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

　　會議室中，許多人摒息以待，因為之前有流傳著，今天的會議將會有令人
意想不到的重大發展，空氣緊繃的狀態下，鄰人的呼吸聲音變的急速促且明顯
。大門緩緩推開，腦神經醫療小組的召集人李醫師推開門走了進來…

　　「各位同仁及醫界先進，很抱歉在百忙之中還邀請各位出席今天的會議，
為了不耽誤各位的寶貴時間，我直接由主題切入！」

　　室內的燈光暗了下來，幾張投影片迅速的在屏幕上交錯著。

　　「相信各位都知道，『百憂解』這類藥物在這幾年間對於治療心理疾病被
廣泛的運用，雖然她有非常顯著的療效，但某些副作用卻令人詬病，如性功能
障礙、失眠、胃口喪失等，停止服用以後也容易產生禁斷症狀。基於這樣的理
由，本小組在這幾年間，致力於研發新型態的抗憂鬱症藥劑，如今，我們已經
取得主管機關的認可，並從今天開始，進行最後的人體實驗！」

　　聽到這兒，許多參與醫療小組的醫師不禁歡呼了起來，會議席間也多了交
談的聲音，一掃之前的緊繃。

　　「咳…咳…另外，本院也從病患之中，找到了兩名憂鬱症患者願意配合簽
署實驗同意書，因為顧及個人隱私所以無法公開他們的身份。不過我相信只要
過了最後這一關，所得到的成就將是人類社會的一大福音，更是醫學界的一大
突破。希望不久的將來，能和各位分享這榮耀，也希望到時候各位可以再度蒞
臨參加慶功宴！」

　　這些話說完，台下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似乎為了這次的實驗成功，奏起
了勝利的凱歌。李醫師就在醫療小組成員的促擁之下，緩緩的離開了會場…

　　到了下午，在腦神經醫療實驗室內的專屬病房，眾人聚精會神的著手進行
人體實驗的準備工作。沒有早上會議間的歡愉，大家神色凝重的看著李醫師，
因為他就是此次實驗的其中一名人選！

　　『李醫師，我勸你還是再考慮一下，這次的實驗有不少的志願者，你不必
自己來承擔這樣的風險，畢竟您還有大好前途，萬一…我是說萬一，這一針下
去，吉凶未卜，並不是我們大家對這成果沒有信心，只是…只是…』

　　「我曉得你們要說什麼！」

　　李醫師露出了一個輕鬆的笑容，對著在場的成員說道：

　　「這次的研究，真的很感謝大家的通力配合，這麼多年了，相信各位也瞭
解到我的病情，也看我在心裡治療室出入好些回了。其實來說這很諷刺，研究
抗憂鬱症藥劑的人本身居然是憂鬱症的患者，就因為我兼具兩者的身份，所以
我更必須親自參加這次的實驗，以我的專業來抵抗自己的病情。」
　　『李醫師…』
　　「呵呵，你們別擔心了，由我來告訴各位我的感覺，總比指望那些已經快
要詞不達意的患者還來的清楚些吧！」

　　李醫師轉頭看了牆上的時間。

　　「好了，時間到了！現在由我來宣布，我身為研究小組召集人的最後指示
，林醫師、黃醫師、劉醫師，就由你們三位負責另一名病患的診療工作，要好
好的紀錄她的精神狀態和腦波。蘇醫師、許醫師、吳醫師，我的部分則有勞三
位了。相信不久之後，我們七個人一定可以在慶功宴上得到最多的掌聲。」

　　六位醫師跟著這研究也好些時日了，對於這位召集人的性子可是一清二楚
，只要他決定的事情，很少有改變的餘地，只好點點頭，接受了這樣的工作指
令。

　　吳醫師取來了針劑，小心翼翼的在李醫師手臂上擦拭酒精，銀色的針頭刺
進肉體，溢出了幾滴鮮紅的血液。那藥劑一入體內，隨著血管迅速的前進，通
過了心的中繼站，一路攻城掠地的來到了腦部，這處人類無法完全探究的奇幻
境地。

　　李醫師自己也是緊張著，因為這次的實驗，他不僅是主導者，更是被實驗
者，這樣的角色是他以前從來沒有扮演過的。因為實驗，耽誤了家人，因為實
驗，妻子丟下一張離婚協議書後憤而離去。

　　在這打擊之下，李醫師開始酗酒…有好幾個晚上，都是在酒店內度過，摟
著那些小姐玩著瘋狂、禁忌的遊戲，企圖發洩自己的慾望和體力來求得心靈的
平靜。有好幾個清晨，是被同事發現他倒臥在路旁，渾身都是酒味和嘔吐穢物
的痕跡。經過一段時間的心理診斷，證實了李醫師的憂鬱症，一度就要被醫院
停止一切實驗的他，才在此時重新振作了起來。

　　『李醫師！李醫師…』

　　吳醫師搖了搖躺在床上李醫師的身子。

　　「沒事，這只是鎮靜劑的藥效開始作用罷了。由現在開始記錄我的睡眠時
間，我醒來以後會按鈴通知各位的。往後的事情，拜託你們了…」

　　話說完，李醫師開始進入了沈睡。這樣的結果，幾乎都在整個研究小組的
預料之內，實驗者開始進入一段時間的睡眠，這是一個好的開始，眾人也祈禱
好運在將來可以持續加溫。

※　　　　　※　　　　　※　　　　　※　　　　　※

　　這或許也是一個夢吧。我走進了一座建築物之中，牆壁觸手冰冷，微弱且
晃動的火光，顫抖著我的影子，就像此刻的心情一樣，恐懼中帶著驚慌。

　　前方燈火依然昏暗，朦朧間好像有一個人影在晃動似的，我快步趨上前，
這時候四邊突然亮了起來，這光刺的我無法好好睜開雙眼看清楚，等到了眼睛
稍微習慣四周的光後，我看清楚了…由半空間垂下一條繩索，繩索上頭倒吊著
一個人，一具赤裸裸的女體。

　　我試著稍微碰觸面前的人，冷冰冰的像是一具屍體，而她的身軀帶著繩子
搖晃著，像是鐘擺般…隨後「砰」的一聲掉落，但不是只有人掉落，而是整條
繩索帶著人，在我面前，碎裂…

　　【慘劇】

　　「啊∼∼」

　　李醫師的一聲驚呼，使得吳醫師手上的物品散落一地，他正在記錄李醫師
腦波狀態。

　　『李醫師…李醫師…你還好吧？』

　　李醫師的額頭上掉落了斗大的汗珠，剛才夢中的情景太駭人，太過真實，
還無法言語的他，只好點點頭來回答吳醫師的問題。

　　『嗯，可我看你精神好像還不太穩定！』
　　「我沒事了，不用擔心！我睡多久了？」
　　『大約八小時左右，現在…凌晨一點多嘍，今晚由我值夜。』吳醫師看著
手上的錶後回答著。
　　「辛苦你了！對了，我想問你，我醒來前幾分鐘，腦波有異狀嗎？」
　　『沒有啊，一切都和正常睡眠狀態一樣，平穩的很。』
　　「這就怪了，照常理來說，在我剛剛做惡夢的時候，腦波應該會有大起伏
才是，怎麼會平穩呢？」
　　『李醫師，你剛剛做惡夢？那內容是…』
　　「夢到了一個很奇異的空間，一條走廊，還有一個人…」
　　『人？是誰啊？』
　　「誰…不要問了，我的頭好痛！！」

　　李醫師突然間拿起枕頭抱住頭部，想藉用外部壓力來減低頭痛的感覺，這
痛，似乎是腦內的壓力要繃開來，每一個毛孔都感受到擴張的痛楚！

　　『李醫師，李醫師？？』
　　「沒事，只是在思考間感覺到一陣強烈頭痛，可能是這藥的關係吧！稍一
用腦就會有的情況，先記錄下來，看看另一位實驗者是不是也有相同的情形再
做打算。」
　　『嗯，我知道了。』

