙被奶奶稱爲「飽經滄桑」的眼睛，輕輕的點了點頭，握起了他的手。
直到今日……我仍然沒有找到答案……
因爲，我還活著。
如果說幸福的活著比什麽都重要，我想，也許我早就已經找到了答案。
END
寫在本系列完結之後兼致謝
By Subaru
這個系列的誕生是因爲牧師，所以我也在這裏將這整個系列的第一篇和最後的一篇都獻給她，請不要嫌棄，收下啦^^。牧師一直都給予我所寫的東西最直率的意見，尤其被她所指出的缺失，也正是我深以爲然的。當時正在寫那個煩惱透頂的翡翠帝國傳奇（這篇我很想忘記是自己寫的，T_T），於是就不斷的想著牧師所說的「主題的強化」以及「寫作方法」的問題，然後在飯桌上誕生了《他日再相逢》。那時候，並沒有想寫成短篇的系列，只是因爲反思而做出的一個嘗試。感謝大家對於這第一步給予的熱情的肯定和鼓勵，這是此後「浮生系列」能夠誕生的源泉。
《回頭已是百年身》這篇是因爲牧師和KEKE的緣故而誕生的，獻給你們^^KEKE說到希望星昴同人能夠有多點生活氣息，漁民的設定就是因此而來，牧師則說希望星昴一起生活到老，所以才會有年老的阿星和昴流，隨著貧窮年老而逐漸改變的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如果羅密歐和茱麗葉私奔成功會怎樣？寫的時候偶爾也會這麽想，笑。整個系列裏，我一直很偏愛這篇，所用的題目也是我偏愛的。
《春夢了無痕》是因爲翻自己以前寫的隨筆，見到這個題目，所以想：也拿來寫一篇吧。當時正好讀了一篇日本的耽美小說「花篝」和「花嵐」，我並沒有多喜歡這本書，實際寫出來的主題上也沒有什麽共通，只能說是一種背景的靈感吧。想寫的主題放到怎樣的背景裏才合適，我想要最合適的表現環境，但因爲自己並不是一個想象力豐富的人，所以也很苦惱。「春夢了無痕」這篇有點無聊吧，想寫的主題也很庸俗，是「般配」的問題，就是過去的封建社會經常說的「門戶之見」，現在大家說，「這樣是不對的」，梁祝不就是抨擊門戶之見扼殺愛情的經典嗎？其實呢……「門當戶對」的要求也是有道理的，相愛容易相處難，並不見得有情人終成眷屬就一定會幸福，會有好結局的。因爲相愛而結合，最後變成了怨偶的例子也很多啊！熱戀的熱情是無法長久的，惟有能夠在同一高度上互相理解，有共同的語言，共同的幸福觀，能夠彼此理解對方的痛苦，婚姻才會美滿。人的星史郎和精靈的昴流，更加沒有共通的基礎，設定就是這個意思……要想永遠保持美好回憶的浪漫主義就務必要足夠現實，這篇不妨看作《回頭已是百年身》的另一種可能的延續。
《落花人獨立》獻給親愛的OWL，因爲題目是她選的，寫出來也是因爲她。這篇是六篇中最貼近原著的東西，說到這裏，我也很迷惑究竟什麽才算是「同人」，如上所說的，都是在詮釋自己的思考，似乎和原著中星昴的悲劇沒什麽關係。有時候會想，自己寫的東西換個別人的名字是不是也沒什麽不妥，如果沒有特異性，就不再是同人了。所謂的悲劇就是人生的悲劇吧，人的痛苦總是相通的，不論是身體上，心靈上的，如果兩個人有著星昴的性格的某一方面，或者就是星昴，在不同的境遇下會有什麽樣的結局？說穿了還是我個人的狹窄視線，狹窄觀點和惡趣味惡癖好而已。星昴的悲劇其中一點是一個「錯」字，所以這篇就是寫錯過，應該得到的卻不能得到，不屬於你的，強求得到了，終究還是會失去。寫著寫著就唯心了，TT
