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于龙永图“让步是进步”之说

                           野  风

    中国在经历了15年漫长的“磨合”之后，终于实现了加入WTO的愿望。中国离世界更近了。这无疑是一件可喜的事情。但是，为什么中国的喜事几乎总是来得太迟呢？最近，龙永图在谈到中国入世谈判的艰辛时，不无感慨地说道：“谈判中对方要我们让步。其实，不少让步对我们中国来说，实质是进步。比如，市场经济问题，开放市场问题等等。”“让步是进步”！我不认为龙永图此说只是一种自我安慰。我确信此说透露给我们的另一个信息就是：正因为中国在许多问题上没有早“让步”，所以中国的喜事总是姗姗来迟。
    本来，谈判中的让步，就是一方以牺牲部分利益换取整体利益的一种妥协行为。但是，中国在国际交往中的一些所谓让步，却完全是另一回事。比如，龙永图所提到的市场经济问题。中国坚持所谓“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对方自然会认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一种被政府操纵的、未能摆脱计划经济体制阴影的假“市场经济”。这种所谓的“市场经济”，难以做到真正的平等竞争，公平交易。于是对方要求中国实行国际公认的建立在现代产权制度基础上、以与国际接轨的法治体系为规范的真市场经济。这么一来，放在市场经济前面的“社会主义”就成了谈判中讨价还价的一个筹码。对有些人来说，“社会主义”是个原则问题，绝不能让步。但是，在更多的人看来，“社会主义”的限制词是强加在市场经济上的，它除了表明一种意识形态的存在外，对市场经济根本没有任何积极的作用，相反，倒是有可能成为一种束缚。人类现代文明发展到今天，所谓市场经济，应该是一个具有相对统一模式、统一标准的经济体制，哪来什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之分？如果在市场经济问题上，中国跟世界没有统一的认识，世界怎么能让中国入世？还是龙永图说得好：“没有市场经济就没有国际贸易，就没有WTO，中国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开放和进步。”因此，中国放弃“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提法，决心按照国际规则搞市场经济，实在算不上是什么让步，而恰恰是一种进步。
    在市场经济问题上，龙永图作为专家，当然知道世界要求中国做什么。而中国一时做不到，也并不是因为这么做的客观条件不具备。关键在于中国的政治家没有作出相应的决断。中国入世的15年艰难历程，每一步进展，几乎都跟中国的政治决断相关联。那么，有权作出这些相关“政治决断”的人，究竟是在推动入世进程，还是在阻碍入世进程，我想龙永图们不会不知道。
    有人测算过，中国入世后的第二年，年GDP增长就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增加3个百分点。从1986年到2001年，中国的GDP因为不能及时入世究竟损失了多少？这应该算得出来。当然，中国入世后并不是说GDP年年都能再增加3个百分点，而且，入世后承担世界性的金融危机以至经济危机的风险也相对增大。但无论怎么说，入世拖了15年，损失总是不小的。这里面除了外部因素应该承担的责任外，国内因素应该承担多少责任呢？过去中国领导人总是喜欢“只算政治账不算经济账”，这至多是一个损害民众利益的托词而已。且不说这里的政治账是不是就一定跟民众的利益有关，但所谓的经济账却是一定关系到民众利益的得失的。巨大的经济损失，就是民众利益的巨大损失。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最大多数人民利益代表的执政当局，是不应该对此抱不屑一顾的态度的。
    在我们中国，当实现了一个目标后，不少人总是沉浸在目标实现后的喜悦中，却很少有人——多数情况下是当局不允许——对实现这一目标所耗费的代价和应该何时实现作出追问。如果一个目标应该在某某年实现，结果却拖到10年、20年后才实现，这就出了问题，就应该予以追究，就应该查一查在那些环节上责任人做得不好，为什么做得不好，找到症结所在，把它根治了，那么，在实现下一个目标时，我们就能做得更好。但是，从当局的宣传来看，中国实现的每一个目标，几乎都是恰逢其时！比如，中国似乎就应该在1971年才恢复联合国的席位，就应该在2001年才加入WTO，就应该在2008年才第一次举办奥运会……有的目标甚至还提前实现了！比如，当局说，从1978年到1987年的10间，中国大陆的人均年GDP从200美圆增长到400美圆，翻了一番，而美国、日本等西方国家实现这一目标花了三、四十年的时间，于是便可以为此而自豪！可当局就是不说中国实现同样的目标却比美国晚了70年，比日本晚了50年！
    诚然，作为一个国家，要确定某一战略目标应该在什么时候实现并如愿以偿，因为变数较多，是有相当困难的。但这并不等于说，一个国家的战略目标应该在何时实现就没有客观的标准，更不等于说，当某一个战略目标迟迟未能实现，或落后同类型国家许多年才实现，国家的管理者可以不承担任何责任。特别是当人们已经清楚地看到，一些战略目标是因为国家管理者迂腐的观念、顽固的旧习和阴暗的私心而不能在预定时候实现，国家管理者就更无法逃脱国民对其失职行为的追究。龙永图的“让步是进步”之说，是站在专家的立场上十分委婉地道出了中国执政当局在实现一系列战略目标进程中的阻尼作用。从这一点来说，龙永图是真诚的。
    对中国来说，因为不愿“让步”而迟迟不能实现的战略目标何止入世一个！为此，我诚恳地呼吁执政当局：为了中华民族的早日复兴，少存些私心，多作、快作些“让步”吧！

              上载时间：2001年12月19日 1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