　　吳醫師從地上撿起剛剛未記錄完的冊子，翻到了「副作用」一頁，開始記
錄剛剛發生的事情。

　　「吳醫師，另一位實驗者呢，她還好吧？」
　　『她啊，應該在隔鄰病房，現在是林醫師在照顧她。』
　　「嗯，我過去看看她情況怎樣了。」
　　『也好，林醫師看到你醒來應該會挺高興的。』
　　「不過說來我們醫院病房的隔音也還真好，我剛剛大叫那麼一聲他居然沒
衝過來！」
　　『呵呵，說的也是！』

　　吳醫師繼續埋首記錄，就沒再與李醫師多聊。李醫師下了床，慢慢的走向
隔壁病房。這時的林醫師，剛好正在記錄腦波狀態。

　　「林醫師，一切的情形都還好嗎？」
　　『噢，李醫師您醒啦，我正在記錄她的腦波狀態。就在您過來的幾分鐘前
，腦波突然有劇烈的反應，但她本人卻沒有什麼動作，奇怪吧？』
　　「有這回事，讓我看看。」

　　李醫師來到病床邊，接過林醫師的紀錄圖表，端詳了一下正在納悶著，他
轉頭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那名女性。

　　「這…她？不可能的，她…」
　　『李醫師，她怎麼了？』
　　「她…我剛剛在夢中夢見一個倒掛的人，居然，居然是她？呵呵…」
　　『李醫師，您還好吧？』

　　李醫師突然間發了瘋似的，掀開了女病患身上的被子，並狂野的強吻著她
，這時見狀的林醫師，馬上將李醫師拉了開來。

　　『李醫師，你在做什麼！！你瘋啦？』
　　「她是我的妻子，我想跟她做愛有什麼不對！」李醫師發了瘋的大喊。
　　『李醫師，她不是你的妻子，她是這次的實驗者葉欣。』
　　「胡說∼她明明是我好久不見的妻子！」

　　一陣掙扎間，李醫師擺脫了林醫師的束縛，又衝到了病床邊，這次的動作
更加激烈，居然一下子將病患身上的衣服給撕裂開來。

　　「都這時候了，妳怎麼還能穿著衣服呢？糟糕，一不小心撕破了，沒關係
，我再買新的給妳喔。」李醫師囈語著。

　　再次上了病床，李醫師的動作更加大膽激烈，將整個人壓在那女病患身上
開始愛撫的動作。

　　『李醫師，你不能這樣做的！』林醫師又衝上前去，拉著李醫師的手臂，
企圖將他給拉下病床。

　　「滾開∼∼∼」

　　李醫師大臂一揮，將林醫師整個人甩飛了出去，頭撞在門上發出巨大的聲
響後就暈了過去。在隔壁的吳醫師聽到了這轟隆一聲，也馬上過來看看發生什
麼事情。好不容易將門推開，見到林醫師躺在門邊，還來不及詢問，就看到李
醫師全身赤裸的在病床上，正在侵犯那名女病患。

　　『天啊！李醫師，你知道你在做些什麼嗎？』
　　「哈哈哈∼∼∼我當然知道，她是我老婆啊。只是我跟我老婆在做愛，你
在這裡做什麼？滾出去！」
　　『李醫師，我一定要阻止你繼續錯下去！』

　　吳醫師知道現在這情形得馬上進行處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他回隔壁取
來了強效的鎮靜劑，從李醫師赤裸的大臂上一針刺了下去。才過幾秒鐘，就見
到李醫師的動作緩了下來，往一旁倒去。而女病患的下體間，赫然可見斑斑的
血跡。

　　過了幾分鐘林醫師從地上掙扎的爬起來，他簡直不敢相信剛剛所見到的情
景及眼前的一切，吳醫師正坐在地上喘著大氣，李醫師赤裸著趴在病床，手臂
上還插著一支針筒，而那名女病患還是依然沈睡著…

　　「吳醫師，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我也真希望有人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吳醫師從地上站了起來，取下了還插在李醫師手臂上的針筒。

　　『別在一旁光看著，過來幫幫忙，把這“現行犯”給搬回隔壁去。』

　　兩個人七手八腳的將李醫師搬回隔壁的病床上，並在他的身上用束帶縛著
，深怕他醒來之後還會有怪異的舉動。

　　「林醫師，隔壁房更該有另一套的換洗衣物吧？」
　　『嗯，應該會有的！』
　　「好，現在我們倆到隔壁去把現場整理一下，先將那女病患的衣服穿好，
然後你找一個信的過的護士，來處理她下體的血跡，萬一問起的話，就說是突
然間月經來潮。記住！這件事情千萬不能走漏任何風聲，否則我們大家的前途
都毀了！至於李醫師，等明天一早他們四個人過來之後再做決定吧！」
　　『嗯，我曉得了。』
　　「唉∼真希望這一切都是夢啊∼∼」

　　吳醫師小聲的嘟囔著。

　　『什麼？』
　　「沒事，我們開始動作吧…」

　　這夜，吳醫師與林醫師兩人過的並不安穩，好不容易挨到了早上，其餘四
個人也來上班了，吳醫師在一旁的小型會議室內大略的說明昨晚發生的事情，
所有人都聽的面色愈來愈凝重…

　　「事情發生的經過，大概就是這樣，根據我和林醫師的判斷，可能用藥後
刺激到李醫師的腦神經組織，而引發了某種的幻想症，畢竟，這在其他活體動
物實驗是無法看出來的病徵。」
　　『所以我和吳醫師討論的結果，就是先將李醫師送去做一次腦部斷層掃瞄
，看看腦部組織是不是有什麼異狀。』林醫師繼續的補充說道。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好像也沒有其他選擇了，所以全都同意了吳醫師和
林醫師的看法。六個人隨即準備將李醫師送往進行斷層掃瞄，一路推著病床，
步伐愈加沈重…

　　將李醫師放置在掃瞄台上後，六個人退出了房間，來到了操作室，只見掃
瞄台緩緩的進入隧道內，開始進行掃瞄動作…這時候的李醫師突然間睜開眼睛
，他看到的不是自己在掃瞄隧道內，而是他看到他的妻子。

　　（老婆，妳來看我了嗎？）

　　（老婆，好久沒喝妳燉的雞湯了，什麼時候才要再度的犒賞我啊？）

　　（老婆，我們好久沒有做了，我好想妳…）

　　（老婆，妳不要走，妳千萬不要離開我…）

　　就在掃瞄燈光開啟的剎那間，操作室內的人見到李醫師雙腿不停抽搐著，
本來想停止掃瞄的進行，可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一聲的巨響，當掃瞄台再
度的退了出來後，李醫師的頭顱居然整個都不見了！它在隧道內炸了開來，所
有人衝到掃瞄室內，只見紅白相間的液體噴滿了整個掃瞄隧道內，所有人都不
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這一切……

※　　　　　※　　　　　※　　　　　※　　　　　※

　　「把裡面的文件和資料全部都整理好，歸到醫院的機密檔案去，知道嗎？
還有，清掃乾淨些，不要留下任何失敗者的遺留物，會招來厄運的！」

　　「腦神經醫療小組？Shit！」

　　那塊本來在門上的壓克力招牌，尚未在舞台上發光發亮之前，就被丟棄在
資源回收筒內。腦神經醫療小組，成為歷史，成為封印，成了禁忌…

　　【遺書】

　　就在李醫師的事件過後三天，腦神經醫療小組整個被裁撤掉，原因不明，
所有的消息被完全的封鎖，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全都三緘其口，只有短短的耳語
，隨著空調系統散佈在醫院之內。六位醫師同時也收到了解聘通知，在保全陪
同下收拾個人物品並離開，而另一名實驗者則因先前實驗契約的保障，在單人
病房內靜靜的沈睡著，沒有人知道她何時會甦醒…