《人生若只如初見》是我的執念而已。什麽是永恒？「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爲什麽永恒那麽難得？爲什麽不能永恒？沒有永恒？原因只在於人心太容易變化了。與人心的主觀世界相比，只有外在的客觀世界才有永恒的可能哪……如果連它們都沒有，人就更加不必期待了，笑。如此看來，CLAMP所給予的星昴現在的結局也未必是最差勁的，至少，我們因爲他們彼此無法斬斷的羈絆而傷心不止，T_T。
《也無風雨也無晴》，獻給CICALA，一文獻多個人是很沒誠心啦，但是C你就不要和我計較了，反對也無效，T_T。從寫浮生的第二篇開始就已經決定了是「浮生六記」（墳墓裏的古人原諒偶仿用一下啦^^），這點水平不敢與古人並提，所以只是浮生系列，但會有六篇。第六篇的題目是一早就決定好的，作爲系列的結局，會寫成什麽結果也有大概的構想，但是卻死活沒辦法寫出來，只能拖……某日與C討論南小姐和絕愛，終於使我突破瓶頸，所以沒有C就沒有這篇文章了。「歲月使人改變，身體會衰老，環境會改變，人的想法也會改變。任何人……都無法一直像小孩子一樣。」每個人都有理想吧，都曾經做過夢，有的人不惜一切的追求著夢想，哪怕是不切實際以及明知永遠都達不到的。南小姐在第16本中逐漸和緩下來的鋒芒，是終於「成熟」的暗示嗎？人生……只有這樣一條向現實妥協的路嗎？究竟如何才能達至幸福？？人生的確不只是愛情這麽一件事情可以做，但人卻是從放棄感情開始成熟的，從放棄愛別人，放棄被愛的憧憬，逐漸開始學會了該如何在這個社會中以成熟達觀的姿態生存下去，如何去得到折扣過的「幸福」。對於我來說，很想看南小姐的答案，「比我對人生更加堅強和積極的姐姐，最終都還是要回到和我一樣的道路上嗎？」就是這個疑問……換言之，CLAMP的星昴不能在一起，也許就是因爲他們沒有放棄必須要放棄的東西。「只要我這個身體還存在一天，只要我的心靈還在渴望，只要我不能徹底的遺忘，無論會多麽痛苦，夢想都無法消逝，我承受著它冰點的灼熱而活著。」寫成這樣的星昴不知道還是不是星昴，這也是遲遲不能下筆的原因之一，雖然寫還是寫了，可能也還是偏的很遠，但是我的才能也僅只這樣而已了，笑。 以上，借花獻佛同時厚顔無恥自我吹捧ING，僅博一笑耳，PPP。說起來這六篇的佈局，第一篇是「生離」，第二篇是「共死」，第三篇是「生別」，第四篇是「死別」，第五篇是「死離」，第六篇是「同生」。寫的時候我真的有想過，「這篇該輪到昴流死一下了吧？」，所以四、五連續讓星史郎死了兩次實在是——沒有創意，尤其是五，本來是預計昴流死，寫著寫著手滑了，星大人就又死了一次，他還真是很適合被KILL哩（我汗，大家當我說胡話好了，不要打我）……本來我還想與第一篇對稱的寫最後一篇昴流終於忘記星史郎，從此和姐姐幸福生活（乾笑中），不過再度手滑變成了現在的模樣，也幸好如此，才使得「背叛」的始終都是星史郎哪，TT。但我還是很想寫篇昴流不那麽癡情的，他在CLAMP的手下實在是杯摧殘的慘無人道，我這樣心狠手辣的人也有點受不了了，TT，或者會嘗試寫到這次的徵文裏吧（當我說夢話），笑。
最後，再次感謝大家的支援，真的非常感謝^^包括那個欠了我很多坑的茶葉蛋；ppp。雖然最近恢復到潛水的狀態，但大家的文都有看的，也有很喜歡很喜歡的，原諒我懶惰，不一一回帖了，在這裏一併致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