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民主义不是问题的答案

    日前,来自中国大陆和香港及旅居美国、澳大利亚、新加坡等地的19位教授、博士生和社会知名人士联名致信《华尔街时报》,批驳该报于10月19日发表的侮辱中国和第三世界人民、叫嚣复活殖民主义的荒谬文章(见附文)。以下是联名信和19位学者和社会活动家的签名。

尊敬的先生,

    我们在读了保罗·约翰逊的“什么是恐怖主义问题的答案?殖民主义”(贵报10月9日,A22版)一文后深感不安。对于象你们这样的有国际声望的报纸发表这样的文章,我们感到十分的失望。
    约翰逊先生主张由西方国家来管理若干第三世界国家,其形式类似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的殖民主义。为了支持他的观点,约翰逊先生指出,19世纪西方列强所进行的反对海盗的战争与今天美国及其盟国正在进行的反对恐怖主义的战争不无相似之处。在我们看来,这一观点不是出于极端的无知就是对历史的恶意歪曲。
    海盗自有文字的历史开始以来就存在了。现代殖民主义却是起始于哥伦布“发现”美洲,从此欧洲人开始了他们对财富的狂热寻求。西班牙对美洲的征服导致阿兹特克和印加两大文明灭绝,数以千万计的印第安人丧生(这恐怕是有纪录的最早的种族清洗)。为了补充南美洲失去的劳动力,五千万到一亿的非洲人被掠为奴隶,使该大陆的人民蒙受无可挽回的损失。奴隶贸易和来自美洲的白银使欧洲暴富,而此时的英国皇家海军正在大西洋上充当海盗的角色。
    殖民主义在此后的历史是同样臭名昭彰的,这包括比利时在比属刚果所进行的大规模屠杀,和英国对土著的塔斯马尼亚人民和荷兰对东印度群岛的居民所犯下的种族灭绝的罪行。
    特别使我们受到伤害的是约翰逊先生关于在中国的欧洲殖民主义的叙述。英国,这个当时最“文明”的国家,在19世纪中叶两次侵略中国以赢得向中国销售鸦片的“权利”。 鸦片战争以中国割让香港和支付巨额赔款而告终。在实行“欧洲法律”的通商口岸,公园有着如下的限制:华人与狗不得入内。在领事裁判权的保护下,外国人可以对中国人犯罪而不受惩罚。这些都是促成义和团兴起的原因,也就是约翰逊先生所说的“恐怖主义分子”。巧合的是,日本,这个参与1900年侵华战争的“文明国家”之一,在六年前刚刚与中国进行了一场战争。在旅顺,日本陆军在一次长达四天之久的大屠杀中杀害了两万名以上的平民,其恐怖行径很自然地为“文明国家”所忽略。
    约翰逊先生似乎是颇有兴致地详细引述了德国皇帝下达的无情屠杀中国人民的命令。随后,他便直接得出结论,美国及其盟国必须承担不仅用军队而且直接管理那些“顽固的恐怖主义国家”的长期政治义务。约翰逊先生认为,这应当包括阿富汗、伊拉克、苏丹、利比亚、伊朗和叙利亚。显然,只要美国及其盟国发现任何其他国家是“国际社会”的敌人,这份名单是可以进一步扩大的。
    这种观点,即所谓“国际社会”(就其一切实际意义而言,无非是指少数几个强权国家罢了)有资格决定哪个国家值得给予完全独立,并且可以合法地将某些国家作为殖民地实行统治,是与基本民主原则根本不相容的,因为后者认为,没有一个政府能够不经过被统治者的同意而实行合法统治。
    即使是抱着最良好的愿望,由于所存在的巨大的社会、经济和文化差别,外国统治也很难是有益的。但是西方列强显然不是出于良好愿望才将非洲、中东和东南亚变为殖民地的。无论如何,那些将海盗引来的财富本身就很难说是合法的。约翰逊先生注意到了20世纪五十年代的非殖民化过程的“混乱的和血腥的”特点,却没有就此认识到其逻辑上的结论,即殖民地人民为了争取自由和独立是不惜一切代价的。
    无论正在阿富汗进行的战争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不管是军事占领还是公开的殖民主义都很难对消灭恐怖主义有所帮助。在恐怖主义的背后,有着更深刻的问题,包括世界财富的极端不平等的分配,以及与其相联系的贫困、社会动荡和阶级与种族冲突等。中东地区的冲突本身就是英国殖民主义统治的历史遗产。问题的答案不可能来自于那个最初导致问题产生的制度。