　　十月天的颱風，夾帶著狂風暴雨侵襲，窗外的樹木像是張牙舞爪的惡魔，
在這深夜企圖吞噬人類。一道閃電劃破了深沈的夜晚，剛好擊中了醫院邊的一
棵樹，伴隨著轟隆巨響發出了熊熊的火光，但隨即被傾盆大雨所澆熄。

　　（這是哪裡？我為什麼在這裡？）

　　（對了！我之前好像簽了一個實驗契約。）

　　（天啊，我睡了多久，怎麼感覺渾身酸痛。）

　　我睜開了眼睛，企圖搜尋身邊的一切，只是這夜太過於深沈，沒有半點微
光，就在我試圖舉起手來摸索之際，有一道光線進來了，那方向應該是門吧？
我趕緊閉上眼睛假裝睡眠。

　　「Miss 張，辛苦您了，還讓您冒著風險讓我進醫院來。」
　　『吳醫師，別這麼說，以前挺受您和李醫師的照顧，所以幫點小忙也是應
該的啊。』

　　走進來的兩個人，原來一位是值夜的護士小姐，另一位則是前腦神經醫療
小組的吳醫師。

　　『唉∼真可惜，本來妳有機會和我們一起揚名立萬的！』吳醫師看著病床
自顧自憐的道。
　　「吳醫師，那…她以後會怎麼樣？」
　　『如果根據我們醫療小組後來的推論，這藥會侵噬人類的腦細胞，使記憶
一點一點的消失，症狀嘛，倒有點像是“阿茲海默症”那般。
　　「那她不是太可憐了嗎？她還這麼年輕！」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沒人願意失敗，料想到失敗。不過…』
　　「不過什麼？難道是還有辦法可以挽救她？」
　　『也不能算是挽救，只能說是對他最好的未來。因為腦細胞完全被侵噬的
時間大約是半個月左右，如果從打針的那一天起算，也只剩下七天左右了，如
果他可以繼續昏迷這七天，醒來之後一切都是空白的那還好，最怕的就是她在
這七天內醒來，然後記憶一點一點的消失，這樣的精神壓力沒人受的起！』
　　「天啊，這豈不是比直接判了死刑還要恐怖。沒有記憶，沒有過去和未來
，就只是一具會動的空人殼。」
　　『所以這也就是我今晚來的目的。』

　　吳醫師將一個牛皮紙袋放進了被子裡頭。

　　『希望這些東西，對他將來的日子可以稍微有些幫助。』
　　「醫師，那是？」
　　『沒有，只是大夥的一點心意。對了！之前拜託妳做的檢查怎麼樣了？』
　　「放心，陰道內並沒有讓任何精液的反應。」
　　『那就好，悲劇已經發生了，千萬不要再有延續…』

　　話一說完，吳醫師沒等一旁的護士小姐，獨自轉身走了出去，護士小姐見
狀也跟了上去，病房內恢復原本的寂靜。

　　（剩下七天，那我和等待死亡又有何差別？）

　　（他剛剛留給我的東西，究竟是些什麼？）

　　（陰道？精液？難道也和我有關係？應該不會吧，自從進來醫院以後，已
經好久沒跟廷做了。）

　　我想起了廷，想念他身上的味道，還有他的溫暖擁抱。想了好多，感覺到
自己臉上熱熱燙燙的，但一切隨即都模糊了…這一夜，看來是無法睡了，摸索
著開關，鵝黃色的床頭夜燈開了，憑藉這一點點亮，我打開了那紙袋，裡頭只
有兩疊的鈔票，算算也有幾十萬吧。也好！夠我揮霍這七天了…只是，紙袋內
除了錢以外，並沒有其他的東西，本來還以為會有留言或是些什麼了。

　　我下了床，到了旁邊的小矮櫃內，裡頭有幾件醫院用的換洗衣物，和應該
是原本屬於我的衣服，我將它們一起拿了出來…在矮櫃內的一個小角落，好像
有一封信在那兒？是誰的？如果是留給我的，那應該會出現在剛剛的牛皮紙袋
裡頭吧？

　　信封沒有署名給誰或是誰寫的，只有小小的兩個字「未來」！

　　（未來？哈∼！這封信居然是給一個沒有未來的人…）

　　將信拿了出來，外表信封有點泛黃，角落也有一些被蟲蛀咬的痕跡，一股
霉味，好像已經放了很久似的。我納悶著回到床上，打開信封拿起信閱讀。

　　敬啟者：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同時，我已經不在這世界上了！或許你會懷疑我的身份
，及留下這封信的動機。簡單的說，我只是一個在這病房內，靜靜等待死亡的
人！生命對我來說，除了等待結束之外，還有就是細細的回憶。回憶些什麼？
就在面臨死亡之際，所有過去的好與不好，都會成為一種甜蜜，遺憾頓時也成
為解脫！算算我的生命大概只有一般人的四分之一，直到認知這樣的事實後，
我才開始後悔，後悔我的過去不夠勇敢、不夠精彩。不過我卻很高興的，我在
臨死之際，還能擁有一份真摯的愛！

　　愛是什麼？在我還沒懂得愛是什麼之前，就已經為了愛而傷痛過，甚至有
幾年的時間，活在這樣的傷痛內，每一年到了固定的那天，都會想辦法讓自己
活的傷痛，藉以達到自認為還有愛的心境，這是一種某種程度上的自慰，發洩
後的失落感，才是我所追求的目標。

　　因為失落，但我並沒有得到勇氣，反而更畏縮。因為懼怕，所以我更加的
封閉自己，以為躲在自己的小世界裡頭，就可以得到溫暖，只是一直到死之前
，我才發現我錯的離譜。這樣的封閉，只得到了一個好處，接觸的人愈少，在
你死亡的時候就少了一個傷心的人！這，何嘗不是一種功德？

　　人與人之間有一種奇妙的羈絆，習慣我們用「緣分」來稱呼它！所以我想
告訴你，有緣人，不要懼怕你的未來，雖然它還未發生，充滿著不可知的恐懼
，但有許多時候，它卻是可以讓你驚奇的！因為有未來，才會引發人活下去的
希望，因為有希望，所以人類更致力於去發展未來。

　　寫了這麼多，只是想告訴你，有緣人，如果你也和我一樣，正在等待生命
結束的話，那我告訴你，別等了！有幾天就活幾天吧，自從被宣告即將死亡的
那一天起，你就已經是死了，接下來的幾天，就當作是上帝開玩笑之後的恩寵
，盡情的揮霍生命，活的漂亮活的精彩，加油吧∼∼我的有緣人！！

　　　　　　　　　　　　　　　　　　　　文君　　聖誕節前的無聲吶喊！

　　P.S：如果你是打掃的護士小姐，請幫忙把這封信放回原處！謝謝…

　　這應該是這病房之前的病人留下的吧？我心裡頭這樣想著。原來他也是一
個等待生命結束的人，不過我們的際遇並不同，誰幸；誰不幸，或許我們倆都
被老天開了一個玩笑吧！

※　　　　　※　　　　　※　　　　　※　　　　　※

　　街道上的行人依舊匆忙的走著，經過了颱風的侵襲，路樹褪了衣裳，地上
殘留著葉子的記憶，關於風雨…關於樹…

　　逃離醫院，逃離病房！我換回了原本的衣服，身上揣著那牛皮紙袋及一封
給「未來」的信，其餘的，就只是那點揮霍生命的勇氣！

　　【Fly Away】

　　漫無目的的走著走著，有種奇怪的感覺牽引著我的方向，從大馬路轉進小
街道，像是本能似的，我來到了一幢房子前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有
一幅幅的畫面在我的腦海中一閃即逝，一個小女孩騎著腳踏車在巷子內行進、
一個小女孩被稍長幾歲的男孩子搶去了手上的棒棒糖、一個穿著高中制服的女
孩揮舞著手上裝有畢業證書的筒子、一個女孩子手上捧著花，被一個男孩子在
街燈下輕輕的吻著…這些畫面好像都是我曾經有過的記憶，當畫面閃過想再去
憶起時，頭部就開始不自覺的痛。

