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心之傷痕
「乙……你睡著了嗎?」玉鼎柔聲問倚在他懷裡的太乙。
「嗯……還沒啦……」太乙懶洋洋地應著。「我剛才是不是弄得你很痛?」玉鼎擔心地問,因為太乙剛才雖然一句喊痛的話也沒說,但玉鼎知道他是為了不讓自己擔心才強忍的,想到這,玉鼎不禁自責起自己的衝動。
「也不是啦……只是剛開始時不太適應而已,後來的感覺是蠻不錯的。」太乙知道玉鼎在心痛自己,於是說出了善意的謊言,其實剛開始時,他痛得幾乎窒息,可是他不想讓玉鼎擔憂。
「是嗎……」玉鼎將信將疑地說,而手則更用力地抱住太乙的腰。
「啊!玉鼎你輕一點嘛!」太乙的腰本來就因剛才的激情弄得非常酸痛,現在實在承受不起玉鼎的手勁,於是忍不住大叫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玉鼎鬆開手,不再說話。
「你只是?怎麼了?」太乙見玉鼎不再說話,擔心地問。
「我只是很害怕你會突然消失了。」玉鼎輕輕地說出自己的不安。「怎麼會?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就在你眼前嗎?」太乙笑著說,然後把玉鼎鬆開的手再度放在自己腰上,並輕輕地握著他的手。
「可是你跟我說了再見……」玉鼎說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現在不是已經決定待在你身邊嗎?別胡思亂想啦!」太乙被玉鼎的話弄得一頭霧水,連他這個愛胡思亂想的人,也忍不住說玉鼎想太多了。
「我記得我十歲那年吧……」玉鼎又是一句風馬牛不相幹的話。「十歲那年?」太乙疑惑地重復著玉鼎的話。
「那天是我生日,爸爸因為公事,要出外公幹,我在鬧情緒,躲了在房間裡,媽媽怎麼勸也不肯出來,後來爸爸說等他回來就帶我到海邊渡假,我才肯出來,然後,媽媽就送爸爸到機場,他倆在臨走時親了我的臉頰,說了句鼎兒乖乖待在家喔,再見啦。他們到了樓下,還不住地回頭向我揮手,我也快樂地跟他們揮手,期待著爸爸回來帶我到海邊渡假。可是,並沒有這樣的機會。」玉鼎平靜地說著,就像說的是別人的事。
「為什麼?」太乙吃驚地問。
「他們沒有再回來,他們死了,在去機場途中出了車禍。」玉鼎的語調依然平淡,但眼神卻是悲傷的。「已經過去了。」太乙把臉頰貼上玉鼎的胸膛,讓自己更靠近玉鼎,希望能撫平玉鼎內心的創傷。
「我知道他們的死訊後,一滴淚也沒掉,我以為自己已能接受現實,但每當有人向我說再見,我就會不期然地想起當天的情景,我在想,如果那時我哭著喊著要他們別走,那也許他們就不會死了,到底我仍未接受現實,可是我不想承認自己的軟弱,所以我每次都會板起面孔對別人說別在我面前說這兩個字。大概是因為我是玉泉集團的太子吧,大家都順著我的意去做。到後來,我成熟了點,明白不能遷怒於別人,所以當不知情的人向我說再見時,我不會再板起臉孔,只是裝作聽不見,或嗯一聲應了就算。」玉鼎把下巴輕放在太乙的頭頂,說出了埋藏多年的心事。
「 你別這樣嘛!伯父、伯母不是也跟你道了別嗎?」太乙嘗試開解玉鼎。