    联名致信的19位学者和社会活动家:

柴剑维 董庆圆 段炼 高默波 韩德强 黄国营 旷新年 李民骐 时迈 孙明 王绍光 王延铸 巫正夫 萧丰 张耀祖 张锐新 朱安东 邹文利


附:什么是恐怖主义问题的答案?殖民主义
    保罗·约翰逊
    约翰逊先生著有《现代时间》和《现代的诞生》

    美国别无选择,只有对经常帮助恐怖主义的国家发动战争。布什总统警告战争可能是长期的,但他也许没并有抓住要害:美国可能不得不接受长期的政治义务。最近的历史类比是,19世纪反对海盗的战争是殖民主义扩张的重要因素。很可能,一种新形式的殖民,西方管理的前恐怖主义国家,刚刚出现在地平线上。

    值得注意的是,是年轻的美国发动了这场反对国际犯罪的斗争(大多数文明国家接受旧罗马法对海盗的定义:人类的敌人)。到18世纪末,阿尔及利亚、突尼斯和的黎波里的统治者接纳海盗,并且自己也从事海盗和白人奴隶贸易活动(主要是俘获的渔人),臭名昭著。欧洲国家发现赎回这些不幸者比走向战争更方便。阿德米罗·纳尔森,英国地中海舰队司令,被禁止去报复。“我的血在沸腾,”他写道,“我不能严惩这些海盗。”

    与此相对照,美国决心与海盗开战。海盗是国会于1794年建立海军的主要原因。1805年,美国水兵从埃及穿过沙漠,迫使的黎波里的帕夏求和并交出所有的美国俘虏。美国海军赞美曲回忆这次远征:“从蒙特祖玛大厅到的黎波里海岸。”

    1815年,当海军准将斯代芬·底卡特和威廉姆·班布里奇指挥了一系列针对这三个北非伊斯兰国家的行动后,反海盗战争加强了。英国感到羞愧,他们也行动起来了。第二年阿德米罗·艾克斯毛斯领主征服了阿尔及利亚人,用到那时为止历史上最猛烈的海军炮火轰击:38667轮加农炮,960枚大口径炮弹,和上百枚火箭。然而,胜利是短暂的。美国和英国舰船一离开,这些头领们撕毁他们被迫签订的条约。

    是法国人采取了合乎逻辑的步骤。1830年,法国人不仅用狂风暴雨般的轰击战争了阿尔及利亚人,而且征服了整个国家。法国最终把阿尔及利亚变成大法国的一部分,而且派了一百万殖民驻扎在那里。通过把突尼斯变成保护国,解决了突尼斯的海盗问题。这一模式后来用于摩洛哥。西班牙也消化了北非伊斯兰海岸的一部分。意大利也照此办理,他们推翻了的黎波里的帕夏建立了利比亚。丹吉尔,另一个讨厌的家伙,被四个欧洲国家共同统治。

    北非的最终非殖民化是一件肮脏和流血的事情。特别是在阿尔及利亚,法国在那里的统治超过了120年,法国人在经过了一场可怕的战争后才撤退。那场战争有一百万人死亡,并推翻了第四共和国。意大利在利比亚的记录更糟糕,这是卡扎菲上台和非法活动恢复的关键因素。