　　就這樣，我來到了一幢房子前佇足，這裡，是我的家。按下了電鈴，並無
人回應，我在信箱下面摸索，摸索出了一把鑰匙，打開了門。房子裡頭並沒有
人，牆上的日曆停留在幾乎一個月前的那天…

　　『欣欣啊∼把門打開好不好，讓我進去看看妳！』

　　『欣欣大豬頭，我是阿芳，快點開門啦！！』

　　『欣，我是廷，開門吧！我想見妳…』

　　『欣欣啊∼把妳的內衣拿給我吧，隔壁陳媽媽說有一個收驚的師父很靈驗
的，我把妳的衣服拿去給他收驚好不好？』

　　『欣欣啊∼妳不能一直關在房裡頭不吃不喝的，好歹也說說話好不好？』

　　『欣欣，我去找來了鎖匠，妳再不開門我們要撬門進去了喔！』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喜歡把自己給關在房裡頭，家人一開始以為
我是中了邪，到處的求神問卜，佛寺、道壇，甚至是教堂，都曾經有我破壞的
痕跡，及家人的憤怒和眼淚。他們認為這是不名譽的，開始去探究原因，也請
了老師來看家裡的風水、祖先們下葬的墓地，所有曾經在這房子內的歡笑，都
化為寂靜的禁忌…最後我被送到了醫院，經過精神鑑定證實是憂鬱症…

　　『怎麼回事，我家欣欣怎麼會得這樣的病阿？』

　　『這豬頭欣會得憂鬱症？她不是一直都很會搞笑的嗎？』

　　『怎麼會這樣，我那麼愛欣欣，他怎麼還會感到憂鬱？』

　　『這不可能吧？葉小姐平常工作狀態挺好的，能力強，與同事間相處也好
，這發病的原因實在是不會發生在公司的！』

　　怎麼回事？一個好好的女孩子，工作平順、感情穩定，甚至已經可以論及
婚嫁了，實在是找不出一點憂鬱的病源。怎麼回事？就在身邊一切事物都平穩
順遂的條列進行著，我開始感覺到厭煩，對於這個世界！曾經很多人說我是人
在福中不之福，但我總感覺自己的人生像是一部已經編輯完成的劇本，只能當
一個稱職的演員，雖然偶有驚奇，但卻像是ＮＧ般的隨即重來。

　　我進到了我的房間內，淡藍色的壁紙角落牽著幾許的蜘蛛絲，床頭的布娃
娃還有著淺淺的微笑，桌上那本未閤上的日記本…一切都沒變，彷彿我不在的
期間內，一切都停止了。看了看牆上的鐘，時間接近下午四點，應是家人快回
來的時間，所幸醫院並沒有通知他們我簽下實驗契約的事情，等他們發現我逃
離醫院應該還要幾天。我草草的收拾了幾件衣服，背著簡單的行囊，關了門，
放回了鑰匙，離開了這個我記憶最深的地方……選擇逃避，可能是最大的解脫
，對於那些令人窒息的關心，還有我的愧疚。

　　我不知道我還能往哪兒去，過去已經漸漸的消逝，未來又毫無目的可言，
開始，我順著風的方向走，永遠都只是被風催促著腳步，就這樣我來到了車站
。我一個人坐在車站前，看著人來人往，有喜悅有哭泣，有等候有失落，我貪
婪的呼吸著，彷彿空氣中有著他們生命的能量，偶爾會有一些開計程車的司機
大哥過來探問是否搭車，我一貫沒有言語的搖頭回應。

　　就在第十個司機大哥過來問我是否搭車之後，我進了車站，搭上了最近的
一班北上列車…我不知道我能去哪、該去哪，只想逃離，只想遠行…

※　　　　　※　　　　　※　　　　　※　　　　　※

　　火車上可以看到許多的人，清新俏麗的女學生，穿著入時的上班族，陽剛
黝黑的軍人，拎著大包小包的老婦人…

　　火車上可以聽到許多聲音，列車行進間的雜音，此起彼落的手機聲響和交
談，小孩的哭鬧，站務員的叫賣，甚至是打鼾聲…

　　火車上可以有許多的故事，父母對孩子的關心叮嚀，情侶間的濃情蜜意，
商業間的利益糾葛，國事、家事、天下事…

　　【價值】

　　『小姐…小姐…妳醒醒啊！！』

　　我睜開了惺忪的雙眼，一張和藹的臉出現在我面前，接下來看到的才是他
那身依然筆挺的制服，混沌了幾秒鐘，我定了定神，看清楚周圍的環境，我還
在火車上，只是好像所有的乘客都下車了，僅剩下我和他。列車長還是用那微
笑的表情看著我，但我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方才聲音中的驚慌和恐懼。

　　「這…是哪…」
　　『已經到終點站啦，這是台北車站。』
　　「…我到台北啦…」
　　『是啊，妳該不會連妳要去哪兒都不曉得吧？』
　　「抱歉，我只是坐車太累睡著了而已，還沒回神。」
　　『那就好，快些下車吧，我還要將車子盡快送進車房裡去。』
　　「嗯，謝謝你，再見。」

　　他是好人，也很熱心，但我害怕再接下來的交談，他會因為太過熱心而問
出令我尷尬的問題，所以我只好冷漠以對讓一切盡快結束。就在我轉身離去之
際，還聽到了後方列車長關心的呼喚：

　　『自己路上小心點啊∼』

　　隨後則是一陣小聲的嘆著：

　　『唉，現在年輕女孩子…，一點都不注意自己安全，真要出了事那該怎麼
辦？」

　　生命中，總是會遇上許多好心的過客，或許只是一個小小的幫忙，或是幾
句關心的叮嚀，都可以讓人的心頭暖上一陣子，但這些對我來說，溫暖太甚，
是容易灼傷的。一路依循著指標到了台北車站的外頭，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
街上行人還是很多，彷彿夜晚的活力，從此刻才要開始！

　　隨著人潮走著走著，這樣可以讓我感覺不那麼孤單，只是在人群的終點，
又是另外一群人群，一群方向不同的人群。當我身邊的人群漸漸稀疏時，那種
孤獨茫然的感覺，比起這夜更加的冰冷。我好累…我想找一個可以暫時落腳的
地方…可以休息；可以溫暖，持續的走了好久，我在那昏暗街燈旁的牆角，蹲
了下來…

　　『小姐…妳還好吧？』

　　有個聲音，好溫暖…我將視線轉移到聲音的來源方向，是個男人。

　　『小姐，妳沒事吧？』男人親切的詢問著。
　　「我沒事，只是走累了想休息一下。」
　　『喔，那…要不要進來坐坐休息呢？』
　　「進去坐？哪兒？」

　　我環顧四周圍，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招牌…“藍色咖啡館”那男人逕自走
到咖啡館的門口，推開了門，微笑著招手示意我進去，在那昏黃的燈光下，他
的微笑，又更溫暖了。

　　『小姐，喝些什麼呢？』男人一貫親切的詢問。
　　「我…」

　　記得以前，廷好像從沒帶我來過咖啡館，總是聽別人約會都是看電影喝咖
啡什麼的，但廷…總認為這是沒意義且奢侈的行為。廷…以前好像沒有什麼機
會帶我出去玩。廷…帶我去過哪些地方…怎麼這會兒，我都想不起來了…