「道了別?」玉鼎不解地問。「嗯……因為世事實在是很難預料的,可能前一刻你還跟某個人在一起,可是下一刻,你就可能再也見不到他,所以比起那些連道別也沒有來得及說,就已和對方成永別的人,至少你有跟伯父伯母說再見呀,你那時的笑容一定令伯父伯母感到很安慰的。」太乙繼續說。
「那我是不是還該感謝上蒼呢?」玉鼎被太乙的話弄到哭笑不得。(這是哪門子的安慰?)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我是說你不要再自責自己沒有阻止伯父伯母到機場,要發生的還是會發生,伯父伯母在天堂看見你這個樣子會很心痛的喔。」太乙連忙說。
「你相信有天堂?」玉鼎曉有趣味地問。
「相信呀,所以我即使要死,也要笑著跟大家說再見的,因為終有一天,大家會在天堂相聚的。」太乙深信不疑地說。「別說這些話,我不許你離開我!」玉鼎再次緊抱太乙,生怕他消失。
「別這樣啦,我又不是馬上就要死。」太乙還是把死字掛嘴邊。
「你難道就非得強調自己會死嗎?」玉鼎有點發怒地說。「人到最後還是會死的呀,只是遲早的問題而已。」太乙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說。
「只是遲早嗎?那我一定要比你先死才行。」玉鼎幽幽地說。
「不行!絕對不行!」太乙激動地說。「為什麼不行?只有我比你先死,我才不會失去你。」玉鼎哀傷地說。
「我不准你說這種話,不可以說自己要比我先死!」太乙緊張地說。
「你能開口閉口是死,我就不能說要比你死得早嗎?」玉鼎反問太乙。
「這……我……不管……如果你再說……我就走!」太乙生氣地說。
「好……好……我不說就是了!你別動不動就說走,好嗎?」玉鼎無可奈何地說。「我那有動不動就說走?是你……咕嚕……咕噥……」太乙的話被自己肚子的抗議打斷了。
「哈……哈……你……餓了吧?我……這就去……做飯。」玉鼎邊狂笑邊努力說完要說的話,然後起身穿衣。
「…………」太乙因為不好意思,把頭都窩進被子裡。
「別這樣子蓋被子,會窒息的。」玉鼎故意逗太乙,硬把太乙的被子拉下。
臉紅得像塊燒紅鐵的太乙在被子拉下後,馬上別過臉。「你再睡一會吧!飯做好了,我再叫你。」玉鼎如願地看到了太乙的窘態,心滿意足地走開了。
當門被玉鼎關上時,太乙才望向房門,彷彿望穿了那道門, 見到了玉鼎在房外的一舉一動。自己能和所愛的人相愛,當然是值得高興了!可是,如果這段感情早已被上天訂下了頂多只有一年的期限,那麼,該是喜還是悲呢?
太乙沒有想過,或者應該說他不想去想,因為他覺得能忘掉就忘掉好了,雖然是懦弱,但這樣,他會更快樂。既然決定了忘記,就別去想了,於是太乙慢慢地再次進入夢鄉。
玉鼎端著兩碗方便麵走進房間,想叫醒太乙起來吃麵。可是看見太乙掛著微笑的睡臉,卻硬不起心腸。
是不想吵醒他,但同時地,另一種主意卻直湧上玉鼎的腦海。
「不錯的主意!」玉鼎稱讚自己腦袋裡出現的主意,然後坐言起行。他輕輕地走到太乙跟前,托起了太乙頭,然後吻上了他那微笑著的唇。
(唔……唔……什麼東西?熱熱的、軟軟的……這感覺好熟悉喔……)太乙感覺到自己的唇被什麼侵佔了,終於從夢中掙扎醒來,艱難地張開眼睛。
他一張開眼睛就看見玉鼎在一臉享受地吻著他!