    在19世纪,正如今天,文明国家试图通过与地方统治者(他们也是受害者)结成联盟来消灭海盗。阿拉伯和波斯湾是由许多小国的拼凑而成的,其中一些是由犯罪的部落所控制,他们在陆上抢劫沙漠大篷车队,在海上则从事海盗活动。海盗酋长受瓦哈比教徒保护,这些人是今日沙特阿拉伯的祖先。1815年,英国不得不采取行动,因为其东印度公司的船只在国际水域遭到攻击。但英国是与两个强有力的盟友,马斯喀特,和阿曼的统治者——当时仍是英国的忠实朋友,和埃及的默罕莫德·阿里,一起干的。

    英国海军的行动产生了一个反对海盗的总条约,所有阿拉伯海岸和海湾国家的统治者,无论大小都在条约上签了字。但英国从经验中知道,“没有剑的盟约”是无用的,只有当“执行基础”建立起来以后,酋长们才会遵守其条约义务。因此英国发现它成了中东地区的主要权力,在艾登有一个殖民地和基地,其他基地分布在海湾南北,以及与当地统治者的一个条约和保护国的网络,他们的继承人在位于印度的英国王子学校接受教育。

    在东南亚和远东的形势没有本质的区别。在这些巨大领地的无数岛屿中,是依靠海盗生存的海上游牧部落。当地统治者太弱小,无法消除他们。只有皇家海军是足够强大的。但是那意味着建立现代基地——新加坡由此建立。那又导致殖民地,不仅是新加坡,而且有马来亚,沙捞越,婆罗洲。荷兰一直在做同样的事。英国人抱怨,美国虽然在这一地区有巨额贸易,但很少派战舰执行反海盗任务。1832年,安德鲁·杰克逊总统的派遣波托马克号护卫舰轰炸Kuala Batu的海盗窝是受欢迎的例外。

    因此,在这一地区,反对海盗的行动直接与殖民地化相联系,英国,法国,荷兰,葡萄牙和西班牙都是这样做的。这一事实最终为美国人所认识,那是在美西战争结束菲律宾属于美国之后。美国在那里建了一个庞大的海军基地,其任务之一是搜捕海盗。可以学到的教训是,没有政治控制是无法镇压组织良好的犯罪社区、网络和国家的。

    正如当今,伟大的文明国家总是愿意一致行动。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在中国,一个巨大但不统一的国家,西方贸易权力引入了治外法权的原则,特定的港口被指定为通商口岸,由欧洲法律下的领事和官员操纵。

    1900年,一个好战的中国恐怖主义团体,人称“义和拳”,在中国政府偷偷摸摸地准许下控制了北京。西方大使馆遭到洗劫,德国大使被杀害。一支国际军队被组织起夺回北京,包括美国、日本,也有欧洲军队。考虑到德国的损失,英国同意,指挥官由德皇威廉二世任命,但当听说这位放纵的君王向他的陆军元帅发出如下命令时,仍然吃了一惊:

    “决不宽恕,决不赦免。格杀毋论!一千多年以前,匈奴人为他们自己建立了一个人们至今还尊重的名声,你们要使德国的名字成为中国人的记忆,今后一千年里,任何一个中国人,无论是否睁眼,都不敢抬头看德国人。”

    美国及其盟友将发现,至少暂时地,他们不仅要用军队占领,而且要管理冷酷无情的恐怖主义国家。这些国家也许最终要不仅包括阿富汗,而且伊拉克,苏丹,利比亚,伊朗和叙利亚。民主政权遵守国际法的意愿将在可能的地方灌输,但在某些时候,西方的政治存在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我想最好的中期解决方案将是恢复旧国际联盟的委任托管制,它在两次战争之间可以作为受尊重的殖民主义形式。叙利亚和伊拉克曾经是高度成功的托管地。苏丹,利比亚和伊朗同样在国际条约建立的特殊政权的统治下。

    不能与邻国和平相处、发动反对国际社会的偷偷摸摸战争的国家不能指望完全独立。有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支持,在不同程度上,有美国领导的首创性,设计一种新的联合国托管制,将恐怖主义国家置于负责任的监督之下,应该是不困难的。

                       上载时间:2001年12月19日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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