　　『小姐…小姐…』

　　發呆了好一陣子，整個思考中心圍繞著廷，一直到哪男人的叫喚，我才回
過神來，而在我面前，除了他一貫的微笑外，還有一杯咖啡…一杯表面是藍色
的咖啡…

　　『小姐，這是本店的招牌“藍色咖啡”，請您品嚐一下。』
　　「藍色咖啡？」

　　望著眼前這一杯咖啡，我不知道該怎樣去喝它，因為它看起來，是這麼的
美麗無瑕。咖啡上平鋪著一層奶油，奶油上頭有一層淺淺的藍，加上些許的翠
綠，似是隨意擺放，又似經過雕琢般的那樣…靜靜的看著，這杯咖啡似乎有種
誘人的魔力，牽引著我的手，輕輕的捧起杯子啜飲。

　　「…」

　　我喝了一口，又將咖啡放了回去。

　　『怎麼了？這咖啡不合胃口嗎？』男人一臉焦急的詢問道。

　　「很抱歉，也感謝你的好意，我不常喝咖啡，也不懂得怎樣去分辨咖啡的
味道。只是這咖啡，給我很溫暖的感覺…很安詳。」
　　『是嗎？聽妳這麼說我就放心多了！』
　　「你…好像對這杯咖啡有很深的期待？」我開始對這一個人感到好奇。
　　『嗯∼因為這杯咖啡，有我的過去，和我的未來！』男人堅定的說。
　　「過去…未來…」我看著咖啡上頭逐漸冷裂的奶油繼續道：「你的未來快
要破碎了，你還是這麼堅持嗎？」
　　『我的未來並沒有破碎！在妳剛剛說這杯咖啡很溫暖的時候，我的未來已
經在妳的心裡、身體裡面有無限的延伸！』
　　「哈哈哈∼∼∼∼」

　　我輕蔑的狂笑著這一番話語，這樣的笑聲，連我自己也不寒而慄；這樣的
笑聲，掩蓋了咖啡館內的溫暖燈光，撕裂了原本流暢的清柔樂曲！

　　『有那麼好笑嗎？』男人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悅。
　　「我只是在笑我自己。我的過去正在逐漸消失，我的未來早已經破滅！」

　　我伸手在皮包內取出了一張千元大鈔放在桌上。

　　「拿去，這張紙才是你的未來！」我已經準備起身離去。
　　『等等…』
　　「還想說些什麼？我覺得我們話不投機！」
　　『就算話不投機，我還是得把錢找還給你吧。』
　　「不用了，錢對我來說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因為我沒有未來了。」

　　我拎起了包包，轉身離開了吧台。

　　『小姐…我不知道妳發生了什麼重大變故，但我想跟妳說，過去不會消失
，它只是一種經歷，一種逐漸深埋心底的記憶；而未來也不會破滅，只要妳還
活著，妳的下一秒鐘就是妳的未來！』
　　「下一秒鐘就是未來，我會記得你這句話的。要是我的記憶允許的話，我
會回來追討你欠我的咖啡錢。」

　　說完話，我推開門離去，再次將自己投入稀疏的人群，街燈依然昏暗，黑
夜無垠的籠罩。

　　「該不會是假鈔吧？」男人拿起千元大鈔在燈光下端詳著。
　　『君豪，剛剛是怎麼回事，怎麼有人笑得那麼大聲？』
　　「羽，妳怎麼下來了，預產期快到了妳要好好休息啊，店裡的事情有我打
理著呢！」

　　君豪扶著羽的身體，緩緩的讓她在一旁坐下來。

　　『躺了一整天，總得下來活動活動吧∼』
　　「羽，這陣子真是辛苦妳了…」

　　君豪隨即蹲下身，將耳朵輕輕貼在羽的肚子上。

　　「孩子，媽媽很辛苦的唷，以後要乖乖聽話知道嗎？」
　　『少貧嘴啦！已經很晚了，可以打烊休息了！』
　　「是，遵命！我的好老婆！！」

　　這夜；這條街，少了咖啡館的燈光，又暗了幾許…早已經走遠的我，開始
尋找著可以落腳休息的地方。

※　　　　　※　　　　　※　　　　　※　　　　　※

　　聖經上說，上帝創造這世界的一切，共花了六天，而再六天以後，我的記
憶就會消逝殆盡。中國人的數字哲學講求「六六大順」，另外啟示錄上說惡魔
的印記是「６６６」。

　　昨夜投宿的旅館，房間門牌號碼「６００６」，隔天早晨醒來，六點六分
，這一年，我廿六歲…

　　【Ture Virtual】

　　這一夜我睡的並不好，隔壁房間傳來的女聲呻吟及男聲喘息擾了我一夜，
所以一早我匆匆的退了房離開旅館，繼續我的茫然。趕著上班上學的人步伐加
快了，我的緩慢在這畫面中並不協調，但我們有一樣的特點，就是我們的眼神
一樣的無助。

　　大學畢業後在貿易公司上班，每天的日子都是一樣的過，不覺得明天對我
來說有任何意義，直到認識廷後，生活開始有了變化。早晚有人噓寒問暖，下
雨天有人開車接送，但這一切隨著交往的時間愈久後，竟然成為了公式，朋友
們羨慕我的幸福，家人們稱讚廷的體貼，身邊的一切事物，彷彿都是定型的，
我感到不切實，感到虛假…

　　是我太苛求了嗎？關於人生；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嗎？關於愛…走了好久
，想了好多，看到不遠的地方有一處公園，向路邊的小販買了瓶礦泉水後，打
算到哪兒休息一下。

　　公園內有人正好在拍婚紗照，一群人忙碌著，還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在一旁笑臉盈盈的看著他們。

　　『默風啊∼』老人叫喚著。
　　「老師啊，有什麼事嗎？」一個像是攝影師的人走到了老人面前。

　　默風？這名字怎麼挺熟的，好像在哪兒聽過，我開始在殘存的記憶裡搜索
，無奈全是一片空白，只好繼續看著，聽著，想繼續從裡頭找尋任何的蛛絲馬
跡。

　　「默風啊，這Dean的爸爸是我的老同學了，今天他兒子拍婚紗，特地拜託
我過來看看，看來他的擔心是多餘的了…呵呵…」
　　『老師，今天您特地過來這一趟，讓我拍照的信心增加不少呢！』
　　「噓∼小聲點，這話讓其他助理聽到了還好，要是讓Dean和Jade他們小倆
口聽到了，會擔心的。」
　　『老師，您放心吧！』默風特意將聲音更大了。『Dean、Jade，你們倆對
我拍照的技術有沒信心啊？』
　　「我的馮大攝影師，要是你敢把我老婆拍醜了，看我會不會找人把你招牌
砸了！」
　　『哈哈，Dean，大家交情都這麼久了，你還不相信我嗎？這樣吧！拍完照
晚上我們喝兩杯去！』
　　「喂∼！我老婆在這，你找我晚上去鬼混，要我怎麼回答你？」Dean將身
邊的Jade摟的緊緊的，與默風調笑著。
　　『你們兩個男人噢∼真是夠了…』在一旁的Jade露出了受不了的表情。
　　「糟糕，漂亮的新娘子不高興嘍，你們瞧他嘟著嘴的模樣，這照難拍了…
呵呵…默風，你的招牌要砸嘍。」

　　他們一群人笑開了，我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好熟悉的人名…攝影師馮默風
、他的老師，還有Dean、Jade這對即將結婚的情侶…我努力的拼湊著記憶，突
然間我想到了！但這一切都太…太不可思議了！

　　「你們…」我走了過去。
　　『小姐？有什麼問題嗎？』那名老者對我笑著。
　　「你們不是網路小說裡頭的人物嗎？怎麼都出現在這兒了。」
　　『小姐，妳說什麼小說啊？』
　　「就是…就是…」