對於這種情況,有些人會熱情地回應對方,繼續熱吻;有些人會動一動身體,或是手腳並用,但下手極輕地掙扎……
但太乙採取的,則是——用盡全身的力氣踹了玉鼎一腳。
別誤會,太乙不是有暴力傾向,作為求生本能,太乙的行為絕對正確,不然,他大概會被列入全球十大最可笑死法的受害者——激吻而死。
「嗚……嗚……乙你好狠心呀!」玉鼎跌坐在地上,用深宮怨婦般的語調說。
「你……還好……意思……說?!」因為過度缺氧,加上剛才的劇烈動作引起了激情過後的疼痛,太乙臉色發青,且喘氣連連。「乙?你怎麼了?」玉鼎看見太乙一臉痛苦,停止胡鬧,緊張地問。
「我的腰好痛!」太乙痛得流下淚來。
「這裡嗎?有沒有好點?」玉鼎坐到太乙身旁,溫柔地替太乙按摩。
「嗯……好多了!我肚子好餓呀!快拿東西給我吃吧!」知道玉鼎雖然很愛逗自己,但看到自己痛苦,他就會跟著心痛、自責,所以太乙在疼痛減輕後,馬上轉移話題。「唔……好吧。」玉鼎稍為鬆一口氣說,然後把方便麵拿給太乙。
「謝謝呀!」太乙接過方便麵,便以狂風掃落葉的方式把麵解決掉。
「好飽哦!」太乙掛著朵大大的笑臉,滿足地說。
看著太乙幸福的模樣,玉鼎也掛起了微笑,把湯碗收拾好,拿到廚房。
當玉鼎再次回到房間裡時,看見太乙已經倒頭大睡了。「真是的,還未洗澡就睡了,髒死了。」玉鼎吐出和他那溺愛表情好不相稱的話語,然後輕輕的把太乙抱起走向浴室。
第二天早上
當玉鼎正在制作「愛心早餐」時,門鈴突然大響。
忙得不可開交的玉鼎,穿著圍裙,不顧形象,匆匆忙忙地跑去開門,生怕鈴聲吵醒公認打雷也吵不醒的太乙。「師匠……呃……打擾了。」楊戩看見玉鼎這身家庭煮「夫」的打扮,不由得有點張口結舌,這個真是他那愛理不理的師匠嗎?
「進來吧,你自便吧,我正忙著。」玉鼎說完,馬上回到剛才的崗位。楊戩於是便照玉鼎的說話,乖乖的坐在沙發上。
玉鼎終於忙完後,也坐在楊戩旁邊。
「師匠您跟太乙先生和好了嗎?」楊戩輕聲地問。昨晚跟玉鼎通電話,聽到太乙不辭而別,後來還發燒昏倒,楊戩很是擔心。
「嗯……現在沒事了。」玉鼎想起昨晚,有點不好意思。
「那知道太乙先生不辭而別的原因嗎?」楊戩關心地問。
「他沒有說。」這時玉鼎才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太乙生氣的原因。「師匠我想我大概知道太乙先生為什麼生氣,我說出來,您別介意可以嗎?」楊戩婉轉地說。(他們真的是和好了?難以置信!)
「你說吧!」玉鼎知道楊戩的感覺很敏銳,他很能掌握別人的思緒,除了他的師匠,到底是師匠嘛!「我想他可能誤會了我跟師匠的關係。」楊戩一針見血地說。
「你的意思是說……乙在吃醋?!」玉鼎一副發現新大陸的樣子。「是的,所以我想讓太乙先生和望見見面,那樣子應該會比較好吧。」楊戩平靜地說。(不會吧?!師匠一點也察覺不到?!)楊戩心裡不由為玉鼎的遲鈍抹一把汗。
「這個提議好是好,不過要等遲點才可以。」玉鼎搔了搔頭說。(現在乙根本都下不了床,更何況是去探病。)
「我當然是說等過幾天,太乙先生的病好了,才去了。」楊戩體貼地說。(師匠還真是著緊太乙先生喔。)
「我想……起碼……也要等一個星期才……行了。」玉鼎吞吞吐吐地說。「太乙先生病得很嚴重嗎?」楊戩擔心地問,不多不少也有點自責,到底都是自己才引起了太乙的誤會。
「不是啦……只是……只是……那個……」玉鼎語無倫次,連完整句子也欠奉。(難道要告訴你,我昨晚把乙折騰得連床也下不了嗎?!不給你當變態看才怪呢!)
「師匠,這到底……」「啊!」楊戩的問話被一聲痛苦的尖叫打斷。
兩人馬上向聲音來源——玉鼎的房間跑去。「好痛呀!」只穿著一件大號襯衫的太乙,坐在地上,摸著腰嘀咕著,完全沒注意到已站在房門口的二人。
「笨蛋!沒事幹嘛起來?」玉鼎輕輕抱起太乙,放回床舖,心痛地說。
「因為我醒了卻見不到你嘛!」太乙乖乖的呆在被窩裡說。
「太乙先生,早安喔!」被忽視在一旁的楊戩出聲拉回眾人的注意力。
(怎麼可以無視我這個天才的?!)