　　我不知道怎麼樣來表達我的疑問，在我印象中依稀記得，他們這些人，好
像是我很久以前看過的網路小說的人名，和他們的情節、關係，不過那是兩篇
不一樣的小說啊。

　　『小姐…小姐…妳怎麼了？』那名老者詢問著。

　　我跌坐在地上，翻開了背包，急忙找尋那封給「未來」的信…我將那封信
打開，卻不小心打翻了剛買的那瓶水，結果信裡頭的文字居然全都糊掉了，只
有信末署名還清晰可見…“文君”

　　『小姐，妳還好吧，我扶妳起來…』一名女助理走了過來要將我扶起。
　　「不要碰我∼！」我把手中的信揮舞著並大叫。

　　這一切好像都是假的，那個叫做“文君”的人，還有昨天晚上的藍色咖啡
館和藍色咖啡，這些都是小說內出現過的，天啊∼！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掙扎
的爬了起來，看著他們那群人，歇斯底里的大喊：

　　「你們都是假的！都是惡魔的幻影∼∼」

　　我拔腿向前狂奔，離開了公園…

　　「什麼嘛，怪人一個！」Dean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對啊，怪怪的…」Jade一旁附和著。
　　『別怪她…這年頭總是有許多分不清楚真實和虛幻世界的人。』那老者接
著又道：『別管了，大家繼續忙吧！』
　　「今天發生的事情，要是讓小楊那傢伙知道了，肯定又會說“這是很棒的
小說題材啊”…哈哈哈哈∼」默風開心的笑著。
　　『呵呵，那孩子啊，是這天底下最搞不清楚真實和虛幻的人。』
　　「嗯，好久沒見到小楊了，之前聽說他又閉關寫小說，不知道這會兒寫到
什麼程度了。Dean，晚上喝酒也找他一起過來吧！」
　　『默風，你知道的，我是很想答應啦…』Dean轉頭看看正怒著的Jade。『
但是我老婆…』
　　「Jade啊，妳就放Dean一天假吧！」那老者替Dean求情著…
　　『既然李老師都開口了，別說結婚前就把你管死了，我答應讓你們今天晚
上出去，不過…』Jade揪著Dean的耳朵續道：『要是你敢喝的渾身酒味才回家
，我肯定讓你上不了床。』
　　「哈哈哈哈…」

　　一群人看到Dean和Jade這對小情侶打鬧著，都笑了出來。

※　　　　　※　　　　　※　　　　　※　　　　　※

　　「不論妳有沒有過去，看不看的見未來，只要妳還是踏在土地上呼吸著，
這就是活著！不需要任何的證據，不需要誰的認同！！」

　　「有多少人想忘記過去而做不到的？有多少人想創造新未來作不到的？今
天妳的奇遇，沒了過去不代表就是失去未來，相反的，妳可以去創造一個完全
沒有過去包袱的人生啊！」

　　【訊息】

　　我不知道跑過了幾條街，耳邊呼嘯過的不是風聲，而是許多的煞車聲與喇
叭聲，這一切都是假的，怎麼了這世界，難道要在我最後的記憶生命中，還來
開一個卑劣的玩笑？不行，要去釐清這一切，只有…只有他能解答！停止了狂
奔，我靠在牆邊大口的喘氣，等呼吸平穩了下來後，我四顧的尋找。

　　『小姐，請問有會員嗎？』網咖的店員詢問著。
　　「不是！請問你們這裡有包廂嗎？」
　　『有的，請跟我來。』

　　我跟在店員後走著，許多的廝殺之聲在耳邊交雜，幾個年輕人在網路遊戲
的戰場廝殺著，他們的真實是什麼？虛假是什麼？一切都在一個十五吋的小螢
幕內上演著。

　　『到了！前面就是小包廂。』店員指著前面的小門。
　　「謝謝！」
　　『本店還有飲料和一些餐點，有需要的時候請叫我一聲。』
　　「嗯，那先幫我送杯紅茶過來吧。」
　　『知道了，請稍後。』

　　店員離開後，我推開門進入了包廂，打開電腦，啟動了MSN Messenger。
這時候店員送來了飲料，等他出去後我打開背包，拿出那本隨身的記事本，在
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裡頭，找到了登入帳號和密碼。登入後，我隨即將狀態改
變成“顯示為離線”，避免太多人知道我的存在，仔細看了下，他在線上，我
開啟了與他的交談視窗，因為只有他才能解釋這一切…

　　欣：太好了，你在線上。
　　靜默•風無相：怎麼了？找我有事情嗎？
　　欣：我想問你一下關於小說的事情。
　　靜默•風無相：小說？怎麼妳也有興趣寫啊…呵呵。^^
　　欣：不是啦，我是想問你，你寫的那些東西是不是真的啊？
　　靜默•風無相：你指的是哪一篇？
　　欣：全部！
　　靜默•風無相：全部？？裡頭有幾篇是我自己的經歷改編的…另外一些都
是杜撰。
　　欣：既然是你自己的經歷和杜撰，那為什麼我會遇到你小說中的人物？
　　靜默•風無相：什麼？？你遇到了誰？
　　欣：說出來你一定不相信，我到了藍色咖啡館喝了藍色咖啡，在醫院撿到
文君的信，在公園內見到默風幫Dean和Jade拍婚紗…
　　靜默•風無相：天啊，是你瘋了還是我眼花啊。。＠＠
　　欣：所以我才急著找你，問你小說的內容是不是真的。
　　靜默•風無相：我不知道，我腦子目前是一團糨糊…

　　聊到這兒我呆住了…既然小說都是假的，那我為什麼會遇見？我端起剛剛
送來的紅茶喝了一口，好冰…這證明我不是在作夢啊…

　　靜默•風無相：妳到底怎麼了？
　　欣：沒，這陣子發生太多事情了，打擊很大。
　　靜默•風無相：妳消失了好一陣子，跟這有關？
　　欣：嗯…
　　靜默•風無相：我跟妳說啦，別想太多了，既然都遇上了，那就當作是一
場奇幻的經歷吧！我這個寫小說的人都還沒機會遇上我自己寫出來的人物咧！
　　欣：我…我能相信你嗎？
　　靜默•風無相：啥？？

　　我在思考著，是不是應該將事情都告訴他。畢竟發生這麼多事情，我好想
找一個人聊聊，就算只是一個素為謀面的網友，至少…可以聽我說說話，幫我
稍微分擔一下我的心裡壓力…但是…但是…

　　靜默•風無相：又頓下來了？想啥？？
　　欣：很煩啊！！
　　靜默•風無相：又再煩啥，腦袋瓜子裡別一天到晚胡思亂想的。
　　欣：你覺得你有資格說我容易胡思亂想嗎？
　　靜默•風無相：呃…好像是沒有…
　　欣：我想跟你說…

　　決定了，我想我還是告訴他好了。反正多一個人承擔，好過我一個人發愁
。畢竟這一切，都太假了，太詭異了…

　　靜默•風無相：想跟我說啥，這麼慎重？難不成妳喜歡我啊…呵呵
　　欣：你想太多了！

　　接下來，我用了蠻長的時間告訴他我這陣子的經歷，從憂鬱症到接受實驗
，拿到了那封給未來的信，一直到了剛剛在公園的奇遇…

　　欣：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懂了吧！
　　靜默•風無相：那妳接下來打算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在大街上遊蕩啊！
　　欣：暫時還沒有想到，可能最後…找一個比較不痛的方式結束自己吧！
　　靜默•風無相：…
　　欣：怎麼樣？當我是朋友的話就幫一把。
　　靜默•風無相：說吧…只要做的到的盡量嘍！
　　欣：幫我保守秘密，或是在我死後，運用你的胡思亂想為我寫篇小說吧！
　　靜默•風無相：…
　　欣：喂∼不說話的話我當你答應嘍！
　　靜默•風無相：我只想問妳，為什麼會想要死？
　　欣：喪失過去、毫無未來，那這世界上我還有什麼？我連活下去的意義和
目的都沒有阿∼！
　　靜默•風無相：不論妳有沒有過去，看不看的見未來，只要妳還是踏在土
地上呼吸著，這就是活著！不需要任何的證據，不需要誰的認同！！

　　活著就是呼吸和踏在地上，有這麼簡單嗎？不需要別人的認同還能活著嗎
？沒有了記憶等於是沒有身份，沒有自己，當自己都無法認同自己時，那我活
下去的意義是什麼？

　　欣：你不是我，你可以說的很輕鬆，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阿！
　　靜默•風無相：我為什麼要知道你有多痛苦？
　　欣：什麼！？
　　靜默•風無相：就算我知道了妳的痛苦，我能陪妳一起痛嗎？同情與同理
是必要，但非必須。我所能做的是拉妳，而不是陪妳一起跳，妳懂嗎？
　　欣：我不懂！！
　　靜默•風無相：對，不懂才好！就像我沒有必要懂妳的感覺一樣！地球不
會因為少了任何一個人而停止運轉的。
　　欣：對啊，既然多我不多少我不少，那我還有什麼活著的意義。
　　靜默•風無相：靠！妳真是有夠嚕的。有多少人想忘記過去而做不到的？
有多少人想創造新未來作不到的？今天妳的奇遇，沒了過去不代表就是失去未
來，相反的，妳可以去創造一個完全沒有過去包袱的人生啊！
　　欣：拋開過去……迎接……新生……
　　靜默•風無相：對！就是這麼一回事，妳總算開竅嘍！！妳會忘記過去事
情，但不代表妳會在將來忘記今天的一切。
　　欣：怎麼能證明？
　　靜默•風無相：因為妳急著找我釐清妳的所謂幻影，就證明了妳對這人生
還有依戀！

　　真的是這樣嗎？我對我的人生還有依戀？為什麼他說的這麼斬釘截鐵？為
什麼？

　　靜默•風無相：既然妳都有看過我寫的東西，那妳總該瞭解我想說的是什
麼吧？
　　欣：嗯。
　　靜默•風無相：人的一生總會遇上許多事情，許多人。這些事情都會在將
來影響到自己，我一直努力寫著，就是想讓自己解脫，用一個第三者的角度來
看待自己的過去。
　　欣：那…你真的解脫了嗎？
　　靜默•風無相：我不敢說，不過我正努力著！相信妳也一樣做的到！
　　欣：嗯。
　　靜默•風無相：既然都想通了，那妳下一步打算…？
　　欣：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到處晃幾天，如果可能，我應該會找一個地方
，重新開始吧。
　　靜默•風無相：嗯，這樣也好，記住，有問題的話別太鑽，多找人聊聊∼
　　欣：我知道了…今天，謝謝你…
　　靜默•風無相：別這麼說。
　　欣：你…你是我的貴人嗎？
　　靜默•風無相：啥？

　　丟下這樣一句話後，我將MSN Messenger關閉了…我好煩，這一切都太不
真實了 ，包括剛剛的對話。我讓自己倒臥在那小沙發上，想著…突然間感覺
到自己的臉上，多了濕熱的淚水…

※　　　　　※　　　　　※　　　　　※　　　　　※

　　新的生命…我一直在咀嚼這句話的意義。我真的可以完全拋棄過去嗎？
葉欣，廿六歲，貿易公司助理，有一個愛我的男朋友，一個包容我的家，一
群支持我的朋友…這些我該拋棄嗎？

　　等等…既然都會遺忘，那並不是我可以去選擇拋或不拋，忘或不忘，而
是一定會有這樣的結局，這是一本早已經安排好的劇本，如果我不照著上頭
的劇情去演，那接下來的我又會如何？

　　那這本劇本，本來的安排，我應該何去何從…

　　【生命】

　　『歡迎光臨！』

　　我又回到這裡來了…藍色咖啡館！為什麼我會回來，可能只是想為這趟
旅程，留下一點點…記憶吧！

　　『我猜的沒錯，妳還是回來了。』
　　「你怎麼這麼確定我會回到這？」
　　『因為妳忘不了妳那一千元啊！哈哈哈∼』那男人開心的笑著。

　　我不理會那男人的玩笑，逕自往吧台走過去坐了下來，這是我第一次好
好的觀察這家店裡的擺設。名字叫藍色咖啡館，但裡面卻少見藍色的裝潢，
幾乎都是以黃色系為主調，和一般咖啡館並無太大的差別，牆上掛了大量的
攝影的作品，也幾乎都是泛黃色系的照片，主題卻是全是海，彷彿整家店，
是在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孤島。

　　『這是你要的咖啡！』男人端上咖啡放在我的面前。
　　「我還沒點東西啊？」
　　『沒有人可以抵擋藍色咖啡的魔力，從妳又回到這裡來就可以證明這一
點！』

　　是的，那一杯藍色的咖啡，象徵那一個男人未來的那杯咖啡，為什麼我
就是無法忘記這杯咖啡的溫暖…

　　「你曾經說過，這杯咖啡有你的過去，我很好奇你的過去？」
　　『哦？我在這兒也有一段時間了，妳還是第一個提出這問題的客人。呵
呵…其實過去的我，只是一個小小的上班族，整天被老闆和客戶兩頭壓榨，
找不到自己的出路，甚至一度想放棄自己。後來，我到了這兒，喝到了這一
杯藍色的咖啡，領悟到了一些人生的意義。所以我才說，這杯咖啡有我的過
去。』
　　「原來是這樣…所以你並不是一開始就經營這家咖啡館的人嘍？」
　　『嗯，其實這裡本來是我妻子的店，來這裡喝過幾次咖啡後，便和她開
始交往，直到幾年前我們才結婚的。這也就是我說的，這杯咖啡有我的未來
！』男人露出了幸福滿意的笑容。
　　「哦？那妳的妻子呢？」
　　『他最近懷孕，預產期快到了，正在樓上休息。』
　　「不錯嘛，看來這杯咖啡，為你找到了不錯的幸福！」
　　『那妳呢？這杯咖啡有讓妳找到未來嗎？』
　　「我不知道…」

　　是的，我不知道！第二次喝這杯藍色咖啡，感覺和上次並沒有太大的差
異，我也好像體驗那男人說的未來啊…只是我的腦子裡頭仍然一片空白！

　　「你說你從這杯咖啡中領悟到人生的意義，能說說嗎？」我再次的提出
了疑問。
　　『這杯咖啡的組成，最主要是由薄荷、奶油、咖啡的組合，它們分別代
表的味覺涼、冰、甜、苦與甘甜，其實這些味覺和人生的際遇，在心裡頭的
差異並無幾，這就是人生！』
　　「我還是不懂！」
　　『再來看看這咖啡的外觀，表面是藍色與綠色，不正是由地球外來看地
球表面的顏色嗎？既然身處在地球外的太空，就表示妳的世界，是沒有被侷
限的，無限寬廣的，整個空間都是妳的，擁有了這麼多，其是這是一種很棒
的體悟。』男人滔滔不絕的說著。

　　海闊天空…這名詞在我的腦中一閃而過。拋開過去，迎接新生…突然間
我將這兩個名詞串連住了！拋開了過去，就可以迎接新的未來，那這樣，就
是海闊天空的感覺啊！難道這些…全都只是為了要讓我自己找到自己而安排
的？

　　『來吧！選一張牌。』那男人在我面前放了十幾張精美的紙牌。
　　「這是什麼？」
　　『塔羅牌！在心裡面默想妳的疑問，然後憑感覺選一張紙牌。』

　　我依照那男人的指示，想著這些天所發生的一切，然後，用手指了一張
牌。

　　『嗯…妳選到的是，正位置的倒吊人！』

　　那男人將紙牌放在我的面前，圖面上，一個人頭下腳上的倒吊著，但他
的表情並不猙獰痛苦，而是有一種安詳和喜悅…

　　「這是什麼意思？」
　　『倒吊人在塔羅牌的意義裡面，有著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精神，並且
告訴拿到這張牌的人，很多事情必須轉換角度來看，才有可能會成功！且正
位置的意思，更說明妳目前正接受著考驗，必須要堅持下去才能成長！』