「早……安……」太乙低著頭,小聲地應著。(我剛才的窘狀都被他看到了,好丟臉呀!)「那,還是過些日子才去看望吧。雖然望是很想見見太乙先生,不過那是也沒有辦法的了。」楊戩對玉鼎說。剛才無意中看見了太乙鎖骨上的紅印,楊戩當然知道了太乙不能在這幾天去看望的原因了。
「嗯……」心思全繫在太乙心上的玉鼎敷衍地應著。
「請問……望是哪位?」太乙完全搞不懂面前的兩人在說什麼。「望是我的戀人。」楊戩洋溢著幸福的微笑說,樣子異常地美。
「那……我……」太乙被楊戩的美貌弄得口齒不清。「他想拜見師母,可是還不能出院,所以只好勞駕您去看他了。」楊戩面不改容地說。
「師……母……」太乙反覆咀嚼著這個名字,在明白過後,馬上滿面通紅。
「好了,我們出去談吧。別礙著乙休息了。」玉鼎看不過眼他的乙被楊戩欺負,挺身而出。「那麼我不再打擾太乙先生了。」楊戩微笑著走開。
「你再睡一下吧。」玉鼎為太乙蓋好被子後,也隨楊戩出去了。「楊戩的戀人?那我不是誤會了嗎?真是的……」太乙喃喃自語著,再次進入了夢鄉。
客廳——
「戩兒,你應該還有其他事要找我吧?」玉鼎嚴肅地說。
「師匠說得對。我想請您幫忙。」楊戩也一面嚴肅的。「關於比賽的事?」玉鼎一副早有預料的樣子。
「是的,我到底是個新人,沒什麼地位,的確難以和有王奕撐腰的趙公明匹敵,但如果是師匠您,就一定沒問題的。」楊戩誠懇地說。「你對自己就這麼沒信心嗎?」玉鼎實在很難相信一向自信滿滿,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自負的楊戩居然說出這番話來。
「不是的,只是他倆的性格狠毒,如果我跟他們硬碰硬,我怕他們不知又用什麼手段去阻礙我。我不想望再受到傷害。」楊戩的眼神充滿了保護望的堅定。
「那我受到傷害就無所謂嗎?」玉鼎頗為不滿地問。
「不,您別誤會。師匠您從前就很有繪畫天份,而且又是玉泉集團的少東,他們不會敢對你怎樣的。」楊戩分析得頭頭是道。
「說我有天份,可是我十歲以前的事呀,現在嘛……鬼才曉得什麼天份不天份的。還有,我只是個掛名少東,真正掌權的,可是我的堂弟——道德。那小子早就恨透我了,誰叫我把工作都丟給他,自己卻在這投閒置散的。」玉鼎一一反駁了楊戩。
「這……」玉鼎的說話讓能言善辯的楊戩語塞。
「讓我考慮一下,再答覆你吧。」玉鼎也不忍心一口拒絕楊戩。「嗯……那我先回去了。」楊戩難掩失望之色。
「好吧,再……見。」玉鼎應著。「師匠,再見。」楊戩邊走邊應著。
(剛才?師匠說再見?不會吧?這可是頭一次耶!難不成師匠已經擺脫了心理陰影?)
在大門緊閉後,楊戩才想起剛才玉鼎居然主動跟他說再見,玉鼎雖然說的很突兀,可是他的確說了,心的傷痕,終於漸漸癒合了。治療創傷的最好方法,並不是時間,而是愛。作者的話:
到了這裡,大家覺得這個故事的名字貼切吧?其實「微笑說再見」正是我夢想,可是現在已經太遲了。
P.S我發覺,在這故事裡,玉鼎最常對太乙說的,竟然是——你再睡一下吧。好奇怪喔!
By 潮