　　考驗嗎？難道這一切不是上天的玩笑，而是考驗？為什麼要讓我經歷這
些？我並沒有太大的志向，我只想平靜過我的生活啊∼

　　在我還在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突然間樓上傳來一陣急切的驚呼聲…

　　「君豪∼∼我的肚子好痛！！！」

　　這一陣呼聲，打破了我的思緒，這一陣呼聲，也讓那男人急忙的往後面
衝去，過了不久，那男人出來了，雙手扶著一個孕婦，應該就是他的妻子吧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妻子，一頭的長髮，最令我驚奇的，就是那一雙藍色的
眼睛，就像那杯藍色的咖啡一樣。就這一瞬間，我才終於瞭解那男人所謂的
「未來」…

　　『小姐，麻煩你幫我撥電話找救護車來！』男人急切的道，並隨即轉頭
對他妻子說：
　　『羽，妳放輕鬆，千萬不要怕…我會一直陪在妳身邊的…』

　　幫他們撥了電話後，我就一直在旁邊待著，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走
不開，因為那女人的呼吸聲，規律的牽引著我的心跳…經過一段時間的等待
，救護車來了，幾個醫護人員扶著那孕婦躺上擔架，那男人的手一直沒有離
開他妻子的手，就在他們離去前，那男人轉頭過來對我說：

　　『小姐，這就是未來，一個新生命的誕生，不僅是他自己的未來，也代
表了許多人的未來，因為有許多的人，都會在將來與這孩子相遇！』

　　救護車的聲音愈離愈遠，我反覆思索那男人最後的那句話，新的生命，
就是未來…他們不知道何時回來，因為未來正在迎接他們；而我推開門離開
了咖啡館，開始尋找，那屬於我的未來…

※　　　　　※　　　　　※　　　　　※　　　　　※

　　「先生恭喜你，是個可愛的女孩子，母女平安！」護士小姐走出來開心
的對君豪說。
　　『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們嗎？』
　　「嗯，可以的！」

　　君豪走進病房，看到羽，看到羽懷裡的孩子。

　　「好可愛，和媽媽一樣有對藍色的眼珠子，以後一定是個美人兒！」君
豪看著寶寶開心的道。
　　「羽，這段時間辛苦妳了，我們的女兒誕生了。」君豪伏下來，在羽的
額頭上輕輕的一吻…

　　【真實】

　　離開了咖啡館，我反覆思索這幾天以來發生的一切，也才不過二、三天
的時間，我好像經歷了一段長遠的夢，虛幻到連自己存在都像空氣般，是那
麼的難以捉摸。

　　不知不覺間，我又走回到車站周邊，我想，我還是要去面對這一切吧！
就算我的未來已經完全空白，就算我的人生意味著從此支離破碎，但我想我
還是應該要回去一趟，那怕…那怕只是見家人們最後一面，讓我在記憶完全
消失前，留下一點點可供珍惜的畫面…

　　再見了，這些天我所遇到，虛幻且真實的人物，文君，希望你在天上，
看著這些天的我，也能開心的笑著。Dean、Jade祝你們新婚愉快…無相，祝
你可以早日的解脫，早日找到真正的自己。藍色咖啡館的老闆和老闆娘，祝
你們和孩子們有一個幸福快樂的未來。買了張票，我再度搭上火車，規律的
車聲再度引我進入夢中，等夢醒來，我就回家了；等夢醒來，我所愛的家人
們，我期待著你們溫暖的擁抱！

※　　　　　※　　　　　※　　　　　※　　　　　※

　　「相信各位都知道，邀請各位出席這場會議的意義，由於一切還是秘密
進行，所以分發給各位的書面資料在會議結束後，將會由工作人員回收統一
銷毀，這點還請各位配合。」

　　「相信各位都知道，心理治療師在面臨治療憂鬱症患者時，通常最難著
手的部分，就是一開始如何取得病人的信任，及最後如何讓病人自行走出陰
霾。所以此次實驗的重點，就是藉著電腦虛擬的影像，經過腦波貼片來刺激
大腦中樞，使患者產生夢境般的幻影。」

　　「此次實驗所用的設備，分別是負責分析腦波數據及其他資訊的Eveβ
，與負責傳送幻影信號的Adamβ。此次實驗者的憂鬱症，成因是遭到性侵
害後，對於人產生不信任，對自我價值判斷失常、有自殘傾向，及對施暴者
有強大的報復心理，到最後患者本身已接近無行為能力狀態，屬於重度患者
，故由其家屬與院方簽訂實驗契約。」

　　「以此次實驗為例，療程共分七段，先引導患者進入另一個假設的幻象
之中，再安排情節消除患者本身對於施暴著的怨恨心裡，接下來的情節則是
引導其正面思考，達到強化自身心理建設的目的。而中途也會安排休息的情
節，一方面是降低腦部的負擔，另一方面則是預防患者的心裡出現突發狀況
，預留危機處理的時間。所以患者所經歷的幻象，大約也是七日左右！」

　　「本次的實驗已經在日前完成，而患者目前則送至恢復病房中，等待其
自然甦醒。只要患者接下來的恢復情況良好，且追蹤調查一段時間後，我們
就會對外發佈這項成果。」

※　　　　　※　　　　　※　　　　　※　　　　　※

　　我好像睡了好久，我好像做了一個好長的夢，這夢很真實，真實到我還
依稀記得夢中那杯咖啡的味道。我睜開眼，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被子，我
在醫院裡，我還在醫院裡，手腕上的傷痕還隱隱的痛著，我…還活著。

　　床邊有一個人趴著睡著了，我輕輕的搖著他的身體，輕輕的叫喚他的名
字。

　　「廷…廷…醒來嘍…」

　　廷醒了過來，原本惺忪的雙眼看到我的微笑，突然間睜大了開來。

　　『欣欣，妳終於醒了，太好了！』

　　廷緊握著我的手，好痛…但感覺好溫暖…

　　「廷，我告訴你喔，我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嗯，那內容大概是…』我隱約看到廷的眼中，有淚…
　　「有點忘記了，不過我夢見有一家咖啡館的咖啡好好喝喔，等我出院以
後我們一起去喝好不好。」
　　『好！以後不管妳喜歡去哪裡，我都會帶妳去的。』廷的淚，掉落在的
臉上，感覺好燙…
　　「廷，我醒來了你應該要高興阿，怎麼哭了呢？」
　　『對不起，我…我太興奮了，我好怕妳就這樣不醒來，我好怕妳就這樣
離開我…』
　　「不會的，廷，我答應你從今天起，我會好好的活下去，快樂的活下去
。做一個常常耍寶逗妳開心的欣欣，做一個晚上等你回家吃飯的欣欣，做一
個永遠在你身邊，永遠愛你的欣欣…」

　　【後記】

　　這篇小說，終於在幾經波折及情節轉換後有一個結局。少用的第一人稱
，少用的女性主角，少有的長字數，都是我在這篇作品的重大突破。一直很
希望可以不用在寫自己的故事，但這篇卻把自己的多重人格展現的淋漓盡致
，每一個出現的角色，幾乎都是我，不同的我！寫到最後，並沒有如預期的
破兩萬字，因為寫到後來發現字數已經不是我的重點，而是該如何去創造一
個不完美的完美結局。

　　每一篇故事都沒有真正的結局，因為每次呼吸的下一秒鐘，都是未來！

　　　　　　　　　　　　　　　　　　　　　　　Alex Yang　2003.1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